說“恥”

秦始皇讓自已身後的中國人對恥辱不再有強烈的感覺。

生活於秦始皇時代的韓信留下了發跡前在大庭廣眾之下忍受市井無賴“胯下之辱”的著名故事，唐代詩人杜牧為楚霸王項羽烏江自殺而惋惜，因為杜牧認為項羽不懂得“包羞忍恥是男兒”的道理。要想成為一個“男兒”，就必須對恥辱有強大的忍耐力。

為了日後實現偉大的人生目標，就必須克制恥辱激起的衝動。中國古人用“小不忍則亂大謀”這句話表達了這種意思。一個人的人生目標越是偉大，他越是必須無恥。這似乎是中國文化里的一種集體無意識。

按照《史記》，項羽之前，中國歷史上有屈原等等多得簡直難以計數的偉大的自殺者。項羽之後，難以看見偉大的自殺者了。這或許與人們不再因為恥辱而深自痛苦有關。

一個國家裡辭職的大人物越多，則這個民族就越是有某種高貴的精神。貪腐軍官東窗事發後自殺者不少，一位劉姓上將斷言我們還是有希望的，因為自殺意味着血性。劉上將是政委，善於從黑暗裡發掘光明，只是好像忘記了這樣的一點：不是所有的自殺都是偉大的，何況如今又冒出來了“被自殺”的說法。

“恥”大概是比“恥”更古老的寫法，今天，前者已經被後者取代了。這是饒有意味的。最早，恥辱經由耳朵而進入到心；現在，人們讓恥辱停留於耳朵，恥辱不再影響到我們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