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平隨筆|正義啟明X2.環保的善良目的，能證成襲擊名畫的不義手段嗎？

環保主義分子襲擊名畫這件事，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想靠逮着名畫使壞，來達成自己意欲的環保目的。考慮到這一點，對於我們理解實然的人性邏輯，和應然的正義底線，都很有意思，以及意義，所以再多囉嗦幾句。

前面說了，他們鼓吹的“現在就停用石油”的訴求，一旦付諸實施，就會強制性地剝奪，人們維繫正常生活的許多應得權益，因此屬於不正當的範疇。不過吧，單就這個訴求本身來說，還只是個口頭的理念，儘管偏激錯謬，畢竟沒有越過言論自由的邊界，所以他們自己喊喊，開心就好，不是？

可是哈，他們動用的襲擊名畫手段，性質就不同咧，不僅實打實落了地，而且都再接再厲好幾回了，明顯不再屬於言論自由的範圍。某種意思上說，這也是這個小團體，即便在環保主義的陣營里，也顯得“極端”的頭號原因：其他團體雖然或多或少，也有偏激錯謬的類似訴求，不過大都停留在口頭上，不像這些個激進分子，身體力行地投入到了實踐中。

由此引發的一個實然問題是，假定他們像多數人一樣，也愛好藝術，或至少不討厭藝術，這樣子動不動就去博物館搗亂，是不是證明了自由意志的“隨機偶然”呀：有時候趨好避壞，滿懷激情地欣賞名畫，有時候卻趨壞避好，激情滿懷地襲擊名畫？

答案明顯是否定的。誠然嘍，他們拿名畫撒氣之前，的確蓄謀已久，因而乍看之下，好像是自覺地趨於壞。但從人性邏輯的角度看，如同我為了健康忍受戒煙之苦，你為了減肥放棄美味佳餚一個樣，他們也只是想通過這種對自己來說，有點冷酷殘忍的代價，實現讓自己的環保訴求，能夠廣為人知的目的。

留神一下會發現，這些襲擊事件前，這個團體還用過其他的辦法，從餓肚子絕食，到上下班時製造大堵車等，宣傳自己的理念。不過很可惜，大概是因為沒對別人作惡，或者作惡不嚴重的緣故，似乎沒收到什麼效果，於是乎逼急了，才不惜鋌而走險，訴諸這種更極端的方式，來追求自己的成功，嗯哼。

換個方式說吧，這些人明明知道，許多人如同他們一樣，特別喜歡這些名畫，所以才下定決心，採用這種“毀你心愛”的激進手段，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不然的話，他們怎麼不向石油公司的大樓辦公室，拋灑番茄醬和土豆泥呀？

這樣子看，這些環保主義分子，其實就是以咬着牙襲擊名畫，這種不僅對他人，而且對自己，都算“有意作惡”的雙重模式，來滿足自己傳播訴求的一根筋意欲了。所以哈，哪怕從純實然的人性邏輯看，如此冷酷地不惜給自己也捅上一刀的做法，都夠“極端”的咧，不是？

當然咯，他們自己肯定覺得，這樣子有意作惡，儘管有點“極端”，依然十分“必要”，雖然在某方面讓自己違心背欲了，卻能在另一個更重要的方面，讓自己從心所欲：要是不在你們心頭戳上一刀，你們會注意到，我們的偉大口號麼？也正因為這樣子雙重作惡，能夠實現利益的最大化，所以哪怕自己的藝術愛好，同時也被捅了一刀，他們才照舊認為，完全正當，可以接受……

澄清了這種對自己也作惡的極端模式，完全符合實然維度的人性邏輯後，接下來再從不可害人的立場出發，琢磨下面的應然問題：這樣子有意作惡，在人際關係中，也可以看成是“必要惡”麼？答案明顯又是否定的。

本來呢，要是這些人只是用讓自己違心背欲的手段，比方說餓肚子絕食，來達成宣傳訴求的目的，儘管對自己作了惡，但從人際關係的角度看，並沒有損害其他人的應得權益，所以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要是另外換個接地氣，更容易為公眾接受的口號，甚至還有資格受到尊敬：為了環保的美好目的，他們甘願自己受苦受累，各位難道還不該點個讚嗎？

可是哈，當他們發現，單純讓自己不好過，收不到什麼成效，卻又不肯去找其他不害人，但更有效的正當手段，反倒改了主意，專門襲擊名畫，決心讓大家都不好過的時候，事情就變了味兒，突破了正義的底線啦，等於是憑藉對其他人作惡的手段，讓自己達到從心所欲的目的，因而未免有點損人利己的下作。

或許有人會說：他們倡導環保，也是為了全人類好啊，怎麼說成是“損人利己”嘛。回答很簡單：要是他們的訴求沒那麼偏激，這樣子說，倒真有點不大合適。但問題在於，像“現在就停用石油”這樣子的極端口號，除了展示他們自己的狹隘偏好，實在很難說成是，為了哪些人好；否則的話，怎麼解釋他們此前餓肚子絕食的時候，以及此後襲擊名畫的時候，都沒有得到多少人的支持啊……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們倡導的不是“現在就停用石油”，而是多少年後才逐步實現的“碳中和”，就算他們滿腦袋裡都是，康德大師所說的“良善意志”，這種純善無惡的美好動機，依然沒法證成他們採取的，這種對別人作惡，侵犯別人權益的實施手段，理由就一條：尊重權益的正義底線，不許打着任何冠冕堂皇的德性旗號，隨意突破。

也正是基於這條理由，本系列才打算不厭其煩地揭露一點：所有左翼思潮的共同特徵，就是在追求各種無論真誠，還是偽善，但看起來都很美好的烏托邦理想的過程中，自覺不自覺地違反不害人的正義底線，只是程度上彼此不同而已。

所以呢，我們且不可看到它們的理想貌似美好，德性貌似高尚，就寬容諒解它們的不義手段，因為這種大愛無疆的諒解寬容，同樣是正義感被扭曲，用德性壓倒正義的左翼表現，忽視了下面的關鍵點：有了德性，當然值得尊敬，但有個前提，不許突破正義的底線，否則的話，德性的程度再高，也只能增加偽善的程度。

換個方式說哈，正義底線的基礎上，你想怎樣子德性，都木有問題，並且你越是德性，越值得尊敬；可一旦越過了正義底線，你越是德性，就越是偽善，嗯哼。

也因此，按照賞對罰錯的人性元理，對於突破底線的任何言行，都應當給予對應性的懲罰：要是只是口頭上說說，就同樣在口頭上懟回去，不留情面；但要是付諸實施了，就應當同樣在實踐上罰回去，不留情面。

前幾次事件中，的確有些襲擊者，被採取了強制的措施，但好像沒看到下文，不知道是不是像對待零元購那樣子，前門進去了，後門又放走咧。畢竟，當前目下現而今，西方的左翼是這樣子的強大，環保又是這樣子的政治正確……

儘管如此，有一點還是很清楚滴：假如不按照正義的法律實施懲罰，這類事件就會層出不窮，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為什麼呢？因為人性的邏輯，如同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在那裡，不是？

其實吧，這些人從製造堵車，發展到襲擊名畫，也是基於實然維度的人性邏輯：看到自己的極端行為，儘管沒啥效果，但好歹也沒受到什麼懲罰呀，甚至還博得了少數人的同情，於是乎就為了利益的最大化，開始變本加厲，無視基本的底線了。不幸的是，近幾天的最新事件，好像清晰地證明了這一點……

當然咯，也有下面這種可能：他們自己察覺到，這些偏激的行為，嚴格講其實是失敗的，不僅極端的訴求在社會中不受待見，幾乎引不起多少共鳴，不義的手段更是遭人反感，最終甚至還會危害環保的目標，所以自主放棄了。

不過哈，也很難排除另一種可能：他們自己覺得，這些偏激的行為，由於引起了廣泛的注意，大大提高了他們的知名度，所以洋洋自得地更上一層樓，採用另外某些雖然更不義，卻更能博眼球的極端手段……

有鑑於此，與其在輿論上給這些人的做法，貼上“綠色恐怖主義”“環保恐怖主義”的標籤，倒不如在實踐上依法懲罰，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所謂“輿論的歸輿論，法律的歸法律”。不然的話，無底線的寬容，其實等於放縱，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