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平隨筆|人性邏輯46.自由意志+自律約束=自決選擇

澄清了“自由”與“自律”的深度差異，我們就能從它倆之間張力糾結的角度，進一步說明人們從事取捨選擇的時候，都會具有的“自決”特徵了，以便為接下來討論“自主”責任的話頭，打好一個實然的鋪墊。

說人們的取捨選擇，都有“自決”的特徵，是個神馬意思呀？意思就是說，面對好好衝突，只要處在“自覺心理”的狀態下，不是神志不清的植物人，或者被灌醉打暈了，任何人的取捨選擇，歸根結底都是源於他自己的決定，凝結着他自己認同的自由與自律的悖論交織。

這樣子說，肯定會遭到一大票人反駁：人生在世，不管什麼情況下做選擇，都會或多或少，受到來自外界，別人，制度等等方面，許多時候甚至是“決定性”的影響作用；既然如此，怎麼能說它們都是“自己決定”的呀？

不好意思哦，親，儘管淺人腦子確實不太好使，但這裡強調“選擇的自決性”，肯定不等於說，俺老漢斷然否認了，取捨選擇要受到外來的影響，其中當然也包括，與“自律”遙相呼應的“他律”的“決定性”作用。倒不如說，在此僅僅打算指出一點：無論受到了怎樣“決定性”的外來影響，人們的任何取捨選擇，都會分析性地呈現出“自己決定”的特徵。

考慮到漢語和外文里，“決定”這個詞，多少都有些模稜兩可，在此首先要澄清一點：這裡的“決定”，僅僅是在“人們做了‘決’策，拿‘定’主意”的行為意思上說的（如同“這是他的決定”“你決定考研了嗎”那樣子），不是在“這個東西對那個東西產生了主導影響”的因果意思上說的（如同“環境決定論”“文化決定論”“制度決定論”強調的“決定性”那樣子）。“自由意志”系列裡，討論“決定論”的問題時，還會就此多說上幾句，歡迎參考。

也因此，取捨選擇的“自決”特徵，既不排斥人們在許多情況下，會受到外來因素的“決定性”作用，更不排斥人們在許多情況下，會受到這種“自決”本身的“決定性”作用。雖然這樣子彎彎繞，有點咬文嚼字，但要是不這樣子繞着彎彎嚼字咬文，一個不留神，我們又會掉到無聊爭議的泥巴坑裡咧，嗯哼。

不用說，當你基於自己的自由意志，頂住了外界的影響，別人的干預，制度的壓力等等，憑藉自己的權衡比較，做出了自己的決策，拿定了自己的“主—意（主要的意義）”，為了某種你認為的主要好，放棄了另一種你認為的次要好，你的取捨選擇就通體顯示出了“自決”的特徵，無可置疑。

這方面的典型“自決”例子，就是“戀愛自由”“婚姻自由”了：很多對他倆，不知怎麼滴，王八看綠豆，瞅對了眼，一見鍾情，萌生了愛意，幾經周折後，又拿定主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或墳墓——取決於你的視角樂觀還是悲觀了，不是？

相反的事例，則是有名的“包辦婚姻”，幾千年來，咱儒人特熟悉的那種：哪怕心裡頭一萬個不願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決定性”作用，還是把很多對他倆，帶進了婚姻的墳墓或殿堂——依然取決於你的視角悲觀還是樂觀了，嗯哼。

但這是不是等於說，由於服從了包辦，這些對他倆的取捨，就不包含“自決”的因素了呀？應然維度上，人們習慣於這樣子看，可實然維度上，事情恰恰相反，因為處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決定性”作用下，這些對他倆，依然基於自己的自由意志，憑藉自己的權衡比較，自己做出了“服從”的選擇，不是？

無論如何，大家知道，幾千年來，同樣處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決定性”作用下，還有某些對他倆，儘管數量上很少，基於自己的自由意志，憑藉自己的權衡比較，自己做出了“反抗”的選擇，嗯哼。

這樣子看，按照實然的人性邏輯，哪怕都受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決定性”作用，不同的人還是能夠，以及可以，做出“自決”選擇的，通過壓制某種次要自由的自律途徑，努力達成實現另一種主要自由的自主目的，只不過他們對於主次自由的應然定位，截然相反而已。

怎麼講呢？那些對反抗的他倆，如同那些對自由的他倆一個樣，明顯是“自決”的，不惜拒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決定性”作用，鬧得父子反目，母女成仇，把血緣親情給毀滅了，也不可不實現自己看重的戀愛婚姻自由……

相比之下，那些對服從的他倆，同樣是“自決”的，因為雖然心裡頭一萬個麻麻屁，可還是基於自己的自由意志，憑藉自己的權衡比較，賦予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決定性”作用，超出了自己找對象的更高權重，結果一方面付出了感情淡薄，湊合着過，公糧照交，這些次要的代價，另一方面達成了父慈子孝，傳種接代，三代同堂，這種咱儒家看重的血親天倫自由……

換個方式說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作用，哪怕再有“決定性”，也不會消解主體的“自決”選擇。毋寧說，兩類不同的他倆，面對同一種“決定性”的作用，其實是遵循同一種實然性的人性元理，通過自由意志與自律約束的悖論交織，做出了應然性內容相反的“自決”取捨：反抗者的自決，是把追求戀愛結婚的自由意志，與壓制血親情理的自律約束交織起來了；服從者的自決，是把維繫血親情理的自由意志，與扼殺戀愛自由的自律約束交織起來了。僅此而已，豈有它哉。

這樣子看，柿油意志論鼓吹，因果鏈條的外來“決定性”影響，會排他性地毀滅“自由”意志，以及“自決”選擇，也就完全不成立了，因為事情的真相是：人生在世，無論處在怎樣“決定性”的作用下，“自覺”心理中展開的任何取捨選擇，歸根結底都有“自決”的特徵，一方面體現了主體的“自由”追求，另一方面凝結着主體的“自律”約束，木有例外。

再舉個更極端的例子吧：假定你不幸感染了新冠，發燒到40度，渾身難受，半夜帶着一筆錢，掙扎着去醫院，可半路突然遇到個搶劫犯，拿刀逼着你交出錢包，不然就要了你的小命……處在這種“不由自主”的“決定性”關頭，你是不是還可能基於自由意志，做出自決選擇呀？柿油意志論者，乃至很多人的答案，大概都是否定的：你已經身不由己咧，怎麼還可能自決呀？

然而哈，相當殘酷，可又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卻是：儘管遇到歹徒這事，的確“不由”你“自主”，儘管在他的“決定性”作用下，可供你取捨的“備選方案”，的確限定在了“要命”還是“要財”的狹小空間裡，但身處這樣子的兩難境遇，你還是可能——不，必須——做出“自決”的艱難決定：交錢，還是不交？

什麼情況下，你不可能自決了啊？當且僅當，搶劫犯把你打暈了，甚至殺死了，然後直接搶走錢包的情況下，你就沒有任何“自己決定”的可能了，因為你既失去了自覺心理，又不知道神馬好好衝突，自然也就談不上自決啦。

否則的話，哪怕你因為發高燒，已經暈頭轉向咧，面對此情此景，你還是會圍繞錢財與性命的權重，展開自己的權衡比較，做出自己的取捨選擇，要麼為了保命放棄錢財，要麼為了守財丟掉小命，不是？

溫馨警示一點，面對此景此情，不僅你別出心裁做出的，為了守財，不惜丟掉性命的另類取捨，是出於你的“自決”，而且你隨波逐流做出的，為了保命，不惜放棄錢財的常見選擇，也是出於你的“自決”，嗯哼。

說白了，就算你拿定主意之前的那一刻，腦海里湧現出了無數先輩的光輝榜樣，統統都是放棄錢財，保住小命的，並且“決定性”地影響到了你的取捨，你的這個“決定”，還是你“自己”做出的，並非“別人”做出的，所以只能說是“自決”的，並非“他決”的，不是？

也因此，這篇帖子才開門見山地主張：只要尚未進入神志不清，小命嗚呼的極致狀態，自覺心理還在發揮作用，你的任何選擇，都必然基於你自己的決定，無所逃於“自決”的天地之間，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