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平隨筆 | 道德元理 6. 倫理維度的“德性”與“劣性” |
送交者: luis 2024年03月15日16:44:45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劉清平隨筆 | 道德元理 6. 倫理維度的“德性”與“劣性” 本篇的任務,是通過考察語義的演變,隆重推出“德性”與“劣性”,這兩個在倫理學中,十分重要的基本概念:同義反覆地講,作為道德行為的源頭動機,成己欲以及待他心,在人倫關係中想要趨於的好東西,就是所謂的“德性”;想要避免的壞東西,則是所謂的“劣性”。
“德性(virtue)”這個舶來詞,來自古希臘文的“arete”,源於戰神阿瑞斯(Ares)的威名,神性的根基十分嚇人,並且最初主要是指,勇猛無畏、武藝嫻熟這些,與戰場上玩命相關的優點,後來則用來泛指,任何東西在任何方面的長處。
也因此,最廣義的“德性”,就不單單屬人了,還有可能屬獸,甚至屬物:無論是不是人,只要擁有了,對自己有益的優點長處,都能說成有“德性”。正是在這個意思上,亞里士多德宣稱:跑得快是馬兒的“德性”,言下之意等於暗示:跑得慢的馬兒,多少有點“缺德”,不是?
不過哈,或許由於神性根基,過於莊嚴肅穆的緣故,這種物本位的德性觀,並沒壓垮人本位的德性觀,所以古希臘文化中的“四主德”,依然是指人的四種長處優點,並且還分別以,古希臘神話的“四主神”為代表:宙斯象徵正義,雅典娜象徵智慧,阿瑞斯象徵勇敢,阿波羅象徵節制。不用講,與之相反的不義、愚蠢、怯懦、放縱,就是人的“四主劣”——四種基本的“劣性(vice)”咧。
後來至少到了休謨那裡,無生命的東西,就被排除在“德性”之外了,並且給出了理由先:德性理應引發,人們的好感、敬重、讚美乃至性愛,可無生命的玩意兒,即便像人體那樣子,擁有和諧的比例,以及豐富的色彩(文言又叫:“艷者,豐色也”,不是?),也沒法激起人們的纏綿愛情……
儘管這種經驗主義的解釋,明顯遺漏了當今時尚人士,色彩豐富的充氣娃娃經驗,卻又歪打正着地印證了,開篇說的“道德”與“非道德”的微妙差異:只有涉及人的身份角色的“人倫”關係,才是“德性”大顯身手的倫理領域,嗯哼。
當然咯,“屬人”的德性概念,最終轉型成“人倫”的德性概念,還是經歷了一番,痛苦的掙扎:認知理性精神的主導效應下,古希臘哲學往往把“智慧”本身,也說成一種德性,哪怕它單純涉及個體的選擇,與人倫關係沒啥瓜葛,也是如此。
蘇格拉底就主張:正義和其他所有的德性,都在於智慧,因為正義和一切有德性的行為,既美又好,凡是知道它們的人,都不會選擇既丑又壞的事情,並因此提出了“德性即智慧”的觀念,將一切德性的根源,統統歸到智慧那裡。
這種說法的“德性(優點)”在於:強調了理性認知對實踐行為,包括道德行為,的引導作用,從而確立了,主流西哲的“道德理性“精神;它的“劣性(缺點)”在於: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認知行為與非認知的實踐行為,包括道德行為,混為一談了,抹煞了二者間的差異,因而總體上屬於,十分深刻的胡說八道,不是?
大概就是為了克服,老師的這種“劣性”,柏拉圖的《理想國》,論及城邦生活的時候,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四主德”分裂了,一方面把智慧的德性,劃撥給了只想不做的哲學王,另一方面把勇敢與節制的德性,分別賦予了做多想少的勇士們,以及老百姓,最後則主張,正義這種特殊的德性,就在它們仨的和諧有序中。
老亞更是直接反駁了師爺:“我們只有從事實踐,才能擁有德性。……我們通過做正義、節制、勇敢的事,才會成為正義、節制、勇敢的人。……所以我們探討德性,不是為了追求,有關德性的知識,而是為了擁有德性……亦即探討怎樣實踐。”
不錯哦,他並沒有拋棄,理性認知也有“德性”的老傳統;可是哈,他又訴諸古希臘文的“ήθος”,把“道德(倫理)德性”與“理智德性”分開了,將前者限定在實踐活動中,將後者限定在認知活動中。1篇曰過啦,正是從這個詞中,演變出了拉丁文的“mores”“moralis”,以及英文的“ethics”等。於是乎,思想史上最有名的祖孫三代,便清晰展示了“德性”概念,從“益好”到“德善”的演變軌跡。
古代中國的倫理理念中,儘管只有“德”,木有“性”,卻依然能發現,某種另類的轉型歷程。首先呢,段玉裁給《說文解字》作注,先後提到:“‘得’即‘德’也”;“行而有所取,是曰‘得’也”,從而暗示了,漢語的“德”字,最初其實是在“義利不辨”中,與“得”字直接等價:能讓人“得”,才算有“德”。
所以吧,《易經》中的“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就把君子的謙虛謹慎,看成是過河不翻船的前提;“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的說法,甚至流露出好戰的嫌疑:“名氣大了不驕傲,有益於出動軍隊,討伐別人。”於是乎,這部“文化之初,元典之首”,便藉此閃亮宣布:要是離開了“大吉大利”的好,像“謙虛”這樣子高尚的“德”,就沒法證成咧,嗯哼。
比較而言,《尚書》和《詩經》,則開始把“德”與“得”分開了,將其固定在人倫關係,尤其是政事治理的板塊中,主張“王敬作,不可不敬德”,“維德之基……順德之行”,從而更切近,“德”字象形結構的分崩離析:要是能在“人際”之“行”中,揣着顆正“直”的“心”,閣下就算有了大“德”了喲,親。
不過呢,單單這樣子理解,似乎還是低估了,這兩部元典的頂級辨證,因為它們說的“德”,不限於明指“善德”,有時也會暗指“惡德”,有點類似於,眼下口語裡的“德行”:所謂“夏德若茲”,就是鄙夷地斷言:“瞧姓夏的那小子德行”;“人無有比德”,則等於告誡各位:“千萬別有拉幫結派的德行”;至於“酗於酒德”嘛,更把一醉方休,也當成了一種“德行”。難怪現如今的儒人們,依然很少像俄國佬那樣子,寄己把寄己孤獨地灌醉了,反倒經常在人倫關係中,有情有義地攜手斷片,不是?
進一步瞅,哲學上同樣有些波折。道家老聃的那本小冊子,儘管頭頂着,《道德經》的震撼桂冠,儘管僅僅靠着五千字,不知養活了,後世多少專家教授,儘管裡面討論的“道”和“德”,也涉及人倫關係,以及社會生活,諸如“治大國如烹小鮮”之類,他老人家吧,其實不怎麼特別關注,今天說的“道德”問題。
即便“道之尊,德之貴”的命題,用寫對聯的工整方式,將兩個字並列後,再加以推崇,意思也只是強調:不管在一己存在,還是人際關係中,人們都應當“無為而無不為”,做到“夫莫之命而常自然”,俗話或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因而雖然彰顯了,人對天地自然的服從關係,卻木有充分突出,人倫關係中的“道德”意蘊。
倒是孔丘說的“道之以德”,繼承了“道”字的原初語義:“所行道也”後,又將其動詞化,才讓“道—德”具有了:用“德”引“道(導)”行為的特定內涵,文言又叫:“就有道而正焉”,從而充分展現出,他把“道”看成“正當”標準,要為“人間”確立“正道”的聖人氣象。與之相反,“歪門邪道”自然是指,讓人在倫理上誤入歧途,找不到北的“不對路”咧。
或許就是由於,這樣子浸染的緣故,讓咱儒家萬分自豪的是,“道德”二字和“倫理”二字的連用,都始於他門徒的著作。一方面,《荀子·勸學》說:“故學至乎禮而止矣,夫是之謂道德之極。” 考慮到所謂的“禮”,首先是指人際之間在身份角色,俗話或曰“名分”,方面確立的等級制度,並且在荀況那裡,還經常和“義”捆綁在一起,這裡的“道德”含義,也就不言而喻啦。
另一方面,《禮記·樂記》說:“樂者,通倫理者也。”美學圈的人都知道,這部討論音樂的經典,主旨正是強調:“樂也者,聖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無需再補充神馬了吧,嗯哼。
考慮到東聖西哲,在這些實然的語義問題上,表現出如此鮮明的心同理同,下面也將在人倫關係的嚴格意思上,運用這兩個相對而言的概念:“德性”專指道德領域中,任何值得意欲、會被追求的特徵品格;“劣性”專指道德領域中,任何令人厭惡、會被避免的品格特徵。
所以哈,只有像忠誠、背叛、慷慨、吝嗇、公平、偏袒、友善、殘忍,這類涉及人倫角色的玩意兒,才會叫做“德性”或“劣性”。至於人們在現實中呈現的,那些雖然有益、卻不怎麼涉及人倫關係的長處優點,諸如個體選擇中的明智、審慎之類,哪怕英文也是用“virtue”指稱的,在此將叫做“優長”,對應的則叫做“弊短”,以免既無意思,也沒意義的不必要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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