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平随笔 | 求知爱智14. “必然性”就是求知欲追求的“确定性” |
送交者: luis 2024年05月08日16:50:11 于 [教育学术] 发送悄悄话 |
刘清平随笔 | 求知爱智14. “必然性”就是求知欲追求的“确定性”
先搞自我批判:两年前,发表讨论“人为自然立法”的文章时,俺老汉还有点犯糊涂,没能全面领会老康的洞见,因而指责他搞扩大化,把时空、因果等,也纳入哥白尼式革命的范畴了,不承认它们原本是,自在之物的构成因素。
前面的帖子里,已经部分改变了这说法,一方面跟随康大腕,肯定了时空、因果等,也是人们加在对象上的认知结构,另一方面依旧指责他,没看到这些认知结构,原本拥有事实以及相关经验的基础,不可能人想怎么加,就怎么加。换个方式曰哈:动静、时空、因果等,尽管是人们的认知结构,套在对象上的,毕竟还可以说是,被人们认知到的,事实自身的存在状态。
可是吧,眼下要考察的,必然与偶然概念,却大为不同了:它们不是人们基于好奇心,以事实以及相关经验为基础,提炼出来的认知结构,再加在事实上,让事实自身的存在状态,通过认知呈现出来,而是求知欲的内在诉求,直接结晶成了,“确定”与“不确定”的认知结构,然后再加在有关事实的认知结果上,却被西哲误以为是,事实自身的存在状态。一言以蔽之哦:所谓的必然与偶然,原本只是指,人们的认知所处的,确定与不确定的存在状态,却被西哲说成是,事实自身所处的,必然与偶然的存在状态,嗯哼。
《自由意志》9篇里,直接引了亚里士多德的话,作为两个概念的定义,在此重引一遍:“所谓必然,就不能‘既是这样子、又是那样子’;因此说,任何东西,如果有必然性,就不会是‘既是这样子、又不是这样子’的”;相比之下,偶然则是“一个东西,或者发生、或者不发生的可能或机遇”。
鉴于那个系列的语境,当时仅仅举了,掷硬币这个简单不过的例子,蜻蜓点水地宣布:必偶其实只是,认知的确定不确定状态。至于围绕认知需要的动机源头,对此做出具体的论证,就当之无愧地成了,本系列的光荣使命,不是?
有趣的是,老亚早就指出了,必然与确定、偶然与不确定的语义相通:“我说的偶然是指,那些不是必然、而是不确定的东西,它们的原因,是无序可循和不明确的。……导致机遇结果的原因,总是不确定的;所以呢,‘机遇’对人的理智来说,总是隐晦不明的,因为偶然的原因,严格讲就是无原因的原因。”
联系到他对好奇心的见解,事情就清楚咧:既然人们是由于无知,产生了困惑惊诧,才去认知的,那要是只得到了,事实“可能这样子、也可能不这样子”的偶然知识,就没法满足求知欲了,反倒还会加剧,他们对“事实到底怎样”的困惑惊诧,从而推动他们努力获得,事实“一定是这样子、不可能不是这样子”的必然知识,最终消除困惑惊诧,让好奇心在确定性中,得以安顿,嗯哼。
这个角度看,他那段奇谈怪论:“对偶然没法搞科研。事实上,木有一门科学会自找麻烦,从事这种研究”,也就值得注意了。假如把偶然视为,事实状态的话,这样子说,明显不通:科学怎么能拒绝研究,事实的偶然状态呀?“透过偶然看必然”,不就是主张:通过考察偶然,发现其中的必然么?
可是呢,要是把偶然视为,认知的不确定状态,这样子说,就属于顺水推舟了:如同“偶然的原因”,是“无原因的原因”一个样,“偶然的知识”,也可以说是“无知(非知识)的知识”。既然不确定的知识,就是无知的知识,那它肯定没法,满足人们的求知欲了,所以科学才不肯,追求偶然的知识,不是?
这个意思上讲,确定性无疑构成了,好奇心固有的基本诉求:就其本性而言,它总是一根筋地追求,一定是如此、不可能不是如此的确定性知识,不会去追求,可能是如此、也可能不是如此的不确定知识,因为后面这种含糊不清、变动不居的偶然知识,没法消除惊诧困惑,让它得到满足。
说白了,由于人自身的内在有限,他们的认知只能理解自己“确定”的东西,没法理解自己“不确定”的东西。所以哈,无论面对万花筒般变幻的具体景象,还是面对频繁混淆概念的抽象理论,人们很快就会在认知上昏了头,觉得它们莫名其妙,无可理喻——不管他们在情感上,有多喜欢这些玩意儿,嗯哼。
康大牛抓革命的时候,没像老亚这样子,关注求知欲的问题,但促生产的时候,也肯定了确定性的重要。《纯粹理性批判》的第一版序里,他就将确定性说成是,学术研究的基本要求之一,并与认知的真理性,直接关联起来,强调学术研究“不允许任何方式的意见……,因为每一种被认为是先天确定的知识,都预示着它要被当成绝对必然的”。从这里瞅,尽管木有自觉突出,好奇心的决定性效应,他其实同样强调:认知行为的追求目标,并非可能如此、也可能不如此的不确定意见,而是一定如此、不可能不如此的确定性真理。
此外呢,正文中他也指出:“知性一般来说是认知的能力;认知则在于,被给予的表象,与某个对象的确定性关系”;“自然现象中的秩序和规则性,是我们自己带进去的。假如我们或我们心智的自然本性,没有本源地把它们放进去的话,我们就不能在其中找到它们了。因为这种自然统一性,应当是某种把现象联结起来的必然统一性,亦即先天确定的统一性。”这样子看,德语的“确定性(Gewissheit)”和“认知(wissen)”直接相关,就相当有趣咧,不是?
为什么两位大哲不约而同地,把必然与确定等同起来呢?原因蛮简单:“必然”的“一定是如此,不可能不是如此”的核心语义,恰恰落脚在了,“确定”二字上,以致尤其在认知维度上,两者有理由视为同义词。哪位要是不服气,那就敬请给出个,有说服力的论据,反驳一下这个浅见。别沉默不语哦,亲。
由此反观《自由意志》10篇里,给出的那个例证,就更好理解了:任何一次掷硬币的行为,都包含了种种影响—变化的因果链条,从硬币的原初位置,到向上抛掷的力度,再到最高的顶点,再到下落的过程,再到风吹的效应,再到地面的反弹,再到最后的旋转,再到正面朝上或朝下的结果,统统处在自己如此的自然状态,既谈不上是必然的,也谈不上是偶然的。
一直以来,人们把它说成“偶然”的,只是因为认知能力有限,不可能以一定如此的方式,指认它落地后的结果;可要是获得了,它的所有信息,并拥有足够的计算能力,人们就能做出,不可能不如此的确定性预测,从而把它变型成,一个无可置疑的“必然”事件咧。
偶然变必然的这个过程中,掷硬币的行为自身,木有丝毫改变,唯有人们对它的认知,从不确定转化成确定的,更是无可辩驳地证明了,必然与偶然的区别,只与人们对事实的认知有关,而与事实自身的存在无关:对任何东西或事件,包括但不限于: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深山里倒下的大树,拿破仑败走滑铁卢,几十年前搞改开等,要是人们不能确定地认知它,就是个可能如此的偶然现象;要是人们确定地认知了它,立马成了一定如此的必然事实,嗯哼。
于是乎,这对概念就成了,人为自然立法的典型范例,最清晰地展现出,人们何以要在认知行为中,从事这种立法的动机源头:第一呢,如果说动静、时空、因果等立法,都有事实方面的基础的话,那么,必偶的立法,却不再基于事实自身的存在状态了,而是完全彻底地直接来自,人们求知欲指向确定性的内在诉求,以致离开了这个诉求,就谈不上必然与偶然的区分。
当然喽,这不等于说,必偶就是先天的,人们想加就可以加,不想加就可以不加。毋宁讲,人们用这对概念立法的时候,也得符合认知自身,这种主观事实的存在状态:当且仅当某种认知,的确具有确定性的时候,我们才能断言,它描述的那个对象,能够贴上必然性的标签。
第二呢,基于好奇心诉求的必然概念,许多情况下,恰恰是把“law”,这种特定的必然,套在了认知对象上,从而让它们以“规律”的形式,呈现在人们面前,因此是名副其实的,人为自然立“法”,不像把动静、时空、因果的认知结构,套在了认知对象上那样子,还是象征比喻的,人为自然立“法”。
不过很可惜,虽然老亚揭示了,求知欲指向确定性的诉求,虽然老康掀起了,人为自然立法的革命,虽然两位都肯定了,必然与确定的语义同一,等于自发承认了,必偶是人加在事实上的,确定不确定的认知状态,他们非但没彰显这一点,反倒还背道而驰地断言:二者是事实自身的不同存在状态。
首先吧,老亚让“必然”与各种东西的“存在”或“本质”相关,让“偶然”与各种东西的“非存在”相关,强调:“一个存在的东西,或者出自本性,或者出自偶然。……既然出自偶然的东西,不可能先于出自本性的东西,偶然的原因就不可能在先了。”联想到“逻各斯(logos)”概念,在古希腊语境里,原本就有“必然规律”的语义,他这样子讲,就一点不奇怪咧。
其次呢,如同《自由意志》10篇所说,虽然老康闹哥白尼式的革命时,把必然说成是,人的认知构造,但在促二律背反的生产时,又将它说成是,自然本身的因果律了,甚至还能发挥出,再实在不过的束缚作用,一出手就把人的柿油意志,给掐窒息了,结果等于拿自己脑子进的因果律大水,冲垮了自己用泥巴,辛苦堆起来的柿油龙王庙,最终只留下了,一滩稀里糊涂的泥巴浆。
让这种自家人不认自家人的悖论,更显荒唐的是:考虑到好奇心,原本也是认知圈里的自由意志,他老先生的二律背反还意味着,从求知欲的诉求中,产生的认知结构,居然会反戈一击,反咬一口,把自己的源头扼杀在摇篮里,让人不可能再找到,想为自然立法的动机啦……人间怪诞,莫过如此,不是?
因此说,虽然康大牌的革命宣言,已经颁布两百年咧,虽然无数位康粉,快把他这个贡献,吹到天上咧,可今天要确立下面的浅见:必然与偶然并非事实自身的状态,而是认知的确定与不确定状态,难度照旧不是一般的大,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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