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沒有科學大師嗎?  

人們常問這麼一個問題.為什麼現在沒有科學大師? 過去科學界曾經出過這麼多天才,現在為什麼盡出奴才? 其實在很多科學領域,都有人挑戰當今的主流理論,只不過這些挑戰者最後大都灰頭土臉.[1] 為什麼呢? 我們來比較一下一百年前和今天,社會對人才的態度.那時候英國議會每年都會宣讀劍橋數學競賽前十名的名單.[2] 現在哪個政府會做同樣的事情? 不僅僅是政府的態度,媒體上也經常看到文章,挖苦數學好的學生“只會做題”.為什麼差別這麼大呢?

一百年前,是個世界格局快速變化的時代.在歐洲,德國迅速上升,挑戰英國的老大地位;在世界範圍內,日,中和很多別的區域相繼崛起,挑戰歐美的統治地位.各國爭相利用人才,使自己在競爭中處於更有力的地位,一時間,大師輩出.這種情況,到了二戰結束後就慢慢改變了.西方國家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殖民地,由擴張轉為收縮,而其它國家也沒有實力挑戰西方.這樣,大部分國家的統治階層的注意力由外向轉為內向,那麼對統治階級威脅最大的是什麼呢? 是人才.大家知道,人才的產生,並不只限於一個階層,阿狗阿貓也能生下天才.因為底層人數比上層多的多,如果在才能面前人人平等,精英階層的第二代根本無法維持精英地位.那麼精英階層如何維持長久的統治地位呢?

一般來說,精英階層不會直接反對人才,但是他們會把人才的定義變得越來越不客觀.比如說,數學能力的比較是最接近客觀的,這就是為什麼在一個國家的上升階段,數學競賽是選拔人才的重要途徑,而現在數學競賽越來越不重要了.由於選拔標準越來越不客觀, 精英階層就得以通過各種手段使自己的子女在競爭中處於優勢,這就是為什麼在世界各國,社會階層日趨固化,而科學界的階層固化是整個社會階層固化的一個反映.在階層固化的科學界,一個地位低下的外來者,很難成功挑戰地位崇高的當權者.

在才能的評價變得越來越主觀的同時,不同的時代也強調不同的才能.過去強調數理化的能力,也就是開發自然資源的能力;而今從小學生剛入學,就強調領導能力,也就是控制自然資源和人力資源的能力.在過去,門捷列夫發現元素周期律,法拉第發現電磁現象,不管他們自己賺不賺到錢,人們都會紀念他們的貢獻,因為他們使得整個社會利用自然資源的能力大幅提高.而現在,只有自己賺到錢的人,也就是說那些成功控制資源的人,才能得到社會的尊敬. 因為壟斷是盈利的最佳方法,往往越是成功剝奪大部分人機會的社會階層,越能得到大部分人的尊敬.

在這種社會階層日益固化的時代,人們會有什麼反應呢? 是絕望.一個絕望的人,很難去做需要長時間才能見效的建立新基礎的工作.而只會做短期就有回報的跟風工作. 一百多年前,新古典主義經濟學的主要創始人Walras曾經說過:一個人想要儘快收穫,只能種蘿蔔;一個人如果有種橡樹的雄心,只能期望孫輩乘涼.[3]

我們面臨社會結構不斷固化,等級制度日益森嚴,科學工作者越來越不願意妄議重大基礎問題的局面.同時,我們這個時代繼承了幾百年來最輝煌的科學成就,人數眾多的研究者得到許多深刻的科學成果.很多結果往往局限在很窄的範圍. 但這些結果可以推廣到很廣泛的領域,比如信息論可以推廣到人類思維的研究,金融學中的一些理論可以推廣到經濟學和生物學的研究.[4] 就像上一次科學革命極大的簡化了我們對天體的了解一樣,過去幾十年的很多研究,如果我們能夠積極擴展,推廣開來,將會極大地簡化我們對生命,社會和思維的了解.而這種簡化會極大地激活人們的創造力,也會強烈衝擊日益固化的社會結構,釋放出這個社會中蘊藏着的巨大能量,把我們重新帶回一個群星璀璨,大師輩出的時代.

參考文獻

1.       Pollack, G. H. (2013). The fourth phase of water: beyond solid, liquid, and vapor. Seattle, WA: Ebner & Sons.

2.       Beerling, D. (2007). The emerald planet: how plants changed Earth's histor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3.       Schumpeter, J. A. (1954). History of economic analysis. Psychology Press.

4.       Chen, J. (2015) The Unity of Science and Economics: A New Foundation of Economic Theory, Spri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