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沉思錄(36) |
送交者: 彭運生 2017年02月13日16:36:08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文化沉思錄(36) 人類基於本能而創造了語言,基於某一信念而發明了文字,此信念是:語言可以用一個符號體系記錄下來。 創造是神的,發明是人的。這是語言和文字顯示給我們的道理。 創造是從無到有,是無中生有,這是造物主的專利;發明則是造物主把自己創造出來的珍寶放置在黑暗處,我們人用火把照見了這些珍寶。 科學理論在西方被理解為hypothesis,譯成漢語即是假說。漢字“假”幾乎是純粹貶義的,以追求真理為使命的科學居然自稱是假說,這是中國人難以理解的。自稱為假說,體現的是科學的謙遜和自知之明,但面對真理時的這種謙遜,更多地是讓中國人不滿意。在“馬克思主義是真理”掛在人們嘴邊的年代裡,誰要是說“馬克思主義是假說”,他會倒霉,儘管這兩種說法的意思沒有什麼不同。 中國文化對假深惡痛絕,但這並不意味着中國文化喜愛真理。隨機應變才是中國人追求的最高智慧。
如今,我們的領導人號召,要把我們的社會建立成創新型社會。這是一項艱巨的民族工程,但這個艱巨不在於讓每個人都去創新,而在於讓創新成為受到全民族尊敬的東西。中國有十幾億人口,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人,也就是一千萬人,去從事創新工作,那又是怎樣的一幅景象?這何止是創新?簡直是在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上帝隔三天光顧地球一次,每次他一定會困惑:“這是太陽系的那個地球嗎?” 如果是十幾億中國人都在創新,我們就需要一項偉大的創新,依靠這一創新,使得這種瘋狂的集體創新行為停止下來。
創新是一些人的人生樂趣之所在,用不着對這類人提倡創新,問題只是:這類人容易被自己的同胞目之為怪人。 怪人是困厄中的天才,天才是苦盡甘來的怪人。
今天的日常生活當中,一旦沒有了鐘錶,會是什麼樣子? 可以沒有時間,不可以沒有計量時間的鐘表。 張三:聽說最早是伽里略發現了擺子來回擺的規律,發現了同一個擺子每擺動一個來回,時間相同,所以,鐘錶被發明了。 李四問:伽里略是怎麼知道擺子每擺動一個來回,用的時間相同? 張三答:他靠的是手錶。 達爾文值得羨慕,不是因為達爾文發現了真理,而是因為達爾文有赫胥黎這樣熱情傳播真理的擁護者。 造物主為了每一個物種的利益而工作,這是進化論的基本原理。造物主不怎麼表現偏愛:鷹能夠飛行,造物主就不再用毒液來武裝它。既能飛又有毒的,是蚊子,唯有蚊子體現了造物主的偏愛。如果造物主讓所有物種投票,選出最可惡的物種,蚊子會脫穎而出。造物主用蚊子來顯示一條真理:偏愛一樣東西,到頭來便是害了它。
西方人在科學和藝術上取得成就之後,成為科學院院士或者皇家學會會員;中國對一個人的最高獎勵,是給他一個官做。 李白當過翰林,中國人就尊稱為李翰林;杜甫做過工部員外郎這樣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中國人不管杜甫本人樂意不樂意,硬要稱他為杜工部。 牛頓生前當過英國的鑄幣大臣,中國人至今還沒有稱他為牛鑄幣。 當過官卻沒有被人用官職來稱呼的中國文化名人,是孔子——孔子做過魯國的司寇,還沒有人稱之為孔司寇。
奶粉與咖啡相配,咖啡的苦味就消失了,用糖也難以達到這樣的效果——這是一項不小的發現。 但首先放進杯子裡的是咖啡還是奶粉,結果很是不一樣:首先放進的是咖啡,則幾乎不需要任何攪拌,倒進開水即溶化,否則,再攪拌,還是有一些團狀物。 “喜愛順序”原本是人的一種本性,自然界的一些現象似乎在證明順序的重要性。 對於愛因斯坦來說,科學能力主要表現為“識別出那種能導致深邃知識的東西,而把其他許多東西撇開不管,把許多充塞腦袋並使它偏離主要目標的東西撇開不管”。(《愛因斯坦文集·自述》) 上面的話可以濃縮為:從大量研究對象中分離出有價值的那一小的部分,是科學創新的第一步。這樣的科學才能固然需要錘鍊,但首先是所謂的稟賦。 一視同仁是道德上的善,卻是科學上的愚蠢。展示博學總有一絲一視同仁的意味,它也因此與深邃知識無緣。
有的天才是少年得志,有的是大器晚成。少年得志的人,靠的不是早熟的智力,而是早熟的人格。愛因斯坦“還是一個相當早熟的少年的時候”,“就已經深切地意識到,大多數人終生無休止地追逐的那些希望和努力都是毫無價值的”。(愛因斯坦文集·自述)) 如果愛因斯坦生活在古代的東方,他八成會成為佛教的一代高僧。當然,憑着超凡入聖的智力,愛因斯坦更有可能成為釋迦牟尼這樣的宗教創立者。愛因斯坦的宗教感情世所共知,但與其說是真理的發現催生了愛因斯坦的宗教感情,不如說是宗教感情推動愛因斯坦發現了真理。 科學即使算不上神聖文化,它也是超越世俗文化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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