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27) |
送交者: 彭運生 2017年05月06日17:22:33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 彭運生談藝錄(27) “鬱郁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這是禪宗歷史上的名言。 其中的鬱郁黃花和青青翠竹,都是尋常事物,般若和法身卻都是佛學名詞——連佛學內部都承認其含義難以用語言解說清楚的名詞。單單說出這兩句中的任何一句,我們都會感覺費解,但這兩句都費解的話合到一起,我們若有所悟——表面上平平常常的事物看來都和某些費解的東西有關係啊。這是因為:這兩句話貫穿了同一種結構,因此是一種“重複”。“重複”導致奇蹟。 給“語言”和“藝術”分別下一個完美的定義,其難度不會小於給“文學”下一個完美的定義,但現在有人說:文學是語言的藝術。 按道理說,給“文學”下這麼一個定義,是徒增混亂,但我們初次聽到時若有所悟,這一定義似乎真的增加了我們對於文學的認識。 究其實,我們不抵制這一定義,甚至從這一定義得到一些滿足感,不是因為這一定義揭示了真理,而是因為它體現了下定義的基本形式,從而滿足了我們“喜愛下定義”這一人性。 “文學是審美的意識形態”,情況相同,只是更費解一些,我們聽後得到的快感因為這費解而接近於零。 人們批評美學時的用語是獨特的:美學不美。一位著名的美學教授不滿於自己那些追逐新潮術語的博士生:美學論文無論如何也不能那麼不美。 但指望美學是美的,就如同指望倫理學是善的。美學唯一的敵人,一如一切學科的敵人,是謬誤,而不是不美。 人文諸學科的論文中不時體現出追求文采的傾向,好像文采可以彌補真理的不足,甚至代替真理。
近來,一些學者紛紛指出:分析哲學和分析美學在西方雖然已經衰落,我們中國學者卻需要接受它們的洗禮,因為我們這些人使用概念術語時不嚴謹,結果就是連正常的學術交流都不可能,云云,似乎只要給一些概念術語下過嚴謹的定義,我們就能根據它們發現真理,起碼也是與真理相去不遠了。但真正的問題不是我們缺少得到了嚴謹定義的概念術語,而是缺少從研究對象中直接抽取出來的概念術語。如果一個概念術語是從研究對象中直接抽取出來的,它就從根本上帶來了自己的定義。 煞費苦心地給一些概念下“嚴謹的定義”,不比直接從研究對象發現真理更容易。
“大漠孤煙直”,王維此名句有意味,也容易被認為是寫實的。但“寫實”這個詞缺乏深入的思考、經不起詰問:我們總是處身在具有無限豐富性的世界之中,在某一個時刻,為什麼偏偏只注意到“大漠”和“孤煙”這兩樣事物構成的畫面,而不顧及有可能存在於沙漠中的地形起伏,以及可能與煙有關的人? 所以,像“大漠孤煙直”這樣的詩句,與其說是寫實的,不如說是對現實世界的簡化。更重要的是:現實世界為什麼就能被“簡化”為有意味的詩句? 對於優秀作品來說,“寫實”這個詞語是無意義的。
“耳目鼻口,各有所明,不能相通”,這是《莊子·天下》中的三句話。“耳目鼻口,各有所明”,這兩句話內容上勉勉強強可以說是寫實的,但“不能相通”無論如何也不是寫實的結果,因為“不能相通”不是實實在在的事物,也就不能成為我們感覺器官的對象,實際上,“非存在”是只有我們的理智才能發現的東西。作為數字的“0”顯得比其他數字抽象,人類發現它也比較晚。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不能相通”,則“耳目鼻口,各有所明”這兩句話只是乏味的寫實性文字。如果說真的有“純粹的寫實”,它也是無趣的。 只要一段文字中出現了“不”、“無”或“莫”等字眼,我們就不能說它是寫實性文學作品。妙的是,古典詩詞中的大量名句里,都包含了這些否定詞,例如:“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不恨古人我不見,恨古人不見我狂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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