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61）

“千樹萬樹”的意味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是岑參的名句。

“千樹萬樹”這樣的說法是奇怪的，漢語成語中有千山萬水、千難萬險、千門萬戶、千軍萬馬、千恩萬謝、千秋萬代，多得是。我們似乎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千樹萬樹”永遠不可能成為漢語成語。

“千樹萬樹”這樣的說法是怎樣產生的？

詩人發現：像是梨花盛開的樹有一千棵之多，接着又感覺到自己剛才對樹木數量的估計明顯地是錯誤的，而且這還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因為它比實際差了十倍。不過，詩人沒有假裝自己當初沒犯過錯誤，而是誠實地記下了那個錯誤，當然在這個錯誤數字的後面寫上了正確的數字，於是就有了“千樹萬樹”這四個字。總之，“千樹萬樹”這樣的說法是錯誤和正確的混合，隱含了詩人的某種誠實以及改正自己錯誤的勇敢，讀者對岑參此名句的欣賞，當是包含了對他人（詩人）之誠實和勇敢的欣賞。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這是杜甫的詩句，情形完全相同。

就本文作者所知，與“千樹萬樹”相類似者不多，“幸福的生活千年萬年長”，這是《誰不說俺家想好》歌詞的末句，其中出現了“千年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