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解(7)
“晴雯一見了紅玉,便說道:‘你只是瘋罷!院子裡花兒也不澆,雀兒也不喂,茶爐子也不壠,就在外頭逛。’紅玉道:‘昨兒二爺說了,今兒不用澆花,過一日澆一回罷。我餵雀兒的時候,姐姐還睡覺呢。’碧痕道:‘茶爐子呢?’紅玉道:‘今而不該我壠的班兒,有茶沒茶別問我。’綺霰道:‘你聽聽他的嘴!你們別說了,讓他逛去罷。’紅玉道:‘你們再問問我逛了沒有。二奶奶使喚我說話取東西的。’說着將荷包舉給他們看,方沒言語了。”(第二十七回)
人是一種荒謬的動物,因為他有可能無緣無故地去斥責其他人——“晴雯”斥責“紅玉”為“只是瘋”,晴雯所列舉的理由似乎不少,卻沒有一條是真實有效的;人還是一種不夠聰明的動物——在紅玉用“我餵雀兒的時候,姐姐還睡覺呢”來回擊晴雯之後,“碧痕”沒有從晴雯的身上汲取教訓,變得慎重一些,而是追問什麼“茶爐子呢”,結果是紅玉更有敵意的回敬——“今兒不該我壠的班兒,有茶沒茶別問我”;人還是一種被自己的感情所困的動物——紅玉的話雖然有敵意,但首先說出的是各種事實,“綺霰”的反應則完全是感情性的——“你聽聽他的嘴”。人是可惡的,是應該得到懲罰的,而要想懲罰那些人,我們自己必須過硬,沒有任何把柄被別人抓在手裡,最終才能讓他們“沒言語了”。
“懲罰社會”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紅樓夢》這短短的一段話,幾乎可以與一部《竇娥冤》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