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李國傑博士是非常令人佩服的。這一點是無疑的。我想計算所的今天是與他的
Leadership分不開的。這篇轉載的文章是關於李博士的。當然,文章寫的象文革的大
字報。但不礙我們從中一覽李博士的歷程。
中華民族的科學脊梁--李國傑院士 (CS)
Guojie Li
Member, Chinese Academy of Engineering
PhD, Purdue
Postdoc, Illinois, Urbana
(Advisor: Benjamin Wah)
Benjamin Wah (華雲生, 2001 IEEE Computer Society President)
IEEE Fellow
ACM Fellow
華教授於哥倫比亞大學取得理學士及理學碩士學位,其後於加州柏克萊大學取得計算機
科學理學碩士學位及工程學哲學博士學位。華教授為伊利諾大學電機及計算機工程學傑
出教授。華教授的研究範圍包括人工神經網絡、多媒體訊號處理、平行及分散信息處理
等。
華教授多次獲IEEE 計算機學會頒發獎狀及技術成就獎。華教授著作甚豐,曾編寫五本專
書及出版逾二百篇論文。
中華民族的科學脊梁
--記李國傑院士所長為人為學的心路歷程
李國傑老師說過:“看到國內的陰暗面,而不失去振興中華信心的有志人才,和受過西
方文化薰陶但不迷戀西方舒適生活的學者,是振興民族產業的脊梁。”這也是他自己為
人為學心路歷程的集中寫照。(李國傑儘管當了中國工程院院士,就任中國科學院計算
所所長,仍然像以前那樣平易近人,所以人們都親切地稱他李老師)
勇立潮頭 從容執掌計算所
1998年計算所作為首批試點單位之一,最先進入中國科學院知識創新工程。這對計算所
是一次新的發展機遇,同時也面臨更多的挑戰。然而,1999年12月,就在計算所舉步昂
首前進的關鍵時候,所長突然空位。這引起了關注中國科學院知識創新試點工作的首都
新聞界的迷惑,一時間輿論風波驟起。
中國科學院黨組和院領導經過慎重研究,一反強調領導幹部年輕化的常規,請時年56歲
的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智能中心主任、曙光信息產業公司董事長兼總裁李國傑出山。
李老師顧全大局,勇立潮頭,這年12月28日就任計算所所長。到職後,他首先積極認真
地組織論證,按照黨中央對科學院從事基礎性、戰略性和前瞻性研究,攀登世界計算機
科學技術的高峰的總要求,明確了計算所科研的三個主要方向:高端計算、4C融合網絡
和智能化軟件。具體目標是:努力使國立研究所成為國內計算機科學技術的領頭雁,世
界上著名的研究所,在國際計算機學術舞台上占有一席之地。同時,通過技術轉移,為
我國計算機提供具有自己知識產權的關鍵共性技術,促進計算機產業地蓬勃發展。接着
,李老師請首都各大新聞媒體的知名記者到所參觀,實地考察計算所的情況。他與記者
們談心,真誠希望:一是停止對過去是非的議論;二是幫助國立研究所解惑;三是關注
計算所的新發展。他熱情接受記者們的專訪,回答大家提出的種種問題。於是,新聞界
迅速寫出了《解惑國立研究所--計算所的昨天、今天和明天》;《國立研究所的戰略定
位--訪計算所所長李國傑》《計算機的“中國心”--計算所新的戰略目標》等有分析、
有內容的重要文章,不但平息了議論;而且,增強了對知識創新工程的信心,全所員工
更是精神振奮,面貌煥然一新。
近兩年來,計算所按照科學院知識創新要求,在機制創新、凝練科研目標、吸收和培養
人才等方面,都取得了可喜的進步,獲得了以曙光3000超級服務器為代表一批重大成果
。在國家尚沒有重大項目經費投入的情況下,計算所的年青科研人員再次發揚“人生能
有幾回搏”的奮鬥精神,經過半年多夜以繼日地拼搏,採用當代先進CPU的技術,研製出
與MIPS完全兼容的高性能通用CPU驗證芯片--龍芯CPU(Godson CPU),該驗證芯片含60
0多萬晶體管,執行250多條指令,可運行Linux2.4、X-Window,Web server等商用服務
器軟件,並通過了SPEC CPU2000測試。目前,該芯片以FPGA實現,驗證了十分複雜邏輯
設計的正確性與芯片兼容性,通過自行研製的二進制編譯可運行PC機上的程序,硬件安
全機制可抵禦一大類黑客攻擊。明年將投片加工,有望獲得商品化的奔騰III水平的通用
CPU芯片。
龍芯 CPU芯片研製成功是計算所知識創新工程的重大成果,又一次向社會證明:計算所
有一支敢於並善於啃硬骨頭的隊伍,說到做到,值得信賴。為了儘快縮小我國在CPU核心
技術上與國外的差距,計算所計劃2003年研製出1000M奔騰III水平的通用CPU,2005年在
高性能通用CPU設計方面接近當時國際先進水平。我國幾代計算機工作者和廣大用戶一直
盼望,我國的計算機有一顆與國際先進水平同步的中國“芯”,計算所將在5年內向全國
人民繳上令人滿意的答卷。除了高性能通用CPU芯片外,計算所在信息網格、大規模知識
處理等方面也將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否定自我 鑄就中國“曙光”
李老師說,做計算機,一定要善於抓住問題、解決問題。他在美國選擇智能計算機、有
效搜索算法、VLSI處理器陣列等三個領域,並做出開拓性貢獻。他的研究方向當時並不
是很熱門的課題。但是,他所研究的智能搜索等都與第五代計算機有密切關係。
但是,回國以後,李老師不是固守自己的研究陣地,而是從國家的重大需求出發,果斷
地否定自己完全搞智能機的路線,改做通用機加智能的新路,結果取得了巨大成功。因
此他說:“做科研,不能死心眼。特別是搞應用,必須理論聯繫實際,科學結合生產、
結合市場的需求,靈活機智、選准目標、果斷決策。”
1990年3月,國家智能中心成立,李老師任主任兼曙光一號機課題負責人。他說曙光一號
機研製成功凝結着許多人的聰明智慧和辛勤勞動。他所做的工作主要在選擇科研方向、
技術路線和吸納優秀科研人才上用了些心思。為了正確地決策中心的技術發展方向,多
次召開專家戰略研討會。參與決策的有原國家科委高新司總工冀復生、863智能計算機專
家組組長汪成為院士等,美國加洲大學 Berkeley 分校的 David Patterson 教授和 Pr
inceton 大學的李凱教授也給了很多幫助。
當時,曙光一號機選定多處理機服務器方案是基於以下主要原因:1、與傳統的小型機、
大型機比較,多處理機服務器性能價格比有明顯優勢;2、並行機技術國外也不十分成熟
,沒有形成壟斷局面,有可能迎頭趕上;3、多處理機關鍵技術是軟件,技術難點的轉移
對我有利;4、一旦掌握多處理機技術,易形成高性能計算機系列產品,所以得到了國家
科委的認同,實踐證明決策是完全正確的。
1991年以剛畢業的碩博士為主的技術隊伍基本形成。智能中心考慮到國內購買硬件速度
慢,操作系統、部件、工具及加工缺乏廠商得力的支持等因素,決定派遣陳鴻安、樊建
平等五人到美國硅谷進行該機封閉式開發。出發前開了誓師大會,提出了“人生能有幾
回搏”--這一激動人心的口號。這些年輕人不負所望,經過 11 個月的奮鬥,於1993年
2月,帶着初步調試的幾塊曙光一號主板回到國內。曙光一號總研製經費約合人民幣20
0萬元,研製時間一年左右。1993年10月科技部專家鑑定給予充分肯定。研究經費之
少、研究時間之短、商品化程度之高,都創造了國內記錄。
繼曙光一號以後,曙光1000研製成功,這使我國自行研製的計算機實際運行速度邁上每
秒10億次的台階,獲得中國科學院科技進步特等獎,並在1997年獲得我國信息領域唯一
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國務院研究發展中心顧問馬賓同志考察後,向中央寫報告評價曙
光一號研製成功的意義不亞於衛星上天。美國計算機界的權威學者Gordon Bell、Thoma
s Sterling等參觀曙光機後,美國亞洲技術情報中心提供給有關方面的報告指出,中國
高性能計算機研製已從落後走到非常接近西方的水平。
為了加快曙光機的產業化,智能中心與深圳等幾家企業合作成立了曙光信息產業有限公
司,直接面對市場,迅速發展出曙光天潮超級服務器系列、曙光天演UNIX 服務器系列,
及曙光天闊PC 服務器系列;1997年已達20多個品種,近年來銷售業績節節攀升,在
剛剛過去的2001年度,更是取得了3.8億的銷售佳績,一舉進入中國服務器市場第一陣營
。(至今已累計銷售1萬多套,產值4億以上。)目前,曙光機已成為中國高性能服務器
的著名品牌,被成功應用到科研、教育、政府、石化、電信、軍隊、保險、交通、出版
、銀行等行業,有力地促進了我國信息化進程。曙光計算機多次參加世行、亞行、日貸
服務器競標中標,大大降低了國外主流廠商在中國銷售服務器的價格。據科技部有關人
士估算僅此一項社會效益超過2億美元。
李老師說:“實踐證明:選擇做什麼事情,不做什麼事情確實很重要,如果事情大的方
向沒選准,工作的價值就不大。做計算機與做論文不一樣,應當更多地與國家的重大需
求,與市場需要結合起來。”
千錘百鍊 錚錚一鐵漢
李國傑,1943年5月29日,出生在湖南省邵陽市一個教師家庭。父親李彬卿,畢業於湖南
國立師範大學,先是經人介紹去國民黨政府做官,半月左右,感到無所事事,即辭職回
家鄉辦教育。解放後,調任邵東縣二中校長,1957年錯劃為右派,1960年底第一批甄別
。 1985年去世時邵陽市數百名中小學教師和學生自發為他送葬。
李國傑童年的生活是幸福的,4歲半入學讀書,1953年10月在當地第一批加入少先隊,先
後任中隊長,大隊委、大隊長。像無數新中國的兒童一樣,帶着紅領巾,唱着“我們是
共產主義接班人”的歌兒成長,小學獲學習成績優異獎。他小學最愛看小人書,民間故
事之類;初中階段,就有了獵取知識的強烈願望,養成了跑圖書館、閱覽室的習慣。他
對數、理、化有強烈興趣,也愛讀些科普讀物,翻翻畫報、文藝之類的東西,特別是當
時流行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把一切獻給黨》等幾十本小說,他都是在初中階段
讀完的。1957年考入本市重點高中。也就是在這一年,父親因在大鳴大放中提了共產黨
應重視年紀大的教師和關注提高農民生活水平兩條意見,被錯劃為右派。
從此,青年時代的李國傑就和共和國的命運一樣,多與坎坷為伍,少與幸運相伴。在朋
友的勸告下,他開始大量地閱讀青年修養方面的書和思想評論文章,想盡力消除因父親
被錯劃為右派思想上的迷茫情緒,努力追求進步。特別是高中勤工儉學使他鍛煉了勞動
技能,培養了勞動習慣。1958年,他先是參加搶收晚稻,繼之大煉鋼鐵,下煤窯挖煤,
再是參加修壩。當時條件之艱苦,勞動強度之大,是以後各次勞動所不能比擬的。正是
那種艱苦的勞動,培養了他不怕累,不怕髒,熱愛勞動,珍惜勞動成果,和熱愛勞動人
民的思想感情,也正是在集體勞動中,培養了集體主義精神和組織紀律觀念。高中時,
他的學習興趣更加廣泛,對文學、電影、戲劇、音樂等同樣有濃厚的興趣。學習成績保
持在領先的水平,全校物理競賽以滿分獲得第一。在高中注意讀雜文、青年修養、名人
傳記等。這無論對提高他的覺悟、陶冶性格,還是培養志趣,端正人生觀等,都有良好
的影響。
1960年,他第一次參加高考,因為那時人按政治劃分為三等,他因為父親的事,也被列
為第三等,雖然6門課考了556分(滿分600分),仍被分配到三流院校--剛建的省農業機
械化學院,到湖南大學機械系代培。1960年冬天開始過苦日子,他很堅強,在三年困難
時期意志沒有消沉。1961年7月,突然接通知“由於省農業機械化學院停辦,在湖南大學
代培的學生絕大部分要下放參加工作。”他實在未曾想到,也不願意中斷學習,但無法
決定自己的命運,被分配到冷水江鋼鐵廠工作。在工廠他被作為中專生分到廠內鐵路機
務段做機修工。他一進廠就打算好好幹下去,邊干邊學,希望通過自學和生產勞動,提
高業務水平,成為機械方面能文能武的人才。這一年和工人一起修火車,也經常畫圖配
零件。機務段十幾個人,幾乎全是黨團員,熱情、敢想、敢做等集中了工人階級的許多
優點。他從工人身上吸取了不少營養,機務段1961年底被評為全廠的先進集體,1962年
5月他也被評為廠“五好紅旗青年”。1962年5月得到消息說,原下放的學生可以再考大
學。由廠領導介紹,他參加第二次高考,幸運地被北京大學物理系錄取。於是,1962年
8月離開工廠,重新走進大學的大門。
李老師自己評價說,他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也不是能力特別強的人。好在,他經歷
得比較多,挫折比較多,所以不患得患失,不是一遇到問題就沒有信心了。看事情不太
受小事情的干擾,有一種毅力,就是一定要把事情做成,不達目的不甘心。另外,對物
質生活條件要求也不高,有吃有穿就行,沒有什麼個人嗜好,什麼跳舞、吃吃喝喝等。
相反,他看的書很多,包括經濟學、哲學、文學、歷史等,面比較廣。這看起來對研究
沒有直接關係,但是,對選擇科研方向,思考一些問題,就會全面,就會克服做科研的
人因為知識面太窄,看問題偏激、波動的問題。他在美國學習時,就在思考怎樣做出一
個有價值的成果。因此,他所有的論文都是圍繞着怎麼樣使並行計算機更有效率,英文
叫Efficiency,實際上是鑽研怎麼樣提高計算機效率的學科。
動盪“文革“ 魂牽窮苦百姓
李老師與一般大學生不同,1962年進北大物理系之前,已經當過一回大學生。進入國內
最著名的學府學習,可說是他科學生涯的起點。他十分珍惜這一難得的機會。大學幾年
,中午從不午睡,常常是在報刊雜誌閱覽室渡過。為了激勵自己,他在床頭貼上一張自
己畫的“窗口的燭光”和一行題字:“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儘管在北大正
規學習時間不到四年,主要學習理論力學、統計力學、電動力學與量子力學等基礎課,
但北大嚴謹紮實的學風也為他以後的科研打下了基礎。
李老師說,大學生活對一個人的治學態度有很大影響,剛進北大不久他聽過郭敦仁和高
崇壽教授講治學方法,印象很深,至今他還保存着那次講座的筆記。他對北大教學印象
最深的是習題課,在普通物理習題課上老師講一道題,通過提問可以把學生中普遍存在
的各種錯誤概念全“揪”出來,使人受益匪淺。後來雖然轉向工程學科,但理科培養形
成的對新知識的好奇與追求、以及嚴密的邏輯思維使他一生受益。實際上,他說1985年
他在美國IEEE Trans. On Computers學報上發表的關於最優脈動陣列設計的論文,就是
受物理學剛體運動原理的啟發,獨創性地採用參數來描述計算機中數據塊的“運動”,
找到了設計最優算法的統一方法,受到同行重視。後來有幾十家學報的論文引用了這篇
文章的內容。
北京大學綠樹成蔭、湖光塔影,環境寧靜。但從1963年起,學校就未安寧過,學九評、
搞社教、四清、五反,運動一個接一個。1966年6月他們從四川參加農村四清運動回校,
又趕上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徹底地停課“鬧革命”了。“文革”是中國歷史上
一場空前的浩劫,也使他接觸了各式各樣的人,有的正直善良,有的陰險狡詐,也結識
了不少學外語、法律、哲學、文學的朋友,大大豐富了人生閱歷。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動亂的年代李國傑對這句詩有特別的偏愛。當
全國紅衛兵大串聯的熱潮中,他與同班十餘人結隊從北京步行長徵到延安,沿途經過河
北、山西、陝北許多革命老區,在途中走過抗戰期間某次戰鬥後留下的一片無名烈士墓
地,凝望着這一塊塊無字墓碑,面對以生命換來新中國的無名戰士,他想我們還有什麼
理由計較個人的得失和榮辱呢?他還親眼見到祖祖輩輩耕作的黃土地還如此貧困,特別
是延安革命聖地經過長征的老紅軍,聽說他們是北京來的紅衛兵,便拉着他們哭着,讓
他們把老百姓吃的樹皮糠粑粑帶回北京給毛主席他老人家瞧瞧。這使他的心靈產生巨大
的震撼。動盪的歲月使他失去了成為理論物理學者的機會,但卻在他的心裡開始縈繞着
辛勤勞作,但仍很貧苦的老百姓,怎樣使他們過上好日子,從此深埋在他的心中。
為人為學 中西合璧好導師
在談到對他影響最大的導師時,李老師說,在中國科學院計算所做碩士研究生時,夏培
肅先生是他的導師,她是一位非常嚴謹的學者,修改論文,一絲不苟,更具有正直無私
,光明磊落的品格,這一點給他印象特深。記得出國前,他愛人從湖南來北京看他,從
家鄉帶來點橘子送給導師,表示一點心意,夏老師說什麼也不收。還有指導他做論文比
較多的韓承德老師,韓老師人品非常好,特別厚道。他從國外回來,家剛來北京,當時
還燒蜂窩煤,是韓老師幫助弄來爐灶……。這兩位老師稱得上是為人為學的榜樣。他說
,自己之所以到計算所來,與兩位導師給他的好印象很有關係。
李老師在美國的導師叫華雲生,香港出生,讀完高中到美國上大學,所以英文很好。當
時他是一位剛博士畢業30出頭的華裔學者。一般人都想找一位名氣大的導師,承認不承
認這個年輕的導師?這是李老師面臨的第一個選擇。他知道華先生人很勤奮,就讀名牌
大學,導師是一個權威、有名師指導。他想年輕導師有年輕導師的好處,他自己也需要
學習,需要成長,所以很勤奮,工作很投入。你跟他在一起,就得拼命地工作,才能跟
得上。所以,李老師對自己的年輕導師很尊重。華先生也看得起他這個大齡學生,交李
老師做的題目是一位圖靈獎獲得者給他的,沒有來得及做,但一直放在心裡。李老師一
到那,他就讓李老師做。華先生並不是教他怎麼做,而是把任務分配給他,叫他自己去
做;做完以後再給他講,他不斷地提問,知道你在幹什麼,你看的東西最好能夠給他看
,這樣教學相長、互相提高。李老師在國內已經有研究基礎,而且已經是37歲的人了。
兩年以後論文陸續出來,在美國的重要會議上和學報上發表。以後每3個月出一篇國際會
議的論文,那時他一天到晚寫論文,真成了論文機器。
李老師從華先生身上學習到兩大優點:一是,選題一定要有用。美國人講Motivation,
用中文說就是動機,你做這個論文的動機是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個東西,你研究這個
問題要達到什麼目的?這一點他要求很嚴。他給李老師出的題目是計算機智能搜索,從
理論看是工程性非常強的題目,從工程看又是一個理論性比較強的難題,夾在兩者之間
。開始李老師擔心兩邊都不承認將來有麻煩,但是結果兩邊都認。從工程角度覺得理論
性比較強;從理論角度覺得有工程背景,很快在雜誌上發表。華先生現在是美國IEEE計
算機學會的主席,名氣很大了,他們師生也成了親密的朋友。去年世界計算機大會在我
國北京召開,李老師推薦華先生作為大會主席主持會議,江澤民主席做主題發言。李老
師把這個場面的照片寄給他的導師,他特別高興。二是,研究一定要做到底。華先生是
一個很刻苦的人,他要求做論文一定要做到基本上做不下去了,基本上幾年都不會有人
往前走的程度,在學報上發表文章,才算告一段落。不能做了一段,遇到一點小困難,
就不做了,再去做別的事情,這等於給別人出題目,讓別人再接着做。華先生還說:“
做計算機這門學問,不一定要非常聰明,但是一定要非常有耐心,一定要把事情做到底
。”又說:“外面的人看起來計算機表現出來的結果非常引人入勝,但是真正做計算機
的人,工作是很枯燥的。不管你是編程,還是做別的事情,你沒有耐心,做半截,就不
做了,就一事無成。”“搞計算機不一定要求很會出點子的人,而是要非常紮實,非常
有耐心能夠把一件事情做到底的人。”
李老師回國後,也是用導師教他的指導自己的學生。重視培養學生自己尋找問題,發現
問題的能力;重視啟發學生的研究興趣。計算機這門學問和其它學問一樣,開始不是很
開心,但是,當你深入進去以後,你就會得到許多樂趣。搞學問雖然很累,在研究過程
中也有樂趣,感到快樂。這個快樂,是做研究本身造成的,不是做完發表文章,給什麼
獎賞,當了院士才快樂,而是做這個事情的本身快樂。別人看起來很枯燥的事情,自己
感到很快樂。一件事情做出來就很高興,感到一種成就和滿足感。李老師說:“做論文
、做科研,必然有一個茶飯不思的階段。走路在想,睡覺在想,老差那麼一點就出不來
,不經過這麼一個階段結果就好不了。總有這麼一個階段,好像這麼做也做不成,那麼
做也不成,試了多次也試不通。經過這麼一個過程以後,突然開朗,哇!就是這麼做的
。你以前可能浪費幾個月,這條路走通了,為什麼能夠走通,原因是前面的路你嘗試過
了,最後發現這條路走通了,總要有這麼一個過程。如果你一帆風順,像做作業一樣做
下去,成果就不會太大。”
慈父教育 賢妻輔助建功
李老師說,因為父親是學教育的,雖然他話不多,也不像其他家長整天催你去做作業,
而是希望你自由發展,自己去努力。小時候最難的是寫作文,不知道寫什麼。父親對他
說,“你不是愛看電影嗎,看過電影以後,就把這個電影的故事寫出來。”他特高興,
一寫故事,就寫得特長特好。另外,他知道兒子當時心氣比較高,總想做棟梁之才,要
當科學家。就說:“你呀,不要老想着當棟梁之才,你是個什麼才,就做什麼用。如果
說,你這棵樹長得不是很直,不是很粗,長出來有點彎,當不了房梁,沒有關係啊?可
以做犁,或者做牛軛。”他教育人是提高你的學習興趣,要正確看待自己,是什麼材料
,就發揮什麼作用。在北大讀書時,父親經常給他寫信,雖然一輩子受了許多冤屈,信
中從來沒有講一句共產黨的壞話。他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正直的知識分子。文革要求
他與家庭劃清界限,因為父親給他的印象不是壞人,所以對他也恨不起來,也不願故意
為入團入黨,違心地把自己的老人臭罵一頓,也做不到,所以大學團也入不了,白丁一
個,還是留學回來在計算所入的黨。
李老師的愛人叫張蒂華,其父張其弦工程師是一位深受阿拉伯人民愛戴的援外烈士,19
61年在也門遇難犧牲,也門首都郊區有陳毅副總理為他題字的陵園,當地人稱為“張公
墓”。1966年她高中畢業遇上文化大革命,就分到邵陽市無線電廠工作。李老師說,他
1978年去讀研究生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自己要把家務完全交給愛人,也
要做出一種選擇。他那時總覺得大學沒有學夠,北大六年制,實際只學了3年半,連專業
課都沒有讀完。他讀書的願望很強烈,總想有一個學習機會。在趕往合肥中國科技大學
研究生複試的途中,在武漢坐船,8月的盛夏,天氣炎熱汗流浹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
寫信給自己的愛人,信中用了元曲上的一句話:“我事從來萬般險,自古瓜兒苦後甜。
”意思是給自己的妻子說,我們現在苦一點,將來會好的。
李老師惋惜地說:他愛人“這一輩子很倒霉,我要讀書,她就得看孩子,付出了很多很
多。家裡的事情我很少管,包括家務的事情。剛到北京時燒煤,買蜂窩煤後來換煤氣罐
,都是她在操勞。有時候想起來一個家庭,大凡有人犧牲,有人做事情吧。她忙家務,
也累得夠嗆。”很多人覺得很奇怪,你愛人是高中生,你是院士,差那麼大距離。李老
師平靜地說:“我覺得這也沒有什麼,感情不是光靠文化程度決定的。王淦昌院士的妻
子不也是沒有多少文化嗎?”他認為自己的妻子稱得上是賢妻良母,整天為孩子操心,
現在他們的一兒一女已經長大成人,兒子李剛已經工作,女兒李涓在美國讀博士。妻子
對他也非常關心,特別是身體上有什麼毛病時,及時關照吃藥。他愛人原來在物理所工
作,現在也退休了。李老師不但事業有成,還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是慈父的教育和
賢妻的輔助,才使他得以為國家做些事情。
太平盛世 與時間賽跑
李老師回想自己的經歷,深有感觸地說:“一個人一生能不能做出成績,自己的努力只
占一部分。為什麼呢?因為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儘管有時在局部情況下,也可能英雄
造時勢,但總的規律還是時勢造英雄。”為什麼這樣講,他說是因為他一生直接受到劉
少奇和鄧小平兩位偉人的恩惠,即得益於他們制定的正確政策。
1962年,第二次考大學,當時劉少奇主持工作,提出“分數面前人人平等”,文革雖把
這作為修正主義路線批判,可他卻是沾了這個政策的光,幸運地被北京大學物理系錄取
。所以,他認為黨和國家的政策、整個社會的大環境,對一個人成長在某種意義上起決
定性的作用。大學他又遇到了文革,折騰了一陣後,調到邵陽市無線電廠(後改名為邵
陽計算機廠)工作。鄧小平復出主持工作,恢復研究生制度,他又碰到讀研究生的機會
,考上了中國科技大學研究生。最使他連想也不敢想的,還允許他出國留學。因為是自
費聯繫的,就連招生辦的人都說,“連聽說都沒有聽說,出國還有自己聯繫的!”從來
都是公家派的,要政審,連祖宗三代都要查。當時,他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想法也與
現在的學生大不相同。美國黃鎧教授來談要一名博士研究生,夏培肅夏先生對他說:“
我想推薦你到美國讀書,你願不願去?”他卻回答說:“要是兩年左右能拿個博士學位
就去,如果長了就不想去,我都30多歲了。”他是想年輕的時候不做事,老讀書都讀老
了。在導師的鼓勵下,出國4年,他拿到了博士學位。計算一下從小學到研究生,到出國
留學,共讀了26年書。一個人一生才有多少時間?所以,他極力想把丟失的時間撈回來
。他感慨道,如果沒有鄧小平的開放政策,那能輪得上他出國,根本沒有這個機會。他
從自己的經歷得出結論:一個人的成長與整個環境,和國家的大政策有密切的關係。因
此,他經常對年輕人說:“你們生在福中要知福。現在,讓你自由發展,這個環境來之
不易!經過多少個反反覆覆才得來的呀?”
1987年來到計算所,李老師已經是40多歲的人了。他總有一種心態,儘快地出點東西,
不然,這一輩子幹嘛來!?老讀書,這算怎麼回事?他在美國很少出去玩過,基本上天
天在實驗室里泡着,想把失去的時間追回來!因為,人從20多歲到30多歲,是一生中最
能出活的時候,給耽誤了。所以,回國後,他和其他敬業的科學家一樣,一天三個班,
上午、下午加晚上,也沒有節假日。他認為最能出成果的時候沒有出,後面的時間就要
補!他1995年被評為中國工程院院士,先後被評為全國有突出貢獻的科學家、何梁何利
基金獎和全國先進工作者等。有人說他是“大器晚成”。他卻平淡地說;也說不上大器
晚成,只是想追趕這個時代,把過去損失的東西追回來,只是工作比人家辛苦點而已。
李老師在當了院士以後,他的一位大學同班同學在久別重逢時問他現在追求什麼?他鄭
重地回答:在追求寧靜。對於一個在激烈地競爭中拼搏的人居然追求寧靜的生活,老同
學以會意的目光表示理解。的確,從讀高中開始,由於父親被錯劃為右派,他的生活道
路坎坷不平,對於升官發財、飛黃騰達從未有過奢望,只想在寧靜的生活中追求潔身自
好。林則徐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和諸葛亮 “淡泊以明志,
寧靜而致遠”兩對條幅一直深深印在他的腦海里,成為座右銘。直到現在,經過一個星
期繁忙的方案討論、擬稿、會議、談判、出差等緊張活動之後,每當周末兩天,他一個
人坐在靜悄悄的辦公室里考慮新的研究計劃,或從Internet網上查閱最新的科技文獻資
料,或閱讀新從國外買回的專著,或看看高水平的社會科學著作、文學、哲學和經濟方
面的雜誌報刊時,他就感到有一種擺脫了五天來的疲倦與困擾的愜意。他說人要做出點
成就來,如果太看重個人的事情不行,要放得開一些,對於後一輩的人也要放得開,要
放心放手讓青年人挑重擔,現在他當年在智能中心吸納的樊建平、徐志偉已成長為計算
所的副所長,其它人也成了研究室主任等業務骨幹。
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後人趕前人。過去計算所曾經為我國研製出“兩彈一星”做出過
寶貴貢獻。我們也完全有理由相信有良好基礎的計算所,今天,在李老師地帶領下,人
才輩出,興旺發達,必將在新的世紀創造出新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