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伯樂,他的那匹馬幾乎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然而他的伯樂,知道的人就不那麼多了。歐拉是瑞士巴塞爾人,雖然年輕的歐拉顯示出異常的數學才能,老歐拉還是要他研究神學並從事神學工作。歐拉居然也同意了!在巴塞爾大學學習神學和希伯來語。
很幸運,傑出的伯努利家族也住在巴塞爾。數學、物理、工程專業的人士應該都知道伯努利。但對其“傑出”的程度,大部分人,包括我,恐怕知道的不多。他們三代人中出了八個歐洲最優秀的數學家。在那個年代,這就等價於世界上八個最優秀的數學家。其中有一位丹尼爾*伯努利,有一次作橫穿歐洲大陸的旅行,與一個陌生人相談甚歡。他自我介紹,“我是丹尼爾*伯努利”。旅伴挖苦說,“那我是艾薩克*牛頓”。
八強之二的丹尼爾和尼古拉知道了老歐拉的安排,意識到最傑出的數學家將成一個最平庸的神學家。老歐拉曾向老伯努利(雅各布*伯努利)學過數學,對伯努利家族有着特殊的敬意,最終接受了兩位伯樂的勸說,勉強同意歐拉去學數學。
從一次偶然的閱讀,我得知,以歐拉命名的各種定理,專用名詞,多達900多條。
普林斯頓的Wilse 教授以證明費馬大定理而聞名於世。他在劍橋的博士指導教授是澳大利亞人 John Coats。他了解到Wilse 鍾情於費馬大定理的證明。直接讓他研究這定理當然不現實,經過反覆思考,Coats決定讓他學習橢圓曲線。
即使行內人士,大部分也認為Wilse教授證明了費馬大定理。實際上這並不準確。1954年,日本東京大學的數學家志村五朗和谷山豐,分別在研究一個非常困難的課題。志村想借閱一本學術期刊,已被谷山借走,從而知道兩人在從事同樣的研究。兩人開始了這方面的合作,最後成果之一就是不那麼著名的“谷山-志村”猜想。
先是加州伯克利大學的一位數學教授,證明了“谷山-志村”猜想和費馬大定理是等價的。Wilse教授最後用Coats教授當年引導他學習的橢圓函數證明了“谷山-志村”猜想,而不是直接證明費馬大定理!
《三國演義》中,諸葛亮給趙雲(?)留下三個錦囊。相比於Coats教授,我們不得不說,中國的諸葛亮頓時相形見絀。
令人扼腕的是,在“谷山-志村”猜想提出後約三年,谷山豐自殺。幾個星期後,他的未婚妻自殺。這一切,使這個困擾人類358年的難題,簡直披上了一層宗教的色彩。
這兩個故事均來自於Simon Singh所著《費馬大定理》,最後一個故事,是關於中國的三個伯樂,來自於岳南的《南渡北歸》。聯想到現在的種種學術腐敗,更使人感慨良多。
抗戰勝利前夕,俞大維決定從西南聯大選拔優秀學生去美國學習製造原子彈。設想被批准後,他指定曾昭掄(化學),吳大猷(物理),華羅庚(數學),從各自的專業,推薦兩名學生去美國深造。六匹“馬”分別是,唐敖慶、王瑞駪、李政道、朱光亞、孫本旺、徐賢修。
那時的國民政府是相當腐敗的,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等等。然而這六人名單,確實看不到半點腐敗的影子。這不像我當年考CUSPEA,要考試,這件事全靠伯樂一句話。政府中的貪官,畢竟沒有把手伸到這裡。也有可能,貪官們也動過腦筋,但伯樂們在俞大維支持下,沒有理睬他們。
三位窮伯樂,當時住在重慶的招待所。招待所的客人,大多是西裝革履,大腹便便之輩。招待所工作人員,看到這三個寒酸老頭,穿的破破爛爛,不知是何方神聖。後來見到政府要員對他們十分客氣,倒也不敢怠慢。
還有一個有趣的小插曲。當時的美國大學,對中國相當友好,同意他們把西南聯大的學分,換算成美國大學的學分。只有李政道遇到些麻煩,他才大學二年級,連中國學分都沒有。後來由於伯樂們的努力,或許還有三位及其他伯樂的面子,美國人最後也同意了。李政道後來說,他是政府公費的,到芝加哥大學後又拿到一份獎學金(沒說是TA、RA、還是真正的獎學金),所以日子很好過。
最後一個故事,我在《狗咬耗子 -- 諾貝爾情節》一文中引用過。諸位伯樂的眼光,確實令人嘆為觀止。三位中國伯樂的人品,則更是令人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