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解吟長恨曲
魯 強
我的初中語文老師對文學有着強烈的眷戀。上她的課,學到的不僅是語文知識,很多時候能學到歷史典故以及關於文學關於社會的深刻思考。比如說,在講《賣炭翁》的時候,老師就給我們講了很多白居易的故事。
白居易的作品有一個很鮮明的特點,就是通俗易懂。相傳,白居易寫了一首作品以後,會讀給不識字的老奶奶聽,如果老奶奶聽不懂,白居易就會反覆修改,直到老奶奶能聽懂為止。我後來從其它地方找到了初中老師講的這個故事的出處。北宋文人孔平仲,在其筆記《孔氏談苑》中有這樣的記述:“白樂天每作詩,令一老嫗解之,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又復易之。”這里的“老嫗”就是老奶奶的意思。這個故事還衍生出一個典故,叫“老嫗能解”。
唐宣宗李忱對白居易極為敬重。會昌6年(846年)9月,白居易溘然辭世。李忱不勝悲痛,寫了一篇《吊白居易》,詩文是這樣寫的:
綴玉聯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
浮雲不系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
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
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
就連孩子和邊塞的少數民族也會吟誦《長恨歌》《琵琶行》等詩句,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全都熟悉他的文章,充分說明白居易作品的受眾不僅是士大夫以及那些十指不沾泥的文人墨客,更是一個又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
“老嫗能解”也好,“童子解吟長恨曲”也罷,除了闡釋了白居易的作品風格,也彰顯了歷史檢驗出的一個道理:群眾性不會損傷文學性,相反,普通人是有質量有內容的文學作品不可或缺的載體;虛頭巴腦、自以為是、假譽馳聲、劣幣驅逐良幣才是文學發展的毒藥。
最近某作家之女要進作家協會的消息,在國內網絡上引發了很熱烈的討論。該作家之女的作品被很多網友評價為庸俗甚至是惡心,她之前獲得文學獎、身居要職,已經被質疑才不配位。後來又爆出新聞,專家稱普通讀者無法鑑賞這位作家之女的詩。問題是,白居易的詩,千百年來目不識丁的老奶奶和孩子也能明白;該作家之女的詩,我們這些2022年完成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也不會欣賞。莫非是該作家之女以及該專家的才華和造詣更勝白居易?
“一度思卿一愴然”。看着眼前的紛擾,想想白居易,想必無數珍惜文學的人都會愴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