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本和人本，神權和民權----仁本主義宗教觀微論
余東海

【宗教】政教分離作為西方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的偉大成果，是現代政治學的一項原則和現代文明的一個特徵。沒有政教分離就沒有現代文明。無論佛道耶伊，無論正教邪教，所有宗教都必須退出政治領域。只有儒家文化和自由主義，才能導出良好的政治和制度；只有以民為本或以人為本，政治和制度才能文明化。

【宗教】以為天有人格而導致天人割裂，是神本主義宗教的共同特徵。從容廳友言：“耶教是天人割裂，人若聽命於上帝，即使弒父殺子，皆無不可。親情倫理，在上帝面前微不足道。儒家天人合一，奉行天道不離人事，須由近及遠，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步步推擴，若充盡其極，必至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推擴過程中，家國天下，皆在仁心涵攝中，無一可以遺漏，但真儒不會陷於家國天下任一面向而走極端，殺子獻祭在儒家不會發生。”

【宗教】宗教徒及宗教儒，都有不同程度的意必固我。意是臆想天有人格，必是對此絕對肯定，固是所知成障，障礙深重；我是教主心態，不容異議。一墮宗教，違道遠矣，無足觀矣。這裡的宗教，特指西方宗教。

【宗教】伊教信仰極端敗壞人心，耶教信仰亦不足以收拾人心。宋儒說：“儒門淡泊，收拾不住。”原因是儒門淡泊，儒學之形而上學有待於理學諸儒的發揮和弘揚；耶教收拾不住，原因則是耶教本身信仰非真正，神本主義非真理非正道。西方宗教被人格神所遮蔽，既昧於人道，又昧於天道，天人雙昧。

【宗教】所有宗教都可以劃入怪力亂神和索隱行怪的範疇。宗教向儒家靠攏，有儒化意願，是一種上升的努力，值得肯定歡迎；儒家與宗教比附，倡人格天論，則是一種墮落的趨向，應該引起警惕。儒化意味着文明化正義化，宗教化則是一種道德下降、文化倒退和信仰復古，復到孔子“去人格化”之前的上古乃至先王“絕天地通”之前的遠古。

【宗教】一向瞧不起神本主義。神本主義異於物本主義，對於解構物本主義不無作用，但神本主義本身問題亦很嚴重。如果說物本主義是邪，神本主義就是愚，堪稱原始蒙昧和低智遊戲。神本宗教的泛濫，流弊深重，大不利於民族精神的紮實重建和自由事業的健康發展。而內聖神學化和外王宗教化，同樣不利於儒家事業和自由事業。當年見諸多自由派朋友讚揚或加盟耶教，忍不住獅吼棒喝；今見不少儒生信仰人格天，不由得冷嘲熱諷。

【宗教】耶伊兩教都是神本主義，然而正邪有別。耶教雖天人雙昧，但教義不乏正理，不失為正教；伊教是天人雙悖，教義極端邪惡，完全是邪教。故東海替儒論判教的時候，下語用字極為精審，論耶教是昧道，眼瞎心盲，不明而已；論伊教是悖道，背天逆理，背道而馳。就政教合一的政治結果，亦可以看出兩教的差異。西方中世紀的耶教政治，雖然長夜，不無光亮；所有時代和地區的伊教政治，無不極端黑暗，絕對野蠻。

【宗教】某些廳友反對辯耶，擔心樹敵美西，多慮了。辯耶不是敵視耶教，更不是敵視美西。耶教不能代表美西現代文明。現代文明是人本主義思潮突破神本主義壓制的偉大成果。美西人對耶教的態度也因人而異，並有越來越疏離的傾向。吾儒辯耶，是要將儒家與耶教之間的信仰思想區別分辨清楚，供國人和天下後世參考。辯佛辯道也一樣。儒家批評異議各宗教，與尊重維護宗教自由不矛盾。言論自由和信仰自由缺一不可。儒家批判宗教，宗教批判儒家，都屬於言論自由。不允許批判的儒家必非中道，不允許批判的宗教必是邪教。

【信仰】有信仰好不好，要看是什麼信仰。信仰有高低優劣正邪善惡之別。儒家高優，佛道正善，耶教低劣，伊教邪惡。信奉儒家最佳，信奉佛道次之，信耶有利有弊，信伊百無一利而有大害。人世間最容易招災引禍、製造人道災難者，除了極權主義政治，就是極端主義宗教。統稱為兩極主義。

【信仰】很多宗教徒有一個認識誤區，認為批評宗教就是對宗教不寬容，就是侵犯信仰自由。殊不知，批評宗教屬於言論自由，與信仰自由並行不悖。儒家對宗教的批評，各宗教之間相互批評，都屬於言論自由。不允許批評異議的宗教和不允許批評異議的政權一樣邪惡。而且，在人權中，言論權更加根本，堪稱第一人權或核心人權，更加神聖不可侵犯。

【宗教】木弓群友言：“沒有邪惡的宗教，只有邪惡的教徒。”東海曰：不然。宗教有正邪之別。邪教中雖有正善之士，也是少數。教主崇拜、精神控制、不容批評、編造邪說、宣傳仇恨、製造恐怖、敵視人權、危害平民等等，都是邪教的特徵。注意，即使正教，也不宜指導政治，不能政教合一。

【阿國】塔利班是不是阿富汗人民的選擇？答案具有雙重性。就政治而言，當然不是。塔利班政權是從槍桿子裡面出來，沒有徵求阿富汗人民的意見，不是人民的選擇。就社會因果而言，阿富汗的民德民智和主體信仰最適合塔利班統治，塔利班的成功是共因共業的感召，這是一種社會選擇和歷史邏輯的必然。民德不上升，宗教不改革，阿富汗就永遠無法擺脫恐怖的夢魘。沒有塔利班，也會有其它極端主義、恐怖主義政權，或從內部崛起，或從外部侵入。

【自由】伊教認為，對伊教及其教主的批評，侵犯了它們的宗教自由和信仰尊嚴，常常以此為由，對批評者進行法律迫害和暴力報復。其實，這是對宗教自由和尊嚴的嚴重誤解。任何宗教的自由並非不受批判的自由，任何人物的尊嚴不能靠禁止批判維護，思想批判不會構成對被批判者言論權人格權的侵犯。根據美國法院關於言論的雙階理論，政治性言論、宗教性言論、文化及藝術性的言論都屬於高價值言論。以此類推，凡是政治性、宗教性、文化及藝術性的批判，都是高價值批評。只要不涉及惡意猥褻和謊謠誹謗，就屬於言論自由。

【宗教】耶伊兩教都是神本位，但性質同中有異。伊教極端反常，政教關繫緊密，合一衝動強烈，難以象耶教那樣政教分離而實現世俗化。如果不能去除伊教的意識形態地位，伊教國家和地區就難以徹底擺脫神權政治的夢魘。即使暫時擺脫，它也陰魂不散，極易捲土重來。伊教國家和地區的政治恐怖人道災難，總是周而復始，沒完沒了，根本原因在此。論邪惡度，能與伊教相比者，唯有螞家。螞家和伊教意識形態、制度形態不同，同為極權主義。螞家導出來的是黨主極權，黨權政治；伊教導出來的是宗教極權，神權政治，都是恐怖政治，都具有不可改良性。無論怎麼改，改不了本質的極權暴虐。

【儒耶】儒家與耶教區別很多，立場觀點方法皆大不同。最大的區別有三。其一、天道觀不同。儒家的上帝為真，實有實證；耶教的上帝為偽，人為人造。其二、人性觀不同。儒家認為人人皆有良知，人人良知平等；耶教認為人類有原罪，近乎性惡論。注意，耶教人性論，亦有近乎性善論者，有善惡混者，因人而異，並不一致。但原罪論最接近性惡論。其三、儒家是仁學，以仁為本，立足人道而上達天道，天人合一，一切無蔽；耶教是神學，以人格神為本，上不知天，下不知人，天人雙蔽，人神割裂。

【耶教】把現代文明歸因於耶教信仰，是一個很普遍的謬見，不僅耶教徒，不少儒生和自由派也持此謬見，把西方現代文明稱為耶教文明。殊不知，西方文明有古今之別，其中世紀文明為耶教文明，即神本主義文明。其現代文明則為人本主義文明，是人本主義戰勝耶教的偉大成果。所謂政教分離，就是政治上擺脫了耶教的指導和控制。

【耶教】近年來耶教在西方下降趨勢加速，已呈日薄西山之勢，可謂耶門淡泊收拾不住。耶門日漸淡泊，根源在其本身。神本主義理義粗陋，收拾不住現代人心，固其宜也。儒家對之亦無所取收，依理破抑之，禮所當然。未來王道中國，最尊重佛道和自由主義三家，至於其它學派宗派包括耶教，維護其言論信仰自由足矣。

【耶教】耶教徒美化耶教往往不擇手段。手段之一就是摘桃子，搶功勞，把政教分離之後取得的現代文明、即人本主義文明的成果稱為耶教文明。耶教文明只能用來稱呼西方中世紀。耶教被迫限於宗教領域，就喪失了指導政治、主導社會、引導學術的資格，對政治社會雖有影響，已經不大；與現代文明縱有關係，相當疏遠。政教分離，堪稱罷黜耶教，獨尊人學。不少人把耶教說成美國國教，純屬混扯。《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明文規定：“國會不得制訂關於設立國教或禁止宗教自由之法律。”耶教和所有宗教一樣，即享有信仰自由，又不能干涉政治。

【耶教】政教分離之前及新教運動之初，耶教的作用主要是負面的，是政治狹隘、社會黑暗和宗教戰爭的根源。分離之後，負面作用降低，正面作用提升。但這種作用、即耶教對現代文明的作用非常有限，絕非主導性和決定性，聊勝於無而已。日本自由化就沒有耶教的配合，遑論指導。吾堅信，吾國自由化不需要耶教的配合，更不需要耶教化。其實在美西，耶教的影響亦持續下降。記得以前看過這方面的分析文章，一時找不到了。

【耶教】吾對神本主義宗教的思想輕蔑和政治警惕由來已久，深知耶教作為西方原始蒙昧主義的殘遺，對吾國的自由事業有百弊而無一利。當年自由派中傾向和皈依耶教者眾，吾深以為憂，奮起棒喝，大棒所指包括素所尊重的結巴哥。結巴並未加入耶教，但頗為推崇。作為國內自由派領軍人物，其思想在自由群體中影響頗大，不少風雲一時的自由派，受其誤導而傾向或加入耶教。自由派一旦淪為耶教徒，政治熱情、民生關懷和民族情懷往往急遽淡化或喪失，或更加反孔反儒，或迅速奔赴美西。余杰、任不寐就是典型。

【造神】神本主義宗教和當代宗教儒，皆昧於天道。神教的人格神，宗教儒的准人格神，都是子虛烏有的偽神，人造之神。前者為西方古人所造，後者為當代宗教儒所造。康有為雖主張宗教化，不曾造人格神，故在宗教儒前面加上當代的定語。特此發一條東海律：人格神必無創世造人開天闢地的能力，創世造人的昊天上帝，萬物資始資生的太極，必無人格。信仰人格神的儒家和宗教，都犯了割裂天人、性外拜天的錯誤。

【信仰】信仰決定製度。信仰唯物主義的國家，必有黨主制公有制；信仰伊斯蘭的民族，必然追求政教合一和殺里亞法。這種國家和民族，很難擺脫極權主義，改良起來大不易，倒退起來很容易。再怎麼改良，不可能徹底。信仰決定製度，就是文化決定製度。信仰意味着世界觀，是文化體系中最核心部分。可以斷言，以極端主義宗教為信仰的民族，是最不可救藥的民族，如阿富汗；居極權主義學說於憲位的國家，是最沒有希望的國家，如螞邦。

【問題】西方宗教以神為本，明明與人本文明、自由政治和民主制度格格不入，很多自由派偏偏要把宗教當成自由民主的源頭；儒家王學以民為本，又懷抱選賢與能的公天下理想，明明與自由民主精神相通，很多自由派偏偏要把儒家當成自由民主的敵人。為什麼如此反常？吾百思不得其解。

【耶教】自由派成為耶教徒，有兩個流弊比較嚴重，一是狹隘化，黨同伐異，如“2006年余王排郭事件”中，余王兩個耶教徒的表現就令人齒冷心寒；二是冷漠化，逐漸疏離自由事業，喪失民族精神，喪失對民生疾苦和現實問題的關切。當年很多熱血志士，加盟耶教不久，便離鄉去國或銷聲匿跡了。吾十幾年前就斷言，西方宗教於人道事業特別是中國的自由事業，有弊無利。這是神本主義的邏輯必然，何況又是西方的神。

【科學】《發明，還是發現？數學本質的哲學之辯》一文介紹了美國天體物理學家、數學史學家馬里奧•利維奧（Mario Livio）的英文原著Is God a Mathematician？的中譯本《最後的數學問題》。文章說到：“近代科學家的宗教信仰不盡相同，心目中的“上帝”也不一樣，但都不再是宗教神學中人格化的“神”。喊出“我思，故我在”的笛卡爾一直試圖在宗教與科學之間尋找一種妥協，他的上帝是所有真理的最終源頭、人類推理可靠性的唯一保證，也是數學世界和物理世界的創造者。牛頓眼中的上帝首先是一位數學家，他在《原理》一書中這樣表述自己的思考：“太陽、行星和彗星構成的這種最美麗的系統，只能產生於某種智慧、強大的存在，並受其支配。”19世紀初，拉普拉斯將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推廣到整個太陽系，他在星雲假說中提出了一位被後人稱為“拉普拉斯妖”的全能智者。但拉普拉斯不是基督徒，因此這位智者並非耶和華上帝。愛因斯坦這樣說：“我信仰斯賓諾莎的上帝，一個通過存在事物的和諧有序體現自己的上帝，而不是一個關心人類命運和行為的上帝。”斯賓諾莎將上帝和宇宙視為一體，被認為是一種隱蔽的無神論。”於野廳友言：“科學家們的這種認識，實際上是一種對“天道”的體認和敬畏，這更接近於儒家的觀念而非有神論宗教。基督教徒們常常自豪地列舉一些科學家的名字並引為同道，實際上是一廂情願。”

【西方】或說：“基督教若不是西方文明的源頭，為什麼會有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和啟蒙運動?五月花號的契約精神從何而來？”答：西方現代文明是人本主義文明，是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推翻政教合一的神本主義政治的成果。宗教改革和政教分離，是宗教對人本主義思潮和大勢的一種順應，值得肯定和尊重，宗教也受到了西方各國一定的尊重。

【西方】約翰•戈特利布•費希特，被稱為德國哲學家、愛國主義者和德國國家主義之父。這個判斷有誤。費希特固然重視國家和愛國，但更重視自由，並非國家主義，而是自由主義。他自稱“我的體系是一個自由體系，使人擺脫了自在之物、外部影響的枷鎖，在自己的第一原理中把人視為獨立不倚的存在者。”他在《向歐洲各國君主索回他們迄今壓制的思想自由》中說：“不，民眾，一切的一切都可獻出，只有思想自由不能…… 只有人類的這個從天而來的守護神，這個保證你們前面還有一個不同於忍耐、負重和悔恨的命運的信物，只有這個你們應該固守。未來世代的人們會向你們極力索取你們父輩交給你們、應由你們傳給他們的東西。如果你們父輩也像你們那樣怯懦，你們現在不是還仍舊處於宗教獨裁者最污辱人的精神奴役和肉體奴役之下嗎?他們在浴血奮戰中取得的，你們只要稍微堅定一些，就能守住。”（《自由的體系---費希特哲學讀本》）這段話說明，西方宗教曾是自由之敵，西方自由是啟蒙派浴血奮戰而取得的成果。但在費希特時代即十七世紀，自由仍是不完全的，仍然受到歐洲各國君主的侵犯。先擺脫神本主義的奴役，後突破君本主義的壓制，才有現代自由文明的實現。

【西方】西方文明有古今之別，古代是神本主義模式，現代是人本主義模式。人本主義文明的核心是政治，其它物質文明、科技文明、生態文明等等都是政治文明的衍生品。以民主制、私有制和市場經濟為支柱的制度文明，又是政治文明的核心。馬邦人對西方文明的認識有很多誤區，大者有三：一是分不清楚神本主義和人本主義之別，將人本主義文明歸功於耶教；二是過於抬舉，認為自由政治、民主制度和人本文明是最好的，是歷史的終結，不知仁本主義更加中正，王道禮制更加美好；三是過於貶低，認為現代西方文明非文明，將其罵得一錢不值。

【宗教】有群友斥東海搞儒家宗教化，令吾哭笑不得。恰恰相反，吾是當代儒家中反對宗教化最堅決者。儒家宗教化追求始於康有為，深於蔣慶。康是模仿宗教特別是佛教的形式，以孔子為最大教主，以聖賢為教主，以儒生為信徒，可稱為形式性宗教化；蔣更進一步，將天道人格化，可稱為實質性宗教化，而且化的對象是西方宗教，是與自由化不同的另一種西化。吾斥之為儒門外道，造二十餘篇文章深入批判之，嚴護仁法，大音鏗鏘。

【史眼】徐復觀指出： “沒有春秋時代人文精神的發展，把傳統的宗教徹底脫胎換骨為道德的存在，便不會有爾後人性論的出現”雲。東海曰：徐復觀有所不知，人格天是先民信仰，但非先王信仰。先王信仰的天始終是“道德的存在”而非人格神。換言之，昊天上帝於先民是人格神，於先王（至少於儒家道統之先王）非人格神。中道文化有信仰而非宗教，原因在此。對於先民的人格神信仰，上古先王絕天地通，多次進行政治糾正；孔子作春秋序周易，又進行徹底的文化糾正，還原天道之真實性而徹底去人格化，保留儒家之宗教性而徹底去宗教化。儒家由此與所有宗教包括“傳統的宗教”和佛道耶伊都有了明顯而本質的區別。

【宗教】要把宗教性和宗教嚴格區別開來。本雅明、伽達默爾、勒維納斯的文化理論都講到“文化的宗教性”，意謂一種非宗教、非神學的文化，卻具有宗教精神和宗教激情。儒家就是這樣的文化典型，非宗教但有堅定強烈的信仰性，非神學但有崇高莊嚴的神聖性。

【儒教】宗教儒真而不正更不中。他們雖然也是儒，但於學有缺漏，不自見其過，護惜其瑕疵，妄臆天道而有違中道。如果把聖賢君子比喻為佛菩薩，宗教儒就相當於阿羅漢。注意，釋尊斥五千阿羅漢為眾中之“枝葉”“糟糠”，是相對佛菩薩而言，並非完全否定他們。他們也是釋尊教出來的，只是根器有限無緣大乘，只能自度不能度人耳。能自度能出三界，已遠非凡夫所能及。

【儒教】宗教儒第一特徵是信仰人格天。這是不是儒家？說不是不對，畢竟他們儒言儒語亦不乏儒行，與西方宗教徒有別。說他們是披着儒衣的猶太人阿拉伯人，難以服人之心。別說他們不服，吾亦不服也。但是，說他們是儒家也不對，天道觀一錯，天崩地裂，人生觀價值觀政治觀歷史觀一切都對不上，中道云乎哉，儒家云乎哉。如何給以一個如理如實的定位，是一大學術考驗。

【儒教】儒家宗教化問題很多很大，最大者三：一有違中道真諦和王道大義，二逆乎政教分離的文明大潮，三、極權之下，宗教化等於進一步政治自閹和手腳自縛。國家宗教事務局發布的自2022年3月1日起施行的《互聯網宗教信息服務管理辦法》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在互聯網上傳教，不得開展宗教教育培訓！”宗教化追求沒有成功，未嘗非儒家之幸。儒家需要的不是宗教化，而是自由化，把自古享有的言論自由、結社自由、教育自由重新爭回來。

【政教】政教分離特指宗教權力和政治權力分割，是西方政治學和現代文明的一項原則，源於歐洲擺脫宗教控制的科學革命、啟蒙運動、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早已成為歐美政治學的主流觀點。儒家同樣主張政教分離，反對政教合一。注意，儒家具有宗教性但不是宗教，儒家政治不是政教合一，而是政道合一，道統高於政統、中道指導政治的政道合一。

【天道】荀子說：“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東海曰，天無人格，其有人格者偽也。偽神，人為之神、人造之神也，非真實存在。宗教的人格神和宗教儒的准人格神，都可稱為偽神。偽神也有正邪善惡之別。耶教的神可稱為準善神，准人格神可稱為善神。楚狂廳友譏某宗教儒：“維卡先知，距離中東只有一步之遙，距離曲阜尚有無量光年。”妙語也，然而可以毋憂。信奉善神者，固然進不了曲阜，卻也退不到中東去。

【天道】禮文廳友言：“一為道，二為陰陽，三是天人地”雲。這話沒錯，但必須明白，道也為陰陽。繫辭說，一陰一陽之謂道。這裡的一是動詞，意謂道是陰陽的統一。這裡的陰陽不是指陰陽二氣，而是指坤元乾元。乾坤二元都是形而上的。器是陰氣陽氣的統一，道是乾元坤元的統一。這就是矛盾的對立統一，儒家辯證法是從這裡講起的。唯物主義辯證法之所以錯誤，是因為唯物主義根本不知道，乾坤統一的太極才是第一性的。人格天論的錯誤，則是誤認太極為人格神了。東海批判人格天論，讓某些宗教儒不高興，可笑之極。若非吾奮起棒喝，多少人只怕永遠糊塗下去。道及性天，自信當代無逾自己者。生平為吾國尋找最好的政治道路，更為自己尋找最好的人生道路，花費了多少心血，才終於貫通性天。隨隨便便說出來，被一些不識好歹者聽聞，多少有點不甘心呢。

【答客】有廳友問：“我不知道，剔除了禮樂溝通神明的目的，剔除了禮樂的宗教性，剔除宗教性的儒家是否還是儒家。”東海答：禮樂當然具有宗教性，禮本於太一故。但禮樂更側重政治性，禮樂制度的主要目的並非溝通神明，而是維護既有等級區別而別異、又有平等精神而合同的良好秩序。剔除宗教性的儒家必非儒家正宗，以溝通人格神為目的的宗教化儒家，更加偏離正道。

【儒佛】佛教有五乘說，謂人乘、天乘、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或佛乘)。儒家常被歸於人天乘或人乘。星雲法師言：“佛教講五乘佛法，正好將世界五大宗教融會於五乘中，給予一個合理的定位。如：儒家講三綱五常，提倡人際的禮節與人倫的和諧，近於佛教以持守五戒、圓滿人品道德的人乘思想”雲。（《五乘佛法的思想》）東海曰：星雲贊佛貶儒，自以為是，不知吾儒圓證性天，乾坤並建，內外並重，具有徹上徹下徹里徹外的四徹性。佛教蔽於坤德而不知乾性之健，蔽於佛性而不知王道之美，焉能凌駕吾儒哉。

【不染】儒家會不會受到宗教和異端邪說的污染？既會又不會。歷代儒生儒政中，雜染了佛道商韓思想者層出不窮；當代儒生群體中，螞化宗教化者在所多有，輕則偏離儒家，重則悖逆儒家。這就是被污染。但是，偏離者不能代表儒家，悖逆者更不能。儒家文化的最高代表是聖人，政治的最高代表是聖王。內聖真理、外王大義都蘊藏於聖經。聖人聖經不受污染。

【警鐘】儒家政治是中華特色的政教合一。這裡的教不是宗教，而是文化教育、禮法教訓和道德教化。要講政教合一必須講明儒家和宗教的根本性區別：一、耶伊上帝有人格，儒家上帝無人格；二、佛道兩家無外王，儒家內聖開外王；三、耶伊政治神本位，儒家政治民本位。宗教政治主權在神，儒家政治主權在民。儒家信仰天道而立足人道，在民與國、民與君主的關係中以民為本，在人與神、人與萬物的關係中以人為本。此非中西所有宗教所能。不講清楚這些區別，就無法與神權政治劃清界限，無法推行和建設王道禮制，即使有機會有權位也無法。沒有正確的思想理論，何來正確的行為和實踐。
2023-1-23餘東海集於青秀山下獨樂齋
首發於北京之春http://beijingspring.com/bj2/2010/280/123202352547.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