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兩種 喜歡欠債的和怕欠債的

杜海玲

前陣子去女友家吃飯，席間，她說不喜歡欠債，包括房子貸款，都是存了一點錢就去還，日語叫“繰り上げ”（中文不知哪個詞貼切），這樣可以提早還完，無債一身輕。她生活得十分健康，一份穩定工作，一戶宜居公寓，告訴我生活最重要的就是，健康和每日好好吃飯。自己煮食，營養均衡。她說這是她認為生活最重要的兩個部分——健康和好好吃飯。

本來這只是一件小事，巧的是兩三天后我又參加一個聚會，一場似乎人人都很厲害的聚會。不由得我凌晨朦朧里想到，世上人有兩種，喜歡欠債的和怕欠債的。

那天我左邊一個社長，右邊一個美女社長，他們認識。於是隔一個座，社長問美女社長，停車場抽簽了嗎。美女社長說，某一層的去抽了，另一高樓層的還沒來通知。我聽了幾個來回，以我還不低的理解力，了解到他們是在說房地產投資。在某塔樓里，美女社長估計是有超過兩套的房子。他們說，因為錢太毛了——這對我也是新鮮詞，原來，意思是說錢如果不投資，會貶值，所以要各種投資。社長還對我語重心長說，像你這樣在日本很多年的可以貸款啊，現在利息多低啊。

我想了想，好像很多有錢人是喜歡貸款的——能夠有信用貸到款是事業發展的利點，拿去投資，再創輝煌，向外擴張。

所以大概人分為兩種：一種願意欠債，將錢用來做其他投資而滾利：一種怕欠債，最好時刻心安理得，安守一隅。我和我的女友都是這一款。

這之間，並沒有好壞之分，沒有高下之分。只是個人趣味和能力不同。

以前我采訪過一名聲樂家崔岩光（她唱得非常好，非常厲害），她說她生活中比較笨，不懂得任何投資，連將錢存定期都不懂，所有的錢都是“普通預金”。

我總是覺得，人所真正需要住的房子並不用很大。日語有諺語說，一個人需要的空間有多大？“坐下半疊，躺下一疊”。這是說的日本的榻榻米（通常是長182cm，寬91cm）。這諺語還有下半句：即使奪得天下，一餐也吃不下兩合半的米飯——日本淘米時用一個小塑料杯舀米（謝謝上次文章後朋友指點我這個字），一合米是150克也就是三兩，兩合半就是不到八兩（為什麼寫個諺語還得做算數）。

這話雖有極端，但其意境我還是很喜歡，人真正需要的並不是那麼多。起碼過了50以後，已經不是要向世界求索，而是做減法，以便於將心神用於有益自己身心，有益家人朋友，有益周圍環境，有益社會。

以上，僅代表個人趣味。

雖然，“自從來到人間，資本的每一個毛孔都是骯髒的和血淋淋的，隨時都要向外擴張。”（這話是馬克思在《資本論》裡說的）。

然而，日本資本主義之父澀澤榮一提出“一手論語一手算盤”，謀利也是正當價值。

總的來說，關於是否樂意欠債甚至借債投資，我覺得是價值觀問題，也是一個膽量問題。我身上有中國勞動人民典型的，膽小怕事。又或者說，目睹過一些跌宕起伏，非常需要心靈的安全感，不善於不樂意為獲取很多身外之物而操心。膽小而保守的好處是不必擔心上當受騙，因為沒有貪婪之意，任何投資理財的好事到我這里都不起任何作用。

話題扯遠一點，各種詐騙案、電信詐騙案，包括以前的金元寶詐騙案，其根底都是利用了兩大人性的弱點：一是貪婪，一是恐懼。

所以古人說得好，無欲則剛。

還有一種電話詐騙，就是日本人天天防不勝防的“是我是我”詐騙。因為日本親子親情比較淡漠，或說各自獨立，老人家一年半載沒有兒女的音訊也是常事，這時候來個電話以哭腔說“是我是我”，老人一聽，哎呀，我的心肝寶貝，對方再說，因為如何如何的原因而盜用了公司的錢，或者撞車了要賠錢，或者人家女孩肚子大了要錢（理由非常多），然後要錢，然後老人心軟又焦慮，就將錢匯出去了。前幾天我看新聞，竟然已經出動了方言版本，因為首都圈被各種監督（銀行、郵局，所有老人如果去取大額金錢都會引起職員注意和詢問），詐騙成功率低了，所以轉戰地方，有了廣島版和熊本版，說着方言，更像自己家娃了，更逼真了。

簡單粗暴地將人分為兩種那肯定是不妥的，我的意思只是個大概啊。你們自行理解，自行站隊。

另外東京都以前有位知事叫豬瀨直樹，他也將人分為兩類：一種是讀書的，一種是不讀書的。這里的讀書指的是閱讀，不是上學念書。說念書，日本義務教育貫徹得很好，人人都讀書了的。

這種分法也很簡單粗暴。雖然我喜歡閱讀，但也不敢沾沾自喜。以為讀書就高於不讀書，也是分別心，經常也是種自戀。

有時候我想，比如那以無邊寬廣的愛而將我從新生嬰兒照看到入學年齡的祖母，她不識字，然而不能說她無知，相反，她有很多人生的智慧。她說的“屋寬不如心寬”至今深印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