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人竟“不知有鄧...” |
送交者: 鄢烈山 2003年01月17日16:57:51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議論北大俄語系四年級女生F向普京總統提問的拙作《北大咋出這種學生?》,去年12月8日在"搜狐時評"發表後,不少網民即便是基本贊同本人看法的朋友,也認為我對該生的批評過於嚴厲。捫心自問,雖然拙評不是針對該生個人的,甚至不是如標題望文生義所示針對北大的,而是循"《春秋》責備賢者"之思路,從北大這一葉而"知"全國之秋,提出何以培養如此"無知無羞沒教養"學生的追問,然而,以一個學生作為標靶,借題發揮,讓她一個人承受如此之重的譴責,確是有欠公允和厚道。注意到那麼多跟貼的網友,沒有幾個人說到點子上,今天受一篇文章的觸發,我來"坦白從寬"。 我寫那篇似乎沒來由帶着一股無名邪火的文章,首先是對長期浸淫九州的阿諛迎奉的世風尤其是士風,心懷強烈的悲憤。並非受西方文化的影響,看到人家拿總統首相開涮,或撰文抨擊或編劇調侃之,我就錯把中國當美英,意欲中國人東施效顰;而是,也許是,由於我多讀了點中國古代典籍,受中國數千年傳統文化影響太深,堅信:文人學子士大夫都應有自尊有節操,即令做不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易經》),不認同"亦(宜)貧賤者驕人(無所失)"(《戰國策》),起碼也應羞於頌聖媚上,恥於拍馬夤緣。直到該死的大辮子王朝之前,中國的文人學子士大夫里敢於犯顏直諫,指斥當道的硬漢子,史不絕書。 中國古代封建社會的制度安排,縱然是皇帝的專制獨裁僅次於滿清的朱明王朝,也是容許士大夫發表不同政見、公開批評柄國者的。科(分科監察中央六部的六科給事中)道(分道監察全國各地的都察院御史)官雖然只是七品銜,可是他們在朝會上批評掌權大臣是很平常的事情,他們毫無懼色,往往還在上朝前將糾彈稿刊布士林。當然,這是因為士林的公開輿論普遍讚賞這種硬骨頭言行。 可是,到了如今,不少號稱共和國公僕和公民的人,卻以歌功頌德為日常功課,以趨炎附勢媚權邀寵為終南捷徑。在一向標榜自由精神、獨立人格的北大,在這種舉世矚目的場合,該生一上來就當着在座的國家領導人的面,用無限自豪兼幾分誇耀於客人的語調說,我國的領導人俄語造詣如何之高,請問您對中國文化如何如何。不管她是下意識還是有意識,我就認為她是在藉此機會獻忠心,即使無所圖謀,那口吻也勾起我對諂媚之風的厭憎,教我"惡從膽邊生"。 其次,是長期以來國人的夜郎自大、自吹自擂,使我痛心疾首。看中國的報紙,即使是三年大災荒餓殍載道的年月、"文化大革命"全國內亂人心惶惶的時期,也總是高歌"敵人一天天爛下去,我們一天天好起來"、"形勢大好,不是小好"。到如今,什麼"一枝獨秀"、"21世紀是中國的世紀"之類的頌歌與高調更是滿坑滿谷,除了不着數的農民與下崗工人,許多人的自我感覺好得不得了。可現實狀況又並非如此。經濟學家、高盛(亞洲)董事和總經理胡祖六博士,2002年5月出版的《關於中國與世界的五大神話》,以翔實的資料證明"中國經濟增長並非前所未有(國民黨蔣政權在抗戰爆發前,一邊剿共一邊搞建設,那10年發展速度也相當高--鄢),以亞太地區的標準而言也不見得特別突出(日本和所謂'四小龍',在經濟基數低的起飛時段,發展速度持續很長時間也相當高--鄢)。"迄今,中國大陸的人均收入只有日本人的1/40,韓國人的1/10;被我們一些人笑話的先搞政治體制改革的俄國人,就是在最困窘的時候,人均收入也是中國人的數倍,且不論他們高質量教育的普及程度和農民享有全方位的社會保障,與中國形成的鮮明反差。如果說普羅大眾由於信息閉塞而不知外面的世界如何,我們的知識分子、大學高年級學生、網友,了解的資訊應當足以清醒評判現實呀?難道這些人腦子裡灌水了嗎?由於一向有這種想法,所以,我聽北大那女生"不知"天高地厚對等地要人家了解中國文化時,就忍不住要挑剔她了--找的碴子是出言無禮。其實,我更想強調的是,中國曾"以俄為師",人家什麼時候想到過要學習你中國呀?你又憑什麼認為別人也該費心學你的文化?那麼大的人了,單相思與雙相思都分不清? 激發我舊話重提的是,讀到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的王義桅博士,發表在《看世界》雜誌2003年第1期上一篇旅法散記《欲望、理性、激情》。其中有一節的標題是《不知有鄧,勿論澤民》。作者寫道:"法語課上,我介紹當今之中國,班上各國同學,包括法語老師在內,除了毛澤東外(與1968年巴黎的'五月風暴'有關?--鄢),說不出一個現代中國的領導人,我在介紹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時,竟無人知曉,更不用說江澤民了。……更讓人驚愕的是參觀榮軍院(軍事博物館),在二戰死亡人數圖上,連日本、法國的死亡人數都有,中國竟沒有標,也沒有說明未標的理由--似乎中國是置身二戰之外的。……更讓我們憤怒的是,法國第一大報《費加羅報》去年8月推出楊子江系列,連續刊載三篇長江流域報道。第一篇講長江的碼頭、航運管理還不如殖民時期(限於篇幅以下不抄了,總之都是貶詞--鄢)……"。我們不能說法國人民敵視中國人,人家就是那麼想的那麼看你的。鄧小平青年時代在留俄之前曾旅法勤工儉學,鄧作為中國第二代領導人,他們"與有榮焉",何以竟也懵然不知其人?可見,法國人民根本沒在乎中國人。可是,他們在乎日本人,各遊覽點都有日文介紹;他們一邊高傲地貶斥美國文化,一邊關注美國發生的一切。法國人有什麼可抱怨的呢?拿破崙時代法語不是在全世界領風騷嗎?讀托翁小說我們知,那時連一向與法國有讎隙的俄國貴族也以會講法語為榮呢。全世界哪個民族是不"勢利"的?問天問地問良心,在法理上講全國各民族全世界各個國家都是平等的,可是中國55個少數民族你了解幾個?你對亞非拉那些貧窮落後國家的語言文化與生存狀態知多少,幹嘛不去關心關心,學好他們的語言與他們交流?顯然,你的選擇與平等、互相尊重等理念無關,而是利益驅動。這是合情合理的,無須自責,更不能以此苛責於人。如今美國"超強",俄國人一心想融入西方社會,在政治制度與經濟技術上努力向美國靠攏,你要人家不熱心學英語而下功夫了解中國語言文化,豈不是強人所難、痴人說夢? 孔夫子說"知恥者近乎勇"。冷靜地認識到自己與別人的巨大差距,為此感到羞愧,從而 只爭朝夕,發憤奮強,這是明智者的選擇;恬然不覺羞,還要"螞蟻緣槐誇大國",妄自尊大,自欺欺人,這種自作聰明的人,只能令天下有識者更加鄙夷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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