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休謨

老幾

老幾最近不慎被兔子灌了迷魂湯，對大衛.休謨（David Hume）迷得一塌糊塗，簡直是五體投地，覺得對這麼偉大（不是我黨的偽大）的一個人的事跡實在需要弘揚一番，大有不吐不快之感。不了解的朋友要問休謨是誰？到底幹了些啥事讓你如此狂顛？

老幾僅簡單舉兩例就不難明白。其一，老幾拙文《從羅素悖論看科學的不完備性》裡大名鼎鼎的哲學家羅素（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就是休謨的追隨者，不僅如此，據老幾初步考證，羅素悖論不排除有直接偷自休謨的可能。如果這還不算什麼，那第二條一定會讓您大吃一驚。這麼說吧，如果有人說牛頓用來證明三大定律的邏輯推理認知方法完全不符合邏輯，您會怎麼想，“這人一定有毛病”，對吧。老幾現在就告訴您這人就是休謨，而且他是在21歲之前（有證據是18歲）就證明了上述如今被稱為休謨因果律的發現。自從休謨因果律提出以來幾個世紀，全世界最有智慧的頭腦加在一起，到今天也束手無策。   

看到這兒，有朋友會說，太高深了吧？ 是啊，所以咱就來個與大眾戲說休謨。

西方文明的九陽神功-休謨因果律1

在金庸的武打小說里，有一門高深莫測的內功，叫九陰神功。著名的華山論劍，一開始就是為了搶奪九陰神功的監護權。東邪黃藥師的女弟子梅超風，僅以其中偷來的一招“九陰白骨掌”就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 可見其厲害程度。有陰必有陽。武林中唯一能夠克制九陰神功的就是九陽神功。老幾在這兒就聊聊最近從兔子網友哪兒了解到的西方文明的九陽神功 - 休謨的因果律。

在休謨之前，人們認為由經驗歸納所獲得的知識的正確性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著名的牛頓定律就是它的產物。隨着由此建立的科學體系的不斷發展，這種由經驗歸納到經驗驗證的實證邏輯方法被認為是最為可靠的認知方法，這樣以來實證邏輯無異於武林中的正派武功，其它路數均為邪派黑道，為江湖正道所不容。由於牛頓定律等一系列強大武功的威力，正邪兩道無人敢於挑戰，江湖一時風平浪靜，西方武林哲會一片和諧景象。

偏偏有個不世出的奇人休謨（據後人考證居於英吉利海峽桃花島），證明了因果關係只能是或然的，不可能是必然性的，因果關係的必然性得不到任何邏輯上的證明。至此，休謨的因果律將實證邏輯的認知方法拉下了神壇。西方武林哲會分崩離析，江湖爭戰不休，名門世家如亞里士多德帕拉圖培根，到後輩英傑羅素康德黑格爾等無不束手無策，以至於到21世紀名才子諾迪（Richard Rorty）和號稱世界文化第一人的喬穆斯基（Noam Chomsky）皆俯首稱臣。

那麼休謨是怎麼發現因果律的？休謨的因果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休謨的因果律的意義是什麼？為什麼到如今那麼多哲學界的孫大聖都逃不出休謨這個如來佛的手心吶？要搞清楚這些問題，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得聽老幾慢慢道來。

首先我們得藉助萬維女俠的穿越術，和各位先賢一起回到南宋年代。

話說當年金庸大俠為穆念慈比武招親。有小子楊康和後生郭靖勝出，決戰中楊康將郭靖擊倒，贏得美人歡心，抱得佳人歸。本來在我等俗人看來，這事就此結束， 跟着喝喜酒便了。偏有一幫哲學家以原因結果為生，不行，非得找出佳人傾心的原因，否則不予登記。為此，哲學家在婚宴前舉行例會，討論佳人傾心的原因是否符合邏輯。老幾耐着性子聽完，略述如下：

培根（作為經驗世家代表）先說：這事簡單，比武招親，自然以武藝為準。誰武藝高美人屬意誰， 今楊康戰勝郭靖，楊康武藝高，自然美人傾心。此是佳配， 無庸質疑。

培根此言一出，底下一片響應之聲，皆說理應如此。一些性急之人跟老幾一樣，開瓶起蓋，準備海喝一通。忽聽一聲大喊“且慢”如獅子吼。眾人一凜，抬頭只見 一長者，黃頭白須，仙風道骨，粉面童顏，知其武功已至化境。有好事者俏聲道，此為休謨島主，聽說一身九陽神功已練至七層，今番出山，想必漏盡已通（漏盡通着盡知天上地下人間古今事，老幾注）。 只聽長者朗聲說道，“培根老兒想當然也！” 培根一聽，氣往上撞，只是礙於身份，不便發作，強忍道：“願聞高見！” 休謨毫不客氣，“你等只見楊康勝郭靖敗，就認定楊康武藝高於郭靖，實實的邏輯不通”。 眾人一臉迷茫。休謨解釋說，“你等之所以如此，皆因汝爭強好勝，強勝弱敗自不待言。郭靖之前已屬黃蓉，意欲示弱，今番落敗，實與武功高低無關。換言之，勝敗與武藝高低無因果” 眾人至此釋然。休謨接着說， “不僅勝敗與武藝高低無因果， 世界上就無法證明原因結果的存在。”有培根門人辯道, “然我等依此邏輯度日， 從來沒有人告狀。今日出錯，何故？”

休謨言道：“你等以類似關係的作用進行因果推理，是產生錯誤的根源。”他抬頭看了看天，說“今日人家大喜，咱先給新人賀喜，余言留後在說，如何？”大家轟然應“好”，四散開去， 各去就座。

要問休謨隨後說了什麼，且聽老幾下回道來。

西方文明的九陽神功 - 休謨因果律2

上回我們說到在金庸比武招親過程，休謨以七層九陽神功達漏盡通之境，洞悉了楊康勝郭靖的真相， 僅一招就破了培根強勝弱敗的實證邏輯招法，使統領江湖多年有西方九陰神功之稱的經驗主義顏面盡失。

按下休謨等一旁大吃海喝不表，卻說來自哲學世家們這些人，個個武功精湛智慮超群一點就通，知道大事不妙自己仗以立身的法寶已破， 這時已無興趣賀喜。大家不約而同圍在號稱哲界四雄之一康德的周圍，七嘴八舌吵個不停。 老幾一向喜歡熱鬧，這時也湊了過去。聽其中一人言道：“我派自蘇格拉底祖師正式創教以來，經帕拉圖亞里士多德等歷代掌教發奮圖強，到培根師叔手裡更是發揚光大，江湖上誰人不服？要知道黑白兩道宗派林立高手眾多，何以我派能長久不衰？究其原因，是我派奉行的自然律‘一切事件必然各有其因果關係’而大得人心。現因果難定，民心已失，如何是好？”老幾抬頭望去，卻不認識。只聽旁邊一人大聲說，“密爾說的有理。”老幾一看，急忙過去見禮，卻道是誰？不是別人，正是老幾祖師，以一招三式牛頓三大定律威震物（理）林的牛頓！老幾當年慘遭紅禍，邪魔附身，愚昧無知，若非牛頓祖師以無上法力除魔降妖，又授以本門絕學開智解惑，哪會有老幾今天。做人最忌忘本，老幾三拜九叩，祖師喜不自禁。要知神也喜人敬，況人耶！其實牛頓大法度人無數，祖師哪能記得老幾這不入流的徒孫。不過今日垂頭喪氣之下有來自東方的小輩大禮參拜，還視平時扯高氣揚的康德等輩如無物，牛頓祖師一臉高興，說道：“還是中國娃娃好”說着順手拉老幾坐在旁邊。

經老幾這麼一鬧，本來有些焦頭爛額的哲學家們好像有些清醒，有人說道休謨的招法其實是懷疑因果律的普遍性以及它與經驗知識擴展的關係。換句話說，就是“郭靖求敗”原因與和“楊康戰勝郭靖贏得美人歡心”結果到底有沒有關係？什麼時候有關係？什麼時候沒有關係？弄清了這一點，下次比武招親就不怕休謨搗亂，就又可以收註冊費度日了。正聽着只見康德站了起來，說，“我有辦法了。”大家紛紛問：什麼辦法？

康德解釋說，問題的關鍵是：因果律是一個先在的、必然的綜合陳述。因果律正因其先在性而具有普遍必然性。因為在“每一種變化必有其原因”這個命題中，“原因這個概念很明顯地含有與結果相聯繫這個必然性，具體來說“郭靖求敗”這個原因和“楊康戰勝郭靖贏得美人歡心”的結果是必然的。且又含有‘規則的嚴格普遍性’這一概念，也就是說，任何人不管是主觀求敗還是實際落敗，結果一樣。休謨把從“所發生的‘楊康戰勝郭靖’一事和在它前面的‘郭靖求敗’加以重複的聯想”從而聯接“郭靖求敗”和“楊康戰勝郭靖贏得美人歡心”的表面現象，以一種習慣來推理，因而“楊康戰勝郭靖贏得美人歡心”就成了一種單純是主觀的“郭靖求敗”的必然性，那麼“郭靖求敗”原因這個概念就完全喪失掉了”。一切經驗知識都預設了先在有效的概念，而“郭靖求敗”原因“和“楊康戰勝郭靖贏得美人歡心”結果正是這樣的概念，所以因果範疇和因果律乃是經驗知識及其擴展得以可能的一個先決條件。具體地說，因果範疇的作用是把知覺建構成經驗判斷，因果律的作用則是進而把經驗判斷調整成知識體系。因此，康德說，我對“休謨因果問題”的回答是：因果律具有“先在必然性”，它對經驗判斷的范導作用是經驗知識擴展的理性基礎。聽康德說完，有不少人都點頭稱是，露出如釋重負的樣子。

老幾聽着半懂不懂，再看旁邊祖師卻連連搖頭。心想要糟，果然沒等牛頓開口，就聽後面有人大聲說道：“康德所論不妥！”眾人回頭一看，不禁都是一凜。

要知所來何人？康德所論到底妥與不妥？且聽老幾下回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