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薩特是怎麼說的嗎?
是真正的知識分子,就應對一切未能挽回的事實負責。 ——引自朱學勤《我們需要一場靈魂拷問》
“首先是,如果有問題,但不一定是我的問題;另外就是到底有沒有問題,為什麼一出問題,就是導師的問題,是不是裡面也有學生的問題?” ——引自《朱蘇力回應“甘德懷事件”:不錄取他是一個正確決定》 (2004/07/21《東方早報》)
作為在北大工作的一名普通的教員,大約是三年前的時候,我曾在辦公禮堂聆聽過您對於北大文科學術精品建設富於激情與洞見的演講,那是我第一次領略到您作為一名學者,同時又作為一名領導站在主席台上的口才、思想和魅力。後來,我發現每一年的畢業時節,您擲地有聲、熱情洋溢的畢業致辭不僅成為令法學院學生引以為豪、刻骨銘心的尊師教誨,而且也同樣吸引着、激勵着、感動着所有的北大學子,甚至包括象我這樣的年輕教員。就是在昨天,我還收到了一位已經畢業三年,遠在澳洲工作的學生轉發給我的您在一個月前畢業典禮上的致辭《走不出的背景》。您的演講詞喚起了他對北大生活的美好回憶,讓他重新去思考應當如何以一種負責任的態度來對待社會和人生,來對待我們永遠走不出去的北大背景。也許他真的還不知道最近在互聯網上所發生的和您以及北大有關的一切,但是如果他看到了,他會怎樣想?我想他一定會充滿了困惑和不解,他一定想知道究竟誰應該為這次有爭議的招生複試負責,並為這場爭議到已經傷害了北大聲譽的“口水仗”的演化負責。雖然他看不到答案,但是學生縱然天真單純,他在心底一定有他的判斷、答案和期望,那就是他所敬仰和崇拜的蘇力,應當有勇氣、有能力、有覺悟來阻止所不應發生的一切。
沒有根據的猜測和閃爍其辭的掩飾;搞笑式的語言混雜着村婦相訌式的謾罵;不合時宜的辯解與不該出現的沉默;當事人的理直氣壯和旁觀者的附和起鬨;對細節的各自表述以及對制度個人化的理解;構成了這場對招生制度和學術制度真誠探討之外的噪音,有些噪音對於身在北大,不論是法學院還是非法學院的教師或者學生,聽起來都顯得格外刺耳。今天早上,當我讀完《東方早報》對您的採訪,您的“制度給了我這樣的權力”的回應,不僅讓我覺得刺耳,更讓我臉紅、心痛。以法規和制度這樣的官冕之義,為自己辯護和開脫,其實從來就不是什麼難事,何況對於一個法學院的院長,這更是您的專長。且不問“是什麼樣的制度”賦給了您“怎樣的權力”,我們要問當它賦給了您“這樣的權力”的同時,它是否也預設了一些前提和約束呢?例如:保證考生及時得到面試通知,面試考官不得遲到,應當有專門的面試過程記錄人員等等。即使您認為對這些前提和約束的破壞,不足以改變最終的錄取結果,您是否也應當有一句誠懇的道歉,因為法學院以及您對這些前提和約束的破壞,的確已經損害了北大的誠信和形象!現在看來,誠懇的道歉對於您,遠比援引規章制度證明自己的正確要困難的多。
相信所有的人都清楚,在博士招生的這件事上,如果您不首先承擔責任,沒有人會進一步承擔責任;如果您不首先承認自己的問題,沒有人會認真反省自己的錯誤,包括您所指責和抨擊的對象。這並不因為您是院長,是領導,而是因為您曾經是一面旗幟,您從來就走在正義、道德和學術的最前方。當您以及您所領導的學院,面臨前所未有的誠信危機的時候,請不要選擇最容易和最便捷的做法,辯解和開脫絕不會再次取信於人。如果薩特的話對於我們而言過於苛刻嚴格,那我不妨改成,即使不是真正的知識分子,也要對那些因自己而導致的未能挽回的事實負責,這似乎不是個過分的要求。
也許明年六、七月份,您還會站在學生畢業典禮的主席台中央,發表意味深長、發人深省的精彩講話。那時您會講些什麼呢?蘇力,但願您不會讓我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