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先生的几本文化旅游大作撼动了华人文坛和读书界。尽管各种各样的批评声与赞誉声一并蜂起,但看来并没怎样影响余先生的兴致,他后来又同凤凰卫视台旅行组一道,由几大主持人美眉轮番陪同,游历了四大文明发祥地及欧洲,写下了《千年一叹》、《行者无疆》两卷大书。这两本书尽管印数也不少,但反响似乎不太大。 我最近才挤出时间读完了它,有点感想想谈。
余秋雨实地踏勘了几大文明发祥地的古迹及今天的现实图景,经过一番梳理后的结论是:“人类几大发祥地,都已衰落,无一例外;”不过,“相比之下,希腊的情况较好……希腊当初衰落的直接原因我看是两个,一是雅典人与斯巴达人旷日持久的政治内耗,二是既要迎战外敌,又要不断远征,造成致命劳损。” 至于埃及文明、两河文明、恒河印度河文明,则更等而下之了。前者,“一开始就缺少明澈的理性,沉醉于自身的神秘;”中者,“整体倾向实用,缺少深厚的人文基座”,“因此直接诱发大量战争”;后者的衰落,其内部原因,“至少有一半与宗教迷误有关”。比较之下,余秋雨对中华文明有了许多“重新认识”并好感日增,诸如“循环模式”、“中庸之道”、“安土倾向”,乃至“集权思维”等等,这些来自“农耕文明”的“文化选择”,一下子都成了绵延“长寿”的原因,成了好东西好宝贝;因而,余先生由衷感叹:“还是要深深佩服我们祖先的高明。”
有了这种新认识,因而余秋雨对他曾在 “文化苦旅”中贬低过的冷兵器时代封闭僵硬的“雕塑”长城,也重新刮目相看,要赞颂它的伟大并顶礼膜拜起来了。
对余先生的新认识,我除了也东施式地来个“千年一叹”之外,真的说不出什么了 。笔者执教大学语文,刚向学生们讲了南宋爱国词人辛弃疾的《摸鱼儿》词,词中下片借汉武帝和陈皇后故事,比喻君臣关系:“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诗人从春残落红无数,联想到“集权思维”体制下的宫廷美人失宠,抒发了自己遭受“众美”嫉妒而未得宠的“闲愁”和苦闷。说到底,尽管辛弃疾自视甚高,不过只是封建君主制下的一个“粉黛”而己。这样的文明有什么不好?在秦皇汉武这些“一代英主”看来,唯一的不足和遗憾,可能就只有以下两点:一是天不假年,个人长寿因子至死尚未找到;二是未能将宝座传留万世,让子子孙孙永享其乐了。而对于秦汉暴政下的子民,他们则只能发出“天下苦秦久矣”、“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的咬牙切齿之声了。
余先生现时的际遇可能比当年的辛弃疾要强得多:既可“行者无疆”,又有版税高稿酬可拿,还有不少风华绝代的美眉旅途相伴,自然便会连辛弃疾的那一点儿牢骚,都消弭得干干净净,而不会再有什么不平之鸣了。
千年无叹,绝顶高明。
鲁迅早说过:“未曾阔气的要革新,曾经阔气的要复古,正在阔气的要保持现状——大抵如是。大抵!”看来,还是鲁迅翁高明,不愧“20世纪最伟大文化巨人”之称。
(青年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