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槟郞
满满
数月前槟郞寄来几首小诗,嘱咐我写一段小感受。诗我是认真读了,但写点什么呢?几次置笔又颓然放下。内心五味杂陈,加之家务冗繁,一拖就是半年,却也一直念念不忘。
身处于现世,谈诗多少有些奢侈甚至滑稽。年轻时追求的东西看起来近了,但其实更远了。作为普通的知识分子,生存的压逼,无法断然舍弃教职薪资,而一直喜爱的文学,时刻在耳边如夜莺般的歌唱。人和社会便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不舒服,这是我的状态,是槟郞的状态,也是平凡如我们般的知识分子在集权社会的状态。陈丹青在一篇访谈中曾谈到过九十年代知识分子通过漂亮的善变投机来获取生存空间,我深有感触。周边的人,有的退缩颓废,或冷眼旁观或暗自羡慕别人的精彩。有的见缝插针,投机取巧,活成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而槟郞则在压抑中不至于枯萎扭曲,他用诗歌开创出一番天地。这个天地,只属于槟郞自己,他鞠躬其中,或徜徉于山水,或翱翔于宗教,乐不思蜀,总之灵魂获得了自由。
在当下体制内,至少在槟郞栖身其中的环境里,科研之外的文学创作毫无自由和发展空间可谈,个人性稀释得无影无踪。槟郞却在诗歌中一再固执地表达“不迎合”。当然很多人也这么说过,但很快就会发现人们其实在行动上都是全力迎合的。槟郞不仅说到了而且也做到了,他敢拍桌子叫板不公,用沉默不合作抵御权力,也越来越因不合作而被怀疑被隔离,而离群索居,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但只要谈起他的诗歌,便眉飞色舞,狂妄不羁。人们或会怜悯嘲笑这种喜感,可是谁能否定这种怜悯嘲笑本身也充满着喜感呢。反正我看到了庄严。他用自己的方式,将人文工作者极其珍贵的个人性,在极其逼仄严峻的生存空间中坚持下来了。槟郞一直都是槟郞,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诗歌中。他是真正有人文情怀的。仅此姿态,我便敬佩。
十几年不间断的创作,上千首诗歌,未及一一细读,印象深刻的是槟郞穿插在字里行间的愤怒。总能在他或兴致勃勃或汪洋恣肆的游山玩水中、安贫乐道中遇见到它。这种愤怒来自自身的幽晦境遇,来自对权贵对小人物的凌辱,来自冲破钳制的激越。激烈的反对或赞美,往往来自于对最清楚东西的不满。这让槟榔的诗与传统的山水诗和禅诗拉开了距离,如果说“文学是一个时代的心灵秘史”,我以为,槟郞用诗歌对当下时代作出了自己的记录和思考。这正是槟郞诗歌的价值所在。
现世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时代,幸好还有槟郞的诗。
也希冀一个时代的来临,在那里,如槟郞一般的人们,留给他们一个空间,可以自由呼吸,有尊严地活着。
2017年8月27日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