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信仰和宗教----东海客厅微言集

余东海

【儒门】十几年来目睹耳闻，不少儒生有三个共同点：一、读经重在背诵而无正解，甚至误解匪浅；讲礼重在仪式而不明礼制，更不明礼制背后的精神；二、不关心政治社会问题，不关心民生疾苦，对两极主义无感，唯特别热衷于祭鬼拜神，悠悠万事，唯此为大；三、对人权自由和西方文明存在不同程度的误解和反感；四、思想和心胸都有狭隘之嫌，听不得批评异议，严重缺乏自由宽容精神。开始以为只是个人原因，只要假以时日，随着学力增长，就可以成长起来。但越来越发现，问题不那么简单，原因有内外双重。外因是蚂家的高压和社会环境的恶劣，内因是来自儒门内部的误导。即使没有外因，他们也会踏上歧途。

【警钟】儒家和自由派，应该成为当今中国正义事业、自由事业最重要的力量乃至核心力量。但有三个现象令人忧心和痛心：一是儒家和自由派因为互不理解而相互排斥和反对，二是自由派纷纷倾向乃至加入耶教，三是不少儒生信仰人格天，沦为宗教儒。三个现象皆非正常，于人权自由事业皆大不利。第三个现象，问题最严重，后患更深重，不仅有损于自由精神和民本原则，而且会导致儒家丧根失本。人格天信仰支撑不起学术的中正和仁义的真诚，支撑不起道德仁本、政治民本、世界人本的儒学正宗。它支撑起来的只能是异化且西教化的儒门外道。

【异同】自由儒和宗教儒，虽然性质有异，对待极权主义和西方文明态度不同，但都主张王道政治，都与蚂帮格格不入。自由儒严批极权暴政，倡导人权自由，固然为蚂帮所忌讳；蒋庆和某些宗教儒之儒家立场、天道信仰坚定不移，与蚂列思想和唯物信仰相悖而行，同样为蚂帮所防范。

【体用】中体西用，这个体必须是儒家文化。不仅西方文化和文明，任何文化和文明中的好东西，都可以学习吸收为我所用，可以择善而从、从善如流和海纳百川，但要注意一点，从善必须限定在用的层面和领域，体不能动摇，原则不能动摇，基本理义不能动摇。宗教儒从宗教之善的时候，就动摇了王道以民为本的基本原则。另复须知，中体必须是允执厥中的儒家正宗。康有为派宗教儒已非正宗，当代宗教儒更不靠谱。其王道学说虽不反对民本民权和自由，但也没有给予她们足够的关切和尊重，没有追求和维护她们的思想内蕴。相反，对伊教政治颇垂青眼，将王道政治与之相比附。噫吁戏，险矣哉。方克立也讲中体西用，但前面有个蚂魂，“蚂魂中体西用”实质是蚂体。蚂魂在上，中不成体，西更没用。

【信仰】道德需要信仰的支持和奠基，真正的道德需要信仰的真正和中正。注意真正二字。真是真信仰。儒佛道耶伊信仰皆真。蚂家没有信仰，必然无道无德。唯物主义信奉物质第一性，非信仰也，伪信仰耳。正是正信。儒佛道耶伊皆有信仰，但正邪有别，品质各异。伊教是极端主义，大不正，故与蚂家一样无道无德。耶教虽为正教，其学说和道德建立在意识虚构的人格神上，真实性欠奉，正义度不高，虽政教分离，问题仍很大。西方耶教自身问题，触目惊心。佛道都是正教，但正而不中，故道德问题亦颇多。唯儒家中道信仰，大中至正，最得乎天道真相，最合乎人类需要。

【信仰】信仰这个东西，一旦树立起来，欲撤掉或撤换另一种信仰，大不易。越老实人，越不容易。拜物教徒很难改信儒佛道耶伊，佛道人士很难改信耶伊，耶伊信徒也很难改信佛道。儒佛道三家的性天论最为接近，故儒者遁入佛道、佛道归于儒门的现象比较多些，但终究不容易。三家信仰虽然相通，毕竟同中有异，殊途不同归。故信仰的改变，或许是人世间大难事之一。一旦入了歧途或信了邪教，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错误。女怕嫁错人，男怕信错神，此之谓也。另复须知，信仰问题不仅仅是信仰问题，往往牵涉到习惯、感情、势力、利益、名位、乃至安全等等因素。历时愈长久，牵涉愈深广，改正愈艰难。不少人即使发现信仰有误，出于种种考量，只能将错就错。这方面只有儒家君子，才有望奋起神勇，及时过而改之、偏而纠之。注意，既是君子，必然信儒，不存在撤换信仰的问题，唯可能出偏耳。宗教儒就是出偏。

【对联】无论学术艺术，欲判别高低优劣，都需要明辨功夫。有儒生极欣赏貴州龍場陽明精舍對聯，到处转发。偶见其中有一联曰：彊學達性，不枉此生，方為宇宙真豪傑；潛修通天，莫求來世，才是古今大丈夫。”不由得失笑。这副联严重合掌，達性与通天，真豪傑与大丈夫，毫无二致。明显不合格也。合掌犯对联之大忌，不妨一笑了之；将天道人格化，违儒家之根本，不能不严批之。注意，达性即通天，具有即时性。也就是说，达性与通天同步和零距离，一达俱达，一通俱通。通即达，性即天，达性与通天，异词同义。将两者区别开来，既不达性，也不通天。不达性不通天，就不能建立正确的性天观。

【天帝】持续一百多年的反儒运动，反掉了儒家文化、文明的常识，一些人连儒家有没有信仰都搞不清楚。儒家当然有信仰，信圣人、信圣经、信良知、信天理、信昊天上帝，归根结底是信仰天帝。这是最伟大、最正确、最真实、最圆融、最中正的信仰，非古今中西任何宗教信仰所能望尘。这是儒家文化的形上依据、中华民族的核心信仰和中华文明的道德基础。中国历史多姿多彩的壮丽画卷和文明长河，就是在这一信仰的光照下澎湃展开的。儒家来复，就意味着百年逆流已经衰退，上帝之光重新照临，新一轮中华文明的辉煌即将重新展开……

【天帝】天帝不外于人，否则天人割裂；又不限于人，否则以人僭天。天帝具有潜在性，潜在于一切现象之中，当然亦潜于人身，故不外于人；天帝又具有超越性，超越于一切现象之上，当然亦超于人身，故不限于人。西方宗教只知其超越，不知其潜在，故成天人分离的离教。耶教也讲“圣灵与信徒同在”云云，但这并不等于天人合一，改变不了其离教的性质。天人合一是合在性上，天地人之天性为一。也可以说，性即天。此理高妙精微，唯儒佛道三家能理解，其它学说都不能，耶教亦不能。原因很简单：古今中西所有学派宗派中，唯儒佛道觉悟本性，唯吾儒圆觉圆证。

【天帝】天帝必无人格，有人格必非天帝，有人格的天帝只能是意识臆造的伪帝。人格神、人格天信仰最大的问题，就是将人与天、人与真实的天帝隔离开来了。这对学者上达会造成深重的所知障。思维和意识被子虚乌有的人格神局限障碍住，就打不开上不去了，四心的扩充、浩气的培养、智慧的开发和器量的弘大都会受到深度影响。所有宗教徒都不可能成仁成圣、允执厥中，所有宗教势力都不可能建设敬天保民的王道政治或维护人权的自由政治，这是要因之一。

【天神】神字多义。鬼神的神有其真实性，鬼神不仅是一种文化符号，也是一种实体存在。“圣而不可知之谓神”和“神道设教”的神，则是形容圣德和天道的神妙。对于天道、圣人和鬼神，儒家态度大不同。对于鬼神是敬而远之，唯祭祀的时候“祭神如神在”，无论祭者是否感觉到，心里都要如其在。但这仅仅限于祭神的时候，如果时时刻刻“如神在”，那就神神叨叨非正常矣。对于天道则大不一样，无论是否祭拜，都不能远之离之。因为天是道，不可须臾离，可离非道也。注意，拜天、祭天、向天祈祷只是“事天”的一种特殊方式，存心养性才是普适性的事天大法。故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或者说，存心养性就是最好的向天祈祷，或许也是向上下神祇祈祷的最好方式。《论语述而篇》记载：“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显然，孔子之祷并无具体仪式，因为尽心知性而存心养性，故自称“丘之祷久矣”。如果不能存心养性，一味礼拜祭祀，那就不是事天而是事人格神。

【天理】天理这个名相，重心不是理，而是天。以天理正君心，就是屈君申天，以道制势。天理也非一般义理、道理和规律，祂与天道、天命、天性、天帝、太一、太极等等，皆异名同指，从不同角度指向同一个东西：道体。对这个具有四性的东西，怎么比喻、象征、拟人化都没问题，但若以为祂真有人格或准人格，那就想多了。耶伊两教那样想，是习惯成自然；儒家那样想，未免自贬自夷自我狭隘化，自造道德障碍和政治障碍。少数儒生那样想，只是个人丧失上达的机会；多数儒生那样想，儒家政治化道路将平添本无必要的阻碍。人格天信仰的建立意味着儒家本质的神学化和宗教化，与政教分离的文明潮流相悖，与王道政治的民本原则相悖。另外，有学者认为，经学信人格之天，理学信义理之天，并将天理视为人格天的派生，皆学术笑柄。

【天道】道无具体形象，愚夫愚妇知道，大多数现代宗教徒也知道。大多数耶教徒也不再相信它们创世造人的神是有具体形象的。道无人格之象，民众和西方宗教不知道或不一定知道，但儒佛道三家都知道。不同在于，佛道两家皆有耽空滞寂之弊，唯有吾儒，从空寂进一步体证乾健，从不生进一步觉悟生生，圆哉满哉，允执厥中，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天道】知天境界岂易言哉，需要持之以恒的学习践履和尽心才有望抵达。孔子十五有志于学，五十才知天。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但人格天信仰就不需要那么持久和辛苦了，不需要经过而立和不惑两个阶段，不需要漫长的尽心过程，相信天有人格就可以了，就知天了，就可以替天传道了。如此一蹴而就，何其轻而易举。

【内圣】内圣学的核心是天道论，内圣功夫立足于天道信仰，大成于上达性天。认为天有人格，是未能上达而产生的幻念臆识。将内圣学建立在人格天上，将内圣功夫建立在人格天信仰上，违道远矣。信者纵有功夫，也是宗教功夫。当然，佛道耶伊各有各的宗教功夫，宗教功夫也是功夫，各有相应的作用，只是非中道耳。神功非圣功，人格天非天，这是儒生理当明白的。不明此理，入不了内也。

【击蒙】把东海与蒋庆之别说成经学与理学之争，是一种学术盲视。说明两点。其一、理学即经学，是对经学的发扬光大。理学在政治学方面略有内敛，但内圣学方面与经学完全一贯，并且更加精细化和系统化，堪称儒家内圣学最高成就。其二、公羊学只是儒家外王学之一春秋学的歧出，不能代表经学；蒋庆人格天论又是公羊学的歧出，更不能代表经学。吾固然不敢以代表经学自许，但自信东海的仁本主义立场观点方法，比起蒋庆来，离经学更近。

【答客】有人认为，即使蒋庆先生的人格神论有问题，不能因此否定他的王道理论高度正确。关此，有必要说明两点。其一、天道观的问题是儒家最核心问题和最基本立足点。这里有问题，人性观、价值观、政治观、历史观必有问题，整个理论体系都有问题。你认为高度正确没有问题，那是眼光问题。其二、指出问题、批评错误并非完全否定。蒋庆的王道理论虽非高度正确，自有可取之处。儒家外道如荀子，儒门杂家如康有为，各有各的价值。注意，儒家外道和儒门杂家有所不同。不明性天正义，如性恶论，不明本性；人格天论，性外拜天，皆为外道。性天观没问题，但学术驳杂，价值观政治观混杂，则为杂家。

【祷告】姜礼文厅友信仰人格天并非常重视向天祷告，转发蒋庆关于祷告的一段话如下：“此外，儒家之修身，除反躬内省随处体察外，尚有外在之宗教一途，如宋代之赵清献公与清代之许三礼，均为当世著名士大夫，然凡为官处与家居处必建“告天楼”，必早晚于其中祷告上天，告以当日所为之事有无违背天意，用以忏悔改过，重做新人。此颇类耶教之祈祷，在儒教之大传统中确为切实可行之修身工夫，在今日之极端世俗化之“除魅”时代，尤难能可贵。因现代人被理性启蒙后，通过心性工夫修身，其难度较古人真不可以道里计，而“告天”一途，可以天之主宰性、神圣性与超越性约束人，而同有心性修身之效。故在中国古代，有心性修身与宗教修身两途，二者虽不同，均有儒教修身之用，今日可并行不悖。”（《圣王重现是儒者永远之历史期盼》）东海曰：赵清献与许三礼都有祷告上天的爱好。然复须知，他们不是向人格天祷告。赵清献被称为理学名臣，实则好禅，曾得禅法于蒋山泉禅师，有“一声霹雳顶门开，唤起从前自家底”之句。无论理学禅学，都不可能信仰人格天。许三礼推崇程朱，主张“随处体认天理”。 赵清献与许三礼爱好焚香告天，只能证明儒家有天道信仰，不能证明天有人格。

【击蒙】有厅友一边信天有人格，一边说吾性自足、仁心自足和天人合一，自相矛盾而不自知，心外求法、性外拜天而不自知，自外于天道和中道而不自知，亦可笑也。天若有人格，必在本心本性之外，天人如何能合一、本性如何能自足呢。不明性天，焉能传道。所谓传道，传仁道乎？传神道耳。

【鬼神】品德好坏的关键，不在鬼神，而在道德。无道缺德者，即使致力于祭鬼拜神，又何益焉。个人如此，家国亦然。敬而远之，存而不论，这是儒家对于鬼神的基本态度。相信，敬重，依礼祭祀，但不崇拜不信仰。儒家崇拜的是圣德，信仰的是天道，天道才是最高之神，圣贤才是鬼神之主。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道在身上，鬼神护法；神所冯依，将在德矣。

【宗教】儒家是有神论，相信鬼神的存在，但非神本论，不以天为人格神，不以人格神为本。这是儒家与西方宗教的根本性区别。注意，天是否人格神，兹事体大，直接关乎儒家文化的性质、关乎未来新一轮王道政治的品质和中华文明的本质，直接涉及儒家往何处去、中国往何处去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如果把文化和道德建立在人格天信仰之上，儒家就不成其为儒家了，欲不宗教化非正常化，不可得也。注意，所有宗教政治皆非正常，皆有违于人道之常仁义之常。君不见，伊教政治即极权主义，耶教政治充满极权主义倾向。佛道两家立足于彼岸，不适合指导政治。印度历史上的佛教国家皆软弱无力，无福无寿。中国没有严格的佛道政治，但佛道影响过大的时代，政治品质都严重受伤，如梁武帝武则天和元朝。

【宗教】耶教信仰人格神，当代宗教儒信仰人格天。这两种信仰都有损于自由精神和民本原则，不利于自由追求的内力培养和主权在民的原则维护。不少耶教徒也是自由追求者，但内力不足，容易动摇和放弃，主要时间精力兴趣集中到人格神和宗教事业上去了，此吾生平惯见。注意，自由精神不足和反自由，民本原则不彰和反民本，是两回事。公开明确地反对自由人权的宗教徒，公开明确地反对自由民本的宗教儒，莫须有？吾未之见也。

【政教】政教合一的教特指宗教。西方中世纪是耶教的政教合一，伊朗和塔利班们是伊教的政教合一，洪杨帮是准耶教的政教合一。如果把政教合一的教泛解为意识形态、主体文化、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那么，绝大多数政治都是政教合一的。例如，历代儒家王朝是儒家的政教合一，暴秦是法家的政教合一，希特勒是民族社会主义的政教合一，日寇是大日本主义的政教合一，苏俄黄俄是蚂主义的政教合一，俄罗斯是民族主义的政教合一，美西是自由主义的政教合一……总之，绝大多数政权和政府的背后，都有一定的主体文化和指导思想。

【耶教】耶教因信称义，信其人格神则义，不信其人格神则不义，以信不信划分义不义，这就大违人道的事实。不信其人格神的仁人义士、大义之士，古今中西无数无量。这种标准与蚂教以无产有产划分阶级和善恶有得一比。耶教相对而言为正教，与蚂教有别，但也很狭隘。耶教原教旨化，政治耶教化，都是很可怕的。儒家也强调信仰的重要，不信儒家就入不了儒门，不信性天就成不了君子。但是，儒家并不因信称义，而是因仁称义。无论信不信性天，是不是儒者，只要四端之心不坏，都有望成为义士。古来不明儒理、不信儒家、日用不知的百姓中，涌现过无数有名无名的义士。

【耶教】很多特色自由派沦为性恶论者，是受了耶教的影响，耶教徒大多是性恶论者，将人性中的善归根于人格神，认定人只有信靠神，才有希望去恶成善和得救。也有极少数宗教徒认为，既然神是至善的，人作为神的创造物，本质上也是善的。但这种观点吾只听一些耶教徒说过，非耶教共识。

【耶教】摆脱了耶教悠久的历史性压制，西方在人本主义、自由主义的引领下走上了自由民主的道路，取得了颇为可观的现代文明成就。耶教被迫退出政治领域之后，反过来自我脸上贴金，将自己打扮成现代文明的助产婆乃至老母亲。一些西哲也附和之或误认之。著名的英国史学家约瑟夫汤因比亦忽略了神本主义和人本主义的深刻矛盾，将现代西方文明视为基督教文明，认为现代西方文明是从基督教的“蛹体”中孵化而生的。数十年来，吾国自由群体中，倾向和加盟耶教者更是层出不穷。结果耶教越来越兴旺，民主自由更无望。东海客厅曾经有个思考题：“一些当年风云一时的自由人士，皈依耶教之后，便逐渐淡出现实而痴迷宗教，对自由事业的热情、对现实政治的关怀皆大幅度下降。为什么？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答案多种多样，吾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人本与神本的内在矛盾。自由主义以人为本，耶教以神为本。淡化和轻视自由事业是神本主义的逻辑必然。

【耶教】一些当年风云一时的自由人士，皈依耶教之后，便逐渐淡出现实而痴迷宗教，对自由事业的热情、对现实政治的关怀皆大幅度下降。为什么？这种现象说明了什么？答案多种多样，或认为是耶教徒的傲慢与自负所致；或认为，把信仰和宗教混合起来，容易陷入传教模式；或认为“旧模式被放弃，新模式待建立，有过渡期。”“多数教会传讲的是变质的信仰”云云。我认为最根本的原因是人本与神本的矛盾。自由主义以人为本，耶教以神为本。淡化和轻视自由事业是神本主义的逻辑必然。

【伊教】伊教与耶教性质大不同。伊教含有两极主义的五反性剧毒，充满政教合一的强烈冲动。这种剧毒和冲动深深地植根于其经典之中，具有不可修正性，甚至淡化都很难。伊教难以政教分离和世俗化，原因在此。任何时代任何国家和社会，伊教一成气候，人祸如影随形。好在伊教势力很容易极端化，特别善于分裂、内斗和自相残杀。只要隔绝它们，就可以让它们自生自灭。

【诚信】各家宗教都倡诚信，但宗教徒的诚信与吾儒的诚信，大不相同，不可不辨。吾儒以诚为天之道，以诚之为人之道。诚之就是真诚到极致，真诚到以身殉天，天人合一。到此境界，必然自强不息，不可能象佛徒道士那样发出离心而耽空滞寂；必然知性知天，不可能象耶伊两教及宗教儒那样信仰人格神。以儒家标准衡量，所有宗教之徒，无论怎样诚信，都是有限而且有偏差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

【提醒】把美国的文明说成基督文明，是耶教、倾向耶教的自由派和一些无知文人的说法，不符合事实。吾儒宜戒免之。特此重申，美国和西方现代文明，是人本主义突破神本主义的压制所取得的成果。现代文明的政治制度是民主制，经济制度是私有制和市场经济，政治学是自由主义，哲学背景是人本主义。西方人道主义、人文主义、个人主义等等学说，都可以纳入人本主义范畴。

【外道】外道即异端。儒家对异端的定义和对待异端的方法态度，皆与宗教大不同。凡是外乎仁义之道、异乎四端之心的学说，无论正邪，皆为异端。儒家不同异端不同对待，破收褒贬各不相同，批评异端错误的时候遵循“思想问题思想解决”的原则，尊重和维护异端的言论信仰自由。此非任何宗教所能及也。

【中西】儒家和自由主义都立足于人道。不同在于，王道以仁义立人之道，人性、人权、人伦、人格并重，尊重人性，维护人权，彰显人伦，弘扬人格。自由主义以自由民主立人之道，虽然重视人性人权，比较忽略人伦人格。原因在于自由主义不明天道。耶教亦不明性天，退离政治之后，品质有所提升，勉强有所辅助，终究不足以辅。耶教信仰以神为本，其神虚构，越来越不足以收拾人心。

【态度】各种异端儒家化都是可能的，儒家异端化包括蚂家化宗教化，则是不可能的。四书五经煌煌俱在，儒家的立场观点方法就在，真儒醇儒就会不断出现。某些儒生滑向异端，以儒学解释异端，那是个人自由，可以批评，不宜敌视。何况，以儒解异，也有助于强化异端对儒家的认识和尊重。至于异端倾向儒家，更是值得赞肯欢迎。注意，异端是个中性词，凡非儒家，无论正邪，皆称异端。

【共识】道体共识最重要的共识。孔门七十二贤于道体各有领悟，颜回领悟最到位，曾子略逊，其他弟子等而下之，但都有共识，即使某些弟子不太理解，也无歧异和怀疑，如子贡，唯感叹不得而闻而已。朱陆之间亦颇有道体共识，虽有争论，不碍其同，无伤大雅。孟荀之间则没有道体共识，故荀子对孟子、子思子和孔门其他弟子大加诬蔑，对孔子虚尊而已。儒佛道三家于道体，既有共识又有分歧，大同大异，故可以相为友，难以相为谋。孔子与隐士，韩愈与佛徒，程朱阳明与佛道两家，都可为友而难以为谋，原因在此。除了道体共识，还有道德共识、文化共识、政治共识和其它共识。例如，吾与宗教儒没有道体共识，但有文化共识，都是儒家立场；吾与自由派没有文化共识，但有政治共识，都倡导自由。其它学派宗派包括蚂帮人，虽无文化政治共识，如果他们为人善良，爱心不泯，也可以形成一定的道德共识。2022-8-8余东海集于青秀山下独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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