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名作家的自杀成就了“自杀美学”
万景路
由于日本特殊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地震、火山爆发、海啸等自然灾害就不断发生,因此日本人也早就对大自然产生了深深的敬畏感和无奈感,而通过后世观樱花骤开骤落升华出的对生命的感悟,领会武士们对自杀身死的认识,千百年来,就已使得日本人“忧伤成疾”,而且对死亡怀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对自杀也抱有一种异常宽容的心态。
这在日本文化人的自杀现象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出生于1909年的太宰治,一生可谓波澜壮阔,19岁进东大,不久中退,之后的经历就是自杀未遂、结婚、与父母、家庭断绝关系、文学创作,然后又是自杀未遂、殉情未成、离婚、再婚,可以说太宰治一生都是玩任性的,不过,最后终于在39岁时与他的粉丝兼情人一起跳水殉情,总算自杀成功了。他的经典的两句话是最具冲击力的,一句是:“对不起,我出生了”;另一句是:“仅仅一句‘再见’就是人生”。就是这样一位不负责任的人,后世的日本人对他的尊崇和宽容却是无以复加的了。不仅被尊为大文豪,而且还归纳其自杀原因为患有“境界型人格障害”,其实,太宰治不仅是大文豪,他还是一位大酒豪,据说一次能喝一升酒。所以说,他的自杀,固然有可能是看破人生屡次自杀未遂的成功之举,可谁又知道这里有没有酒精成分从中作祟呢?
芥川龙之介不用介绍了,仅是芥川奖的影响就让人们根本不用脑补也明白他在日本文学史上的地位。芥川龙之介自己曾说过:决定他的命运的“四分之一是遗传,四分之一是境遇,四分之一是偶然——我的责任只是四分之一。”由此也隐隐透射出了他的人生应该算是不幸的。事实也正是这样,在他临死前,个人、家庭、社会三方面的境况已使他陷入人生苦恼的深渊,导致神经严重衰弱,这也致使他早已产生的厌世思想日益严重,并逐渐形成了“周围是丑恶的,自己也是丑恶的。人凝视眼前这些东西而活是痛苦的。然而,人又强迫自己这样活着”的认识。从这几句话里,也隐隐透出了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滋生出了对彼岸净土的一丝向往,于是,在完成了《续西方之人》后,他选择了吞药自杀。
三岛由纪夫,被尊为小说家、剧作家、随笔家、评论家,政治活动家、皇国主义者,看看他所获得的这些称号就大致知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三岛由纪夫无论是在日本国内还是海外都是大名鼎鼎,感觉这倒不光是他的文学地位使然,更重要的应该是他在1970年11月25日占领了日本自卫队驻地的总监室,发表了激烈的演说后选择了剖腹自杀这个轰动事件让他更名声在外的。看三岛由纪夫的作品,几乎每一部作品都涉及死亡。可以说死亡意识贯穿三岛的整个创作生涯。对于他来说,死不代表恐惧,而是一种美丽的、使人向往的东西。而且他认为,在死亡的美中,美的极至就是完美的男性肉体的死亡。三岛由纪夫欣赏美的肉体被毁坏的瞬间美,这从他的《假面自白》中的塞巴斯蒂昂殉教之美到《丰饶之海》中阿勋的武士之举,无不体现了三岛这种极至之美的美学观。而他自己最后的剖腹死谏,感觉得出他是想把“自杀美学”演绎到一种极致的艺术美层面,以警世人,可惜,功夫没练到家,需补刀才完成了这一壮举,只落了个空留悲壮在人间了。
川端康成,他的自杀被日本人誉为“美的升华”。这位1968年就成为日本第一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文豪,在当时的环境下可以说是集人生一切成功与快乐的大成者,但川端康成却如流星一逝,给世间留下了无穷余味。不过,从其平时最喜欢的一休大师的一句“佛界易入,魔界难入”和他所认为的“没有比死更高的艺术”以及他最持同感的芥川龙之介在遗书中写的“所谓自然的美,是在我‘临终的眼’里映现出来的”等有关川端康成的资料来看,川端康成应是难以等待要在“临终的眼”里才能看到真正的自然之美而主动跳入魔界,以求早些看到这临死的自然瞬间之美,才于1972年选择了口含煤气管自杀的。
上述几位大作家的自杀可以算作代表,当然,20世纪自杀的日本文人还有许多,但他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混到了真正穷途末路非死不可的地步,相反,却大都是在正值大展才华达事业顶峰时选择自杀的,分析其原因,这固然有自然、宗教等因素在起着作用,也与自古传承下来的武士自杀丰骨之影响,以及日本人普遍抱有的“以死而生”的宽容自杀的传统有关,但这些作家而且是名作家的自杀,从他们所追求的目标来看,似乎已突破了这些传统文化、宗教、习俗等对普通日本人“死意识”的影响,可以说是成就了我们难以理解的所谓的日本的“自杀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