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学术界抄袭成风,上到教授院士,下到各级学生。光是两个网站揭露出来的就是成百。面对这种局面,国人处之泰然。只有几个学术打假人士,不依不饶,不时逮住一、二文抄公示众。被抓住的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或混淆黑白,百般抵赖,或铮铮有词,列出无数冠冕堂皇的抄袭理由。而漏网之鱼,十之八、九。这些抄袭者,如过江之鲫,又当官,又升职,又窃取大量科研经费。抄袭不再被视作无耻下作之事,认真做学问变成了吃力不讨好,于是学术界被搞得是非不分,乌烟瘴气。
笔者在国外,也做些学问,面对国内的这种局面,心中万分迷茫:难道偌大个中国,就没有人在读书了?
如果有人读书做学问,这些人首先包括学术出版社和刊物的编辑和审稿人。这些人理应是饱学之士,对本专业的文献,虽然不能篇篇精通,但应该大多略知一二。有抄袭之作送上门来,难免露出蛛丝马迹,一经核实,立即退稿,并附上一函,视抄袭者地位之高低,情节之轻重,或警告,或呵斥,或联合同仁刊物封杀,断了抄袭者再作如此下作之事的念头和可能。
当然,编辑、审稿毕竟人数有限,漏网之鱼在所难免。如果国人还读书做学问,以国内学术队伍之庞大,抄袭之作一出,不足三月,就会被一群读书人发现,即使大多数人温文尔雅,总也会有疾恶如仇之士拍案而起,把文抄公揪出来示众。
有了这样的编辑、审稿和读书人,就有了一个文抄公如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局面。有了这样的局面,有心抄袭的人也会知难而退,认真读书做学问去了。相反,没有了读书人,抄袭之徒才有机可乘。不读书了,又要凭出版物评职称,升官发财,于是大家只好去抄袭了。
几年前笔者在国内英语教学的刊物上发表了一篇文章,编辑部寄来了刊有该文的那一期,翻开一看,里面有一篇文章,从题目,到内容,到结构,到例句、图表,与我在另一“兄弟刊物”上发表的文章大致相同,只是压缩了内容,作者是上海市某中学的老师。如果该刊物的编辑或审稿人经常阅读兄弟刊物的文章,不难发现这是篇抄袭之作。最近又见到国内某教授在引用本人在国外英文刊物上发表的文章时,引一部分,窃一部分,打擦边球。开始点明是我的,到了后来我的就成了她的。这种手法,不象前者明目张胆,若不是同时熟悉我的英文原文和该文,还真不易看出其中奥秘。但若是审稿人认真一点,翻翻原文,也不难看出问题。
抄袭成风,当然有许多因素,但它泛滥到今天这种地步,我们真该问一问:偌大个中国,还有多少人在认真读书做学问?
不读书,当然也有许多原因。一是学术浮夸风。读书做学问是个逐渐积累形成的过程。读书人要耐得住寂寞,养深积厚,然后有所心得和发现。同时,读书人也需要一个允许他们积厚薄发的环境。没有马上做出学问的压力,他们可以好好地读几年书。遗憾的是,现在国内的学术浮夸风愈演愈烈。举个例子。北美大学一个文科的博士生读五年博士,不必发表任何文章,只要完成课程,博士论文过关,即可毕业取得学位。国内许多大学要求学制三年的博士生在毕业前发表两到三篇论文。在这样的学术大跃进的气氛下,认真读书、养深积厚的人自然日子不好过。于是,为了毕业,东拼西凑,有时还要作些交易,完成任务大吉。
二是经济利益。自从国人有了教育产业化这个混帐想法后,学术就和金钱挂上了钩,读书做学问都和经济利益密切相关。学术多产意味着科研经费多,奖金多,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处。于是,国人中有佼佼者,一年发表上百篇文章,更有一稿五投六投,屡投屡中者。按理说,把学问与经济利益相结合并非一定坏事。弄好了,它可以鼓励学人多读书、做好学问。可是,在我们这个一切向钱看、缺乏准则和理想的社会现实里,在一个文章的数量与读书多少、学问如何没有直接的关系的环境中,在文章关系到车子档次的高低、房子的大小这样既实际又面子的问题时,那么,潜心做学问者不光是个傻瓜,而且是个贫穷的傻瓜。
再说,学问应该是从大学时代做起。可是这些大学生在高中时代过的是什么日子呢?我的侄儿,高中三年,早晨六点起床,六点四十五分之前必须到校早读,在学校十三个小时,晚上八点多到家,吃过饭后再做两个多小时作业,十一点多睡觉,每天睡眠时间不到七个小时。周末休息半天,国庆、五一等长假一般只能休息两到三天,寒、暑假也要上课。经过这样三年摧残教育下来,虽然进了大学这读书的场所,对读书却已经是深恶痛绝,自然以休息、娱乐为重。所以这学风日下、无人读书的账,应该把中学的摧残教育也算上。
在一个抄袭之作泛滥的国度,也就没有好书可读,也就让人没有了读书的欲望。大家不读书了,于是抄袭之作更加泛滥。
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如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