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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留給我們的反思
送交者: 夏榆 2003年01月22日19:37:11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一代文豪郭沫若在身後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財富,也留下了巨大的反思空間。在郭老誕辰110周年之際,本報記者就國內學界對郭沫若的反思和爭議採訪了學者丁東,在緬懷和頌揚一位世紀老人的時刻,我們也得以從別樣的視角審視一代學人。

  南方周末:我們為什麼反思郭沫若?

  丁東:魯迅之後,郭沫若被樹為文化旗手。解放後,他一直擔任中國科學院院長、中國文聯主席,位居科學藝術兩界首席,並一直兼任國家要職。毫無疑問,郭沫若是建國後中國知識界主流的代表。

  我們需要探尋的是,在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漫長的煉獄中,郭沫若有着怎樣的心路歷程。郭沫若在科學和藝術上都是勤奮的,他並沒有因位居高官而鬆懈著述,對郭老的成就已經有許多傳記、論文、回憶文章作了充分的讚揚。20世紀的五六十年代,中國知識分子是在一場接一場的運動中度過的。除“文革”那一場運動對郭老有所傷害之外,他一直充當運動先鋒。比如他率先對諸如胡適派、胡風集團、右派分子等革命對象聲討、批判;同時他又盲從和推動個人迷信,他在生前面世的那些白紙黑字,很多已經很難經受歷史的檢驗,有些明顯的過頭話。

  我們把郭沫若作為一個生活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70年代的中國知識分子加以考察,可以看到他身上所體現的中國知識分子的悲劇。這種悲劇在每個知識分子身上的表現千差萬別。郭沫若因為經歷和地位的特殊,他本身上就有了一種典型意義。

  南方周末:引起人們爭議的是郭老的後半生。

  丁東:1948年郭沫若在香港發表措辭嚴厲的檄文《斥反動文藝》,把沈從文界定為“桃紅色”作家,朱光潛界定為“藍色”作家,蕭乾則是“黑色”作家,“我們今天打擊的主要對象是藍色的、黑色的、桃紅色的作家,這一批作家一直有意識地作為反動派而活着”,必須“毫不容情地舉行大反攻”。

  據沈從文的夫人張兆和回憶:1949年2月、3月,沈從文不開心,鬧情緒,原因主要是郭沫若發表的那篇《斥反動文藝》,當時他壓力很大,受刺激,心裡緊張,覺得沒有大希望。他想用保險片自殺,割脖子上的血管。沈從文從此徹底告別了他心愛的文學事業。

  類似的聲討式的批判貫穿在郭沫若1948年以後的政治和文化生涯中。

  1955年,胡風問題由文藝思想之爭、宗派之爭被升級為與反革命集團的鬥爭。同年4月1日,郭沫若發表了《反社會主義的胡風綱領》。之後,他又發表文章《請依法處理胡風》。

  南方周末:“焚書”之說也是郭老遭人詬病的地方,你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嗎?

  丁東:1966年4月14日,郭沫若在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十三次會議上,有一個沉痛的發言,他說:“在一般的朋友、同志們看來,我是一個文化人,甚至於好些人都說我是一個作家,還是一個詩人,又是一個什麼歷史學家。幾十年來,一直拿着筆桿子在寫東西,也翻譯了些東西。按字數來講,恐怕有幾百萬字了。但是,拿今天的標準來講,我以前所寫的東西,嚴格地說,應該全部把它燒掉,沒有一點價值。”

  這番話的本意並非真的要燒書,無非是以詩人的誇張認定自己的文字“沒有一點價值”,以此表示從頭改造自己的決心。但4個月後焚書成為一種風潮。有人據此指責郭沫若這番話是開了“文革”大規模焚書的先河,這顯然是誇大了郭沫若發言的威力。但是,這番話出自文壇泰斗之口,確實為全盤否定歷史的極“左”思潮助長了聲勢。

  郭老的晚年,每當發生重大政治事件,往往要發表詩詞表態。

  比如,1966年9月9日發表題為《文革》的詩詞,歌頌“文革”的到來。“四五”天安門事件之後,寫了《水調歌頭———慶祝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十周年》。五個月後,中國政治格局發生了重大變化,郭老又寫了一首《水調歌頭·粉碎四人幫》。

  南方周末:作為詩人的自由和作為學者的獨立在後期的郭老身上已經難覓蹤跡。

  丁東:學界對郭沫若的反思除了他的個人品德,還有學術品質。郭老1950年代之後的幾乎所有的創作,詩歌也好、戲劇也好,甚至學術研究,都極大程度表現出一種非己的狀態,譬如,郭老在評論毛澤東詩詞和書法時說:“主席並無心成為詩家或詞家,但他的詩詞卻成了詩詞的頂峰。主席更無心成為書家,但他的墨跡卻成了書家的頂峰。例如以這首《清平樂》的墨跡而論,‘黃粱’寫作‘黃梁’,無心中把粱字簡化了。龍巖多寫了一個龍字。‘分田分地真忙’下沒有句點。這就是隨意揮灑的證據。然而這幅字寫得多麼生動、多麼瀟灑、多麼磊落。每一個字和整個篇幅都充滿着豪放不羈的氣韻。在這裡給我們從事文學藝術的人,乃至從事任何工作的人,一個深刻的啟示。那就是人的因素第一、政治工作第一、思想工作第一、抓活的思想第一,‘四個第一’原則,極其靈活地、極其具體地呈現在了我們眼前。”

  郭老是飽學之士,對毛澤東出現的錯別字、書法中出現的筆誤不僅不指出,還要在評論中編出一套說辭,硬把毛澤東這些失誤說成是優點,並且發揮到“四個第一”的政治高度。

  1971年10月,郭老建國後惟一的一部關於文學的學術著作《李白和杜甫》出版,這部書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作者力圖“以今天的標準”來揚李貶杜。所謂“今天的標準”實際上是在迎合個人崇拜的潮流。郭老在拔高李白的同時對杜甫的人格和作品作了苛於前人的貶損。

  郭老的悲劇在於,作為一代文壇泰斗、史學大師,他不是沒有自省能力,而是有心自省,無力自拔。“文革”中,其子被抓,危在旦夕。於立群讓他在當晚的宴會上向周恩來求救,他竟未能發一言。他內心世界其實極為痛苦,性格中軟弱的一面,又加劇着這種痛苦。

  郭沫若留給後人的不僅有巨大的文化財富,還有晚年的悲劇歷程。他的內心世界是一座巨大的冰山,我們能夠看到的只是露出的一個尖頂。其餘部分,也許永遠無法浮出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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