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萬維讀者為首頁 廣告服務 技術服務 聯繫我們 關於萬維
簡體 繁體 手機版
分類廣告
版主:諍友
萬維讀者網 > 教育學術 > 帖子
保姆揭秘:我在名教授家看到腐敗
送交者: 程采 2004年11月09日18:35:17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本文主人公,對自己看到的校園裡的腐敗現象痛恨不已,可由於自己勢單力薄,根本無力改變些什麼。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到本刊特約記者,大膽披露了自己看到的隱藏在大學校園裡的黑幕!

在讀這篇文章之前,讓我們首先向這位打工妹的勇氣與良心致敬!

我叫尉囡,今年23歲,是四川達縣人。2000年7月,我高考落榜後來到武漢一所知名高校的教授家裡做保姆。

之所以選擇到教授家打工,是因為我並沒有放棄求學深造的想法,在這裡不但能耳濡目染校園文化,而且對我以後繼續讀書肯定很有幫助。於是,我盡心盡力地照顧着張教授一家人的起居生活。知道他們口味清淡,我就買來菜譜學着做淮揚菜給他們吃。很快我就贏得了他們的好感。

因此,從2001年1月開始,他們就把我的工資從每月350元漲到了400元。3月,張教授為我到“自考辦”報了名,要我參加自考。張教授夫婦還很尊重我,在別人面前稱我為“乾女兒”,連來張家的客人也對我很客氣。

張教授既帶碩士研究生,也帶博士研究生。大學裡,師生們稱他這樣的人叫“博導”。張師母曾很驕傲地告訴過我,張教授每年都要帶十幾、二十個學生,想成為他學生的人特別多。我對張教授充滿了崇敬,但是後來目睹了張教授對考生的一些舉動,又讓我覺得很不是滋味。

2001年3月的一天,張教授家來了位客人。聽了他和張教授在客廳的談話,我才知道,這個人叫何遠國,想考張教授的博士研究生,這次是來找張教授請教問題的。

張教授熱情地接待了何遠國,除了告訴他面試前要看什麼書,還囑咐他注意身體,加強營養。張教授有那麼多的學生要帶,竟然還能細心到關注學生的健康和飲食,這讓我感動不已。

4月底,何遠國又一次來到張教授家。這次,他很沮喪地告訴張教授,自己的總分上線了,但是分數不高,加上名額有限,恐怕當年上不了學。何遠國差點都要急哭了,他說如果今年上不了,明年單位可能就不會再讓考了,而且即使明年能再考,也占了後來同事的名額,同事間會鬧矛盾。說着,何遠國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張教授,說信封里裝着3000元錢,讓張教授幫助活動活動,還表示要是錢不夠,可以再送兩三千來。

我本來以為,張教授會嚴詞拒絕何遠國。可是,沒料到,張教授竟然接過了何遠國的信封,還打開封口看了看,然後扔在茶几上。他對何遠國說:“我儘量幫你活動。要是行,估計是要再花點錢的。”見張教授鬆了口,何遠國一疊聲地說:“那當然,那當然!” 何遠國出門的時候,衝着我禮貌地笑了笑。他的笑容很複雜,既欣喜,又有點苦。

一個星期後,我接到何遠國打來的電話。因為張教授夫婦都不在家,他就問我是否知道他讀博士的名額下來沒有。我說不太清楚,何遠國便很客氣地請我幫忙問問。當晚我把何遠國打來電話的事告訴了張教授,他沉吟了片刻,對我說:“他要再來電話,你就說你什麼也不知道,讓他自己來一趟。”

第二天何遠國打來電話,我照張教授的話回復了他。第三天,何遠國來了。張教授對他說,事情辦得差不多了,就是學校教務處那邊還有點麻煩。何遠國會意地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紙袋,從裡面抽出一幅畫交給張教授說:“這是一張金箔畫,您看看能不能送出去,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張教授拿着那張金箔畫,翻來覆去地看過後,裝回到紙袋裡,又扔在茶几上說:“行,我再去努力努力吧!”

這天我送何遠國出門的時候,發現他沒有一點欣喜的表情,也沒像前兩次那樣對我點頭微笑。他低着頭,深深地又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那一刻,我突然非常同情他:他應該是個很好學的人,考試也考得不錯,可想讀書還是那麼難!我忍不住安慰了他一句:“你別太擔心了,張教授一定會幫忙的。”他沖我咧了一下嘴,就走了。

那幾天晚上,我失眠了。張教授這樣收學生的錢和貴重禮物算不算受賄?他還要把東西送給學校教務處的人,那他又是不是在行賄……

然而,一直到了6月初,那張金箔畫還躺在張教授的書桌上,我沒看到張教授把它拿走送什麼人。我突然想到:張教授會不會是在主動向學生要錢要東西呀?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我怎麼能懷疑張教授呢?他待我多好啊!我命令自己不許胡思亂想。

到了7月份,張教授告訴何遠國,他的名額搞到了,但還需要點錢最後打點一下。何遠國很快又給張教授送來了2000元錢。這以後何遠國才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成為了張教授的博士研究生。

看到這一切,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原來讀博士不完全是靠實力呀,何遠國讀了博士,但是那些沒給張教授送錢的人呢?也不知道張教授是拿掉了誰的名額給了何遠國,那人說不定像我一樣來自農村,因為貧困而失去了這個機會!我突然又對自己的出身充滿了自憐。 2001年9月,何遠國開始讀博士了,他成了張教授家的常客。我和他也漸漸熟悉起來。他知道我不是愛多嘴的人,就經常跟我像朋友那樣聊天。

博士和碩士上課,不是像中小學生一樣大家坐在教室里聽講,而是平時各學各的,導師有事就把大家叫到一起談談,這種“談談”就是上課了。張教授就經常把學生全叫到家裡的大客廳來上課。

張教授除了當老師,自己還開了個公司,經常能接到科研項目。2002年春節剛過,張教授就把他帶的碩士研究生們叫到家裡上課,問大家誰願意到他的公司里做活,每個月固定給500元報酬,如果項目大(也就是錢多),還能發點獎金。

有個研究生問張教授,如果他到公司做活占用了時間,論文做不出來怎麼辦呢?張教授很輕鬆地告訴他們:“我是幾家重點期刊的審稿人,你們的論文經我的手就不怕發不掉。你只要參與了項目,就有了東西寫論文。如果實在沒什麼成果可寫,就看別人的論文,看懂了以後,換一種角度再寫一遍就是你自己的論文了。”學生們頓時輕鬆了起來,好幾個學生都說願意去公司做活。張教授滿意地笑了。

過了一段時間,張教授又把博士生們叫到家裡問了同樣的問題,但他們的反應就完全不一樣了。沒有一個博士願意到張教授的公司里去幹活——他們都說沒時間。張教授很不高興。他對大家說:“你們不肯做項目,將來論文就很難說了。”

我私下問何遠國,為什麼碩士和博士對到公司做活的態度不同。我說:“張教授多好呀,自己開公司賺錢,還帶大家一起賺。你們竟然都不願意去,真傻!”

哪知何遠國皺着眉頭對我說:“你不懂就別亂說別人傻!在教授的公司幹活,那就成了他的廉價勞動力了——你活做不好,很快他就不要你做了,一分錢也不會給你;你活做得好,被教授看上了,只要活沒完,也就別想着畢業了——他會說你的論文不過關,讓你一直替他把活做完。”

何遠國越說越激動:“其實,現在有很多導師都開公司,自己賺‘海’了,買房買車,日子過得很滋潤。可是誰能想到,導師們的公司是哪些人在替他們撐着——都是像我們這樣的在讀碩士、博士。剛才張教授其實就是在要挾大家幫他做活。”

聽了何遠國的一番話,我真的驚呆了——在我眼裡如此神聖的高等學府,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料,何遠國又說:“還有,導師給研究生一個月500元,你知道他自己賺多少嗎?我們這樣的“員工”,如果導師到社會上去聘請,沒有幾千塊一個月是請不來人的。”何遠國還說,他剛入學的時候就聽說,他之前有個博士生,幫張教授做了個活,張教授給了他4000元錢,可那個博士很生氣,因為那個活全是他一個人做的,張教授得到的經費是40萬元啊!也就是說,除了材料費,張教授自己淨賺了大約30萬元。

一開始我還不相信何遠國說的話,當我親眼見到一位博士登門造訪,求張教授手下開恩的時候,我才相信了這一切。那個博士因為不肯再廉價為張教授幹活,他的論文一直得不到張教授的肯定,因此他讀博5年多了,還不能畢業,就一直在學校這麼幹“耗”着。

知道了這些事,我對張教授沒有了好感。我甚至開始“鄙視”他:他一個堂堂的大學教授,竟然如此貪財!不光貪財,他還不讓有才華、有能力的學生畢業!

可是何遠國告誡我,不論我聽到張教授的什麼事,產生什麼樣的想法,都不要在張教授夫婦面前表現出來,否則我可能就會在張家干不長了。何遠國還說:“你也不要把這些事看得多麼了不得,很多教授都是這麼幹的,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可是我還是很久都想不通:在城市馬路上闖紅燈都有警察管,這些教授做這樣的事就沒人能管了嗎?還是人們根本不想管呢?

在張教授家的日子長了,我對校園的陰暗面了解得也越來越多。我發現,在許多教授們的世界裡,有着我根本不知道的“遊戲規則”。如果不是一次張教授喝醉了,多說了些話,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這些規則。

那天,張教授從學校組織的宴會上回到家裡,很得意地對我說,在系裡,他每年發表的論文數量都名列前茅。他毫不避諱地告訴我,他當年確實是靠自己的拼搏搞出了科研成果,論文也獲過獎。但現在的論文基本上都是他帶的研究生搞出來的,學生們所有的論文他都是第一作者,因為他是導師,所以學生不署他為第一作者,張教授就不推薦,他們的論文就很難發表。

那天,趁着酒性,張教授還告訴我了很多“黑幕”。他說,論文的好壞有很多“花樣”,而“花樣”就在於論文和項目是否能獲獎,能獲獎就是名利雙收了。而要獲獎,就一定要和評委搞好關係。評審前,要常常請評委們吃飯、旅遊,他們購買大件物品要能為他們“埋單”,只要和各位評委拉上關係,評獎就成功了一半。評審時,還要給各位評委送點“的士費”——當然不要人家真的拿的士票來報銷,只要直接給個紅包,說一句“交通補貼”人家就明白了。至於紅包大小則要根據當次評審的重要性來定了。這樣下來,想不“獲獎”也難哪!

張教授笑得很自然,說得很得意,但我卻像吃到了變質食物一樣,有些噁心,心裡充滿了厭惡。

說到獲獎的情況,張教授的話更多了。他說,論文和項目獲獎了,在學校里評職稱就有了資本,但更關鍵的是,項目獲獎後,就會有更多的人和單位將項目交過來做。只要有項目做,那就一定能賺到錢。

此外,張教授還告訴我,現在有很多發了財的私企老闆和行政官員為了提升自己,都願意到大學來“補拿”文憑。而那些人都很忙,根本不可能靜下心來做學問,於是他們的畢業論文就成了大問題。而這些人如果是他的學生,就“不能”不幫他們一下了。再說這些人都有很強的“實力”,幫了他們就等於幫了自己。

我很奇怪:為什麼平時慈祥、睿智的張教授說到這些“貓膩”時,一點也不臉紅,反而津津樂道呢?我記得中學課本里有篇文章說:“知識分子是中國的脊梁。”可是看看這些“脊梁”們現在都在做些什麼呀!

2003年4月,我終於考完了中文自考的所有課程,拿到了中文專業的本科文憑。此後,我開始思考自己接下來到底該走哪條路——是在張教授家繼續做保姆,還是出去找個工作呢?就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何遠國建議我,不如請張教授幫幫忙,讓我考他們學校中文系的研究生。畢竟,拿個研究生文憑找工作會容易些。

我把考研究生的想法告訴了張教授之後,他對我說:“你努力讀書,有上進心,這很好。但現在讀研究生學費太貴,你暫時負擔不起;另外,我和中文系的人並不熟悉,找起人來也很麻煩的。”

我突然想起當初何遠國上門拜訪的情景,心裡什麼都明白了:張教授不能為我這樣的打工妹“白忙活”,如果我不能“有所表示”,他是不會幫我的忙的。

最後,我選擇了從張教授家“辭職”。2003年10月11日,我應聘到成都的一家文化公司做校對,月基本工資700元。現在業餘時間我仍然手不釋卷,一邊工作一邊備戰考研,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取得碩士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

備戰考研的過程中,有些曾經考研落榜的考友,得知我曾在教授家裡工作後,還特意找到我,要我給他們介紹幾個願意“幫忙”的教授,想提前和導師“交流”、“溝通”一下,這讓我感到很不舒服。校園的腐敗在老師和學生之間蔓延開來,我不好說這是老師的錯還是學生的錯,難道真得就沒人出來管一管嗎?

(由於可以理解的原因,文章中的人名、地名均做了技術處理。)

(2004年8月下半月版《打工》 口述:尉囡 作者:程采)

0%(0)
0%(0)
標 題 (必選項):
內 容 (選填項):
實用資訊
回國機票$360起 | 商務艙省$200 | 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出爐:海航獲五星
海外華人福利!在線看陳建斌《三叉戟》熱血歸回 豪情築夢 高清免費看 無地區限制
一周點擊熱帖 更多>>
一周回復熱帖
歷史上的今天:回復熱帖
2002: 鮑林晚年的失誤及其啟示
2002: 最新全球高校獲諾貝爾獎人次大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