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科學》裡的中醫殘跡 　　作者：bangbu1996 　　表面看，中國的“西醫”大家們對中醫集體失語。這其實是情有可原的， “大家”也是活在“中國特色”四個字下的人，總不能違反憲法吧。我聽過幾位 溫文爾雅的大腕級專家私下談論中醫，不料也“憤”得很，把中醫鄙薄得一錢不 值。實際上，我們從權威教科書《內科學》可以讀出現代醫學對中醫的態度。 　　十八年前我讀的是第二版，之後每出新版我幾乎都要讀一遍。總的來說， 《內科學》裡的中醫內容越來越少，到最新的第七版，已經只剩下些殘跡。這殘 跡不象圓明園遺址般暗示着往日的輝煌，更象是闌尾和尾骨，象徵着進化的殘痕 而已。 　　第五、六版主編葉任高先生是中西醫結合大家，他在六版緒論里說“對某些 疾病，如經循證醫學確能證實採用中西醫結合治療，其療效優於西醫藥者，理應 予以採用”。儘管如此，六版里“予以採用”的中醫內容還是很少，大約很少有 “確能證實”的吧。七版的緒論里就完全刪除了關於“中西醫結合”的一段，這 可視作現代醫學堅決的表態。 　　在《呼吸系統疾病》一篇里只有兩處提及中醫，一是《上感》一節：“具有 清熱解毒和抗病毒作用的中藥亦可選用，有助於改善症狀，縮短病程。”這一句 估計在以後更新版中會被刪除或修改，因為似乎沒有“縮短病程”的可靠證據。 二是《原發性支氣管肺癌》一章有：“祖國醫學有許多單方及配方在肺癌的治療 過程中，可以與西藥治療起協同作用，減少患者對放療、化療的反應，提高機體 抗病能力，在鞏固療效、促進、恢復機體功能中起到輔助作用。”在其他許多重 要呼吸疾病如肺炎（包括非典）、支氣管擴張、肺結核、哮喘、慢阻肺、肺栓塞、 呼吸衰竭、肺心病、ARDS、間質性疾病等等，均不提中醫一字。我們可以看到中 醫喜歡並“擅長”治療這兩種病：上感（自限性疾病）和肺癌。 　　循證醫學在心血管方面取得的成就最為突出，因此在這一大篇里幾乎沒有中 醫什麼事（實踐中中國醫生大量使用中成藥是違反現代醫學原則的）。只在《穩 定型心絞痛》一節提到：“中醫中藥治療：目前以‘活血化瘀法’、‘芳香溫通’ 和‘祛痰同絡’法最為常用，此外，針刺和穴位按摩治療也可能有一定療效。” 《心肌炎》中有一句：“近年來採用黃芪、牛磺酸、輔酶Q10等中西醫結合治療 病毒性心肌炎有抗病毒、調節免疫和改善心臟功能等作用，具一定療效。”在心 衰、心律失常、高血壓、先心、風心、心梗、心瓣膜病、心內膜炎、心包疾病、 周圍血管病等不提中醫一字。 　　《消化系統疾病》提到中醫的有幾處：1、《慢性胃炎》“消化不良症狀的 治療：抑酸或抗酸藥、胃黏膜保護藥、動力藥、中藥均可試用。”2、六版中有 《慢性乙肝》一章：“中醫藥辨證治療對改善症狀及肝功能有較好療效，對病毒 的作用尚未肯定。”七版刪了這一章，但《中國乙肝防治指南》中是這樣評價的 “中醫中藥治療慢性乙型肝炎在我國應用廣泛，但多數藥物缺乏嚴格隨機對照研 究，其抗病毒療效尚需進一步驗證。”3、六版《肝硬化》提到：“中醫藥治療 內硬化歷史悠久，確能改善症狀和肝功能，一般常用活血化瘀藥為主，按病情辨 證施治。”七版則刪除中間“確能改善症狀和肝功能”一句，這相當含蓄，已經 照顧中醫的面子了。4、六版《原發性肝癌》：“多採用辨證施治、攻補兼施的 方法，治則為活血化瘀、軟堅散結、清熱解毒等。中藥與化療、放療結合時，以 扶正、健脾、滋陰為主，可改善症狀，調動機體免疫功能，減少不良反應，從而 提高療效。”七版完全刪掉，說明編者對中醫在肝癌上的作為是否定的。5、四、 五版《胰腺炎》“中醫藥，對急性胰腺炎效果良好，主要有：柴胡、黃連、黃芩、 枳實、厚朴、木香、白芍、芒硝、大黃等，隨症加減。”七版改“效果良好”為 “有一定療效”。改得相當微妙。中醫比較熱中治的如消化性潰瘍、功能性胃腸 病、炎症性腸病等章不提中醫一字，這很有意思。 　　《泌尿系統疾病》中的中醫內容是全書最多的。六版《總論》：“祖國醫學 的辨證施治為腎臟疾病提供了又一治療手段，大黃、雷公藤總甙、黃芪等製劑的 作用也已得到很多的實驗研究證實。有關某些中草藥（如關木通等）可能具有的 腎毒性已得到重視。”七版改“可能具有”為“具有”，這個是十幾年前國外就 已證實了的結論。《急性腎小球腎炎》：“急性腎小球腎炎屬中醫‘風水’，多 由於感受風寒，風熱及濕邪所致，疾病分兩個階段，即病變發展期和恢復期，病 變發展期有外感表症及水腫、尿少、血尿等症狀，次期中醫治療往往採用祛風利 水、清熱解毒、涼血止血等治療法則，常用方劑有越婢加術湯、麻黃連翹赤小豆 湯、五味消毒飲加減。恢復期主要為余邪未盡，正氣雖有耗損，但臨床表現虛症 不明顯，故治療仍以祛邪為主。”搞的挺複雜的，但其實這也是一個自限性疾病， 而急進性、慢性、隱匿性、間質性等治療困難的腎炎不提中醫一字。《腎病綜合 症》提到的中醫治療方法在全書中最具體，大約被認為是“確能證實”的吧，但 也只是西藥的輔助用藥：“單純中醫中藥治療NS療效出現較慢，一般主張與激素 和細胞毒藥物聯合應用。”然後從“辨證施治”、“拮抗激素及細胞毒藥物的副 作用”、“雷公藤總甙”三個方面談了具體用法。六版《慢性腎衰竭》有：“在 西醫治療的基礎上，進行辨證論治地加用中藥，有一定療效。主症為脾腎氣虛者， 可用參苓百術散合右歸丸加減；脾腎陽虛者，可用真武湯加減；陰陽俱虛者，可 用腎氣丸加減；兼症有濕濁者，在治本方中加化濕泄濁藥；有瘀血者，加活血化 瘀藥。但在上述所有方劑中，均一律加入大黃9—12克，並隨患者的個體差異性 進行劑量調節，務使每日派軟便為度，每日一劑，水煎服。研究表明大黃能延緩 腎衰的進展。”七版刪除了這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語。 　　血液病我記得在第二版還有不少中醫內容，如再障、白細胞減少等章節，七 版幾乎刪除乾淨了，只在《出血性疾病概述》提到：“傳統醫學稱出血性疾病為 血症。現代醫學研究表明，中藥中有止血作用的藥物相當多，如蒲黃、重樓、柿 子葉粉、血凝片等有減低血管通透性、收縮血管的作用，血餘炭粗晶液、大黃等 有增強血小板功能的作用，荊芥炭脂溶性提取液、赤石脂、血餘炭粗晶液、黨參 注射液等可增強止血功能。”然而，在以後的各論里（近十種出血性疾病）又絕 無一字推薦這些藥物來止血，這顯得很奇怪。 　　《內分泌》通篇沒有中醫的事。 　　《代謝和營養疾病》的總論提到：“祖國醫學對營養病和代謝病早有記載。 例如對腳氣病、糖尿病的病因、發病機制、臨床表現、預防和治療等，均有論述， 並提出很有價值的事餌療法，不少沿用至今。”但在《糖尿病》一章滿滿九頁的 治療中沒有中醫一個字。 　　《風濕性疾病》是中醫最感興趣也是“祖傳秘方”最多的一大類病，如類風 濕、紅斑狼瘡、強脊、乾燥綜合徵、血管炎、皮肌炎、系統性硬化、骨關節炎、 白塞病等無不讓中醫“見獵心喜”，但在七版里沒有推薦任何中醫療法。 　　《理化因素所致疾病》裡除了蛇咬傷外，各種中毒如有機磷、鼠藥、一氧化 碳、乙醇、有機溶劑、毒品等以及中暑、電擊、高原病等沒有中醫療法，這些多 是重急症，中醫也都是按西醫的方法處理的。 　　從百度里看，中醫們動不動就攻克諸如糖尿病、高血壓、胰腺癌、白血病、 類風濕性關節炎等世界難題，並對SARS有“突出貢獻”。讀了七版《內科學》我 們知道，中醫最擅長的是治療上感、病毒性心肌炎、急性腎炎等自限性疾病；膽 子大的還作為輔助用藥治些癌症、腎綜、肝硬化、穩定型心絞痛、胰腺炎；對 SARS的貢獻是零。僅僅如此。這是七版《內科學》告訴我的，嘿嘿。然而，我認 為，只有當這些殘留的痕跡也抹掉，中國的現代醫學才算是真正進入了純淨醫學 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