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疲勞綜合症 --- 靈與肉，科學與迷信的較量 （寫在即將徹底告別折磨我20多年的虛症之際） 大凡人在遇到不理解的事情時，就傾向於迷信：看見天上打雷，是天公發怒了；身上長瘡，是魔鬼附身了。等等。這不，遇到治不好的病，簡單地歸於精神問題，在我個人看來，就是一種現代人的普遍迷信。 普遍到什麼程度？普遍到學術界，專家的程度！西醫中有個專業術語，叫hypochondria，疑病症，指的是這樣一種情況：某些人經過各種檢查後都沒發現問題，卻自稱這不舒服那裡疼痛。根據傳統西醫，這些人根本沒病，他們的病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是麼？精神的作用有這麼大？覺得自己心律不齊了，心律就不齊了。覺得自己腰痛了，腰就痛了。真是想耶穌，耶穌就到！ 當然，把病因推給心理，也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 至少可以消除醫生的煩惱：可以不再繼續為病人的病情而折磨自己懶惰的大腦（照樣收費！）。因為，心理的問題，大不了一個解決辦法：自我調節。於是留下病人孤苦伶仃地“自我調節”，苦思冥想自己的神經究竟在哪點出了差錯。走投無路，找到心理諮詢醫生一吐為快。可到了下一次看病，心理學家仍然坐在那裡，翹着二郎腿，靜聽你繼續“傾訴”。於是你大概知道了，心理學家也沒招！ 本人基本上屬於這種“疑病症患者”。從小就掛着兩個黑煙圈，青少年時期就嚴重失眠，高中長跑不及格，跑一半下來還心律不齊。但年輕時畢竟還年輕，還可以拼搏一番，進入中年後由於各種原因就一發不可收拾了，精力直比七，八十歲的老年人。近幾年嚴重到氣短，常常連話都不能說的程度。曾經拜訪了無數醫生都無濟於事。更要命的是身體虛弱後帶來的精神壓力：當一個人生活全得靠自己，但自己卻疾病纏身，更沒有人甚至專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時，其心理承受的痛苦難以言喻。醫生找不出原因就罷了，最後連很多朋友（是朋友的千萬不要生氣，我不是在指責你）都認為你是精神有問題。“你不要去想它嘛”， “你是不是太緊張了”，“你不要老說你有病好不好？”“我不喜歡聽你說你沒有精力。你有的精力！你沒有精力是因為你認為你沒有精力！” 漸漸地，自己也仿佛真的犯精神病了。。。 絕望之餘想起了中醫。至少，中醫沒有把我當成精神病人對待。人家至少承認我是有病的，是麼？於是氣虛，血虛，腎虛，脾虛，一大堆“虛”，總之自己和哪種虛都掛得上鈎。啊，終於找到救藥！這補那補，一補就是幾年。不見什麼好轉，哦！原來，中醫也有可能誤診！“虛”也是很有講究的。有陽虛陰虛之別。幾年前被一位高手診斷我是陽虛，要吃金匱地黃丸，這前不久又被另一位高手一口咬定說我不可能是陽虛，而只可能是陰虛，要吃六味地黃丸，千萬不能吃金匱地黃丸，不然越吃越虛。。。“可我這都吃了好幾年的金匱地黃丸了？！”。。。 沒辦法，只好當場“虛”倒。 當然也不是沒有好的時候。突然好了兩天，症狀消失了，心情絕佳。於是興致勃勃地政要做點事，可剛一動起來沒幾下子，腰就痛起來了，剛一開口多說了幾句話，氣又揣不過來了。如此折騰下去，沒完沒了。。。 真的要瘋了！ 然而我沒有瘋。或者說，我沒有選擇瘋。因為，不管我自己在精神上有多孤獨，我從來沒有沒有相信過醫生（和一些朋友的）的那一套理論，既：我的身體健康問題是源於我的心理問題。原因非常簡單：身體好的時候，我總是很愉快很積極的一個人。而每次的憂鬱和焦慮，幾乎都伴隨着身體的不適而來。不是說我要一口咬定我是全世界心理最健康的人（哪個人能稱他自己的心理是完全健康，沒有一點毛病）？而是我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心理的毛病能夠在這樣大的程度上導致身體的疾病和不適。犯着嚴重憂鬱症而身體健康的人大有人在（我就有兩個好友是這樣的情況）。當然，有人可能要說，你要是精神憂鬱，睡不好覺，長此以往，不就會導致各種身體不適麼？這個道理聽起來很對，但是仔細看看卻並不符合邏輯：直接導致身體不適的，是失眠，而非憂鬱。設想你不憂鬱，但由於種種原因不能睡覺（比如工作加班，或者被通宵嚴刑逼供，等等），你會一樣地承受身體的各種不適。所以，嚴格地說起來，導致身體不適的是缺乏睡眠，而非憂鬱症。並且，從另一面說，很多犯憂鬱症人，卻並不失眠（我那兩個朋友就是這樣）。並且，患虛症的人，也不是每天都失眠。 總之，從我自己的經驗看來，我不認為心理問題會導致如此不可收拾的生理健康狀態。 再次絕望之餘，突然有人建議用食療。其理論是，虛弱的原因，是因為體內的某種非健康細菌（yeast酵母菌）數量增多，導致人體抵抗能力下降，產生一系列併發症。而我們平時吃的食物，很多是酵母菌們的佳餚，所以改換食物，餓死酵母菌，身體健康自然得到恢復。 於是我下決心一試，一兩天下來，感覺就很明顯，一周下來，輕了兩磅，精神面貌判若兩人！於是我接着讀了一些理論，加深了一些對這個症狀的理性認識。在此和大家分享。 西醫在上個世紀70年代晚期，一個叫Dr. C. Orian Truss的allergist (過敏病症專家) 發現了yeast related syndrome（有關酵母菌的病症）。後來有人給了一個更具體的名稱：CFIDS (Chronic Fatigue Immune Disfunction Syndrome)*。根據這個理論，人有很多“莫名其妙”的病症，比如身體疼痛，長期的疲勞感等等，其實是因為身體自身的抵抗力減弱導致的。而抵抗力的減弱，又是因為身體內的一種細菌（yeast酵母菌）增多，給身體的抵抗機制加重負擔而造成的。原來，我們每個人的體內都是一個由健康細菌和非健康細菌組成的一個統一體：兩者共生的生態平衡圈。平時這些非健康的細菌都由人體自身的抵抗機制所控制着，而當某種條件產生時，這些非健康的細菌數量增多，給抵抗機制增加負擔（stress immune system），造成抵抗力減弱，這時，人體就會有很多併發症。 由這個原因導致的併發症狀非常多。下面列出的只是一部分： 慢性疲勞；關節炎；哮踹（asthma），鼻竇炎；注意力缺乏綜合症；學習功能障礙；（女性）例假失調，潰瘍；失眠；便秘；皮膚瘙癢；憂鬱症；焦慮症；胃功能失調；性功能障礙；體重失控；支氣管炎；腹瀉，胃潰瘍；等等。* 其實，從這麼多的併發症看來，這就是中醫里所說的“虛症”。中醫里講的“陰陽失調”，其實就是人體內部的平衡系統被打亂。那麼這個平衡系統，根據這個酵母菌理論，就是人身上攜帶的健康細菌和非健康細菌的生態平衡被打亂。 當然，中醫並沒有認識得這麼具體到位。畢竟，中醫不講究科學研究。 那麼這種不平衡的情況是如何產生呢？不健康的飲食和生活習慣是最大的原因。中國人的不鍛煉的習慣，是滋長酵母菌的良好條件（所以中國人腎虛者多）。中國的不衛生飲食，美國的不健康飲食（垃圾食物），也是酵母菌的最好的養料。還有西醫中的抗菌素。都知道抗菌素傷身體，摧毀人的抵抗力，但如何摧毀的？就是通過餵養酵母菌群，增加抵抗機制的負擔，導致抵抗機制的減弱。 再說診斷。既然說得這麼清楚，那麼西醫為什麼在這麼長的研究過程中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根據Dr.Cranton的觀點*，這是因為，酵母菌是每個人體都擁有的細菌。當一些比較明顯的酵母菌感染的皮膚病出現時，酵母菌大量的聚集在一個部位，比如皮膚真菌感染（真菌和酵母菌的關係還望專家指正），西醫很容易查出來，但酵母菌在自己的“領地”--- 比如大腸區域（腹部肥胖的人特別留意！） --- 增多，是很不容易被發現的。由於正常人體內都帶有酵母菌，到底多到多少才算多，是很難被傳統醫學（西醫）判斷的。並且，我個人理解，人的抵抗機制也不一樣，同樣數量的酵母菌，在有些人身上會出問題，有些人身上卻不會出問題。比如有些人天天吃垃圾食品沒事（或者準確地說是在一定的年齡時間段沒事，到了一定的年齡還是會出問題的），有些人吃很短一段時間就不行了。 所以，這也才有了hypochondria（疑病症）一說。醫生查不出是怎麼回事，只好推給心理因素了。這也是長期以來患虛症的人得不到理解的最大原因！請讀這一段： “Symptoms of CFIDS are commonly misdiagnosed as neurotic or psychosomatic.”（CFIDS的病患者常常被誤診為神經系統或者心理上的問題）* “Much to their distress upon seeking medical advice, such victims of CFIDS are often told, "Your physical examination and laboratory studies are all normal. Your symptoms are "psychological." In other words, "you're imagining your illness." Physicians and family alike would consider such patients to be "hypochondriacs." Victims of CFIDS would go from doctor to doctor, year after year, with no benefit.” (病人迫於壓力尋醫，都得到的回答常常是：“你的身體檢查一切正常，你的症狀是精神的”換句話說，“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醫生和病人親屬都會認為病人凡的是“疑病症”。病人自己也不得不徒勞無效地，年復一年地尋醫)* 讀到這裡，我不得不在心裏面大呼：Justice has been done! ( 正義終於得到伸張！) 再看治療。 根據Dr.Cranton的文章，最主要治療方法有兩種。首當其衝的就是食療。一種叫“Cave Man Diet”的食療，就是嚴格杜絕酵母菌喜愛的食物。這些食物包括糖，肉類（紅肉白肉），精面，白米。那麼，代替這些食物的有粗糧（紅薯，玉米，小米，糙米，等等），雞蛋，魚類，堅果（我個人發現堅果是代替蛋白質的最好食品）。還有大量的水。這樣的食譜，一般先試一段時間，覺得較好了後，可以改回正常飲食。但少肉，少糖，少油等等，仍然是健康飲食的法則。 其次還有藥物治療。根據這篇文章，藥物治療主要是抗真菌藥物（anti-fungal medicine）。其中有nystatin, sporanox, diflucan, Amphotericin-B，等等。這些我個人都沒有試過。根據其理論，應該是有效的。 當然，改變生活方式，加強有氧鍛煉，是一個長期的保持健康的法則。 總而言之，從我個人的經驗看來，食療的效果非常顯著。原因很簡單，當杜絕了酵母菌喜愛的食物後，多餘的酵母菌就會大量死去，減輕了身體內部抵抗系統的壓力，由此人的精神而大大改變。所以我希望任何一個被診斷為hypochondria和虛症的人都試一試。 心理和生理，是不可分割的，互相影響的兩個部分。生理的上的不適，很容易導致精神的不愉快，反之亦然。不過，這兩者的相互影響，究竟在哪個方向更大，還有待科學研究。就我個人看來，身體對心理的影響，大大超出了心理對身體的影響。如同在前面提到過的，很多心理不健康的人身體照樣很好，健壯如牛的精神病患者也大有人在。而反過來，一個長期身體不健康的人，卻很難做到精神健康（更不必說，一個智慧再高的人，大腦謀神經被切一刀，一樣要痴呆）。所以，由此看來，肉體對精神的影響大於精神對肉體的影響。換句話說，就是相對於精神，肉體有更大的獨立性。對於很大一部分長期患有焦慮症和憂鬱症的人，如果他們同時患有本文提及的虛症---慢性疲勞綜合症，那麼，有很大的可能性是這個肉體的綜合症導致了心理的不適症狀，而不是相反。並且，當生理上的處境改變後，精神面貌也絕對會大大地隨之而改變。 再回過頭來看中醫里說的“虛”。大約是由於中國人的生活習慣之懶惰（又還硬要給自己冠個“勤勞勇敢”的美名），虛症的存在非常普遍。由此，中醫是很早就看到了問題。可是，由於中醫的理論是建立在感性而非理性上面，並且還更建立在對老祖宗的絕對不加拷問的崇拜上面，中醫就一直跳不出陰陽說，五行說等等的玄而又玄的迷信圈套。所以，儘管中醫看到了問題，卻無法找到根本原因，更不可能得出真正的解決辦法。結果還是幾個高鼻子的實踐和研究，發現了這個慢性疲勞綜合症（CFIDS），並找出了一套有效的治療方法，說不定還能最終為我們這些疑病症患者（hypechondra）正名。 這個yeast related syndrome (CFIDS，慢性疲勞綜合症)一旦被西醫正式接受，將是西醫界的一個個革命性的飛躍。根據Dr.Cranton這篇文章*，這個理論至今在西醫學術界仍然是有爭議的。很多西學家還不承認這個理論。當然，和進化論以及很多其他的科學發現一樣，真理的被承認都是要經歷一番曲折的。“It is common in the history of medicine that recognition of a safe and effective therapy may not occur until an accepted scientific rationale is found to fully explain observed benefits. Highly effective therapies have been rejected in the past, sometimes for decades, merely because they were innovative and did not fit with currently accepted theories.”(在醫學的發展過程中，通常任何一種新的安全的治療手段在有了可以徹底解釋醫療效益的的科學理論之前，都是不會被承認的。並且，很多有效的治療手段因其和傳統醫學的衝突會經歷很長的被否認的時期。) 不過，我個人的觀點，雖然面臨傳統醫學的挑戰，但西醫對這個病症的最終認識不會太久了。目前已有很多專家的相關書籍出現（感興趣的可以在書店和網上看到，只要打進“yeast related syndrome”或者“CFIDS”的搜索單詞）。因為，西醫之所以前長期沒有重視這個問題，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西方人天生比東方人強健（遺傳因素加上西方人極好鍛煉），遺傳天性導致的虛弱症狀並不多（說穿了，我個人還認為，hypochondria一詞實際上是對西方人中極少數患“虛症”的人的歧視）。而現在不同的是，不健康的飲食（垃圾食品）的增多，所以得這個病的人也逐漸增多。不可避免地，醫學界將會越來越重視這個事實。 到那一天，中醫將受到更嚴峻的挑戰：試想，如果“腎虛”都能被西醫有效治療，中醫能治的，還剩下什麼？ 人類的迷信是非常頑固的一種思想意識形態。從古代的鍊金術，長生不老仙丹，胎盤甚至嬰兒湯，到現代醫學中的hypochondria(疑病症)，從宗教徒到一部份“科學家”，從中醫到少數西醫，人都不自覺地（當然也是程度不同地）落入主觀迷信的圈套。迷信不但非常的頑固和強大，還對社會和個人有極大的傷害力。不要說各種宗教誤導了好多人(甚至被誤導致死)，就說好多犯了憂鬱症和焦慮症的人，也被醫生（還是西醫）誤判成精神病人對待而送進了精神病院，每天被強迫服用各種抑制神經系統的藥物，導致這些人的自身抵抗能力下降，身體虛弱到完全不能自理，不是精神病都被“造就”成精神病了。 寫此文的目的有兩個：其一，是想為hypochondria（疑病症）“平反”。我鼓勵更多的患“虛症”的人不要輕信別人對自己的“心理”問題的建議，從而給自己由於身體痛苦而已經很沉重的心理帶來更多的壓力，並積極採用食療或者抗真菌藥物（通過醫生的檢查）治療，樹立健康的生活方式（當然，真有嚴重的心理問題，也一定要靠一些心理方面的方法解決。但對於一般的憂鬱症和焦慮症，很多情況下的事實是，身體情況改變後，心理自然就放鬆了，憂鬱和焦慮也自然解散。）。其二，人，對自己不懂的，不能裝懂。自己腦子不好使，就保持一個客觀的“我不知道”的態度，把問題留給智慧着。迷信害人害己。 最後，作為一個熱愛藝術同時又熱愛科學的人，我真心地希望有一天（這一天可能永遠都不會到來），那些沉迷於神話的人能懂得，想象是屬於藝術的，通往真理的路只有一條：科學。 *參見 http://www.drcranton.com/CFIDS.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