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7月29日。7月29日是梵高的忌日,他死去了多少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活在永恒之中了,向日葵将永远开放,还有那唯一的星空,丝柏树、播种的人,吃土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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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传
作者:史蒂文.奈菲,格雷戈里.怀特.史密斯
京东
很久以来就流传一个悲情结局:梵高自杀了。但是,史蒂文·奈菲与格雷戈里·怀特·史密斯合著的《梵高传》一书,为梵高洗白了,梵高是被误杀的。
这部《梵高传》是最权威的一部梵高传记。书中最后的附录:“关于文森特致命伤的说明”,详细说明了这一点。网上可以找到这个附录,我就只引用几段话:
(梵高死去)“一周后(8 月7日),当地报纸《蓬图瓦兹报》上的一篇报道反驳了耸人听闻的自杀谣言,并且直截了当地将这次事件报道为一场意外,这一观点明显地由文章的开头体现出来:
7 月27 日周日,正暂住奥威尔的37 岁荷兰画家梵高在田间被左轮手枪射中,但万幸只是受伤,之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两天后在那儿去世。”
“我们重构的事件经过也正是约翰·雷华德在20世纪30年代采访文森特死后一直居住在奥威尔镇的居民时所听到的故事。雷华德是一位无与伦比的、正直而缜密的学者,最终成为了印象主义和后印象主义的终极学术权威。他著有两份权威研究报告和许多其他书籍,其中包括有关塞尚和修拉的书。他所听闻的故事是‘年轻小伙子意外地射中了文森特’,‘由于害怕被指控谋杀,他们不愿意说出事实,文森特决定为保护他们而牺牲自己’。”
我亲耳听到了一位大画家的话,他说,梵高怎么可能自杀呢?他那么爱画画,画得那么好,创造力无比惊人,几乎一天就是一幅好画,在这样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自杀呢?他巴不得画出更多的画。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补充一点。梵高是一个非常爱写作的画家,但在生死这样一件极大的事情上,他居然连一纸遗书都没有写,这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其实,就在离世前半年,梵高已经成功了,而这,正是他十余年来深深渴望的。
1890年初,美术评论家奥里耶发表评论文章,称梵高是一个天才,“大师和胜利者”,梵高在自己的绘画中已经发现了一种新的艺术。
3月,在一年一度的独立艺术家沙龙展出中,提奥选择了梵高的十幅作品参展,引起极大轰动,印象派领袖莫奈表示梵高的绘画是“展览中的最佳作品”,而高更则在给梵高的信中写道,“参展的画家中,你是最出色的。”
自从画画后,18年了,梵高第一次真正有钱汇入提奥的账户里。
一切似乎意味着新的开始,但太晚了。
这离梵高过世只有三四个月了。
他被离弃太久了。他认为没有人真正需要他。“毕竟我的绘画几乎都是痛苦的呐喊。”他希望母亲能听到,“我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堕落的孩子了。”(P800)
▲米勒的《晚祷》
同时,他又用自己最敬仰的大师为自己辩护。他说,德拉克洛瓦创作的时候“充满伤悲”,但同时又“几乎面带微笑”。米勒创作的《晚祷》在“田野安静的犁沟中”发现了神性。“哦,米勒!米勒!”他喊道,“他是多么擅长表现人性和‘高尚的情感’啊。”(P801)
结束了,死亡的脚步匆匆来到。
1890年7月27日,礼拜天,他在外出画画中被一个年轻人打中了,为了保护误伤他的年轻人,梵高与弟弟提奥都没有说出真相,两天后,29日,哥哥在弟弟怀中永远安息。
梵高自己也绝不可能自杀,他就在几天前还要弟弟给他邮寄来画画的材料。
梵高一直强烈地反对自杀。他称自杀是“邪恶”而“可怕”的,是“道德上的懦夫行为”——一种违反生命之美和艺术之高尚的罪行,也背离了基督的典范。(P838)
但梵高又早就说过:“我不会特意寻死,不过一旦死亡降临,我也不会逃避。”(P844)
他太累了,太苦了,太孤独了。
最苦的是他没有成为他自己。
梵高曾如此痛苦地自白:“人们时常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一定知道他的存在并非一无是处!……怎样才能成为有用的人?在我身上,一定藏有某种潜质,但那又会是什么?”(p196/7)
“在大多数人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后来又悲痛地说道,“一个无名小卒,一个怪人,或者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在社会中没有,并永远也不会获得地位,简而言之,我处于底层中的最底层。”但他一再又像遭遇船只失事的水手一样,即使“在与世人隔绝的情况下,也从未丧失勇气”。(P298)
1882年他自我反省。“我是一个狂热的人,”他承认:“我经常会极度地忧郁、易怒,仿佛是对同情充满着饥渴;当我得不到的时候,我尽量装作毫不在乎,讲话尖刻,甚至经常会火上浇油。”(P252/3)
尽管如此,但25岁那年在教主日学时梵高就说:“信仰上帝,快乐才会降临,也许时而会被忧伤烦恼,但人生疾苦终究会烟消云散。”事实上,这也是他用后半生实践的人生信条。(P172/3)
他最后找到了给自己带来快乐和安宁的那条路:“我人生的目标就是画画,尽可能地画最多、最好的画作。”
梵高生来就是画画的。
但他在画中,我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2011年5月中旬,我在多伦多的黎明之家听了一场讲座。讲梵高。
主讲人 Carol Berry 是位女画家,艺术教育学者。她先生是牧师。他们两人都是卢云在耶鲁大学的学生。她说,梵高去画画,他寻找不同语言去表达爱,感受爱。认识上帝的最好的道路就是爱,爱上帝就是爱上帝创造的一切。
梵高承认,他没有看到那不可见的上帝,他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但是,他要通过画来表现那些可见的,去帮助人们明白那不可见的。
可惜当年我虽然记录下来了她的话,却没有问梵高这段话的出处。直到这一次看《梵高传》,才发现了一段重要资料。1875年,梵高狂热地阅读灵修名著——《效法基督》,他决心效法作者托马斯·金碧士笔下的基督:“将你的心从可见的美好中收回,去放眼那不可见的事物。”(P104)
我想这扎根在了梵高心灵的最深处,他要画出那些可见的美好事物,去引导人们也包括自己去明白那不可见的上帝。
他要用色彩来写诗,奏乐。
1882 年8月 在风暴来临时绘画的的梵高有个惊人的发现,自己可以作油画了。“当我作油画的时候,”他在给提奥的信中写道,“我感到颜色的力量在我体内涌动,这是我以前不曾拥有过的力量,无比辽阔并且十分强烈。”(P247)
1887年,艺术上已经成熟了的梵高说:“长期以来,我一直想要画一幅播种者的画。”
一周后,他将他的播种者想象为德拉克洛瓦所描绘的加利利海上的耶稣:风暴中的平静、拒斥中的庄严、通过受苦获得的再生。“我正试着画出某种已完全心碎的东西,”他绝望地解释道,“因此绝对令人心碎。”
梵高深深地沉浸在这样一个形象中,他将耶稣想象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播撒充满阳光的艺术——救赎,正如那个大踏步行走的播种者播撒重生的种子。“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播种者啊!”他叹道,“又是什么样的收获啊!”
差不多同时,他画了一幅奇特的自画像,将自己描绘为“正走在通往塔拉斯孔的阳光明媚的道路上”——通往永恒的道路。他自信地大踏步行走,肩扛着速写簿、画布、钢笔和油画笔等工具:他的新信仰的种子。“
他说:“我对色彩在现实中是什么样子一点也不在乎”,只要它们能满足自己对“永恒的渴望””(P605/7)
的确,梵高“确实总是在传达风暴中的平静、忧愁中的喜悦、痛苦中的安慰之类的悖论。而且,他也早已通过背诵一段德拉克洛瓦的悼词,来升华自己内心的折磨:‘他就这样死了——几乎是在微笑中离开了世界,一个高贵的画家,内心充满了狂风暴雨,头脑里却阳光明媚’。”
(P612/3)
但梵高最想画的是《客西马尼园中的耶稣》,1888年,即使在批评《圣经》时他也毫不犹豫地承认,耶稣是“坚硬的果壳和苦涩的果肉”里人世安慰的“果核”。
他说他画了“一幅巨大的习作,一个橄榄园里有一个蓝色与橙色的耶稣形象,还有一个身着黄色衣裳的天使”。这是一个纠缠了他一生的形象:耶稣在客西马尼园。
但他失败了。这个形象在他脑海里存在太久,分量太重,他画不出来。
于是他转向了人。
1888年8月比利时画家尤金·宝赫(EugeneBoch
1855-1941)来访,梵高为他画了一幅肖像画。梵高自述:“我想在照片中表达我对他的爱意,我将尽可能忠实地描绘他的样子。在他的头后面,我将绘制无限,而不是绘制这个破旧公寓的普通墙,而是创建一个最简单的背景,即可以创建的最丰富的蓝色,最强烈的蓝色,并通过将明亮的头与这种丰富的蓝色背景,我将获得一种神秘的效果,就像蔚蓝的天空深处的一颗星星”。
他让宝赫的头上戴着一顶淡黄的帽子——与德拉克洛瓦《加利利海上的耶稣》中那位救世主脑袋上的光晕的颜色一模一样,背景是在黑暗的虚空里闪烁着黄色和橙色之光的星星。
这正是他在《客西马尼园里的耶稣》中曾经尝试并毁掉的计划:“蓝色与橙色的耶稣形象。”(P621/24)
梵高说:“我比任何其他人都要更多地……受惠于德拉克洛瓦。”“只通过色彩说出了富有象征性的语言”,而且通过这种语言,表达了“某种富有激情和永恒的东西”。
“当我处在一种兴奋状态时,”梵高坦白道,“我的情感会带领我走向对永恒和永恒生活的沉思。”
因此,他断然拒绝托尔斯泰,因为在托氏梵高找不到安慰。“他既不承认身体的复活,也不承认灵魂的复活。”:
梵高说:“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成功地向我们提供某种令我们感到平静和安慰的东西,这样我们就不会感到有罪过和被诅咒,我们的生活得以继续,而不必迷失在孤独与虚无中,不必在恐惧中停下每一个脚步,或是紧张地计算着我们或许无意中对他人造成的伤害。”
在阿姆斯特丹,梵高夜间沿着河岸散步,“听到了星空下神的声音”,他还用语言描绘过他在“神佑的晨光”里感受到安慰的精美画面,那时“真的只有星星在说话”。
梵高坦诚地承认:“我有可怕的——我应该说出这个词吗?——宗教需要,”他写道,他因为这个自白而浑身颤抖,“因此我出门去画星星。”(P 644)
(全文结束)
初稿于2020.8.8--9窗外,月上高天,星空浩瀚,虫鸣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