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西邊的小路入口進入野地，必經過一家，他家建了一個小菜園子，三面圍起來，外面種滿了花，裡面種蔬菜。剩下的那一面是兩間小房子，一間廚房，一間飯廳。屋子外面有一個大遮陽傘，傘底幾把椅子，一個長條桌。

幾次早上從野地里出來，都會看到男主人拿着水龍頭澆花澆菜，他應該將近七十歲了，還這麼勤快。看到了，我們都會招招手，問候早上好。今早又看到他了，打過招呼後我徑直走了過去，要給他看看我拍的照片，因為有幾次他問我：“今天拍到好照片了嗎？”

幾張鹿的照片。他很驚訝，問：“就在這裡拍的？”

我說：“是。”

他“哇”了一聲：“太不敢相信了，它離你這麼近，一點也不怕你。”

我說：“也許它認識了我。”

他說：“很有可能。”又說：“前天晚上，一隻郊狼就在這條路上走，長得很肥大。”

我說：“我在野地里也看見過。老遠的，它一看到我就跑了。”

他說：“跑了好。”

我問：“我可以拍一下這些花和蔬菜嗎？”

他說：“當然可以。任何時間，你想拍就進來拍。”

一隻蝴蝶在花前張開翅膀，又合上，再張開。我把拍下的照片給老人看，他說：“真美。”

又說：“這是蝴蝶灌木。三棵長在一起。它們開花時蝴蝶特別愛來。有時七八隻飛來飛去。”

立即想起了幾年前，我和王志勇等幾位牧師到新墨西哥州開會，看到了一大排開着一串串紫色小花的灌木，上百隻蝴蝶亂飛，不，狂舞。原來，它們叫蝴蝶灌木

清晨、黃昏，我們一起漫步，漫談。

指着涼傘，我對男主人說：“那天我看你和好些人在這裡喝茶，或者，咖啡。”

他說：“他們是我的員工，休息時我請他們來坐坐。”他是一家修理廠的老闆，廠子在小鎮內。

我拍蔬菜。

角瓜、玉米、西紅柿、西瓜、哈密瓜，生菜。房主說：“你要不要摘兩個西紅柿吃？”

當然了。

我謝過後摘了兩個鮮紅的。

他說：“等等。要不要一個食品袋裝它們。”

當然啦。謝謝。

我們走進了小廚房。滿屋子的烤肉香味。我說：“好香。”

主人說：“我給他們烤肉吃。”

走出廚房，在一個大花盆前，老人低頭摘了兩個櫻桃西紅柿，放進我拎着的食品袋子裡。

謝過後我往家走，路上一時恍惚，哇，他開工廠，至少是小資本家。資本家送給我好吃的，這是不是拉攏腐蝕我啊，工人與貧農的後代。

轉眼我笑了，最近一直寫我從小生長的環境：劉家大院和吳園子胡同，思緒混亂了。

醒醒，我們那個大院和胡同根本就沒有一個資本家，也沒有櫻桃西紅柿。遺憾，太遺憾了，我竟然沒有經歷一次被西紅柿腐蝕的考驗。

2021.8.2 上午於家中，散步歸來兩個小時後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