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選,大選,大選 (三)(四)最後兩章改寫了一下 |
送交者: 皇家方舟 2008月11月11日18:50:21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回 答: 皇家方舟:大選,大選,大選 由 皇家方舟 於 2008-11-09 20:33:14 |
三、美國美國美國
1992第一次來美國旅行時,郵局裡還掛着老布什的像。年輕的克林頓宣誓就職時,我恰好也在美國。沒想到再次踏上美國國土時,克林頓已到了他八年任期的最後一年,老布什的兒子已出來爭奪江山。 與小布什競爭共和黨提名的是馬侃。還記得開車路上聽廣播,馬侃說:布什聲稱是改革者,如果他能算改革者,那我就是宇航員。 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全國代表大會都很有看頭。克林頓出場時,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鏡頭對着他的背影,極盡鋪墊與烘托之能事。共和黨則把他們在世的前總統福特里根老布什的光彩業績都羅列了一遍。小布什粉墨登場了,他說華盛頓也被朋友們稱為喬治W。當然,克林頓政權被批得一無是處。布什一遍遍宣示:“They have not led. We will”。 戈爾看上去遠比布什有學問,事實上也是如此。不過他似乎少一點領袖魅力。幾場辯論下來,他的優勢並沒有想象的大。 同事湯姆支持布什。問他理由,他說他只是恨克林頓,恨他玷污了橢圓辦公室。選舉那天中午,這位老兄和我一起上街散步。他居然對身旁每個過路人喊一聲“布什!”末了還把布什的競選標語帶了一塊回辦公室。另一同事見狀便找來一塊戈爾的標語唱對台戲。 2000年11月7日大選之夜,戈爾先認輸又反悔。佛州的幾百票差牽動着世界第一強國的走向。在我一個旁觀者看來,這是一個陰差陽錯導致的是非模糊的局面。但兩黨的各路大佬不這樣認為,他們紛紛出場,言之鑿鑿地論證應該或者不應該重新計票。布什支持者把對方的“Gore-Lieberman”標語改成“Sore-Loserman”。 加拿大在當年11月27日也搞了一次大選,照例一個多月競選,一天出結果。可美國這邊還在點20天前的票。人人都被磨練成了選舉人團(electoral college)制度的專家。全世界都在看笑話。那位瞪着大眼舉起選票端詳的人物形象註定要出現在史書上。最後最高法院看不下去了。一場折騰一年動員一億選民的大選,由九位大法官裁定了結果。 我注意到媒體普遍用紅色代表共和黨,藍色代表民主黨,與國際上左紅右藍的習慣相反。向同事求證,他們卻告訴我美國從來沒有一定之規。過了幾年我才知道,我的發現和同事的說法都對,2000年恰好是美國媒體開始形成這個“規矩”的年份。 小布什上任頭一年碰上“九一一”。美國人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同仇敵愾要復仇。大體搞定阿富汗後,布什乘機打草摟兔子把戰火燒到伊拉克,不料深陷進去了。於是2004年的大選成了一次“戰時”選舉。 民主黨中有位明確反戰的候選人一度很有氣勢。後來更老成的凱瑞在黨內勝出。這位仁兄曾經一身兼越戰英雄和反越戰人士兩種身份。這在美國有點另類,但很吸引我這位局外人。周末到波士頓玩的時候趕上那裡準備開民主黨代表大會。民主黨選在自己的大本營里造勢,這讓我很不理解。這次大會上有個芝加哥來的瘦瘦的年輕黑人嶄露頭角,他就是奧巴馬。 布什作為“戰時”總統本來就占優勢。凱瑞當年的一些越戰戰友對他後來反戰很不滿,跳出來大肆拆台。結果在不少人眼裡,曾在戰場出生入死的凱瑞反而不如在越戰時迴避義務的布什“愛國”。 凱瑞在三場總統辯論中的表現在我看來挺不錯。最後階段民調的結果顯示他似乎還略占優勢。沒想到11月2日共和黨基層教會大動員,再次成全了布什。凱瑞的成績還不如四年前的戈爾。這次因俄亥俄州拖後腿,選舉日當晚也是無結果。第二天凱瑞瀟灑認輸。 我失望地來到辦公室。幾位一向支持布什的同事很得意,說“Not even close”。我氣不過,便說這次選舉就跟OJ辛普森審判結果一樣。他們吃了一驚,問我是不是暗示布什是戰爭罪犯。我忍着未置可否。 我們組的頭老約翰平常沒對我們談過政治。有人傳言看到他車上貼有支持布什切尼的標籤。這天我遇見他,便順口問他對選舉感覺如何。沒想到他大搖其頭,說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極度失望!原來他也堅決反對伊戰,早就受夠了布什。 朋友布琳娜一直支持民主黨,她是我認識的美國年青人中較有思想深度的一位。她為美國人的選擇哭了一場。我引用這句名言安慰她:“In a democracy, people get the government they deserve”。她用哥倫布的航海日記給自己打氣:“No land in sight, but I tell the crew to sail on”。 2000年大選見過一張有趣的“北美地圖”:在加拿大和墨西哥之間的那個國家不是美國,是佛羅里達。2004年見到一張更有趣的“北美地圖”:凱瑞贏的州,西海岸、大湖區、東北部,與加拿大連成一國,叫“加拿大合眾國”;布什贏的州正好全連成一片,叫“耶穌土地”。 伊拉克戰爭繼續消耗着共和黨的政治資源。到了2008年,戰場形勢大大好轉,經濟形勢卻惡化了。美國人因戰爭的失去的耐心還沒回來,又開始為更基本的生計問題焦慮,布什民望一落再落。天賜良機,希拉莉克林頓與奧巴馬都志在必得,為爭奪民主黨總統提名打開了“焦土戰”。馬侃早早搞定共和黨提名,在旁邊看了三個月的熱鬧。總統大選成了一位女性、一位黑人、一位老人的三方角力,這陣勢實在空前。 奧巴馬是其中唯一政壇新人,潛力最難估測。開始他除了反對伊拉克戰爭外,給人們留下印象的就是“希望”“改變”之類口號。他的思想深度,直到3月18號關於種族問題的演講才向公眾展現出來。他的競選風格技巧也令人耳目一新,尤其吸引年青人。他的造勢口號“Yes we can”我聽着太耳熟,仔細一想是我兒子最喜歡的動畫片“Bob The Builder”里的一句! 原來信心滿滿的希拉莉漸露敗相。我猜想這次大選布琳娜會支持希拉莉,二月份打開她的博克一看,迎面而來是一段關於奧巴馬的視頻“希望”! 奧運會剛完,兩個黨代表大會開場。這邊克林頓夫婦雙雙放下身段為奧巴馬捧場。那邊馬侃出奇兵,從阿拉斯加找來美女州長佩琳作搭檔。佩琳的第一場演講讓原來打不起精神的共和黨選民眼睛一亮。代表會剛結束,背着執政黨包袱的馬侃居然在民調中領先了。 久未聯繫的朋友馬尼西來email問我有沒有被“佩琳化”了。可他實在是多慮了。佩琳的政治魅力只是曇花一現,兩場媒體專訪下來,除了共和黨基礎選民,她很快成了所有人的笑料。通過她得益最大的不是馬侃團隊,而是一再拿她開涮的NBC星期六晚間直播節目( Saturday Night Live)! 共和黨基礎選民在康州這種藍色州也不少。同事比爾告訴我,他本來不想選馬侃,因為馬侃是自由主義者,當然奧巴馬更糟,因為奧巴馬是社會主義者,但佩琳出現後,他或許會因她是保守主義者而投馬侃一票。主要是什麼因素使得比爾作出這些“主義”的判斷呢?墮胎。 隨着金融危機風暴從華爾街擴散到美國每一個角落,馬侃的當選希望越來越渺茫。三場辯論他未勝一場,老態畢露。有位頭腦好象不大清楚的水管工質問了奧巴馬幾句,便被馬侃團隊當成救命稻草。紅色州的人們開始恐慌,佩琳不時給他們火上加油。馬侃本人倒是老神在在。在我看來,那不是勝選的信心,而是一種超越勝負的境界。 2008年11月4日,不少來來往往的美國人身上貼着“我已選過”的小圓標籤。說實話,我開始有點羨慕他們,羨慕他們有資格親手書寫歷史。勝負不再是懸念,懸念已移到了稍遠一點的將來。希望大了,失望就多少難免,只是這個“多少”會是多少呢? 第二天上班,樓下黑人門衛老查爾斯興奮地告訴我,今天是多麼的特殊。他相信黑人的年輕一代會從這件事得到很大啟示,用一種新的眼光看待這個國家。 我相信,世界上的許多人也會因此用一種新的眼光看待美國。我自己就是這許多人之一。 四、夢想無絕期 自古以來有人群就得有領導人。產生領導人的方式之一是選舉。經過幾百年磨合,西方選舉制度基本體現了公平、有效。 美國三個最高機構,總統、國會、最高法院完全分立,互相制約。英國首相、加拿大總理都是國會議員,所以行政權與立法權沒有分離,但首相不僅在議會直接面對反對黨,而且其職位可由同黨議員們隨時變更,受到的制約似乎更大。美國老百姓同時選總統和國會兩院議員。英加兩國則只選國會下院議員。兩種制度哪個更公平有效?完全見仁見智。 美國大選的周期和日期是不可更改的。英國則只有一個任期上限,具體時間由首相掌握。加拿大本來同英國一樣,但近來也立法固定了周期,但留有變化餘地。美國制度的一個後果是漫長的競選時間,難脫勞民傷財之嫌。 但大選有比選出國家領導人更深遠的意義。看看美國歷史,被普遍認為是成功的總統和失敗的總統的數目大致相當。換句話說,如果就為選出個好領導人,這種耗時耗資耗力的選舉同擲鋼蹦兒的效果差不多。之所以人們四年一次醉心於大選,是因為他們把大選當作了一次拔河比賽,一種努力把社會發展方向拉向自己理想的競爭。 英加美三國的選制都對大黨有利。每個成熟的大黨都有一套持續的政策綱領向選民推銷。選民既是選領導人,更是選政策。在英式制度下,所謂選舉宣言(manifesto)按慣例是有約束力的。反對黨議員往往會在議會當面質詢首相:你們的 manifesto 中提到的這件事,為什麼還沒有實施?而在美國,通常只把所謂選舉綱領(platform)的內容當作一種努力方向,沒有什麼約束力,若你說了不做,反對黨只能暫且記下,等秋後──下次選舉時再算賬。 在英國、加拿大我都沒有很明確的政黨傾向。以整個世界為座標,那兩個國家在世界上屬西方陣營,肯定不算“左翼”國家。但它們都有很多社會主義的因素,最明顯的是全民公費醫療。它們甚至帶有不少需要改革的社會主義的弊病。美國則不同,從很多判據看這個國家是西方國家中的最“右翼”。於是共和黨就成了世界上右翼國家中的右翼政黨。在我看來,這種政治光譜上的極端位置本身就不可取。我自然傾向於相對較溫和的民主黨。當然,這麼說過於簡單化,我只是不想在這篇散文里討論政策細節。 布萊爾和布什是國際事務上的“鐵哥兒們”。但具有諷刺性的是,布萊爾的工黨明確把社會主義列入黨綱;布什的共和黨則把社會主義當作可怕的怪獸。美國大選期間,社會主義這個詞一再被共和黨陣營提起當棍子打人,同中國當年動不動爭論姓“社”還是姓“資”的做法何其相似。 由於前面說過的原因,美國之外的人們如果有機會參加美國大選,共和黨會輸得很慘。指出這一點往往令不少美國人反感。憑什麼美國人要在乎外國人怎麼想?難道不是美國人自己最清楚什麼樣的政策適用美國嗎?反問的很有道理。但事情還有另外一面,世界的大勢是趨同,就算中國人與美國人差別還太大,那英國加拿大戰略上是美國盟國,文化上幾乎“同文同種”,他們的經驗和思路會不會帶來一點點啟示呢?為什麼美國人非要坐井觀天呢?就因為你的井比較大?再說了,美國總統據說是自由世界的領袖,美國據說還要為世界民主指引方向,那些被領導被引導的人們的想法是不是也應該多少被參考一下,才接近民主的本意呢? 人類歷史離不開競爭,從最野蠻的競爭──戰爭,到最優美的競爭──體育。政治選舉也是一種競爭,比戰爭更文明,比體育更重要。選舉的勝者方有資格掌握行船方向,負者再不滿意也只得坐在同一條船上。一次次大選此起彼伏,你方唱罷我登場,看上去無頭無緒。但歷史的大船確實在前進。從十三個在議會沒有代表的殖民地,到二百多年無缺環的聯邦大選系列;從當初黑人在統計上只算“五分之三個人”,到黑人當選總統,美國走過了一條怎樣漫長的道路! 美國人愛說美國夢,英國人加拿大人也有夢,世界上人人有夢。夢的內容無非是更自由平等、更富有充實、更和平和諧。四年一度的奧運會是用浪漫的方式演繹夢想。大約四年一度的政治選舉可以算是用具體的操作來追求夢想。若想選擇憤世嫉俗,總是可以找到一大堆理由的。但人們也有更多的理由選擇繼續夢想,讓夢想逐步成真。Yes,we can。 (2008年11月9日完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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