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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時日記 1945年8月-1950年9月(2)
送交者: 一葉扁舟 2009月01月09日14:43:26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回  答: 戰時日記 1945年8月-1950年9月一葉扁舟 於 2009-01-09 14:37:59
2月1日 大楊家莊——東蹺堯
情況在急變,據息敵集中19個旅重兵進犯臨沂,我軍組織50個團來粉碎敵人的企圖,這可能是中國歷史上的一次重大會戰,也是關係全國當前鬥爭形勢的決戰,我們要只准打勝,不能打敗。
敵人已進占郯城及重坊,尚未對馬頭鎮發起進攻,東面的情況不清楚。我軍的口袋已布置好了,看來這群黃鼠狼還鑽得怪猛,只是行動更狡猾,更靈活些,力氣也大些,能否圍住還說不定。
由於我們無第一線任務,部隊梢向後移,晚上移東蹺堯,路上遇到民兵,皆主動幫助帶路。這一帶有我們多年工作基礎,群眾覺悟高。

2月2日
敵人4000餘人近拂曉前竄占馬頭鎮,敵敢夜間行動是他們的進步。
依宿地區之敵進占四戶鎮,重坊的敵人占幼鹿山,並一度進至徐圍子。我二十四團及警備旅都有些前哨戰,也是節節阻擊的消耗戰。

2月3日
重坊敵連日出犯,皆與我二十四團前沿部隊發生戰鬥,昨天我亡1傷4,有1名從嶧縣城俘虜來的兵投敵。昨晚破一座橋時,又有4個俘兵拖槍投敵。看來未經充分教育改造就補充部隊須考慮。今天打了一天,我傷亡20餘人,且犧牲一位連長,僅抓獲1負傷敵兵。雖然這兩天敵人有100多人棄屍於壙野,但這總是消耗戰,長久下去很不合算。我們的戰法是分批徹底殲滅,以一定的傷亡換取更多的俘獲,那比這種零打碎敲只擊退敵人好得多。為此,決定明早各部向後靠一下,不同敵人打這種消耗戰。如果敵人得寸進尺再找到門上來怎麼辦呢?問題是時間和戰機,我主力出擊過早不行,出動過遲也不宜,要爭取打敵人於行動中立足未穩才好。

2月4日 湯莊
敵人的行動倒使我們為難起來,沐河以東的敵右路遲遲不動,沂沐兩河之間的敵中路占郯城、馬頭後不再前進,左路占重坊後也不前進了。看樣子敵全線似在鞏固既得陣地後再以此為基礎穩步前進。這是敵人聰明處,可以避免被分割聚殲。依現有態勢我們很難下手,只好將錨頭掉轉一下,我希望敵人能早些進到我們預定的殲敵地區來。
今天全縱移沂沐兩河之間地域擔任正面阻擊任務。
敵人宣揚我軍是肉球戰術,我看敵人倒是肉球戰略了,一個旅一個師的突進行動遭我連續殲滅後,現在竟20個旅擠在一起不分看,難道敵人這種擺法就真能免予被殲滅?

2月5日
師縱分立。
昨晚行軍時機關人員分成兩排了,這是忙了一天的結果。八師的司政後機關單獨成立,各科都抽人到新成立的師部工作,我們作戰科只抽張英傑參謀一人到師,其他各科人員也少,偵察科只石磊副科長1人,臨時搭起架子,爾後再從各團調幹部充實。但這比1945年9月間八師同魯南軍區分立時好多了,各部門總都有人負責,縱師兩級都有人想多要幾個幹部,那是本位主義的表現。
從下午2時到夜間1時召開有營以上幹部參加的戰術研究會,總結宿北戰役以來的作戰經驗,先由各團主要領導匯報,爾後自由發言。二十二團畢慶堂準備充分,用實例講清成功的經驗和失利的教訓,看得出他是動了心思的。其他同志則偏重敘述實戰過程,對應接受的那些具體的經驗教訓探討不深。何丁在總結中對二十三團的幾次戰鬥中暴露的缺點多,傷亡大,工作拖拉等做了嚴肅的批評。這是以往大型會議上沒有的,也是應該這樣做的好風氣,相信該團同志會從認真對待批評,改進工作的。

2月6日
敵人又在動了,今天出動至十里堡,馬陵山腳至層山南側一線。看樣子,敵人經過幾天準備又要發動進攻了。可能是接受了過去的教訓,敵人進展的很遲緩,很小心,簡直像烏龜爬行。這是敵人聰明了,這樣的行動很難讓我們下手。不過機會總是有的,再謹慎的敵人在行動中也會暴露弱點,問題在於我們要及時發現,及時抓住機會給敵人一擊再擊三擊,打得既快又猛,爬行的烏龜就會不知所措,就可能被分股殲滅。我們的力量已空前集中,地形條件不錯,地方黨政及廣大群眾支前有力,不打勝仗說不過去。

2月7日 傅家莊
大踏步後退。
為誘敵深入,造成殲敵良機,我們奉命實行大踏步後退了,初步任務:八師配合軍區特二團守臨沂,九師(原警備旅)正面阻敵任務不變。由於向後轉移的部隊太擁擠,縱直今晚暫住傅家莊,明天再調整。
如果挾高昂的鬥志後退以示弱,正是爾後向敵猛進的前奏。我們今天不是由於疲勞過份,更不是由於打了敗仗後退,而是為了創造戰機才後退的。這種作戰指導思想我堅決擁護。死死的正面頂着不放,又不能尋得出擊良機,是軍事上的笨着。
魯南會戰的規模是空前的,除了兵員和武器裝備的競賽外,主要的是雙方精神上和作戰決策上 決鬥。敵人以懼殲的心情緩慢前進,我們在小心翼翼地尋找殲敵時機。敵人的指揮官費盡心機考慮既占地方又不遭覆滅,我們的領導在深思熟慮地策劃殲敵良策。我們做為整部作戰機器的一個零件,也不能只管跑腿,也要動員大家動腦子,在每一具體行動中都要穩操勝券,事事不能讓敵人得意。即使敵人得意了,也是我們預定的。在這樣巨大鬥爭場合中,只昏頭昏腦的跟着走是可能犯錯誤的。
敵人今天進到東西王湖、大埠、南堰、層山一線,仍然是遲遲延延。我們每個團暫用一個縱隊的代號迷惑敵人。各部都未與敵有大接觸,只是監視敵人。二十四團捉了敵一個排長倒是個寶貝,可問明若干情況。敵人的致命傷四人員容易被捉,空中(無線電)容易泄密。

2月8日 於家泉莊——田家莊
昨晚又突降雪,有一寸深,好在我們已進入宿營地。
群眾的心情看來是穩定的,憑以往經驗,他們是相信我軍會粉碎敵人進攻的。但群眾畢竟不是軍事行家,對於兵家的進退行動是估計不透的,不會想到我軍可能主動暫時放棄這些地方,以求得殲滅另路敵人。我們又不能將總的意圖向部隊及群眾傳達,忠誠的人民群眾將會淪入敵手是值得留戀的,但我們為更廣大的群眾利益而轉移是不得已的,退一不為了進兩步。
晚上經臨沂大橋移田家莊,過橋的部隊多,擁擠混亂,無人統一指揮,部隊建制多,都爭着過,也難出面調整。

2月9日
昨夜到各單位傳達任務跑了幾趟,趕回宿營地睡了兩小時天就亮了,已算恢復了疲勞。
前沿部隊多有接觸,敵日進約10里,我節節阻擊。
依預定方案給九師寫了一封今晚調整部署的信,未經首長審閱自行發出了,丁政委很不高興,批評了兩句,我工作有不慎之處,只好接受批評,又其一今後不會再有其二也就是了。

2月10日
整天都聽到前線隆隆炮聲,就是不了解具體情況,怪悶的。機關大了是一件苦事,同前沿多隔一層,同九師多次聯絡都不順暢,該部是單獨活動慣了的部隊,具體情況隨時上報做得不夠。

2月11日
簡要的寫出一個戰術通報,是關於當前阻擊戰中應注意的戰術思想及戰鬥動作問題。覃副司令員看過後指示再依他原先準備的材料做些補充,他的認真態度是很好的。我寫這篇東西前未向部隊做較深入的調查,是責任心不強的表現,值得注意改正,否則,機關作風滋長起來就危險了。
我往往很看重自己依平時多方了解情況所形成的主見,這無異四十分必要的。但將主觀變為成見就不辨證了,情況在變化,隨時依情修改、補充自己的主見才是正確的。特別是對人,依一時觀感不佳就在態度上不正常是應引起警惕的。
野戰軍決心先殲北路之敵於我根據地中,再尋機求殲當面之敵,這就必然要放棄一些地方。問題是只要能殲滅敵有生力量就好,這個戰略指導思想是運動戰中必須要樹立的。陳軍長號召我們準備好兩條腿,我是已準備好了的,運籌帷幄是難事,跟着跑路還是容易做到的。

2月12日
前方炮聲猛起來了,敵以10多輛坦克在多架飛機掩護下強攻李家莊、小哨、八里屯、七級山等地,今天的戰鬥是敵自郯馬北犯以來最激烈的,九師同敵激戰竟日,按計劃撤出上述陣地,明天的戰鬥又輪到八師了。
幾天來睡覺少了,晚上搞完部署調整方案後就合衣沉睡了。

2月13日
由於是敵人跳躍式進攻的緣故吧!當面之敵整天無大動作。天很陰冷,敵飛機在附近騷擾,轟炸了董溝村,很討厭。
二縱隊第四師經住地北調,有一個管理員要強借一頭驢馱東西,房東老太太想不開上吊自殺了,群眾吵吵嚷嚷地鬧起來,丁政委指示政治部派人幫助處理。正當情況緊急的時候,部隊裡個別壞人做壞事,影響惡劣。

2月14日 田家莊——大梁家
由於整個部署調整,縱直夜半出發,早晨到大王家,晚上又移大梁家,準備在這裡爭取休整。
各單位都在行動中,聯絡中斷,只聽前方炮聲,具體戰鬥進程卻一天無消息。
上級通報敵整編八十三師12日由華埠、李家莊間過沂河,圖占臨沂。看來敵人矛頭轉向河西了,如我主力不轉移,集中兵力打沐河以東這一路倒是機會。

2月15日 大梁家——王家長溝
奉命向臨沂以北地區轉移,縱直率八師決定西移諸滿、半程一帶,沂河無橋,部隊徒涉過河費時。馬處長先堅持說部隊到尹家寨再區分住地,有的部隊已先開進了,又說要先區分好住地。這使我無所適從,就單獨趕到尹家寨聯絡部隊,將預定的住地告知陸續到達的單位,下午3時才到縱司住地。

2月16日 王家長溝——蘆山北頭
據息敵整編第七十四、第八十三師昨日進占臨沂,當然是未經戰鬥進入的,因為我們已主動撤離了。敵人是吃力而下,一無所獲,得到的只是空城,說不定還只是背上一個包袱呢?
臨沂的得失當然是全國人民所關注的,它對整個戰爭形勢有一定的影響。但從軍事觀點上說,起決定作用的是人力的保有和控制,失去一個城市不等於打了敗仗,有生力量被消滅才是真正的敗仗。當前我們強大的機動兵力未受損傷,失去一些地方,受些苦是暫時的。
黃昏繼西移,走到秦莊同預定的住地蘆山僅一河之隔,沒有橋,須繞行十餘里,真氣人。

2月17日 蘆山北頭
幾天疲勞未解,白天沒有時間休息,晚上集會研究情況和部署,等了很久人到齊了才開會,我兩隻眼睛上下眼皮老想打架,別人的發言多未聽清,強打精神將研究確定的部署記下來。

2月18日 蘆上北頭——東馮家樓子
部隊規定早4時就出發了,我和朱異羽同志為多睡一會,天亮後才起來趕路,到新駐地後已開過飯,只好空半天肚子。
馬處長同我交談關於建立工作秩序和工作分工問題。我認為一科當前主要是人員太少,有的又不能獨當一面,工作不好周轉,如每項工作都有兩人都勝任工作需要就好了。可惜這樣的幹部都不好找,條件適合的也多不願干機關工作。

2月19日
用半天時間開了擴大的科務會,主要是由馬處長講述工作關係、工作分工和工作作風問題,這是成立縱隊以來第一次會。由於人員變動大,原警備旅(九師)作戰股長孫杰調來任副科長,參謀丁立津來任參謀。朱異羽副科長已確定調去特縱,參謀安民調部隊任副營長,新調李德清來任參謀,原作戰科的幹部只剩我一人了。前些日子原野戰軍司令部參謀郭連潮調來準備任科長,試幹了幾天難適應工作需要,以改任偵察科長,馬仍兼科長。在這樣情況下召開這次會議是十分必要的。
馬在講到工作關係時提出他兼科長,不在時其職責又我代理,講到工作分工時提出由他抓總,孫杰主管作戰,我管教育和縱隊直屬隊的行政管理工作。對比別人無意見,我也支持。過去本科的工作是幾個人混在一起干的,來了工作臨時分工,能幹什麼就幹什麼,一般的任務是完成了,也落得個窮於應付。我不安心機關工作的態度雖有好轉,但舊根未除,遇到不如意的事仍易生煩躁。現在是來自不同單位的人湊在一起了,雖是懷着不同的心情來的,但還無人公開表示不願干。我想自己是一個打雜的,到處都可以摸一把,那一項也難單獨頂起來。現在雖有分工,工作中仍須能互相頂替,某項工作來了還得協力去干,大家都把脖子伸出來,喊着一二一,邁着整齊的步伐向前走,就會把事情辦好。

2月20日
整天以迫切的心情等待北線的捷音,卻無消息,臨晚上級通報說昨晚未發起總攻,才鬆了一口氣,打開繳獲的報話機監聽,萊蕪城的敵人在叫喊被重兵包圍了,情況危機。但為時已晚,陳誠被侵占臨沂沖昏了頭腦,這下該輪到他接受教訓而且是難以翻身的教訓了。從某種程度上看,當面之敵越打越多是事實(敵新增來兵力)。從全局看敵人還是越打越少的,我期待着我軍一而再地取得殲敵勝利,逐步改變敵我力量對比。我更希望我們這支部隊成為一個好打手,對敵鬥爭向來是需要好打手(主力部隊)的。

2月21日
捷音傳來了,敵第七十三軍之七十七師自博山赴萊蕪途中在和莊、苗山地區被我第八、第九縱隊殲滅大部。這就好辦了,頭一腳又踢開了。打仗從來是第一仗最重要,首戰勝利即可打開全戰局勝利之門。
南線敵人沒有動作,我們只在嚴密監視中。據息敵整編八十三師師長李天霞三次堅決要求養病,第七十四師張靈甫多次要求休整。果若是,說明這是些聰明人,免得落個階下囚或棄屍荒野,像戴子奇、馬勵武、周毓英那樣,幾十年的戎馬辛苦,倒頭來只落得遺臭萬年,死無葬身之地。反動派發動反人民戰爭,最後倒霉的必然是他們自己。人民會遭受一時疾苦,解放區會被破壞,但最後歡笑的必然還是廣大人民群眾。

2月22日
北線捷音頻傳,敵第七十七師被全殲,第六十四軍已被殲兩個團,口鎮據點只剩東北角......,一聯串好消息,有的是從報話機上聽敵方傳出的,有的是上級通報的,雖不是詳情,但這個發展速度是超過以往幾次戰役的。這就說明戰場上敵我形勢在迅速變化,我們已形成的包圍圈逐步緊縮,敵人潰敗的情況定會出現,且為時不會太晚。我們不能只靠這個情況的到來,戰場上要靠大家齊心協力,各盡其力,我們要嚴密監視當面之敵動態。

2月23日
大捷啊!得悉今早萊蕪之敵分四路向北突圍了。在當前,一個局部地區敵人突圍正是走向覆滅的道路,蔣軍的將領們,你們接受教訓也未免太慢了。
報話機上傳出一個叫陳總司令者直呼王耀武之名,詢問前線情況,可能是陳誠那小子吧!這一回他該挨一記響亮的耳光了。
敵空軍也驚慌地報告着:“有三架飛機受傷,一架被擊落”,“有兩架飛機未回”等消息,他們的威風哪裡去 ?
晚上得上級通報敵第七十三軍、第四十六軍及第十二軍的新三十六師共七個師已全部殲滅了。這是空前的大勝仗,蔣介石從來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這一回是撈到了,看他以後怎麼辦吧!法西斯信徒們該好好想想了,誰還敢來試一下。
我們還得謹慎,南線敵人的重兵還需要我們再殲滅12至16個團呢!

2月24日
整日心情都處於激動中,大家都在議論北線大捷。
晚上參加油印組的會議,對他們的工作分工和工作態度問題提出了意見和要求。

2月25日 移新葛莊
南線敵人要掉轉矛頭了,整十一師已西開棗莊、臨城,一部進占官橋。第七軍之一七二師也轉去臨城,整七十四師已在李家莊附近集結。依此情況,我縱受令轉移至魯南泗水、鄒縣間,箝制沿津浦鐵路北犯之敵,黃昏出發。

2月26日 移八嶺莊
敵人已占滕縣、界河,進得很快,又像送武器來的樣子。
我部繼續西進,黃昏出發。明晚還要繼續開進,就要到我們幾年前常住的費南地區了。道路熟,不用響導是有利的,在敵人重兵壓境的情況下,群眾情緒如何?不見得是迎接勝利歸來的子弟兵那樣熱情吧!
我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壞了,走幾十里路後就有拉不動腿的感覺,腳板落地很重,腦袋震得嗡嗡響。這樣下去就大成問題了,還能應付繁重的工作嗎?除了近來缺乏體力鍛煉,思想上不願多走路也起了些助導作用,須從兩方面加以克服。

2月27日 八嶺莊——北馬家莊
今早到八嶺莊,今晚行程縮短些,在這裡休息半晚。午夜24時再出發。
連日沿蒙山南側行進在費北大地上,在抗日戰爭時期這裡曾反覆多次同日偽軍爭奪,群眾工作基礎差些。當前第重兵占臨沂,從初步接觸中看群眾情緒大不好,變天思想相當普遍。

2月28日 北馬家莊——龐莊
一早到達北馬家莊,本來準備在這裡休息一天,為便於監視北犯之敵行動,又決定繼續南移,黃昏出發,24時到達龐莊。由於我們出發稍晚些,雖萬人同沿一條路開進,未見擁擠現象。
這一個多月以來,我們輾轉於魯南——濱海——魯中——魯南,轉了一個大圈子,沿途看到群眾情緒是激動的,心情是複雜的。有熱烈慶祝勝利的場面,有熱心支援前線的情景,有殷切盼望保衛家鄉的要求,也有躲避我們的情況。前幾種是正常的,後一種不正常的現象也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敵重兵壓境,群眾要求設法對付。另一方面是我們有些部隊紀律不好造成的。我們沿途聽到不少關於新四軍強拉民夫、強要糧食等敗壞紀律的傳言,有的地方我們到達後村中竟僅有少數老人,弄清我們是原先的八路軍後才派人到山溝把眾人都找回,忙着幫忙解決食宿問題。這可能有面對張三不說三兒壞的現象,但說實在的,原屬新四軍的某些部隊紀律確有許多不能令人滿意處。語言不通是客觀原因,部隊新解放成份多,基層幹部管理不嚴,敗壞紀律的行為未能及時制止,恐怕上層領導思想麻痹、熟視無睹也是嚴重的。敵人是越打越弱,可以將其分批徹底殲滅的。我們內部破壞紀律的現象看來不那麼容易消滅,有的還越來越凶了。這是一種危機,我軍每一成員應百倍警惕啊!

3月1日
本預定今晚西移田黃、張莊、辛莊一帶,得悉敵以占曲阜,鄒縣之敵一部已東犯至魏莊,就決定原地待機。首長們都到魯南軍區駐地開會去了,我們有了爭取短時間休息的機會,可恢復一下疲勞。
兩日南風過後北風又“反攻”了,來的很猛,氣溫下降,冬天像蔣介石的軍隊一樣在掙扎。但春天總要代替冬天,蔣介石也一定會垮台的。當然,春冬交替之際還會有寒冷之苦,在敵我雙方爭戰中人民群眾也會遭受些痛苦。但人民的幸福生活是非用戰爭手段爭取不可的。

3月2日
依當前情況,首長研究確定部隊原地不動,休整備戰,待機行動,先後給九師寫了兩封信,一是告訴他們原地不動,二是讓他們仍南移凹子埠以南地區。他們本來是在南移途中,接第一封信後就停止行動了,接到第二封信後回信提議不再南移了,免得“往返徒勞”。這事在縱隊來說對部署研究欠周密,九師尚未進達預定位置,不該中途停止。在九師來說,不按最後指示執行是太自便了,我認為應該責令他們今晚繼續南移,不能這樣慣下去了。

3月3日
我們領導上對部隊行動採取了一些拖的辦法。九師昨天未南移就遷就了。今天又研究該師部署,先定移林前村一帶,又着其移城前村西南地區,師提出原地不動為好,結果又是由他。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有三:一是九師過去長期獨立行動,游擊性強,整體觀念差,這是需要加以改進的;二是縱隊領導本身決心不果斷,遇事常一變再變,有些為應付當前情況必要的,有些也較輕率;三是依當前情況也還不是非怎麼樣不行,局部部署變不變均可,這也或可做為彼此一點安慰。

3月4日
昨晚曾傑、蘆江、任潔、李岳四位同志來本科工作了,先簡單互相介紹一下就安排住下,今天開了一天的科務會,主要由馬處長做一次上課式的報告,詳細介紹作戰科的地位作用,工作內容、工作關係,參謀人員的學習及修養等,說得很詳細。讓我講值班工作,我未做充分準備,只按經常執行的程式介紹,有些語無倫次,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
隨着戰爭形勢的發展,參謀工作越來越重要了,也逐漸被重視起來,本科增加人員就是表現。但輕視這項工作的積習太深,有些人的錯誤觀點還不能馬上轉過來,參謀人員本身的陳舊觀點也還在繼續起作用。這些都必須在今後戰爭環境中努力加以克服。別的不說,單從本部門的幹部而論,需要的是既有些實戰經驗,能到實戰中了解情況,提出建議,又能綜合整理材料寫寫畫畫者。可適合這種條件者實在太少,丁參謀能跑外勤,不能寫東西,李參謀不願幹這項工作,新來的曾、蘆二位原系東江縱隊的幹部未當過參謀,缺實戰經驗,語言上有障礙,雖文化水平較高,革命歷史較長,尚難發揮作用。任、李二位是青年學生入伍後經過一段學習就來任職,一切須從頭學起。當前情況要求有正規的組織周密的工作,有較全面的工作幹部,我們只能向這個方向努力,邊學邊干,邊干邊學。

3月5日
上級命令原魯南十師歸縱隊建制,改稱第七師,該師原系魯南地方武裝逐步升級的,對其情況有些了解。對九師則了解甚少,今天同馬處長一起策馬到該師師部一走,看了附近的部隊,這是第一次到該師初步觀感略述一二。
一、部隊較整齊,軍容風紀好,武器裝備也不錯,只是戰鬥鍛煉還不足,工作欠踏實。
二、領導幹部對自己尚無過高估計,虛心學習 精神是好的,但尚缺乏鑽研積極追求進步的精神。
三、獨立活動慣了,獨立自主處理問題能力較強,整體觀念則較差。
四、幹部多而不強,每個團有七名團級幹部,只有七個連的團也有六、七名參謀,人雖多卻缺乏組織,深入下層不足。
五、幹部生活上似較鋪張。

3月6日
不是時間過的快而是對時間的運用不經濟,同教導營一起討論研究連干隊的教育計劃竟用了一天時間。
同李德清參謀談話將近談翻了。當我指出他怪話多,有些事態度不老實時。他拒不承認,反追問我的具體根據。我不便將別的同志反映細說,只好給予解釋。這怪我事先準備不足,未能依這位很不虛心同志的特點進行教育。

3月7日
敵機在附近上空盤旋騷擾,在鞏家村投一炸彈,居民亡 一傷二,這又加濃了戰爭空氣。
冬天還不甘心退去,西北風較強,帶來寒冷,但青草已在發芽,散發着春天的氣息。
聽息蔣介石決定將徐州、鄭州兩綏署撤消,吃了敗仗的兩個主任下台,由陸軍總司令部駐徐州直接指揮各部,但不管是誰指揮,都無能逆轉戰爭的車輪,我軍正準備進行更大的戰役,爭取更大勝利。
何司令員同我談話,指出我自去年民主檢查會後有了進步,缺點是組織領導能力還差,魄力不大,缺乏鍛煉,工作不全面,工作多了一鍋煮,未適應工作需要,這些都是對的,我今後當努力改進。
原定與馬處長同去九師了解軍事訓練情況,今天他又說他自己去就行了,讓我在家處理抽調連干隊的學員問題及編印教材等。我早想到部隊跑跑,接觸些實際,了解部隊情況,活動活動腦子,這次只好作罷了。來日方長,以後再說吧!

3月9日
我向來是不顧及自己身體的,反正就是這具身體,能支持到那裡就到那裡。近來有些徵候卻有些震動,連續幾天左胸痛,每到黃昏左肺像有人在內燒火一樣發熱。飲食消化也不好,胃裡像有些不能消化的東西在刺痛,以至精神難振作起來。我能怎麼辦呢?前幾年已經出現過這種現象,熬過來了。過去能熬,當前及今後還能熬,環境和任務不容許過多的想個人的身體,只有努力向前,貢獻自己所能貢獻的一切,到真的支持不住了,自然無話可說。
昨天相當冷,身體不適,縮手縮腳的沒幹什麼事,今天只草擬了管理教育工作的一段就感吃力。

3月12日
竟連續幾天未記日記,而且是在較平靜的日子裡,這是自己近日來身體欠適又未適當安排自己的活動之故。
今天開始到九師各部隊跑一跑,認識幹部,了解一般情況。先到第二十五團三營,恰好馬處長也在那裡,同他商量後確定我在每個營待一天,五天后返部。
孫杰副科長電話上告:等待已久的科長來了,這是值得興奮的,但願能滿足眾人之望。
據悉敵以500餘占我泗水城,何其容易?

3月13日
周遊列國式的跑,到處都感到生疏。早飯後從三營到一營,晚上在一間山屋內看完一部《呂梁英雄傳》小說才入睡的。每到一個營、連,幹部都問我有什麼意見,我的目的只是認識幹部和初步熟悉部隊,能有什麼意見可談呢?快速看書可鍛煉一目十行的本領,像這樣到各單位看看,不能深入了解具體情況,確實談不出具體意見。

3月14日
由二十五團一營回團部,路上考驗了一下所騎老馬,打它跑也跑不起來,確實不中用了,其病似已由皮毛入及肺腑。讓他們代餵不會認真,再等兩天恐會臥地不起了。由於這一點引起我早回去的念頭,明天到二營走一趟晚上就回去。我總是幹事恆心不足,原設想不能堅持。

3月15日
參加了各營各團的訓練情況匯報後,騎着老病馬無精打采的返部了。有無限的深思和慚愧,我這個人能幹些什麼呢?想到未去過的單位了解些情況,去後又感到未了解到多少,這須好好想想,如何能在較短時間了解較多問題。
聽說準備調來人科長的田勃新堅決要求不幹這項工作,已改去炮團任參謀長了,連他的面也未見到。

3月16日
去八師參加他們的攻堅演習,只參加了兩個單位的演練就單獨回來了,原因是有別的工作等着我趕緊做。去的目的是為了看他們近來教育成效如何,附帶看望一些老熟人。附帶任務是達到了,主要任務卻只部分達到。
從演練中看出的問題:一是先派出的搜索隊完成任務後即進入陣地行火力準備易過早暴露我主攻方向;二是從搜索敵前沿為敵發覺到我開始突擊時間拉得太長,不能達到打敵措手不及的要求。這兩個問題如能妥善解決,克使我們的戰術動作大進一步。

3月17日
早晨對昨天參觀的演習進行一次泛泛的研究,我沒有發表意見。早飯後又去參加八師的幹部演習,由第二十二團副排以上幹部擔任示範分隊,王師長分段講解,出情況演練動作,邊講解邊演練,效果很好。
我看到的問題:一、對兩個碉堡同時爆破不宜,難協同;二、失利後再突擊組織欠周密;三、火力、爆破、突擊的連續和結合還欠緊密。相信這些問題會在討論研究中解決。

3月18日
肚子做怪,整天不舒服,有礙於工作,什麼事也未乾成,晚上才抽空寫了教育通報的一半。

3月19日
縱隊召開教育工作匯報會,由各師參謀長匯報近來教育情況,故然幾位參謀長綜合整理材料的能力有別,但七、九師對下面情況了解確實太零散、太空洞。當前進行的攻堅教育中主要是幹部問題,一是攻堅作戰的思想尚未確立,信心不強,此以七師為重。二是戰術素養差,有許多幹部不能周密細緻地組織戰鬥,以至造成戰鬥失利。三是教育辦法少,不善於組織講解和演練,收效不大。以上都是急待克服的,今天布置今後工作時強調對幹部進行戰術教育是十分必要的。
當研究幹部問題時我常有些不同看法,總認為對參謀人員的選調不夠嚴格,這或是由於我太主觀,不大懂幹部政策所致。

3月20日
肚子痛本來不值一提,但這幾天卻已影響正常活動。每頓飯後痛一兩個小時,加上黎明腰痛兩小時,每天就有五、六小時在受罪。這樣長久下去就討厭了,自己需多加注意。

3月21日
去特務營看他們的攻堅演習,組織準備差,動作欠協調,白浪費了幾個手榴彈(代做炸藥包)。
開臨時處務會研究生活問題,一是伙食,二是馱馬,三是通信員配備。事雖小,關繫到工作和幹部情緒,討論一下,做出明確規定是必要的。但這些畢竟是生活問題,太重視它也是不值得的。

3月22日
忙而無成效,這一天沒有一點閒的是時間,但忙了些什麼呢?竟說不上幹了什麼像樣的工作。當寫這篇日記時突然心跳、頭昏、手抖,不知何病來臨,真討厭。
本來是從來不計較自己身子的。好壞由他去,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就到什麼時候,能幹多少就干多少。我的理論是對身體越多顧慮越壞,窮老百姓成年不顧冷熱還不是粗壯無恙嗎?但身體似越來越不和己願,已鬧了很長時間的肚子,左肺部加劇的痛了幾天,腰仍每天痛兩小時,往年每冬凍兩次腳,今年卻凍了三次,這樣下去其悲也夫。

3月23日 於龐莊開縱隊成立大會
已經是近兩個月的既成事實了,今天才開縱隊的成立大會。原因是連續戰鬥的轉移,加以七師本月上旬才有命令歸建。會上講話的人很多,縱隊首長、各師領導和魯南黨政軍代表,每個人都用充滿激情的話來表示祝賀。類同的話講多了,聽起來也就不感到興奮了。
東南風由小變大,逐漸到狂風程度,最後終於停下來,平靜下來。它使我聯想多若干問題:蔣介石這股惡風是由小到大,由局部到全局,以至達到驚天動地程度。但人民抗拒之風也由小變大,逐步壓退它,使其消失的。縱隊成立是引起許多人思想動盪的,有的是為部隊壯大而激動,有的是為個人工作安排而波動,現在一切都定了,思想上也該平靜了。再有就是平靜水面下跳出的小飛魚了。
在會場上見到很多舊相識,少不了許多客套話。從簡短交談中也聽到多種情調:“某某人犧牲了,某某人不知去向”。憶昔時像春夢一場。“我身體不行了,難適應主力部隊高度機動要求了”,像是以巧言解說過去的壯志豪語。“某某人幹什麼,咱們這些落後了”,語言間頗堪回味。“師的領導幹部確定了沒有?有無對象?”問我這個不知情的何用,何不毛遂自薦?老實人是有的,而且占多數,他們的話不多,也不需要多講,因為都明白路遙之馬力 的道理。
宣布成立炮兵團,原師炮兵營長劉景章任副團長,他真是飛黃騰達了。

3月24日
科內工作幹部多了,這工作範圍也大了,工作任務要求更有條理有計劃有步驟地進行。這除了通盤周詳的計劃以外,重要個是靠每個人積極主動地發揮工作效能。但現在的情況是不令人欣慰的,幹部多為新手,尚處學習階段,尚未能對每個人的具體工作予以明確分工,仍是臨時性的分一天干一天,分一件干一件。有些同志工作被動,不能充分發揮工作積極性。領導上也感到沒有那麼多具體工作分給大家做,有的工作分給他也幹不了。這就需要開一個科務會,詳細研究依每個人所能做的工作擬出計劃,讓大家能發揮作用。

3月25日
經過多日忙碌今日顯得清閒了,下午參加幫助群眾耕地,這是今年第一次參加春耕活動。
召開了成立參訓班的籌備會,在研究教學分工時確定我擔任戰術教育的一部分,這無可推託,但實在也難完成這項任務,事情總是要有人去辦的,我力爭做成功。

3月26日
敵情在變化。早上研究情況時,我判斷敵人雖是向北而不是進犯魯南。但據全天搜集的情況,敵整編第十一師的兩個旅已占泗水,在滕縣地區的第七軍第一七二師由東郭犯馮卯、瓦家峪,有續犯城前村悉。臨沂地區的整編第七十四、第八十三師有犯費縣模樣,.......這樣,敵人就是先進犯魯南了。敵人究竟如何動作尚不宜過早肯定,有待偵察。一般來說,敵人先占魯南是穩妥的辦法。但敵來侵占要費兵費時,全面控制必須用三至五個師,敵人那有那麼多兵力?如僅像日寇“掃蕩”一樣過一趟,那又像雨過地皮濕一樣,太陽一出地皮又干,我敵後武裝照常活動。當然,主要城鎮及交通線被敵人占去,也是怪討厭的。

3月27日
整日敵機肆意活動,到處亂投彈、掃射,駐地附近差不多每個村莊都中彈,這主要是給我們一個精神威脅,經查詢我軍民實際損失很小。
各路敵人都在前進,進程卻不多,最討厭的是敵特務活動。昨天第二十三團一個連中毒,今天燒了我們的彈藥所,損失較重。當敵機活動時有一剛俘來不久的駕駛員乘機燒毀一部汽車。還有亂放信號彈的,更糟的是竟未捉到一個兇手。

3月28日 郭家莊——柿子峪
敵人已進入根據地腹部了,拂曉前各部都向東南方向移動一下,縱司住郭家莊。我是天亮後才走的,目的是沿途看地形,準備下一步行動的參考。
炮聲響了一個上午,很激烈。晚悉第二十二團二營略受損失,該營本想趁由鄒縣東犯之敵行動中吃一口,未吃成反被敵咬一口,罪過應由幹部指揮失當來負。
我們當前任務是待機擊敵,笨重物資及部分後勤人員今晚由孫杰同志帶領去魯中,縱司今晚移住柿子峪。
各路敵人都在前進,情況緊張起來,任務要求我們高度機動,是否又要暫時轉入敵後環境也未可知。

3月29日 五里廟
縱隊和魯南軍區首長共同研究確定,為確保山區根據地,先集中兵力解決由棗莊北犯之馮治安部。該敵已占高橋,我們黃昏後移到五里廟。

3月30日
本定明晚開始反擊,今早敵分路北犯,上午9時敵約兩個 營的兵力占梁邱,等了很久的作戰時機到來了,敵人已進到面前不打不行了。但部隊準備及調動都來不及,敵發現我軍後急忙撤回高橋附近,首長決定提前於今晚出擊,通信聯絡未構通,不能周密組織戰鬥,很難協調各部行動。我受命到七師傳達任務。

3月31日 梁邱反擊戰
在極難走的三山頂上攀登了幾小時終於到達七師,向他們傳達了向當面之敵出擊的決心部署,這段路在抗日戰爭中就走得很少,現在是重溫舊課。
整天大霧,附近陡絕的高崮險崖瀰漫不可見,馮治安部進攻梁邱,用古話來說是天時地利人和三不宜:大霧不見太陽,敵機不能活動,我可大膽地進行白天戰鬥,我地形熟悉,運動隱蔽;第以第三十七、第三十八旅組成進攻部隊,兩旅屬不同建制,難協調一致,情況一緊張,三十八旅倉促撤退,三十七旅單獨突圍而逃。這一回馮治安又是徒勞了,其先頭曾一度到達梁邱或可自慰。
我們這一仗打的也很泄氣。八師白天只準備迎擊再次進犯梁邱之敵而未及時壓下去,發現敵撤退再出擊,只抓到敵一個後衛掩護連。七師翼側出擊的動作組織不嚴密,未及時切斷敵退路。魯南第三軍分區的力量不足,殲敵一個營揀了點便宜就張目了望。最主要的問題是未構通聯絡,山高路窄未架通電話,指揮不靈,決心貫徹不下去,各部動作未能協調起來,本來是殲敵一個旅的機會,只殲其七個連實在可惜了。
七師這支部隊是能打仗的,問題在於幹部不得力。師主要軍事指揮員不在,不能抓緊幾個團。團的幹部組織戰鬥能力弱,部隊放出去各打各的。十九團一天無音訊,二十一團兩個營一夜未找着,師團司令部的幹部未充分發揮作用。所有這些問題都須迅速設法改進,才能適應今後作戰任務需要。

4月1日 移殷家口
戰鬥以後的一天向來是較混亂的,今天顯得很平靜,這主要是仗打的不完全令人滿意。一夜的休息,精神是夠用了,只是事情不多,時間白空過了。
原十師政委張雄同志又來向縱隊首長匯報七師幹部情況。我做為旁聽者聽出以下幾中情況:一是正風不足,有的幹部在工作中未全盡其力,計較個人得失;二是關係不融洽,集體領導制度貫徹不力,有些人不肯動腦子鑽研工作;三是有游擊習氣,整體觀念不足,各項工作缺乏周密地組織計劃。當然還有其他,這幾點是主要的。
開師干會研究下一步戰鬥方案,確定重新調整部署,但原下一仗不像這次這樣泄氣。
野戰軍以三個縱隊出擊敵東翼似分散了兵力,如能以全力求殲敵整編第七十四、第八十三師則是上策。

4月2日
徒步十里翻山越嶺到七師參加營以上幹部的戰鬥總結會,晚九時在皎潔月光中返回,疲勞異常。
七師的會開的很平淡,各團及師主要領導只做了一般的自我檢討,既不深刻,也缺乏戰術上的探討。當前不管那個部隊,戰術的研究改進都是重要的,問題是需要有那麼一個能在這方面用功夫的人。

4月3日 移南蒲蘆(60里)
野戰軍的整個作戰意圖尚未全悉,今天急令本縱北進阻擊敵整十一師東犯新泰、蒙陰。我一時尚未能完全領會上級意圖,這認為這個做法很可能兩頭落空。
參謀人員遇事是可以提一次建議的,有時連一次也無需提出。堅決執行命令的忠貞氣概是應該壓倒一切的。但實際上我在這方面的修養只是不硬堅持自己的意見而已,很多時候與自己意見不合時內心是不那麼愉快的。
多年少遇的大風今天竟日不止,飛沙走石,天昏地暗,陽光被遮沒,萬物被吹得搖搖欲傾。我們在風沙中疾行六十餘里。苦了兩隻眼和兩條腿,更吃苦頭是愛俏的年輕人,他們過早換上了袷衣。

4月4日
野戰軍暫停止和各部聯絡了,估計到戰役發起後才會恢復。
我們按預定計劃繼續北進,部隊已開始出動了,突又有魯南軍區來人傳達魯南當面敵情變化,急令各部原地不動,這又苦了那些自行先走的幹部。
去野司開會的何司令員終於回來了,他耽誤了幾天路程(途中多處不能通車),自己吃了苦,也使部隊悶了幾天,不能早知整個戰役意圖。

4月5日 南移邵家莊(30里)
包袱累死人,人人都不想背,有時卻很滿意有包袱。凡包袱都是自己找着背的,個人的思想包袱如此,一個地區的後方包袱也如此。
現地一片山溝匯集的一批後方資材必須掩護轉移。為此,今天七師已戰鬥了一天,傷亡60餘人,恐怕還不止化費這個代價,真累死人啊!如果沒有這個包袱,我們可以東奔西跳滿天飛,專去找敵人打,而不幹這種被動差事了。故然後方是必要的,但加重這一包袱的份量是一部負責同志思想麻痹坐井觀天的結果。平時攸閒自在,事到臨頭又張慌失措,從歷史上算起,吃這些老爺們虧的事已屢見不鮮了。
殲弱削強的作戰方針,我是五肢投地擁護的,但分為兩個拳頭打仗未免擔心,一次再次的叫我們干零打碎敲的箝制任務更使人發悶。新萊一役的勝利使人振奮,這一次能否打成尚心存疑慮。
先下手者為強,先發制人這居優,如前進到讓敵人發覺了,先我行動起來,我們就顯得被動了。問題是必須轉換一下形勢,以出敵不意的積極行動,讓湯恩伯臨時也來一個“加強右翼”才好。

4月6日 移黃台莊(70里)
包袱背不背呢?召集各師幹部研究認為:包袱仍必須背,但也須大家都來背,它與高度機動作戰意圖不合,決定只留一個團繼續掩護後方轉移,主力北移。預定黃昏出發,由於清理笨重物品,耽誤了些時間。路途平坦,月光皎潔,穿棉衣不熱,袷衣不寒,是機動的好時節,但機關仍然累贅,走不快,70里竟走了8個小時才到達。

4月7日
早晨只睡了一個小時,突然響起槍炮聲,精神為之一振,忙着了解情況,聯繫部隊,整日忙碌毫無倦意。
敵整十一師搜索營與我第二十五團遭遇,被我殲大部,有些散兵跑到我們住地附近,被捉住幾個,一時竟引起敵到眼前的情景。我趕到特務營,讓他們派人去附近搜索敵人,無結果。
各師及縱直單位遲遲不來報告,這些負責同志疲勞現象太嚴重,有什麼辦法呢?只好派人去催要宿營報告。

4月8日
近幾天忙得很,有兩次竟把腦袋弄得昏沉沉的。但這正是忙得不討好的時候,到處意見不少,本科參謀反映未能發揮大家力量,激發工作積極性,油印組的同志說是沒有管的孩子,收發員說他是“下三”。其他科的同志說有些情況未向他們通報。類似言論諸多,究其原因不外:一、自己對工作缺乏組織;二、有些工作其他同志還難勝任,讓他去做既慢又羅嗦,不如自己抓緊時間處理完;三、各部門尚不健全,有些事還不能單獨處理,就將若干工作推到作戰科來;四、本科幹部多為新手,須邊學邊干,但情況不允許學會了再干,我也沒有既干好應急工作又手把手地教人的精力;五、自己魄力不足,不能大膽地指派人分頭去干。

4月9日
昨天開擴大的科務會,今天開黨小組會,互相間提出批評建議,對我的意見也不少,大體如昨日所記。
科內幾位同志的現實表現不能讓大家滿意:蘆江常固執己見,接受問題遲鈍,似難適應工作需要;任潔聰明,有寫作能力,小資產階級意識濃厚,驕氣重;丁立津思維不定,幹事不認真,難放心;孫杰思想上仍波動,不安心現職工作;......紮實肯干又能應付各項工作需要的人太難找了,我們需要培養這樣的幹部,改變本科局面。

4月10日
很不平常的是今天我竟寫了兩張長紙的信給張敬宗營長,那來得這些閒心思?還給過去的通信員小劉和小楊寫了短信,他倆是心地純潔的青年,過去未進行正常的幫助教育應引以自責。
為解決工作關係問題而召開了擴大的部務會,但發言的並不多,涉及工作關係的意見更少。這不是沒有問題,而是大家沒有充分準備,有些雞毛蒜皮的事又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談出,以免丟醜。
我未弄明白這個會究竟解什麼主要問題。發言者多提了些工作上的困難,要上級給辦法,自己提保證,想辦法克服困難者少。這也是一種規律,有些同志叫一頓困難後還得老老實實地干工作。我竟然是這樣無用,在二三十人面前說幾句話也感到臉上火辣辣的,想好的十句很順暢的話到時候連五句也說得吞吞吐吐。我常想我這樣的人是作為不大的,很多時候不想出頭,又非要求出頭不可時就感到手足無措。

4月11日
房東家有讀書人,竟有些書可看,昨天抽看了一篇《夜長行》劇本,今天一口氣讀完了《不屈的人們》,前者無大價值,消遣而已,後者是蘇聯小說,雖粗略看一遍也有些感想。
蘇聯人民是不可征服的,雖然也有個別變節者和消沉者。我們解放區的人民怎麼樣呢?戰爭和敵人的暴行對人民的考驗是一樣的,相信絕大多數是人心向我的,還不會成了順風草,但怯夫可能會有些。儘管內心不願如此,實際行動卻如此。這能怪誰呢?怪多災多難的歷史將人民馴服了嗎?怪地方群眾工作者嗎?都不能,問題是我們解放區建設時間還太短,沒有使群眾得到那麼大的好處。我們各項工作基礎還欠牢固,群眾對我們的依靠還不是密切無間的。我們有眾多英雄模範人物,他們的可歌可泣的事跡多得很,可惜我們缺少有文化的先生,未寫出像樣的作品來教育人民。

4月12日
不曉得為什麼這樣糊塗,三番五次的想想才確信今天已是12日了。日子過得太快了,也太慢了。快的是盼望已久的打勝仗的喜悅日子終於又來了。慢的是敵人的行動太遲延了。這些蔣家賊子是越來越鬼了,那一個也不敢大膽前進,這兩天才有出動徵候。他們這樣干法能挽回自己失敗的命運嗎?我從來就不相信。
油印組的幾個人喳呼着要鋼筆用,我知道公家無法解決,就將自己的津貼費交給他們自己買,卻被拒絕了,還說這是哄小孩子的辦法,使我有受辱之感。

4月13日 移東近台村(15里)
敵整十一師已東進卞橋,估計明後天還會繼續東犯,我們無正面阻擊任務,故梢向後移,十幾里路竟走了三個小時太稀拉了。

4月14日
天未亮就聽到炮聲隆隆,敵人向東出動了一下,但未敢冒進。連仲村也未到。
晚悉敵第五軍也到卞橋一帶。好小子,竟采這種辦法了,雖將其主力靠攏可免被殲是上策,但他們顧此失彼的局面能改變嗎?就某一局部情況看,對我不利或許可能,但從全局觀之,蔣軍仍會暴露其破綻的。

4月15日 移新泰東南之胡家莊(75里)
昨晚派專人去野司領受命令,我軍部署重新調整。
敵人行動狡猾,我們的行動被偵知而想出對策,其一兵團收縮臨沂附近,以至使我不能按原計劃執行了。敵人能永遠保持這種先知嗎?靠不住,看以後的罷,蔣軍還從來沒有那麼一個鬼兒子永遠會不吃虧的。
按命令向東北轉移,路程是70餘里的崎嶇山路。在白馬關附近部隊有些擁擠,過山口後就好了。但自己身體疲睏,渾身酸痛,過常路鎮後更醜態畢露,頭昏脹,眼睜不開,腳步沉重,走起來搖搖擺擺,奮力支持,今早7時才到。

4月16日
離敵人遠了,整天安靜下來,無人來報告情況,也還沒有非急辦不可的事,爭取時間白天睡了幾個小時。

4月17日 吳家泉(70里)
夜行軍70里,拂曉前到達浮邱以北之吳家泉,山路不好走,很疲勞。
任務確定了,要求部隊機動起來,大踏步的進退,在運動中調動敵人,創造殲滅敵人有生力量的條件,以便抓住敵人要害痛擊之。
前一個戰役計劃被敵人破壞了(註:野戰軍於4月上旬由膠濟沿線南下,預計尋殲敵第一兵團主力於蒙山前,敵發覺我軍行動後,收踞臨沂附近而未能打成),很可惜。雖然起了調動敵人的作用,自己卻也勞民傷財,疲勞了部隊。當前我們又是大部隊集體行動,會不會被敵發覺而遭破壞呢?一律夜間行動,白天注意對空隱蔽是重要的,最怕的還是軍內和地方上出內奸,這是值得高度警惕的。

4月18日 杜家莊(70里)
又是整整跑了一夜,拂曉到達組來山東頭之杜家莊。路是平坦的,距離不算遠(約70里),擁擠得也不厲害,連續幾天夜行軍,大家都拖着一具疲睏的身子,在大風中顛波,行軍速度大受影響。我自己向來是能走路的,這兩天卻也弄得頭昏、腿軟、腳下沉了。
住下後,再疲勞也得馬上展開工作,督促架通各師的電話,收集各部上送的宿營報告,搜集研究當前敵情,綜合全縱隊行軍宿營情況上報野戰軍司令部等。一邊工作,一邊吃飯,糟糕的是食物太差,這也難怪,敵人迫近,群眾搞空室清野,糧食多被埋藏了,管理科搞到些吃的很不容易。

4月19日 杜家莊
安靜地在這裡住了一整天,等待情況變化和上級新的部署。整日颳大風,氣溫明顯下降,好象又回到冬天,好在今夜不行動,少吃些苦頭。

4月20日
野司變更部署的命令下達了,夜晚繼向太安方向開進。首長來作戰室(註:每到一地,作戰科選一較大的房子梢加打掃,牆上掛上作戰地圖,放一張桌子,安好電話,即是作戰室,也就是首長的辦公室,分析研究敵情,討論確定本部行動部署,接受上級指示,交代下級任務等事,均在作戰科辦理)研究行動部署。我邊聽邊考慮如何寫行動命令,爾後草擬命令,着幾位參謀先向各單位發行動預告,請首長審核簽署後印發命令,召集直屬單位負責人布置晚上行動等,又是忙了個不亦樂乎。
黃昏前隨首長提前出發到野戰軍前指參加陳參謀長召開的縱隊首長會議。坐汽車這個洋葷不是給我們開的,民兵為防敵人進犯將能通行汽車的路破壞了,這回卻阻攔了自己,幾十里路的路程換了三種運動工具(騎馬、乘汽車、徒步),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在會議上大家感到最苦惱的是敵情不甚明了,具體決心難下,兵力部署難具體擬定。

4月21日 在樓子村(60里)
昨夜的會議持續很長時間,未睡成覺。今早在冷風中趕到樓子村(組來山西北側),各師也都進到這一帶。先到的同志們都在沉睡中,我也趕忙睡下,直到中午才被叫喊起吃飯。今夜不行動,仍在現地集結待命。

4月22日
無論如何今夜必須行動了,為等查明情況,等上級命令,空過了多半天。野司命令到了,我們又忙起來,首長原確定用標圖辦法向各師下達任務,嫌標圖不明,另下書面命令,又是一陣急促。可慰的是這次大家預有準備,特別迅速地在3小時內就將命令下達下去了。行軍途中休息時,隨後跟進的兩名譯電員和一部電台還未跟上,何司令員得知後當面批評機要科的毛副科長。我不便插話,其實這件事要由我負責。由樓子村出發時,縱隊直屬隊都集合好了,上報野司的電報尚未發完,我去機要科和電台處查看,他們的大部分人員都已到集合場,只兩名機要員還在譯報,對上聯絡的電台還在拍發。我問他們還要等多久,機要員說幾分鐘內就譯完,電台也說很快就可發完,並說你們可先走,中途大休息前我們就可趕上隊伍。我返回集合場就招呼部隊出發了。現在他們未跟上來,首長查問,我很着急,忙問司令員說:“我馬上去找”。作戰、機要、通信部門是我軍保密的核心部門,每到駐地都加強警衛,行軍中確保其安全,這次要真出事,我罪責難逃。
我帶兩名騎兵通信員順來路去找,跑了不到10分鐘就遇到他們跟來,我放下心來,問他們為何誤了時間。答稱上級電台要求重拍幾組字母,故延誤了時間。我慶幸這次未出事,也深記這一教訓。
雖然區分了各部開進路線,有的單位仍選較捷近的路走,以至有時兩三個行軍縱隊同走一路,顯得有些亂。天氣出奇的冷,加快步子疾進也沒有使身上感到溫暖。
不像是戰鬥的夜晚,到處都是平靜的,只偶爾聽到零星的槍聲,我想今夜是弄不出什麼名堂來了。

4月23日 無梁殿(80里)
整夜行軍開進,行程約80里,天明到達無梁殿(太安西南),這裡周圍敵人做的工事比比皆是,在山嶺上,在村周圍,修地堡,插木柴,數量很多,但防禦能力稀鬆。
真活見鬼,我們的行動敵人好象又察覺了,鐵路兩側原有的土雜部隊都先逃跑了。故然敵人在技術上高於我們,事先可能有其收穫,主要的恐怕還是敵人在各地有暗堡。這需要地方上負專責的同志們特別努力做好防奸保密工作才行。
意外的是沒有過去那種投入戰鬥的緊張氣氛,聽不到激烈的槍炮聲,也看不見硝煙瀰漫的戰鬥場面。本縱原定任務是求殲大汶口北援之敵,未想到第七、第九師的先頭部隊剛到駐地,就同由肥城東來泰安歸建的敵新十五旅旅部率五個營遭遇,縱隊得息後,首長即令兩個師迅速組織部隊將敵包圍攻殲之。無奈我各團既無遭遇敵人的思想準備,又缺乏大遭遇戰的經驗,長途行軍後收攏部隊,逐級下達命令,組織戰鬥都需要時間,下面遲遲報不來戰鬥進展情況,我們干着急。
大汶口方向敵人仍無動靜。被我七、九師包圍的敵人已占領陣地頑強防禦,我攻擊未奏效,死敵人被打活了,那就有笑話給人說了。不過部隊總是在實戰中逐步鍛煉取得進步的,難說每仗都能打好。

4月24日
攻擊太安之夜,在太安西南之曹村(20里)
被包圍的敵人五個營利用夜暗向北逃竄,實在太可惜了。為部隊包圍不嚴,發起攻擊動作遲緩,何司令員向九師發了脾氣,師首長還不服氣,是不應有的事。
野戰軍指揮部鑑於大汶口的敵人不出援,決定我縱主力投入攻城,協同十縱攻殲太安城區之敵。八師全去了,九師也有一部投入攻城戰鬥。這次計劃改變又來得很倉促,以至無充裕時間擬制書面命令,只用電話向各師交代任務,書面命令上隨後補發的。
十縱一部打了一下嵩里山未成功,我們又去攻擊。但圓不要碰釘子,上面說解決太安城關係全局,要求今夜就攻下來,恐也難實現。
部署各部開進後,我們縱隊機關轉移來曹村,在稀疏而沉悶的炮聲中我記日記,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總得堅持自定的制度寫下幾句。

4月25日
經過一整天(昨晚至今晚)戰鬥,全部肅清西關,初步得報俘獲1000餘,今晚12時二十二團又已順利從西門突入城內,相信明日可獲全勝。
昨晚二十三團一營攻嵩里山果然碰了釘子,主要是情況偵察不准,組織不嚴密,徒增加一批傷亡,未攻下敵主陣地,被迫撤下。今下午黃昏前重新組織攻擊,山炮團兩個連在曹村以東空地展開實施炮火掩護,我隨縱隊首長前去觀戰,眼見我炮兵集中轟擊後二十三團部隊迅速衝上山頭,全殲守敵。
我太寂寞了,本科的同志們都隨首長到西關開設前進指揮所了,只留我一人負責處理來往電報,並照顧直屬隊。這項工作累不着也閒不住。在大的戰鬥場合中這個差使總是較難為人接受,我在一月間打嶧縣時擔任過一次,這是第二次了。多次戰鬥我都是到前指工作,但願今後不再擔當此任。

4月26日 全殲守城之敵
適應工作需要,我同司政大部分幹部拂曉前來到西關同前指匯合,分頭開展工作。
又經一夜的戰鬥,全殲守城之敵,整個戰役初步獲勝,可惜的是預定調動敵人來援而殲滅之目的未能達到,只捉到一個死敵人,另外兩個活的(大汶口地區的整七十五、整八十五師)未能抓到,這就有待繼續努力去創造戰機了。
為研究敵人的防禦部署和工事構築,為弄清我們突破城門的實際情況,同往常作戰一樣,我下午經西門到城內跑了一趟,察看有關情況,以備寫戰鬥詳報和戰鬥總結用。兩個縱隊的若干團隊都在搜索殘存敵人,收集、搬運繳獲物資,城內混亂程度比前幾次戰鬥似有增無減。
傍晚前敵又有4架戰鬥機來騷擾,大概發現西郊我前送後運的人員很多,在空中盤旋後輪番俯衝投彈轟炸,炸彈投完後又用機槍掃射。我各團擔任防空任務的輕重機槍也向敵密集射擊。敵機多次俯衝,子彈打光了,3架先後北去,有1架卻像着了魔似的遲遲不走,不停地在空中盤旋,多次俯衝並無彈可發。這傢伙實在可惡,敵機每次俯衝,我地面火力就對其射擊。我站在二樓平頂上看了敵機肆意的全過程,突然看到這個可惡的傢伙中彈起火,它掉頭北竄,未跑多遠就一頭栽到地上,隨即聽到人們的歡呼聲和敵機爆炸聲。我回到作戰室,值班參謀說:“已有四、五個團報告說打下一架敵機。”我說:“告訴他們確實擊落一架敵機,各團防空火力都開了火,難說準是那個團打下來的,縱隊戰績統計上只能統計打下一架敵機”。

4月27日
戰後本應梢做休整,野戰軍首長為繼續調動敵人,命我縱沿鐵路西側向寧陽方向出擊,上午做部署,下午即分路出動,縱隊直屬單位當晚進達安駕莊東北之西古城。
已從俘虜群中查出敵人的兩個旅長,我抽空向他們調查實戰情況。他說未想到我軍日夜連續進攻來得這樣猛烈,使他們難以招架。他還反問你們的炮兵使用不合常規,怎能把炮用於巷戰,其實他們那裡知道我們在巷戰及攻城時用的是炸藥包而不是什麼重炮。從問話中也可看出敵人對我軍情況也有一定了解,竟知道我們的縱隊司令員也是四川人。這兩個傢伙看樣子都不過30多歲,久受蔣幫教育,思想反動,當了俘虜還不服輸,只抱怨其友鄰救援不及時。
前幾天到任的作戰科長汪*,據說原系新四軍部隊的一位團長,他今天來找我交談,涉及如何開展工作方面的不多,很多事是屬於生活待遇問題,機關的科長怎能同團長比待遇?我真擔心今後不好收拾。

4月28日
又是一日三變,走、停、又走、又停,不勝其煩,好在我是已習慣了這種情況的。
抽空同任潔同志談話,將其他同志對他的意見轉告,希他注意。他竟很不冷靜,認為自己沒有什麼錯,不願意、接受批評,還說:“不干參謀都可以!”這個同志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需要碰些釘子,問題是不要碰得頭破血流。

4月29日
下午起召開的科務會直開到午夜1時才結束,這個會不平和,卻給大家一次很好的教育。
預定的檢查最近一段時間工作,交流意見,油印組長種衍棟卻大發牢騷,發泄不滿。我幾次啟發他轉換話題,他仍不悟,讓馬處長嚴厲批了一頓才老實了,表示反悔,決心今後改正。這個同志工作是負責的,主要是思想上欠端正,有平均主義,同別人比這比那,認死道理,油印組的幾個人自由主義嚴重,他也同流合污。任潔在會上也受到其他同志的批評,但他剛愎自用,揚言自己秉性難移,接受意見是氣節問題,大家都說他的觀點不對,才表示今後注意。丁立津思想上忽東忽西,對任何事艘不求甚解,對任何人都有意見,看不起人,總認為自己能幹,可是又干不好,不知處處檢點自己。其他同志提出了批評,但看今後如何。其他同志也彼此提了些意見,多能進行自我批評,不一一列述。

4月30日 西古城——曹家村(60里)
任務又改變,野司令第一、第三縱隊東返,準備求殲進占新泰城之整十一師。縱司今晚東移曹家村。

5月1日 曹家村——穆莊(70里)
部隊連續東進,白天搜集、了解情況,搞部署方案,晚上行軍。途中遇雨,天變得很冷,冒雨開進,衣服濕透半邊,我擔心會害病。

5月2日 穆莊——郭家台子(80里)
昨晚過鐵路,一夜行程70里,今白天仍忙着搞部署。天黑又出發,預計行程80里。連走幾天身上倒感輕鬆了。

5月3日 郭家台子——駐馬莊(40里)
仍是白天休息,干工作,晚上行動。過了萊蕪以南的沙河天就大亮了,又走20里才到達預定駐地。很疲睏,化100元買了塊大餅吃了就倒頭誰下,一覺睡到下午3時。上級及科內同志能讓我休息怎麼久,無限感激。
對敵整十一師的圍攻立即開始,日夜兼程趕來的一、三縱協同六縱、四縱一齊出擊,我們部隊下午4時就開進了,縱司前進40里到駐馬莊。

5月4日(30里)
昨晚我軍達成對新泰敵人的包圍,但敵第五軍等已達羊流店,積極向新泰靠攏。今早當面敵炮擊我榆山、金牛山陣地,有組織反擊徵候,情況一度緊張,隨後又沉寂了。情況千變萬化,不能洞悉敵情變化是件苦惱事。上級為避免打成僵局,決定今晚撤圍。我們向北走了一段路,天熱起來,出了點汗。

5月5日
今天是幾個紀念日,我們沒有慶祝,只在準備新的戰鬥行動,其意義比開慶祝會大得多。
全國的戰局除華東外,我方都是主動的,華東的局面要看這個夏季的戰果。當前形勢是嚴重的,我在泰安殲敵2萬,敵占我蒙陰、新泰2城,雙方都位解決什麼問題。前幾天同俘虜的敵第三十四旅旅長談話中,他說山東決戰共產黨勝則國民黨不可收拾,國民黨勝也不能解決問題,他的看法有一定道理。但我們會勝而國民黨決不會勝是大事所趨,這要靠我們大家共同努力,過急的和拖泥帶水的部署都要不得。陳唐(按野戰軍陳士榘參謀長、唐亮主任)催我們今晚就轉移,未免過急。

5月6日 楊家樓(30里)
軍隊行動不能處處主動是很苦惱的事,幾次便宜仗沒有打成,說明敵人比過去聰明了。如敵前進我則向其翼側前進的行動意圖,我擔心不能如願以償。敵人企圖壓迫我們後撤,逼我主力在狹小的的地區與其決戰,這一手法玩得比過去高明些了。問題是我們行動中還有缺點,尚未創造更多戰機擊破敵企圖。

5月7日 移高家上坡(30里)
幾經周折,最後決定還是向北行動。路程並不遠,但由於組織準備時間不足,幾個部隊一齊不動,我們剛走了3里路,前面路上就已擠滿了部隊,以至行程進度遲緩,全程都是擁擠的。

5月8日
劉主任也異乎尋常的不冷靜起來,給我寫來一信發了一頓牢騷,也有責備。原來是昨晚的行動命令未經周密檢查,弄錯了字(只憑地圖),使政治部走了些冤枉路。這是應該受責備似的。近來我在工作中出漏洞多起來,應引以為戒。
又要誘敵深入了,在執行這個方針中,我們思路上總有些小氣,對一個地區總難捨難分,情況變得非舍不行時又顯得有些慌亂。如果我們不被眼前利益迷惑,乾脆利落地早集結於機動位置是不是逍遙一些呢?我的意見總是幼稚的。

5月10日 移下窪莊(萊蕪東)40里
寫這篇日記時竟想不起昨天幹了什麼,經常性的搜集研究情報,承上啟下的日常活動,難留下記憶。
凌晨1時由高家上坡出發,走了30里就天亮了,敵機一早就來騷擾,在不動村北遭其掃射,沒有人員傷亡,卻得到一次實際教育,疏散開進時隊形有些亂,多經歷幾次就會好了。敵人發覺了我們的住地,整天敵機不斷向各村投彈、掃射,很討厭。

5月11日
昨天敵機騷擾直到深夜,今天倒安靜下來。我們今後的行動和部署又是多次反覆,臨晚才定下來,向東轉移。
拋開敵五軍、整十一師這個頭,打敵人翼側是對的,但對象選在廣西猴子(七軍、整四十八師)身上卻未免化不來。該敵處於較孤立的翼側,地形及群眾條件均有利於我,殲滅了它也確實除去一大禍害,但顧慮的是代價可能花得要大些。

5月12日 移上窪泉(40里)
按計劃全縱東移,翻一座大山,40多里竟走了一夜。七師直屬隊行軍紀律不像話,好象老百姓元宵節觀花燈那樣吵雜。
這一帶群眾在進行空舍清野工作,這可謂有先見之明的舉動。黃昏後還要繼續行動,白天忙於工作未能睡覺,只抽空到河裡洗了澡,估計夜行軍中要打瞌睡。

5月13日 到魯村西之刑家莊(70里)
正在向東開進的部隊又轉頭向西南行動,這是因為上級確定求殲整七十四師和二十五師,我縱受命趕去新泰、蒙陰間打援。通夜行軍,到這裡時天還未亮,睡了個黎明覺真是美事,下午繼續趕路。

5月14日 刑家莊—70棗林—30安子
地圖不準確,圖上計算是60里,實際走了70多里才到這裡,以至天大亮了,又遇到群眾進行空舍清野之苦,一時找不到鍋做飯吃。
草擬命令時將九師師部住老鴣溝寫成老鴣峪,相差10餘里,如果說這是由於忙中出錯,那是原諒自己的解說,實際上是自己對命令缺深刻體會。
下午移安子村,留給炮團的信只說住地不變,未說清在何地不變。接二連三的出這樣的差錯,繼續下去簡直無法工作了。
以上是所出岔子之一二,還有之三,告七師留半個爆炸隊給九師,弄成給七師,九師叫起苦來;之四,送魯中第二軍分區調整部署的信,未交代明確該部住地,騎兵通信員昨下午出發未送到,今下午回來了;之五,騎兵通信員不熟悉道路,有的部隊按電話通知到新住地後6小時才接到騎兵送去的命令。
黃昏部隊分頭進入阻擊陣地,縱司移住安子村,好在這次行動未出現差錯。這裡地處高山斜坡上,樹木多,向西了望方便,可惜房子太少,到處擠得滿滿的,大有人滿之患,工作起來又感到人手不足,真矛盾。

5月15日
新泰之敵整十一師出動遲緩,我安靜的睡了3小時。
各部計劃布置阻擊陣地,敵昨下午已出動,今上午多處有戰鬥,但並不十分激烈,七師卻失去佛住、孫官莊陣地,仗打起來作戰室總是一片忙碌,幾位新手難插上手,感到無事可做,我告訴他們以記者的態度靜聽靜觀一切活動,好好利用這個學習機會。

5月16日 官莊(15里)
縱隊指揮所一早前移官莊,以便觀察戰場,指揮部隊。
天一亮就機炮聲大作,第整十一師向我大舉進攻。我七、九師對阻擊這樣的敵人還缺乏經驗,連失360、460高地和大小方山,雖給敵一定殺傷,自己部隊也有些混亂。這些部隊仍存在較重的游擊習氣,對任務研究不深刻,對命令執行不堅決,上邊咀硬,下邊鬆勁。賀健師長指揮簡單化,硬要部隊怎樣不可,卻少交代辦法。十九團董團長等叫苦,先表示按上級命令辦,隨後又提出一大堆問題要上級解決。我對這種情況很不以為意,三縱各不戰鬥素質不平衡,各級幹部關係還欠融洽,尚難連續擔負主要任務。
圍殲敵整七十四師的戰鬥尚未解決,整十一師又上來 ,由萊蕪出動的敵第五軍還跟在後面。我們的阻擊任務是艱巨的,決今晚以八師一各團反擊奪回方山陣地。

5月17日
殲整七十四師之役昨晚就結束了。儘管該敵很頑強,最終也和其他被合圍之敵一樣被全部殲滅了。這是我軍又一次偉大勝利,它對國民黨內部的震撼會比歷次勝利更大些。
昨晚我們對敵整十一師大小方山一個加強營的反擊卻未獲全勝,今早撤出戰鬥時反被敵人追了一下,捉的幾十個俘虜趁機跑掉了。我們徒增300餘人傷亡,真不合算。
敵人瘋狂了,有悉要趁我軍疲勞之際調動主力來決戰,這有其高明之處,但他們能否再調來兵力,將士能否用力,當另做別論。不過,我們乘勝擴張戰果也難成了。野戰軍首長令各部向後轉移。我們今晚移郭家莊。

5月18日 西郭莊(60里)
未看也未問到這裡已是幾時,很快睡下,一覺到天明。
近來本科工作仍顯得雜亂無章,主要是缺乏組織計劃,工作制度未嚴格執行,我也無精力領導大家學習業務。

5月19日 移魯村南之小黃莊(60里)
野戰軍決心讓部隊利用戰役空隙休整了,本縱移住魯村附近地區。時間長短未可預計,敵人在手忙腳亂之餘也需整頓,重新恢復進攻態勢也還得一段時間。但敵人總還是要再次進攻的,在華東戰場不再殲滅其幾個師,尚不可能停止其進攻。打掉一個整七十二師補來了整九師,又打掉整七十四師,還能補來那個呢?這對蔣介石也大概是個問號。

5月20日
有了點空閒,又高興,就拿起一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看起來。這是一部革命的小說,讀了它可激勵人的鬥志。在當前戰爭流動環境中看小說也不合適時宜。
縱隊決定後天開戰術研究會,我應該準備一下,但對近幾次戰鬥的實情了解太差了,也未用心多想戰術問題,只成了忙於日常工作的事務工作者。但畢竟是不能去睡覺的,我得準備好耳朵和紙筆,會後還脫不了要整理材料呢?
近來常忘記逐日寫日記,有時不得不補記,好像不記就對不起這個好本子。
近來我又對某些人產生不耐煩的心情。不自覺又不聽教育的人到處有,本機關似更多些,未免令人不舒服。對這些同志應該增加工作壓力,既使他不滿意,說怪話,也不應該顧及。說不“民主”嗎?正視由於有的人要求自主的願望太高了,才應加以約束。

5月21日
指令我寫當前部隊教育計劃,如何寫呢?我感到空虛。今後作戰需要什麼。部隊現狀需要什麼。領導意圖如何,我自己尚不明確,腦子裡還繚亂,須靜心深思。
領導談到我們的工作分工問題時說已初步決定建立五科(教育科),汪、孫都到該科。這個安排是否合適暫不管他,作戰科只留我一人卻是苦惱的事。我實在已被日夜不息的繁重工作搞得夠嗆了,我的精力當然還可支持,但時間不會很長的。我有一個因體力不支不得不被解職的預感。

5月22日
原定今天召開的戰術研究會推遲到明天舉行,沒有心思干別的事,上午睡了3小時。晚上想對干一點以補上午的損失,幹了兩小時就很睏乏,還得去睡覺。寫材料活動腦子,時間梢久就有頭痛感覺,痛它的吧!不能不干,不能停止精力活動。

5月23日
準備已久的戰術研究會今天開始,增加了阻擊敵整編第十一師的內容,這滿足了我的願望。七師先匯報,他們的準備及對問題的探討均不足,有些問題師和團里的看法也不一致,這正是他們完成任務不圓滿的原因。
回到科里已夜23時了,又標了一張情況曉示圖才睡下,已到了什麼時間就不得而知了。

5月24日
會議在繼續,匯報基本結束。八師二十二、二十四團的匯報,準備及這較好,這故然與匯報者的文化程度有關,但說明他們用了腦子,下了功夫,對下面實際情況了解得多,是有生氣的現象。九師匯報就差些,主要是作風問題。同時也反映他們欠勇於檢討自己的進步精神,總認為自己幹得還不錯,不對的是上級和其他單位,因而就有諸多抱怨。這是進步的障礙,不從思想上克服,今後還難免發生些大大小小不愉快的事。
晚上開晚會,縱隊文工團沒有值得欣賞的節目。

5月25日
會議進入討論研究,對泰安戰役中道朗戰鬥的得失追究得較徹底,教育意義大,可糾正部分幹部自以為是的情緒,為今後執行作戰任務打下一個良好基礎。新蒙路阻擊戰的經驗教訓追究得疏忽些。這是因為會期過長,大家情緒渙散所致。
據說九師副師長朱開智思想健康,待人平和,但這兩天幾次接觸,卻感到他有些驕氣和狹隘,他在電話上講話生硬,增大了我這個觀感。
炮團副團長劉景章在會上最後一個發言,叫苦最厲害。我知他小聰明是多於其正當思維的,何以散布這種不良影響有些莫名其妙。對於縱隊的幹部政策我沒有意見,對炮團的幹部似太遷就,以至使他們不知天高地厚。這故然可用教育克服,但對幹部使用也應引起警惕。

5月26日
唐亮主任來向幹部報告當前形勢及今後任務,所講內容都是很實際很在重要的,尤其講到要在思想上清理一些不正常的念頭,更對每個幹部有很大幫助。我無能對這個報告發表什麼評論,只應在思想上對當前戰爭形勢做一番澄清就行了。

5月27日
炎熱的夏日和酷冷的冬夜同樣是苦難的日子,嚴寒中周身緊縮,睡不能伸直腿,工作時凍手凍腳。悶熱中卻整日頭腦昏昏,體乏無力,工作不干不行,幹起來卻是熬時間,難出成果,較好的時間只有早飯前和黃昏後的兩小時,這個時間太短,我打算白天多睡覺,晚上開夜車以補白天的損失。昨天白天睡了一覺,晚上有4個小時的工作時間。今白天沒有機會睡,黃昏後頭昏沉沉的,難干多少工作了。
來任科長僅一個月的汪建英今天又回野戰軍另行分配工作了。他主要是體質太差,實在難以支持,工作上也還未能適應工作需要。他何以弄成這個樣子不得而知,但他卻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教訓就是沒有健康的身體一切想法都是徒勞的。從工作上說,我迫切需要一個能稱職的人來分擔一些工作任務,如能逐步接替我的工作更求之不得。汪來後我盡了一切努力使他適應工作要求,但他工作上難插上手,生活上的要求也難滿足,倒成了一個負擔。今天我以失望的心情送他走,也覺得少了一個負擔而輕鬆。從師到縱隊,先後已有4人曾來任科長,有的未上任,有的只幹了幾天,最長的不過數月,皆因不適宜工作需要或不適宜個人志願而他調,今後怎麼辦呢?

5月28日
起床梢遲了點,走5里路趕到特務營時,已是開早飯的時間了,飯後召集二連的七八個同志開座談會,從連長到副班長各級都有,請他們隨便談攻擊山頭的辦法,困難和遭受傷亡的原因,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大家所談雖較平常,並有重複,但還是談出不少問題,我收集材料的目的還是達到了。從座談中也使我加深了解到防礙戰鬥行動進步和阻礙新老戰士團結的原因,是幹部和戰鬥骨幹怨戰士們毛病多,怨他們戰鬥動作不行,有的甚至說今後在戰場上要嚴懲動作遲緩者。存在這種思想就放鬆了平時多戰士的教育訓練,加深了新老戰士之間的裂痕。更糟的是營連幹部對這種思想傾向熟視無睹,任其發展,這些都需要速加糾正。
順便到教導營連干隊一走,談起學員思想傾向來,隊的領導也覺得棘手。主要問題是領導深入不夠,不體貼學員的要求,聽到一些議論就覺得刺耳。
當坐下來寫山地戰鬥提綱時,仍感到抓不住中心,已寫出者較空洞,難適應戰鬥實際。這主要是自己干的少,聽得少,沒有多方面收集材料,還得再找人談談。

5月29日
究竟是什麼問題呢?我們這個部門的工作顯得很不活躍,沒有生氣,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工作任務,仍是推一推動一動,不能主動地去建立自己的一套工作秩序,往往睡覺的時間比工作時間還多,即使工作的時候也還是倦態十足的樣子。追究其原因,我這個整日忙碌又不善於活躍一個場面的作風是有影響的,其他同志也各有其缺點。加強思想領導是重要的,有的同志確實難適應工作要求,我向領導提出寧缺勿濫的要求,多一個找麻煩的還不如少一個人好,得到的答覆是力盡教育之責,實在不行再做計較。這也好,看以後的吧!我應特別注意多幫,不能因其不改正缺點而生厭。

5月30日
規定學習當前形勢任務問題,只依一次報告就討論,聽時記得不深,討論起來也很平淡,形同幾個人在一起閒談。關於當前發作及所缺知識等問題沒有涉及,上面未提出要求,我們也未向這方面引導。
油印組增來幾個青年(包括兩個準備當測繪員的),隨便同他們談談,告其當前以學習為主,主要學工作急用的基本知識。老的要教新來的,不要照套自己原來曾學的一套。這恐也難辦到,師傅帶徒弟,常是一成不變的抄襲老一套。

5月31日
今天我同三個幹部談工作調動問題,一個高興樂意去,一個半推半就,還有思想負擔,一個則不願去。
收發王守正編制上屬通信科,實際工作在本科,他任此職已有一年半,有厭倦情緒,讓他去學習很高興。書記張思昭眼疾長期不愈,無法在前方工作,讓他去教導營任書記,他不願去卻不得不去,他還是個孩子,喜歡蹦蹦跳跳,對眼疾感到悲觀。副營長孟繁文不安心當參謀,讓他到教導營當隊長不願去,理由是自己教育能力差,不能勝任。三個人都是好同志,各有自己的想法,關鍵是相似的,都有些地位觀念,都有輕飄的思想在作怪。

6月1日
野戰軍分批召開團以上幹部會,前幾天已去了一批,第二批今晚出發,也讓我同去。我很感激,開會聽報告雖要動腦筋,對我說也還是一種休息,因為總不會有那麼多零零碎碎的是贅着我。
汽車在崎嶇的道路上急駛,車後拖起一條長長的黃土尾巴,幾十人擠在車上難以活動,坐了幾次汽車受幾次罪,今晚仍脫不了幾個小時搖擺得渾身酸麻。

6月2日 坡莊河西(90里)
一夜乘車之苦比走路還累些,到後躺在一塊窄門板上就進入夢鄉。
一天無事可做倒顯得寂寞起來,發來兩次通知,我分送同來者,也聊以自慰。
天剛黃昏報告會就開始了,饒政委的報告像讀決定一樣宣講,歷時6小時,夜半始畢。由於前幾天剛聽過唐主任的報告,對於當前形勢、任務的相同內容,聽得不那麼用心,領會難深刻。這是不對的,組織讓我來不是讓休息,而是讓領會上級指示,澄清思想,以便今後改進工作。

6月3日
會議繼續開,本來計劃部隊要行動,今晚就結束會議返部。陳毅司令員仍讓大家聽完報告,明晚再說。
陳的報告長達7小時,對4、5月份以來部隊眾多表現及當前急需解決的各項問題,講得很詳細,該表揚的都給予表揚,該批評的指責很嚴厲,對於每位到會幹部都是一次深刻教育,所以要各部只要領導幹部都來開會,意義也在於此。可惜會場無照明,大家只能聽,無法記。

6月4日
在朦朧中醒來時天正下着雨,已經到了幾點幾分不得而知,聽說已誤了早飯,只好再睡下等吃午飯。
雨下得正合時宜。老百姓都喜笑顏開。苦的是我們,路上泥濘,汽車不好開動,魚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停,預定今晚返回,因雨天路滑怕翻車,決定不走了。有京劇可看,我沒有興趣,要利用機會好好睡一夜。
上級預定的戰鬥行動是先打七軍再打五軍,這無異都是需要敲碎的硬核桃。不方便的是部隊調動太大,翻山越嶺,路小村稀,但各方準備已久,總不至於像孟良崮戰役那樣幾天弄不到飯吃。

6月5日 王家石溝(60里)
下午到野戰軍司令部領取書面命令,見他們機關里怪忙的,每個人都有事干。
黃昏後乘車返部,行至王家石溝遇到正在開進的野炮團,他們車炮很是整齊壯觀,但行進緩慢,我們也很難超車,只好就地住下。

6月6日 峪門村(60里)
折騰了半夜,還沒躺下天就亮了。跳蚤很多,到處亂鑽,無法入睡。10時繼續出發,到崮山前村新兵團住地吃了一頓飯,到峪門莊時大家困得實在撐不住了,就停下來休息。

6月7日 白座峪(40里)
上午10時回到白座峪,縱司前天已移走。到村邊河裡洗了澡。這是今年第二次。
見到任命我為科長的命令,同一命令還有馬冠三處長任副參謀長,上級下命令的時間是5月。本縱原無參謀長,馬實際上擔當這項工作,此後就名正言順了。作戰科長一職曾物色幾人,均因難適應工作而調離。我才薄資淺,僅因熟悉業務而當此重任。這是一副難擔的挑子,工作繁重不足道,思想領導辣手是中心問題,科內人員的小問題總此落彼起不斷有,我又缺乏這方面的精力和辦法。

6月8日
清早機關人員幫助群眾割麥子,我幹這事還算內行,同去的若干同志未幹過這種事,邊學邊干。
依野司決心打五軍的意圖,晚上召開各師幹部研究本縱部署。上級規定第三、第十縱為右翼突擊兵團,宋時輪兵團長來遲了,本縱的具體部署議論了半夜也未定下來。午夜後1時才有空睡下。

6月9日
一天兩次研究戰術部署,一次是屬於兵團的,議定後以宋兵團長的名義公布了一個簡要命令;一次是本縱隊似的,依議定結果我起草了一個很長的作戰命令,限定今晚印出來,明早發到部隊。天又下雨了,快到夏至好季節竟下起像春天的綿綿細雨來,氣溫也似初春的微寒。群眾說下雨有利於下種,我軍打仗靠的是天時、地利、人和,這次雨再助我軍殲敵成功吧!
抽空和任潔同志交談,他情緒不穩定,為一些小事時喜時憂,希望他能約束自己。

6月10日 移腰土屋(70里)
忙了一早晨將作戰命令及今天行動命令發下去,爾後,機關里有一段戰前的空閒時間,各部隊接令後則須忙一陣子。這次戰役規模和兵力使用都很大,預期的效果是空前的,戰役過程中敵我鬥爭的複雜程度也可能是空前的,今下午各部做戰鬥開進,今後的情況則有待日後分解。

6月11日
偵悉,當面之敵有出犯企圖,野司決定我各部今晚原地停止待命。當然,敵人出來後再打是便宜的,儘管它是主動進攻態勢,鑽入我們的圈子就省事多了。問題是我軍的行動企圖會否暴露,我很擔心此事。敵機今天到駐地北面活動兩次,如果察知我軍行動就不妙。敵不僅會終止其出犯行動,還會加強守備,訂出緊急處置方案,那就增加麻煩了。
現住地從敵侵占區逃來的群眾到處都是,他們盼望我們打回去比盼望吃飯還強烈得多。同他們、隨便交談,貧苦群眾不用說,有些是地主、富農。在土改中對我黨政策有些意見,有的甚至盼中央軍來,現在也說中央軍到了更遭殃,比土改給他們造成的損失不知大多少倍。蔣介石反動派有什麼社會基礎呢??

6月12 日 西()石(25里)
果如所料,敵五軍不但未出動,還每夜都蝟集於萊蕪城西南一片高地防守,並多次演練防禦戰法。上級決定放棄原計劃,部隊再爭取時間休整。今晚調整部署北移,20多里的路程走得很好,只最後幾里路同民工擔架隊擠在一條路上。

6月13日
有了休整機會,部隊須進行戰備訓練,幹部和機關也要進行檢查,研究改進工作,我在想本科該怎麼辦?幾個幹部多屬工作不久的小知識分子,他們有兩個特點:一上上進心和求勝心強;二是眼高手低好高鶩遠,對具體實際工作不感興趣,不滿意的事數不清,看別人都似乎不過如此,對分配的具體工作不認真研究,不力求做好,還抱怨參而不謀。其實,到底有什麼謀可參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紮實工作能謀出什麼呢?整風文件現在不學了,如果學的話,倒很可聯繫實際。

6月14日
按計劃各科先開科務會檢查工作,再開黨小組會開展批評自我批評。我主持本科開科務會卻犯了難,大家坐會而不發言。這是由於思想無準備,誰也不想、先檢查自己。馬副參謀長來參加會,他就先從思想上嚴格批評了每個同志,其嚴厲程度是前所沒有的,這樣做的作用要大些,是對思想昏迷者的當頭棒喝。隨後,每個人都檢查了最近一段時間工作表現,多數人態度誠懇。任潔還是不轉彎,總認為自己沒有什麼不對。丁力津則轉得太快,我難確定他是否有恆心。蘆江談不出問題,卻問組織上對他有何要求。

6月15日
繼續昨天會議的成果,又召開黨小組會,在連日會議的疲勞中直到午夜1時半才結束,大家發言是熱烈的,開展了思想鬥爭,從中可明顯的看出:丁立津能認識自己的問題,對不健康的思想意識、明知故犯的老毛病表示要克服,還待看今後貫徹得怎樣;任潔的盲目個人英雄主義和自滿,仍使其對若干基本問題認識模糊,如認為三縱不如新四軍溫暖,同別人團結只可做到少接近不多講話,通信員對他的態度比他對通信員的態度更凶,分工做統計工作是走彎路,會被人看不起等。蘆江好高鶩遠,仍期求較高的生活待遇;曾傑對自己認識一般,要求別人對尊重他;孫杰聯繫實際認識自己較空洞,改正的決心不肯定。我自己檢查嚴已律己不夠,決心今後嚴格約束自己,不能因為別人抓住把柄而有反常表現。

6月16日
今天召集縱隊直屬各單位檢閱,由於住地較分散,只集中了司政機關、特務、偵察、通信營和炮團,這些單位也只是部分人員參加,這是第一次組織檢閱,暴露了不少缺點,主要是幹部不會組織指揮,事先實地看了並研究好了站什麼樣隊形,讓丁參謀 去照顧隊伍。炮團到後竟不能整起隊來,調整三次才成。特務營也是一樣,司政機關未去看,也不會一次站好。各部值班幹部多未經訓練,讓他站什麼隊形,根本不知怎麼站法,只好邊學邊做。過去未進行檢閱。大的集合也少;沒有演練過的各種隊形/有些幹部也太盲目,事先講好的樣子到現地卻排不出來。
各單位的裝備不整齊,缺的東西太多,都說缺人缺馬,現有的人和馬裝具也不全,上級不可能發給,主要靠作戰繳獲來補充,有的也得自己動手製作才行。

6月17日
今天[派任潔到二十二團一連調查了解該連組織編制和泰安戰鬥中突破西門的情況,派曾傑到特務營調查了解山地進攻教育的布置和組織實施情況,工作步驟是:交代任務,讓其寫調查提綱,經審核後做為工作依據;到部隊具體調查了解,收集材料;本人整理材料出初步材料,向科內同志匯報,共同討論研究,得出正確結論;再由本人綜合整理出調查報告。這樣做,一方面是機關工作需要,另一方面是對參謀人員的培養,讓他們知道如何有準備有組織的深入實際做調查研究。我缺乏有組織的帶領大家開展工作的經驗,本科多數同志也缺乏深入部隊調查研究的經驗,工作中常形成自流。我想從這次開始,對每個人的工作具體安排,嚴格督促,規定做的工作必須百分之百的完成。每件工作必須有始有終,今天派出兩位同志是實際檢驗,能否完成預期效果,還待看他倆實際工作情況。主要問題還在於我的決心,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應堅持,要多給幹部實際學習鍛煉機會。

6月18日
我向來不吃藥不打針,今天被醫生反覆動員打了一針霍亂疫苗,弄得渾身難受,頭昏腿軟,很像是害病。工作堆在那裡幹不了,真急人。
到特務營看他們訓練情況,發現他們對假設情況、火力組織、兵力部署都搞得不像樣子,我們發的教育通報和訓練提綱幹部們都沒有看,更不要說認真研究了。這就不得不怪營長徐久耕工作責任心太差了,不認真抓工作恐原有的戰備狀況也難保持,更不要說前進一步了。特務營是一個很有戰鬥力的部隊,讓這種幹部帶垮實在可惜,須建議進行急救工作。

6月19日
抱着學習和調研的心情一早去二十二團,路是較難走的一條溝和一架山,老馬邁着沉重的步子10時才到。同老熟人們見面少不了嘮叨幾句,誤了些時間,晚飯後才到一營參加他們的匯報會和戰術教育動員會。副營長王昌起是一位年輕有為的幹部,對戰術教育動員雖顯得還不熟練,各連匯報中提出了若干戰術問題卻很有深入研究的必要。

6月20日
整個早晨同畢慶堂團長研究山地攻堅戰的戰術動作問題,重點是火力的組織配置和指揮,兵力的部署和協同,攻擊手段和對形採用,班排的具體動作,敵人各類工事的破除辦法。突破後二排隊的跟進等。實戰中需要幹部動腦筋解決的是這些,當前教育重點也應抓這些。他們目前主要是組織班排演練,尚未搞連營規模的演練,但這種演習是重要的,幹部組織指揮上的很多問題還必須在實際演練中解決。
畢感到最近一段時間不如縱師未分開前對戰術研究的熱情好,這是實在的,師司令部對此似未抓緊。
畢和夏天泰參謀長談到他們司令部的同志們都很老實,叫做什麼就做什麼,不交代任務就感到無事可做。我告以要多讓他們做些整理材料的工作,每項工作事先多做研究,爭取先人一着,不要總是被動的做工作。
事情變得很快,前幾年還不太懂事的小孩子已成長為很出色的幹部。戰爭這一座熔爐是能夠煉出很成器的鋼鐵的。但也會出一些沒有用處的廢渣。在熔煉中會損失一批燃料是可惜的,也是不可避免的。戰爭的勝利是以許多優秀指戰員的犧牲流血為代價的,勝利中造就了許多後起之秀。他們根基好,成長快,長得結實,絕不像極少數牆上蘆葦似的幹部。


6月21日
全天參加八師的戰術教育匯報會。昨晚告訴通信員早起喊醒我,他按時做到沒有誤事。
各團匯報內容除夏天泰參謀長外均較草率,看來準備不足,對若干戰術問題鑽研不足,哈沒有妥善解決。我又提出一些問題,也難在議論中解決,須經實際演練才行。
同作戰科長江魯閒談,彼此很熟悉,談話無顧慮。他感到原在八師司令部工作的幾位老同志是骨幹,工作積極肯干,他自己從二十四團調師工作後也有些看法,如處長有官僚作風。張參謀容易計較小事,偵察科長有驕氣等。我告以人人都會有小毛病,只要共同協力干工作就好。
見到原來的公務員小楊,他已當了幹部,政治思想上開展多了。晚上返回縱司。

6月22日
今天敵五軍一部向口鎮方向出犯,引起我們一陣忙亂。敵人的意圖尚待辯明,各單位及時上報情況是必要的,多數報得準確,也有的偵察人員未盡其責,對敵監視不嚴,報情況不準確。前幾天九師部分幹部去看地形,被敵一個偵察排打了埋伏,謊報敵系一個連,還丟了一名重傷員。今早值班員又將自己的一個偵察隊誤說成敵人,還說得活龍活現是敵人約一個團的兵力,夜12時出發等,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編造。

6月23日
本想處理一下家裡的工作就到特務營去,卻為一些瑣事拖着不得脫身。事情不大,卻非一件一件辦理不可。
部隊一名通信員送一信來,等了3小時未得回音,找到值班參謀說:“如無回信就拿原信回去”!蘆參謀以原話來告,真使我哭笑不得。這樣簡單的事都不知怎麼處理,可見其幾個月來的工作中的學習成績了。
機關在不斷擴大,原在一起辦公的三科又分出去了,當前部隊貧血病嚴重——幹部缺額大,機關里有的同志積極要求按編制配齊,有點不顧整體。

6月24日
按已久的心願到特務營一天,目的是督促他們認真抓軍事教育,研究改進訓練內容和方法,免得他們鬆懈到不可收拾的程度。先召集四個連長和營長座談研究山地進攻戰的基本動作要求,讓他們先談教育中遇到什麼問題,竟都無話可說,我只好將有關內容再向他們講解一遍。晚上組織排以上幹部邊講邊做邊研究,將情況、任務和動作要領講清,做起來並不難。儘管少數人動作還不夠認真,我感到基本目的還是達到了,使他們見學了教育方法,知道如何講求訓練效果。


6月25日
上級又計劃新的作戰行動了,部署部隊東移,可能又想尋殲敵第七軍。這次行動命令由其他同志草擬,我感到意外輕鬆,指定我接待兄弟部隊來人,弄得我不勝七煩,主要是管理部門不善於做這種事,吃的住的都得過問,我準備弄清癥結所在,提出改進建議。

6月26日 西沙井(博山境內65里)
路途崎嶇難行,約65里路程走了一夜天亮才到。在村內遙望近傍的金牛山有巍峨宏偉的廟宇,真想上去看看,但身體疲乏,今夜還要走路,只好作罷。
馬副參謀長說要給我配匹馬(註:按規定團級幹部都配乘馬和警衛員)。那有什麼作用呢?我不想這個,想的是在工作上能有人分擔一部分就行了。何況有幾位科長比我任職早,都還沒有配乘馬。

6月27日 左家峪(60里)
一夜行程不算遠,翻一座大山卻很吃力。新住地附近有看押俘虜的部隊帶俘虜軍官們在修公路。這些戰爭販子過去享了福,侵犯解放區犯了罪,應該讓他們幹些吃力的事。在大山峽谷中修公路很不容易,少有的農田也部分破壞很可惜,但這是戰爭需要啊!

6月28日 石陋(70里)
山區夜行軍速度慢有疲勞,白天的活動就是吃飯睡覺。

6月29日 澇坡河(40里)
這幾天都是行進在沂水以北的大山區,昨夜翻越極難走的鑽天崮山路,40里走了整整一夜。從這兩天住地的名稱上也可看出這裡是人少村少的貧苦山區,許多部隊只能露營,好在山大樹林多,敵空軍難活動,白天可休息。我第一次到這一地區,這裡山勢之險,有過於蒙山及魯南山區。部隊連日翻山越嶺受到鍛煉,能否打到敵人還難說。

6月30日 璞邱(三岔店以西60里)
任務突變,部隊掉頭西進。出乎尋常的是我騎馬隨隊走了一夜,雖腿酸窯痛不亞於徒步行軍,在馬上打了幾個瞌睡卻有利於白天多做點工作。
幾個縱隊一起調動,途中及宿營地部隊密集程度可謂空前,這樣一個村子竟住了15個伙食單位。
野戰軍命令各部7月1日趕到博山以西地區,我們預定下午3時出發,有的部隊此前就出發了,多年未用的破爛公路上人馬擠得滿滿的。
入夜,在池上村附近的沙河裡簡直就是萬馬奔騰的氣勢,十幾路行軍縱隊齊頭並進,為各自保持行軍隊形,許多人高聲喊叫,喊聲震天,人馬疾行,真可謂今古奇觀。我想三國時曹軍八十三萬人馬下江南也不過如此吧!
好在各部都鍛煉出來了,又都進行了團結互助的教育,各兄弟部隊間不時有問好聲,互相鼓勵聲,沒有因爭路而爭吵的。

7月1日 到達情山八陡以東之樂岳家莊90里
一夜行程90里,一路且走且跑,意外的是天剛亮就到達了宿營地,縱隊直屬隊還是沾了較輕便的光。
途中部隊多,有時出現擁擠,應該調整,卻難分清是那個部隊的,許多幹部也不認識我,不會聽指揮。我想生氣,可見到多路縱隊密集疾進的壯觀景象,卻不禁放聲大笑。不這樣蜂擁前進,又怎能達到上級的要求呢?
博山周圍到處煙霧瀰漫,燈火輝煌,一片太平景象。部隊長年蹲山溝,走夜路,習慣於草房油燈條件下生活,如在這種地方住久了,可能使少數人滋生錯誤思想,渙散鬥志。

7月2日 在趙莊(30里)
是多日以來的美事,只走了30里路就住下,還有時間支起蚊帳來睡覺。
住的是建築較好的磚瓦房,房東已不在了,估計是有錢人,已棄房外逃了。這裡是礦區,磚瓦便宜,一般民房都好些,但這一家又非同一般,房子更寬大講究。這些傢伙外逃還會枉想再回來,敵機不來炸這些房子,也可能想來利用。依當前形勢,敵人進到這裡,外逃的有錢人再回來一次都是可能的,但那不會太久,財產是屬於人民的。
晚上開會到半夜,好在白天已睡了覺。

7月3日
部隊現地休息一天,我卻格外忙碌了一天,除擬制行動文書、發信、打電話等事外,還參加了研究供給、衛生部門工作的幹部會,一天沒有間歇。
主持前指工作的榘唐(按指野戰軍前進指揮所的陳士榘參謀長和唐亮主任)要部隊直取太安、大汶口,野戰軍首長指令先殲由濟南出犯文祖之敵,一切布置好了又改為北進。有的部隊已按計劃出發,何丁馬(縱隊司令員何以祥、政委丁秋生、副參謀長馬冠三)也按老習慣提前走了,在集合場上又接野戰軍轉中央軍委電令叫徑取太汶,下魯西南,協同劉鄧部南進。部隊應該原地停止,另行部署,但已來不及了,沒有什麼好辦法再把部隊收回來。我只得按野指的指示讓直屬隊原地不動,只帶兩名騎兵通信員去追縱隊首長。
首長不等電台收線以後再出發因而誤事不只這一次了。首長們乘馬走得快,為爭取多休息幾個小時,有時提前出發,有時原地多睡一會推遲出發已成習慣,雖有過誤事的教訓也未能接受。
路上部隊仍較擁擠,我們幾個人費了不少勁才趕到前面,追上縱隊首長,報告軍委電示精神。他們感到上級意圖一再改變,難免疲勞了部隊,只好趕快通知各部現地停止待命。

7月4日 鞏角灣(20里)
為靠近已移動的部隊,縱隊指揮機關今早移住鞏角灣。這是一個寂靜的山村,幽美的溪流,清澈見底的水塘,古老的山洞,真是休閒的好地方,可惜我們沒有功夫也沒有心情欣賞這些。敵我情況多變,群眾尚無法過安靜的生活,從居民表情上也看得出來。
關於整個部隊的行動,野戰軍首長同中央軍委似還未完全一致。野指昨天轉來軍委電令,今天又電示各部不要捨近求遠,宜先求殲向文祖出犯之敵。本來已布置好的西進計劃又暫停止,部隊現地待命。
從殲滅敵有生力量為主要目標和保衛山東根據地來說,不捨近求遠是對的,但依整個鬥爭形勢需要,還是遵照中央軍委意圖迅速向敵側後出擊為宜。在這一問題上,上級意見位及時統一,使部隊動作遲緩了,疲勞了,也可能放過了殲敵良機,但說實在話,部隊倒是歡迎上級的決心遲一點下達的,大家像是鑽了這個空子,在現地有了一天一夜的休息,從大局說是不允許的,從實際需要看,部隊多日奔波,能有一天休息是很寶貴的。
早上到了這裡,光門板上一躺呼呼睡去,晚上到山澗深池裡洗了個澡,堪為神仙生活,只是山村籌不到糧,白天沒飯吃,在炎熱中蹲在一個小屋了起草文件、寫信,滋味不好受。

7月5日 鞏家灣至北嵬石(60里)
白天仍在鞏家灣,部隊在休息,我也意外的輕鬆,只寫過四個短信,飯是向別人要着吃的,通信員、電話員都是施主,他們單位的事務長搞到了糧食。出犯文祖之敵聞風西逃,北進計劃取消。
晚上向西轉移,司令部仍住在北嵬石,那是十天前住過的地方。做好了行軍部署,指定了帶隊人,我約幾個參謀提前出發,爭取早到早休息,以便明天趕工作。本想走個逍遙路,一出門竟見沿途已是幾支部隊在開進了,加快步子猛趕,過了三角灣村才將所有人馬拋在身後。幾個同志要和我比賽走路,有的跟上了,有的掉了隊,到達後都喊叫吃不消了。
出奇的是我們比還早10分鐘騎馬出發的首長早到了,60里路程,到達時才零時40分。如果不是在行軍隊伍中前趕,不找群眾帶路,還可能提前1至1個半小時到達。
本來是幹路枯河,大雨一下頓成巨流,穿梭涉水百次以上,這也是一種行軍的樂趣。記得1938年在陝北宜川一日穿梭河水10餘次,水深及胸,急流欲倒,尚可相比。

7月6日 在北嵬石
剛拂曉就大雨傾盆,時在中暑,雨季像是已到了。這對於我們整個行動都有障礙,按人意,雨下透了就行了,何必多下大雨呢?但氣象不可人為,天要下,我無奈它何!
整天雨不停,山洪爆發,有的部隊人還未收齊,上級不得不讓部隊原地停留一天,只不過依任務不該休息。

7月7日 周王許(70里)
按統一部署,我們今日由北嵬石西進舊寨鎮東北之周王許,途中涉過兩道水深及胸大河。已轉至正面之敵的側後,天氣又不好,既不聞槍炮聲,也無敵機騷擾,白天可以大搖大擺地走路。
今天是七七紀念日,我們就以向敵後出擊來紀念吧!

7月8日 大苑莊(60里)
由周王許到太安東南之大苑莊,平原地區里大,地圖上量是60里,竟走了10個小時才到達,有的單位行軍組織不周密,途中為保持前後聯絡不掉隊也是延誤時間的原因之一。
周圍無敵情,每天只是例行地組織行軍、宿營,倒減輕了我們的工作量。

7月9日 決定攻擊大汶口(80里)
榘唐令今晚出擊太汶段津浦路,八縱主攻太安,三縱攻大汶口,肅清太汶沿線之敵。縱隊決定八師打大汶口,七、九師肅清鐵路沿線之敵,縱隊指揮機關轉移至大汶口西北之小西窯。當行至南留時,又遇暴雨,路上泥濘難走,有過於去年在蘇北遇到的情況。
這是一場暴風雨,雨大風更大,風比雨凶得多。部隊在暴風雨中會受些傷害,群眾的秋苗也會遭災。今年的雨季何其這樣快,這樣凶,也屬意料之外的事。
在風雨中開進,只能聽到稀落的槍炮聲,周圍顯得和安靜。這幾天所過之地村落密,群眾也多些,許多人見我軍回來喜笑顏開,可惜我沒有空閒同他們交談。

7月10日 攻占大汶口
敵人的軍事部署存在着嚴重危機,鑽頭不顧腚,主力侵入山區後鐵路沿線空虛,原在大汶口的整七十二師殘部(外逃的一個旅部率五個營)前些日子調走了,換來一些偽雜部隊根本沒有打算固守,在我一擊之下就棄地逃走,據各部報告只俘獲500多人,多半是還鄉團和原來的偽軍。在日偽統治時期及國民黨軍到來時,這些傢伙享樂腐化,欺壓群眾最甚,人民群眾恨之入骨,不處死他們難解群眾之恨,對於保衛根據地來說,殲滅這些傢伙強於殲敵主力。
武裝大遊行的滋味不知蔣介石、陳誠之流感覺如何?我們這幾天也算幹了一回,辛辛苦苦跑了這麼遠的路,費了那麼多的心思,結果卻是收穫微小,如果再幹這麼幾回,那就苦死了。當然,今後是可避免少發生類似情況的。敵後空虛,跑幾天捉不到敵人是可能的,但我們可加強偵察,遠途奔襲打不成就來個多路分進合圍,蔣匪軍總沒有竄蹦跳躍的本事,也不敢輕易離開工事,我大兵團在廣大地區機動運轉,總能尋得殲敵機會。

7月11日 小西窯(大汶口北)
昨午夜後又下了一場雨,天空是陰沉沉的,這樣的天氣阻礙了部隊行動,好在下午出了太陽,不然再連續幾天陰雨就遭透了。
山水下來了,汶河暴漲不能徒涉,大汶口的橋淹沒水下到天黑也沒有露出水面,不能通過。野指來電催急速南進,今晚卻不得不暫停留在現地。明天的行動已是事不宜遲,攻略泗水、曲阜是良機。進犯至山區的敵重兵,靠的是一條後方補給線,切斷了這一條,敵人就真真正正地在籠子中作戰了。
據息敵人還在蠻幹,不肯認輸,不肯放棄既定的作戰計劃,不願放棄他那一點點的主動。但那畢竟是很有限度的,他們沒有不要後方而能作戰的本事 ,等到他得知後方運輸線已被切斷,難以再持續實施進攻時,那就晚了。但這就要看我們能否迅速行動了,已舉起的拳頭遲遲不能打下去,還有可能被敵人反打一拳的。

7月12日 渡河南進
昨晚忙了一夜,今天又忙了一天,研究敵情,調查水情,起草命令,印發通知通報,一系列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就是汶河之水不留情。從傍晚起,梁父河已可徒涉,就近部隊已開始渡河,大汶口橋面上水深尚有30公分,水流甚急。部隊採取保護措施慢慢通過,估計今夜過不完,縱直只得現地休息一天。
敵人發覺了我們的行動,敵機乘天轉晴又來騷擾了,先來一架,繼來兩架,又來四架,在我渡河點不斷投彈、掃射,直至天黑才離去,耽誤了我們兩個團的渡河行動,也破壞了連續幾天的安寧。

7月13日 肖莊(50里)
縱直今晚向大汶口西南30里之肖莊轉移。
大汶口周圍景象可謂赤地千里,到處沒有樹木,沒有青苗,稀疏的村落,低矮的草房,居民不多,路上少見行人,一番悲慘景象。另一方面,到處是敵人修築的圍寨、壕溝和碉堡,牆上還寫着拯救村民的標語。鐵路剛修通,又被大水衝垮了。碉林堡海中逍遙自在的“主人”遭到我軍鐵拳,有的低頭被捉,有的逃之夭夭。這地方仍在我往返爭奪中,人民群眾何時能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還難預計。
滔滔汶河水泛着浪花向西南奔騰而去。我解放軍的千軍萬馬也急速向南推進,指向敵人側後,奔向敵人腹心,看敵人回頭不回頭,看他孤注一擲的計劃還能堅持到何時?

7月14日 西台里(寧陽東北8里)
昨黃昏過汶河時橋上已無水,只有些浮泥,經一夜行軍。天剛亮就到這裡,我先頭部隊已占寧陽城,殲土頑一部。這一帶長期受日偽軍及蔣軍統治,老百姓以伺候他們的態度對待我們,既不熱情也不敵視,我很看不慣。
按計劃各部繼沿鐵路南進,電台說上級有急報要我們等沒,各部原地待命等了兩個小時,同上級的電台又聯繫不上了,白耽誤了時間,很可惜。


7月15日
調查群眾的知:敵五軍二百師第六00團曾在這附近住了28天,察看村內外一片赤地荒野景象,這是他們給居民的“恩惠”。
房東是回教徒,地主成分,這地方雖曾一度解放,但未進行土改,他家仍有奴僕,我們尊重回教習慣,不予過問。
黃昏前饒寧陽城半周察看地形,敵人工事修得較好,附防禦障礙物設置多,該地原有敵吳化文部(整八十四師)一個團,一聽到我軍消息就先炮了,該敵向來滑得很。

7月16日 型堂(70里)
部隊先頭本指向曲阜,昨得悉濟寧城守敵僅4000餘,劉鄧大軍出擊魯西南後連獲勝利,需配合行動,上級決定奔襲攻取濟寧。擬命令、發通知忙了一天,也還有許多事未做完善,對濟寧守敵數量及設防情況欠明了,整天大雨不止,決定冒雨開進。

7月17日 楊家莊(濟寧城東北)
經一夜戰鬥,我第七、第九師已完成對敵包圍,占各城關大部,敵主力收據城內,我僅殲俘少部。經訊俘查知守敵為整七十二師新十五旅兩個團,整七十師第二七八團,整三十二師一個團加一個野炮營,共計萬餘人(註:戰後查明守敵共4個團5個炮兵營和各軍留守處共約兩萬人)。七、九師開始有些輕敵,想的辦法較少,碰了一下無大俘獲,有些鬆勁了。

7月18日 蔣家林
決定八師主力投入戰鬥,經全天準備,今晚發起總攻,縱隊前指移蔣家林。
二十二團爆破東門很連續,橋架得也不錯,問題是敵人將門洞堵塞太厚了,30斤一包的炸藥連爆3包都未炸開,突擊隊不能發起突擊。七、九師進展也不大,為免過大傷亡,決定停止攻擊,重新準備後再繼續攻擊。看來這次總攻只是一次實戰演習,須從中吸取教訓。

7月18日 蔣家林
決定八師主力投入戰鬥,經全天準備,今晚發起總攻,縱隊前指移蔣家林。
二十二團爆破東門很連續,橋架得也不錯,問題是敵人將門洞堵塞太厚了,30斤一包的炸藥連爆3包都未炸開,突擊隊不能發起突擊。七、九師進展也不大,為免過大傷亡,決定停止攻擊,重新準備後再繼續攻擊。看來這次總攻只是一次實戰演習,須從中吸取教訓。

7月19日
我疲勞極了,不用說躺下來,坐在凳子上就睡着了,原定由我拂曉到關內看敵工事,醒來天已亮了。吃了一點東西就去,沿東關、東南關至南關,邊走邊察看。戰鬥暫沉寂,敵只零散地向各關打槍、炮,我前沿部隊皆在民房內休息,東門爆破及東南角架橋架梯登城的痕跡明顯,我山炮陣地就設在護城河這岸,街道都是石板路,戰鬥中部隊在這種路上運動是遭受傷亡大的原因之一。但從敵工事而論算不上很堅固,問題是我們沒有足夠的準備,同幾位擔任主攻的部隊幹部交談,他們都不清楚這種仗(南關有運河,東面有護城河,城牆高大)應該怎麼打,應該做那些準備,有的存在圖省力的心理、,不想化力氣趕製器材,時間不允許也是原因。我無權當面讓他們幹什麼,只能返回後向首長反映情況。
決定今晚及明天白天繼續做準備,明晚再次發起攻擊是恰當的,只是當前形勢到了一個緊急關頭,據說劉鄧圍攻敵整六十六師尚未殲,十縱打汶上、一縱打滕縣、四縱打鄒縣皆未克,圍攻整十一師的幾個縱隊也未殲滅多少人,戰況發展還看今後,難題需要各級動腦筋想辦法來解決。

7月20日
經兩天一夜的準備,決定今晚再次發起總攻。陳唐調八縱參戰由北關攻城,本縱七師調南關。八師在東門,九師在東南角,共選四個突擊點,完全采架梯爬城戰法。說來這又是新問題,過去幹得較少,這次缺炸藥,敵又堵塞城門,不得不採取這種辦法。經過準備大家信心是較高的,21時統一信號發起炮擊,火力組織強於以往戰鬥。21時5分九師傳來第一個捷音:“二十七團二連已登上一個排”,指揮所的同志們都鼓掌,認為只要登上城頭就有辦法了。但消息越來越壞,八師幾次架梯,不是梯子太短、梯子被敵打斷,就是梯子上人太多壓斷,梯子被敵人推倒,都未成功。七師遇到相同情況,情況是嚴重的,至午夜前後稍有好轉,“二十七團進去一個營了”,……“進去兩個營了”!究竟如何,且得續報。

7月21日
一陣興奮之後,大家都沉默了,儘管仍有人報好消息,但情況嚴重是肯定的。二十七團登上城頭的幾個連遭敵阻擊,跟進兵力不足,調二十三團跟進,先頭一部架梯登上城頭,遭敵頑抗,傷亡較大,團長景健忠犧牲,王吉文師長親臨前沿,見突破口上已有敵人,我部隊跟進困難,天已亮,即下令停止攻擊。
突入城內的300餘人後路被切斷,9時後城內槍聲漸止,估計已全部壯烈犧牲。據悉八師在北門也未突破,今晚再組織攻擊我力量已不足,而且從魯中回援的敵人也快到了,決定今晚撤出戰鬥,這是我們繼泗縣城之後第二次失利的戰鬥啊!

7月22日 康莊驛
究竟是什麼原因,在捷音頻傳的大好形勢下華東部隊卻進攻鄒、滕、濟、汶四城皆不下,這是令人十分煩惱的,是思想上輕敵,兵力使用分散造成的惡果。
濟寧是不可攻取的嗎?不一定,如果我們集中兵力,進行了較充分準備再打,仍可能攻下,因為敵人雖有半永備型防禦工事、正規軍部隊和彈藥供應充分這三利,卻建制雜亂,不便組織協同。問題是我們對敵情、地形不了解,未進行必要的攻城準備,兵力使用分散,未集中足夠力量,彈藥供應不足,連續攻擊未成,敵援兵又快來到,不得不撤出戰鬥。說是主動撤出,不如說是被迫撤出,應該老老實實的承認這次是碰了一個釘子,遭受了一次戰鬥挫折。這次挫折說明戰局演變到今天,我們要攻取敵設防的城市,都具陣地戰性質,敵人完全依託工事防守,我們仍用過去打倉促轉入防禦之敵的老辦法 就會失利。
碰這個釘子也是有好處的。去年打泗縣碰了釘子,進行深刻總結檢討後,爭取了多次運動戰的勝利。今天又碰了一次,只要好好檢討,詳細具體總結,認真學習研究陣地攻堅戰法,將來爭取更大勝利是可以保證的。

7月23日 馬村集(湖西)70里
一夜行軍來到湖西,湖邊蚊子既多又厲害,行進中碰臉,不知不覺中渾身被咬得疼癢。
過了運河地方風情就不同於魯南,民房多為平頂泥土房,很像家鄉的建築。馬村集是一個鄉間集鎮,街道較長,賣東西的還不少,表面看這裡比魯中山區遭受戰爭破壞差些。
天剛亮敵機就突然前來進行低空偵察,還在二十里舖七師駐地掃射一頓。我三個縱隊來湖西敵人是會察覺的。
調查得知這一帶土匪特務活動很厲害,都是些國民黨的官匪,經常搶劫群眾財物,撲殺我地方工作人員。在他們支持下,當地地主、惡霸也常威嚇群眾,數十年都是如此,我軍到後也未肅清。
開會研究下一步部署,等人的時間比開會的時間還長。

7月24日 馬村集——曹莊(60里)
白天在張村集休息一天,黃昏後西移鄆城以東之曹莊。這裡距戰場較遠,聽不到槍炮聲,為早調查鄆城附近是否便於休整,我獨馬疾行於青紗帳中,途中有一段10多里壙野,別有一種心情。曹莊有我地方工作基礎,群眾較熱情,主動讓房子給住,但打掃房子卻用了兩小時。
7月25日 曹莊
睡了幾小時仍腰痛腿酸,起來就忙於接電話,費了兩小時功夫才將各單位宿營情況收集齊,催着叫參加會,趕緊吃了點飯就去。
前天,昨天和今天,都是利用行軍轉移空隙召集各師來匯報情況,內容都較空,很多問題部隊還未來得及仔細研究,沒有統一意見,有些事還在扯皮,少數同志缺乏自我檢討勇於負責的精神是障礙。
部隊整頓問題是縱隊兩級議論的主題,方案有二:一是在現有基礎上補充,但兵員五來源,很多單位難恢復原有建制,難做為一個建制單位遂行任務;二是七、九師各縮編為兩個團,好處是馬上可以團的建制單位執行任務,發揮應有戰鬥力,但將來再擴建一個團也是困難的,靠地方再調給兩個團絕非易事。

7月26日
一日三會,科務會、支委擴大會和黨小組會,內容都是最近一段時間的思想及工作檢查。
寫了兩個材料,一是一周休整工作,二是陣地攻擊戰術研究提綱,待呈批後下發部隊。
連日陰雨,雨來得比什麼都方便,衣服都有酸臭味了,無法曬乾。

7月27日 楊家屯(70里)
預定一早就到團營了解情況,孫副科長病了,我把零碎工作處理完,須待早飯自出發。
任務又有變化,我第一、第四縱隊在魯南遇到困難,正沿津浦鐵路以西北上,陳唐令我全力出動接應。縱隊首長決定九師及炮團、縱隊後勤部等現地休整,只率七、八師前往。這次行動部署很簡單,只寫了幾封簡短的信就完成了。
交代孫副科長負責照顧機關留守人員,他因病有推託之意,還是答應下來。丁參謀要求不去被批准就念阿彌陀佛真不應該。管理科長和協理員也要求留下照顧機關人員,是部分情有可原,但有怕勞累的情緒是不值得同情的。
行軍途中碰翻了一群眾西瓜挑子,賠償100元。
整編方案已確定為七、九師各縮編為兩個團,八師各步兵營由4和連整編為3個連,這樣做的好處:減少指揮單位和機關,充實連隊;可保存部分幹部,免受損失;在暫無補充的情況下,有利於繼續執行任務。只是對撤消單位須多做動員解釋工作。

7月28日 疾行軍中
陳唐首長令我們日夜兼程趕赴預定地點接應第一、第四縱隊,今清晨就下了一場大雨而且經日斷續不停,我們冒雨疾行,路上泥濘難走的程度,有如去年在蘇北所遇到的情況,戰士們雖都渾身濕透,爛泥滿身,仍奮力前進,充分表現了我軍優良素質。我騎在一匹馬上也是半身泥污,只有部分衣服尚干。湖邊的蚊子又向我們瘋狂襲擊,走着咬,休息時更咬得厲害,須不停地拍打,途中雖在長溝河避雨休息了幾個小時,也讓蚊子剝奪了一場好夢。

7月29日 謝朱莊(90里)
早7時到預定住地北肖,八縱的部隊已進住了,我們移謝朱莊,我們騎馬早到,直屬各單位遲兩小時才到。預定今天七、八師部隊再圍濟寧城,防止敵人出犯。令十九團團長董鳴春同志率縱隊偵察插入濟寧以南,到湖區徵集民船,負責在泗河上架幾座浮橋,接應第一、第四縱隊北來。董抗日戰爭時期在那一帶打過游擊,同我當地軍政幹部熟悉定會順利完成任務。

7月30日
據悉我一、四縱隊的情況是嚴重的,連日暴雨成災,滕縣、鄒縣以西的平地水深及腹,道路淹沒,部隊機動困難,從魯中山區回援的多路敵軍已臨近,他們想占這個便宜截擊我軍,今早四縱已在兩下店西南之長峪村同敵整編第五十七師接觸。我偵察營已在泗河上架好幾座浮橋,並派人南去聯絡部隊。特務營及底二十四團也進到濟寧以南接應。當前的問題是兄弟部隊能迅速到來,只要過到泗河以北就可脫離險境了。

7月31日
早晨尚躺在床上,野指王德處長來電話問前面情況怎樣,我趕快去查問一下,得知一縱先頭已到劉家莊,即以此回告,我守着作戰室的電話機子,首長們也都在這裡焦急的等消息。
“一縱已過來兩個師”!是好消息。
“四縱已過來一個師”!太好了,白天能過來這麼多人,今晚全部接過來當無問題了。已派人送信給偵察、特務營和二十四團,待一、四縱兄弟部隊過河後即撤橋,部隊返回。
這次我們接應、掩護兄弟部隊北來會師順利完成任務,兄弟部隊衝破重重困難到來是值得慶祝的勝利。我們幾個縱隊又集中了,經過休整,估計一個月後我們這個強大的拳頭又可直搗敵人的要害部位了。
濟寧周圍長期是敵人統治區,土匪、特務活動較重,昨天我兩名便衣偵察員過於麻痹讓人把槍繳去,今天又有兩名騎兵通信員途中遭到槍擊。

8月1日
今天是建軍紀念日,沒有舉行任何儀式,中午加了一個菜算是會餐,晚上召開村民大會宣講我軍政策紀律。
敵人倒是用槍炮聲來點綴了。他們已完全查明了我一、四縱的情況,苦於無能在雨水中出動,只好用小股騷擾,亂放槍炮。
最近一段時間,我軍出擊敵側後破壞了敵人在沂蒙腹地尋求同我決戰的計劃,調動分散了敵人,是一次重大勝利。但指導思想上輕敵,始則分兵打幾座城,未打成一個出色的在戰鬥,繼則未及早果斷着一、四縱北靠,他們在魯南滯留時間過久,以至雨季到來,敵人回援部隊趕到,不得不來一個艱苦的小長征。從敵人方面說,他們的指揮太笨了。軍隊運動太遲緩了,以至這麼久也沒有把兵力調攏來。這樣的指揮官換在我們這裡定會受撤職處分。依最近的情況,如把敵我調轉過來,我們一定會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但蔣軍軍事機構腐敗,官兵戰鬥意志頹廢,是無能打成漂亮仗的。
分兵與集中兵力在華東這是又一次波折,集中了就能打大勝仗,分兵行動常會遇到一些困難,這次分兵是依據中央軍委意圖配合劉鄧行動,問題不在於分,而在於分後行動欠慎重周密。

8月2日
一、四縱全部過泗河以北來了,這是我們的勝利。敵人千方百計調兵遣將企圖截擊我軍,又徒勞了。
午夜過後就有一縱八團一個營來到我們住地,他們疲勞已極,到後就找房子倒頭睡下。我們住的院子也來了一個班,戰士們還好,見作戰室掛有門帘,知是機要重地不便進住,要到東屋首長住的房子打地鋪睡,警衛員勸阻無效,司令員和政委聽到後,讓警衛員幫他們找鋪草睡下。看他們的樣子實在太疲憊了,衣帽不整者很多,我們在門口晾曬的幾雙鞋子就不見了,有的同志想問他們要,大家說我們再困難總比他們好些,就算支援他們了。
我們開早飯時,聽到吹哨子,他們一起擁到鍋台邊裝飯吃,管理員跑來問我怎麼辦?我告訴管理員兄弟部隊困難的時候應給予幫助,先讓他們吃,他們吃後去睡了,我們再重做。我隨便到他們中間問點情況,發牢騷的罵街的不少。下午遇到營教導員,他表示了謝意。
聽說陳唐葉陶等首長認為幾個縱隊已會師了,要爭取打一仗。這未免太急了,仗是要打的,問題是打的對象、時間、地點要選好。當前部隊極度疲勞,急需找個地點爭取時間休整,吃飽飯,睡足覺,理髮洗澡,找鞋子穿。只要這些做好了,仗才好打,才能保險打好。
領導積極尋求戰機,力求多殲滅地敵人,當然是好事。由於操之過急,卻也造成了本可避免的損失和徒勞。打泗縣是其一,台棗線出擊是其二,圍新泰是其三,這次打濟、滕、鄒各城是其四。凡做事一而再的例子是多有的,三而四則稀少。但願我們能吸取教訓,指正未來。
任務已完成,決定今下午返回湖西,路上又遇雨,苦情有過於來時。

8月3日 謝朱莊——馬村集60里——周塘40里
水火無情,昨夜的幾場雨使我們吃了大苦頭,大家冒雨行軍,都成了泥猴子。按路程計午夜就可到馬村集這一帶,實際上整個上午還有稀稀拉拉的掉隊者拖着沉重的步子走着,下午又要繼續開進,許多同志難以得到休息時間。軍人沒有吃苦耐勞的堅韌性是不行的,有些困難是需要靠熬才得過的。熬過艱難就是勝利。前幾天如果回援的敵人能熬過雨水之隔,我們一、四縱就遭殃了。但敵人的腐朽本質決定了他們無法克服困難。
由馬村集西進的路更泥濘難行,過了黃堆集以後地面沙質多,路才好走。

8月4日 周塘
突然而來進行低空偵察的敵機怪吼聲驚醒了我,雖乏意未解還想多睡一會兒,為詢問敵機來犯給我們的危害,還是趕快起來。
敵機整日活動不止,嚴重干擾了部隊休息。不曉得在通信營住地發現了什麼,丟了一枚炸彈,打了兩梭子機槍,幸未傷人。敵人是在幹什麼呢?認為我們是退卻而來追擊嗎?共產黨的隊伍絕不像蔣介石的軍隊,再疲勞,消耗再大,總還有力量給敵以反擊,還能抓住戰機殲敵一部。蔣軍所以屢屢吃虧就是對我軍的本質缺乏了解,主觀判斷情況,依不準確的判斷調動其軍隊,加以本身的腐敗,調轉不靈,行動遲緩,協調不密,才造成其失利。
人民最容易為局部情況所迷惑,我們當前的困難是暫時的,能爭取短期休整就能恢復原有戰力。當然也不能忽視當前的局部情況。

8月5日 孫家鹼場
周圍暫無情況,部署在現地爭取一周時間休整。本科開了兩次小會研究當前工作,分工於下午到八、九師調查了解戰後工作情況。多數同志爭着要去,也有的同志以病為由不願去,有的表示自己沒有辦法深入了解。看來他們主要是缺乏積極主動干工作的精神,缺乏研究問題和學習的熱情,需在這方面予以幫助。

8月6日
昨晚來到二十二團,同老熟人隨便交談了些情況,今早到三營參加戰術討論會,排以上幹部參加,發言積極熱烈。從大家發言中看出幹部的戰術素養有提高,都動了腦筋想問題,想打勝仗的辦法,儘管有些想法還須經教育演練、實戰檢驗才行,這種風氣總是應該提倡的。
我們在現在還未坐穩屁股又要行動了。據息東線敵人已過運河以西,西線敵人也有出動徵候,有東西對進切斷我軍後路的企圖,我們奉命東去阻擊敵人。
又是一日三變,一是到嘉祥,二是到馬集,三是到曹莊,原因在於敵情變化快,我查明情況不及時。敵人鑽了我們的空子,前進得很快。我在部隊了解情況的任務完不成了,晚上回到縱司新住地孫家鹼場。

8月7日
今天竟整日一無炮聲二無槍聲,情況不明,僅在報話機上收聽到敵整編第八十五師師長吳周急令其後方輜重和炮兵趕上來。我們的行動又是一日多變,每次變動上級只指出行動地點,具體情況和任務均不明確,我們也無從依實際情況和任務機動調整部署,只能依指示行動。
事先無人打招呼,直到命令付印了才知決定組建教育科,孫杰改任該科副科長,原二十團參謀主任傅青同志來任作戰科副科長。他倆具有不同特點,孫作風老練,但體質差,思想負擔重,積極性未充分發揮出來。未同傅在一起工作過,只聽說他聰明能幹,參謀業務較熟,但較高傲,常引起其他同志不滿。如果說我對你孫只宜用照顧的辦法,對傅應採取何種態度,需待今後工作中看實際情況而定。同一命令還有原二十五團參謀長周樂亭來任教育科長,偵察科長郭連潮改任偵察營長。周來機關未必願意,如果來後能紮實開展工作就好了。下部隊了解教育訓練情況,擬制教育計劃,編寫急用的教材等任務,我就可以減免了。郭一直不願在機關工作,到偵察營可能是他自己要求去的。他走後偵察科無頭,兩個參謀又可能合到作戰科來。這樣,作戰科又成了作偵科了。
精減兩個團,多餘了部分幹部,聽說十九團團長要來縱隊任參謀處長,專管後勤工作。十九團政委萬恩甫到九師任副政委。還多的幹部不便安排,缺人的地方他們去了不能解決問題,只到一個單位掛個名他們也不一定願意。

8月8日 李家樓(鉅野城南60里)
劉鄧大軍要挺進大別山,華野來湖西的幾個縱隊受令拖住當面之敵。敵第五軍等正向北進犯我第十縱隊,當劉鄧軍以神兵天降之勢出現於敵深縱深,該敵再調頭就來不及了。當敵多路南援時,我們的任務會加重,形勢會嚴重,不過沒有什麼了不起,好事不是蔣軍所能做成的。
鉅野以南的鄉村大可與蘇北相比,三五家成一村,房少人不多,何以名為鉅野未能問明。

8月9日 姚莊(鉅野以南60里)
出乎意料的是能在此休息一日,一可收攏部隊,二可好好睡一覺。我們執行掩護任務,在此等候敵人來。
入晚,正在豆油燈下綜合分析一日所得敵情,衛兵來報告說有我第八縱隊的部隊路過,並正在休息。我趕去問是那一單位,恰好是第二十三師機關直屬隊,我知劉漣清在該師政治部工作,一喊叫,他忙答應,老同學老朋友多年不見,在此種情況下實在是巧遇,有說不完的話,邀他到我住的房子談不及五分鐘,外邊就有人喊要出發了,只好戀戀不捨地送他上路。從表面看,他身體較虛弱,精神也不大好,擔任總務科副科長的工作也會很麻煩,但他在戰場上鍛煉的決心很強,他指出我不善於同老熟人聯繫,值得我注意。
有的同志問我教育科分不分開?我那裡知道呢,命令是公布了,領導上也未告訴我,也未徵求過如何分的意見,參謀們的工作也不是我能決定的。我當然認為分開好,可各盡其責。我能力弱,實在照顧不了那麼多工作,過去是身在其位不得不多照管就是了。

8月10日
周圍情況漸趨緊張,做好行動部署,又決定原地待機。

8月11日
這是緊張的一天。前幾天魯西南地區之敵第五軍、羅廣文兵團及整八十五、整五十七師等部即已出動,企圖合擊我軍。今上午由嘉祥、鉅野南下之整八十五師、整五十七師同我遭遇於張鳳集地區,敵整三、整五十八師由金鄉方向出動,我各師均展開阻擊戰,周圍均有戰鬥,情況越來越緊。平原地無險可守,我各部多採取予敵一定殺傷後即梢後移,至黃昏我只剩縱橫只20里的狹長地帶,敵人的炮彈也落在縱司住地附近。入夜,我分路跳出敵合擊圈,一日緊張頓成過去,由於連日降雨平原地的道路也不好走。

8月12日 黃莊(單縣西北80里)
拂曉前到新住地,同各部溝通聯絡後,督促他們加強警戒,構築工事,上午周圍又有零星戰鬥。今晚向單縣西南地區轉移。

8月13日 高集(60里)
單縣西南地區是新設的復程縣,南距隴海鐵路不遠,是邊沿區,整日無多大情況。

8月14日 陳堂(曹縣以東)——肖樓70里
敵整八十五師、整五十七師又南下,同我一縱對戰一天,我各師也整日隨時準備應戰,為擺脫敵人,下午決定向曹縣以西轉移。

8月15日
我們拂曉前後到達這裡,群眾沒有見過穿黃軍衣的我軍,紛紛外逃,以對付國民黨軍的辦法對付我們,加以我各部連日行軍、作戰疲勞、軍容風紀不整,個別掉隊人員有亂打槍的,更造成群眾恐懼,經派人說明情況以及我軍的實際行動,群眾才陸續返回幫助籌集糧草。這一帶我黨工作基礎尚好。
據息南犯的敵人都繼續南下了,群眾說昨天從我現住地西邊路上南去的敵人不少。我們晚上移劉營砦,這裡已先為第二十二團供給處及一縱一不住用,我們到後讓團供給處另移別村,一縱的部隊也移走了。

8月16日 劉莊砦
部隊多,住地區分不周密,這裡竟有人滿之患,七師的六、七個單位也擠到這裡來,下午才調整到附近村落。
敵人都已過去了,周圍顯得安寧起來,上級通報城武、單縣、定陶、()城、鉅野均無敵,晚上聽說曹縣的敵保安團隊也跑了,只有荷澤、考城線還有第整六十八師。這樣,我們就可爭取短時間休整了,幾個縱隊集中起來也可以打幾個好仗。
據悉敵人倉促集中急個整編師去對付劉鄧了,它又如何對付陳毅呢?敵人對山東的重兵進攻是完蛋了。

8月17日
思想上的鬆懈是最有害的,在這裡住了兩天,周圍無炮聲,竟不注意當面敵情了,查問各單位都是兩眼烏黑。
早晨開了一個會,傳達了情況和任務,布置了當前工作,晚上交班時有明確提出了每個同志在一定時間須完成的任務。因為有的同志是能積極主動的找工作干,或及時完成所交任務,也有幾位同志不重視經常性的事務工作,只空想要干大件的過,實際上有些重要工作交給他又常不能按時完成。因此,需要嚴格工作紀律,免得養成拖拉作風,當然也不能忽視啟發其政治上的自覺,須設法調動積極性。

8月18日
早晨列席參加了縱隊黨委會,討論研究了當前工作,會後執筆起草一周工作計劃,由於自己欠認真,翻了一次工。
昨晚交代任參謀寫的戰鬥通報,他竟一日未動筆,晚上查問他,他以“不知是否將自己傷亡也加上去”為由推託。我以“就是只考慮這麼一個問題嗎?”相追問,他只好承認是自己責任心不足,我限定他在明天12時前務必完成。
交測繪員小孫抄寫一個材料,他寫的字歪歪扭扭難看清,這個孩子常貪玩,我向他提出好好練字的嚴格要求。
一切鬆懈怠工和馬虎現象都是可恥的,工作中不嚴格要求,既有害工作也有損於幹部本人好的作風養成,對他們縱容遷就是放棄應負責任。

8月19日 劉莊砦——綿集70里
情況來得突然,正在吃早飯,自東北至東南幾個方向都打起來,以後查明是已向南去的敵恆五十七師又返回了,又捉到整八十八師二十一旅的俘虜,說明從南面來的敵人不只一個,北面的則可能是劉汝明部。這些傢伙也太欺負人了,竟敢分路來犯。我們要打吧,自己力量未集中,隊形未擺好,徒增消耗。決定讓他一步,晚上向定陶以東北地區轉移,兩個縱隊分路開進,平原開闊地上到處是人,為保持聯絡喊聲震野,是跳出圈子,卻無秘密跳轉的樣子,大部隊行動似無好辦法。

8月20日 綿集(定陶東北)——張樓15里
這個村莊為什麼叫集真莫名其妙,總共只有20多戶破舊民宅。怎會是“集”。一天沒發生戰鬥,部隊可休息。
據悉敵第五軍已到鉅野,整六十八師一部到沙土集,敵人又想搞什麼鬼名堂暫未判明。我們今晚的行動遲遲難定,直到22時才確定,好在只走10多里路。
別人發熱我發冷,而且冷的厲害,頭昏腦脹,渾身乏力,由經驗而知是害瘧疾了。夜間瘧疾不容忽視,沒有別的辦法,準備抗他幾場就是了。轉移到新住地,鋪還未弄好就昏迷了。

8月21日 張樓(城武西北)
一場瘧疾過後渾身不舒服。同偵察參謀劉其相、李尚談話無多大成果,僅了解一下他倆近來思想情況。
敵人向我逼近,確定下午向城武西南地區轉移。直屬隊集合動作太慢,抗日戰爭中反“掃蕩”的那種緊張氣氛不見了,大兵團運動戰的要求也貫徹不力,有的單位太傲慢,須糾正。
這裡的路平坦好走,夜行軍中我騎在馬上多次打瞌睡。

8月22日 張樓——大蘇莊(城武西南)70里
整夜行軍,太陽泛紅了才到,剛進村就下起雨來,秋雨的特點是不大下而常下,下起來不知何時才能停。本想斷斷續續地下雨不會影響部隊行動,入夜竟大雨傾盆,平地水深一尺,為今年最大的一場雨,敵人已跟着到來,上級命令轉移,今夜非行動不行,好在午夜後2時雨止住了,部隊涉水轉移。

8月23日 大蘇莊——高集(單縣西南)60里
這10天經受一番辛苦,轉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這裡。
敵人又跟着來了,我們到後不久就有戰鬥,不能再避,再避就得過鐵路南去,晚上上級決定集中幾個縱隊殲滅敵整五十七師,大家聽後情緒大振。研究作戰部署時司令員和政委意見不一致,我們當參謀的不便多插話。

8月24日 王堂
早上調整部署至青固集以南地區,上級令我們由右翼出擊,迂迴切斷敵人歸路,決定10時出發,七師未能來當面領受任務,我奉命去傳達,到師部後碰巧各團幹部都在,省了按級下達命令的時間,否則12時也不一定能出發。我隨他們行動,師指跟在各團後面,距先頭部隊10多里,不便指揮,好在沒有遇到敵人,敵人向後收縮了。
入晚得知如下情況:第整編第五十七師及整八十八師已縮踞青固集,該鎮外圍水大,不便接近;第五軍已到城武,整二十師之一三四旅到金鄉;劉口增到敵一個旅。依此,敵又形成向我合擊態勢,上級決定放棄尋殲整五十七師計劃分散轉移是正確的,只是苦了我們的後勤,他們被隔在東邊,只能同兄弟部隊一起行動。我在七師,對上述情況不清楚,是周樂亭同志來傳達下一步計劃時才聽說的,時間已是25日2時了。

8月25日 王堂——王集(60里)
這裡地處山東河南省交界處,往年基本是敵占區,我軍只是幾次路過這裡,群眾不敢主動接近我們。昨夜層層傳達命令費時,今天各部陸陸續續走了一天才到齊,據說有的單位曾同敵遭遇,尚未得詳報。

8月26日 王集——崔楊壩(40里)
天氣又搗蛋,雨時下時停,部隊先後集合3次,晨2時才放行,40里有半數是白天走的。
連年戰亂使這裡的村落發生很大變化,一個崔楊壩已分出7個小村莊去了,這裡所剩居民無己,地圖不準確,還無再向南的地圖。沒有地圖就像瞎子,難部署部隊行動,須調查居民繪製略圖。這裡糧食難籌,只能吃紅高粱餅子。


8月27日 曹路口(40里)
昨晚本來確定不行動了,大家謝天謝地,我也趕緊睡上幾小時。午夜又被叫起,因悉敵整五十七師昨下午已由青固集(不知道是不是冉固集?見下29日。此處是我補充待查的,王仕豪)向西北方向出動,先頭已到仲堤圈以西,為免無為戰鬥,上級決定我們還是向西北轉移。急行軍40里到達曹縣西北地區,預定本縱住地已為先到的八縱住滿了,七、九兩師全部露營。幸好縱直住的三個村莊無其他部隊住,真是時也運也。
今晚八縱向東調整,一縱向西調整,我縱原地不動,好不容易爭取到一夜休息。已經睡下了,又被叫醒說有事,以為有又要許多了,結果只是發走給八師的一封信。

8月28日
利用時間和其他同志研究生活問題,這事交我負責也是難辦的事,主要是周、傅從團里調來都帶有乘馬和警衛員,機關各科長除給我配了一匹馬外,其他人未配,警衛(公務)員更沒有。幾位同志都說機關勤雜人員過多機動不便,我看有關待遇問題還是逐步解決為好。
敵整五十七師又跟來了,縱隊首長有協同兄弟部隊予以打擊的意見,讓我到八縱轉達這一建議。35里路程很快就到了,找到他們的作戰科長,竟是老熟人李士奇同志,說明來意後他馬上將王建安司令員請來,我又將縱隊首長的想法重述一遍,他認為敵人不只整五十七師一個,我們連日行動體力未恢復,幾個縱隊受雨水阻隔協同不易,此事須報告陳唐決定。看來他顧慮較多,決心不大,我趕緊趕回向首長報告,此議也暫作廢。
李士奇說及譚旌樵同志調陳唐處任作戰科長,他倆都是在二十二團前身之一的山東縱隊特務團就認識的,同行都是熟人到是好事,可惜無暇多談。
按計劃今晚北移,正待出發,突下傾盆大雨,好在雨過天晴,不耽誤一夜的行動,只是路難走些。

8月29日 馬樓(曹縣西北60里)
大馬樓時天已大亮了,布置警戒,收集宿營報告,架通電話等剛就緒,敵人就又來到面前了。但敵動作不積極,沒有激烈戰鬥。黃昏敵兩個營突日八師住地中心,我發起反擊,殲敵一個多營,行動張狂的新二十一旅一個團的大部報銷了。勝利雖不大,但時機很好,全縱可大受鼓舞。今晚是向當面之敵出擊良機,但八縱已分兵一部去協助一縱打被圍於冉固集以東之敵整八十四師吳化文部,這裡就不能出擊,良機放過真可惜。

8月30日 馬樓
昨晚一、八縱攻吳部未成功,已撤出戰鬥,今上午敵約一個旅的兵力攻我楊集陣地,我準備反攻,剛一出動敵即撤逃,由於當面敵五軍、整八十四師、整五十七師協力進迫。我們今夜北移。

8月31日 張董莊(定陶西北60里)
很早就移來張董莊,睡了一大覺天才亮。敵人又跟着來了,先是同我前沿對峙,下午炮擊定陶城,但敵人氣焰不盛,梢受阻擊即遲滯不前,他們未能進定陶城。
八縱昨晚不聲不響地拉到城武至曹縣大路以南去了,他們可能有難處,說是一、三、八縱由王司令統一指揮,執行起來並不容易。陳唐說不開會不能解決思想統一問題,這是有道理的。有息陳粟首長率六縱、十縱、特縱過黃河進入魯西南,要我們誘敵北進創造戰機,這是大好事。昨夜天變得很涼,好多人為之生病,今夜亦然天冷,下秋雨,這種天候對我們簡直是災難。

9月1日 東趙莊(60里)
天已兩日未晴,今天仍秋雨連綿,看樣子還難說何時轉好。前些日子是炎熱的威脅,今後就是寒冷的威脅了。依以往經驗,平原地不山地冷,何況今年夜間行動多,棉衣尚不知何時發,每年的秋冬之交是我們的苦日子,今年可能回更苦一點。
荷澤之敵整六十八師一個營東犯至黃鎮集,為我八師全殲,繳山炮1門。

9月2日 東趙莊——呂分堂(40里)
昨天一天無大情況,今上午也無動靜,部隊得到休息。12時後敵人多路出動了,我們決心打擊由荷澤東犯新集之敵,剛一行動,敵即退縮,又忙着部署對付南面的敵人。
從南面來的是五軍、整八十四師、整五十七師等,16時以前僅有前哨戰,天快黑時敵人來了威風,炮聲不斷,強似總攻,像是五軍的行動,我們的任務是節節阻擊,領導上經再三考慮,還是決定今晚北移。

9月3日 呂分堂——鴻王莊(30里)
到達這裡因於管理員號房子動作太慢向他發了脾氣,我的工作應受批評,我也不該發火,這是少有的。
敵人一天未動,陳粟首長所率部隊已大部渡過黃河,已擬定了一個殲敵計劃,這是我們盼望已久的。

9月4日 鴻王莊——於家廟(50里)
天剛亮就槍炮聲大作,具體情況不明,從動靜上判斷敵人造聲勢的企圖大於實際行動。敵人的企圖是北進黃河邊堵擊我南渡部隊,但他失算了,讓蔣介石去做檢討吧!他們放棄了渡口,現在已是堵之不及了。
我們前沿11時才同敵人接觸,大半天敵人進攻並不積極,黃昏時卻發起攻擊,突破我前沿,我主動放棄一線陣地。應該說敵黃昏發起攻擊是其一個新特點。它有目標的攻擊,兵力、火力都已布置好,不失協同之效,利用夜幕接近棵收突然之利,加以天黃昏後我易精神鬆懈,部隊多在調動中,給敵以可乘之機。畢團長在後移途中掛電話報告他們團部遭敵襲擊,雖無什麼損失,今後當注意敵這一動態。

9月5日 於家廟
昨晚北移時炮打的正急。途經沙土集,該地有土圍子,是一較大鎮子,估計敵占後會加以利用。我未隨隊由南向北穿鎮而過,自己單騎沿南圩牆外繞東過東門再到北門,察明土圍子並不太高,西、南、東三面外壕有水,北面是一片開闊沙地,外壕較淺無水,便於我攻擊。
我縱正面整日無大情況,一縱當面之敵是五軍,進攻尚積極,至晚七、九師正面發現敵整五十七師向我進攻,我前沿部隊未顧及到黃昏敵還會攻擊,準備不足,未予敵有力打擊,天又下起雨來,相當冷,敵人冒雨行動也可謂艱苦,我們要給他更大的苦頭吃才行。

9月6日 於家廟
渡河的部隊已集結,我們住地已有六縱部隊到來。昨晚派丁參謀去同野指聯繫,他今早返回帶來陳粟的指示信。這是一個戰鬥動員。天雨整天不止,敵人的進攻也是竟日不停,野外運動的部隊均渾身泥污,敵人在雨中進攻所遭受的情況可想而知。我當面之敵為整五十七師,經我連日節節阻擊,其先頭今晚到達夏家塘、賈敬屯以南線,主力在沙土集附近,同其右鄰五軍已有40里左右間隔,正是我分割圍殲的大好時機。縱司今天原地未動,少受泥水之苦。

9月7日 於家廟——老陳莊20里——賈莊15里
戰役按預定計劃發起了,部隊多路開進,縱指一日三變住地。東面的敵五軍還在進攻,炮聲漸漸從左側後方傳來。當面敵整五十七師聞風后撤,我多路大軍浩浩蕩蕩直指沙土集。雨已停,敵機又出動,但白天未臨沙土集上空,大概它去支援邱清泉了。
縱指在老陳莊停了半天,同各部取得聯繫又繼續前進,各單位也只是梢做休息吃了飯又走。這一帶村子少,部隊多,敵人又剛洗劫了一次,吃飯成問題,我們只燒了點南瓜吃。
入夜,我軍逼近沙土集,二十二團受令從北面主攻,由於我在電話上向王師長報告過沙土集的地形特點,畢團長又來電話問情況,我將該鎮北面地形及圍牆、外壕情況又向他講述了一遍。三、六、八縱協力攻擊,今晚都是先肅清外圍,戰鬥並不激烈,只快到拂曉時敵喊叫才凶些。敵機被叫來支援了,但只在上空兜圈子,投了照明彈,無大作用,只起了讓大家觀賞的作用。

9月8日 賈莊
昨晚及今白天已取得良好成績,二十團先占馬莊,今已上午已殲精良寺敵一個加強連,二十四團在追擊中繳山炮兩門,六、八縱也已肅清外圍。今晚我以三個團由北面主攻,戰鬥發起後一個多小時就突入,整五十七師很孬種,無能、堅持抵抗。該敵早該被殲,拖到現在已算它幸運了。
不知為什麼我感到很疲勞,總想睡覺,幾天來工作很不經心,有些事未詳查就滑過去了,寫的東西總是太簡單。兩位縱隊首長前些日子鬧意見,情緒不大好,有時容易發火,雖未對我,卻應注意。
可能是受風向影響,我們指揮所踞前沿不過10多里竟聽不到槍炮聲,只能遙望閃閃火光,從電話上聽消息。

9月9日 賈莊——周廟(20里)
戰鬥於早2時結束,整五十七師被全殲,天亮後沙土集槍聲大作,賽過戰鬥發起時,這是戰後有些人亂打槍造成的,部隊多,有些紀律性差的人藉機過槍癮。
野戰軍首長決心繼續圍攻敵第五軍,我們負責打王老虎村,八師已前進,我們今晚移至周廟。
這一帶盛傳一民謠:“打一個曹州府,不如打下王老虎,前街有金子,后街有煙土”。可見這個大土圍子有巨賈大戶,居民眾多。

9月10日
受命到俘虜中找些炮手,拖繳獲的兩門榴彈炮去打王老虎,到二十二團蹲了一天,竟只找到一個半瓶子醋的排長,他是湖南零陵人,大話說的不少,炮兵知識並不豐富。日造九一式10公分榴炮十分笨重,據說用十匹馬拖一天不過走40多里路,如遇泥水路更走得慢,特別是不能走灣路。經檢查只有30多發炮彈,原拖炮的馬由各單位拉走了。為了輕便,決定只拖一門,從當地居民處借用10多頭牛,既拉炮,也拉一個彈藥車,黃昏上路,我先到前面看陣地。

9月11日 李仲慶屯
拂曉到達李仲慶屯,炮陣地已由八師做好,設在圍牆裡邊,四周土圍牆做得很厚,炮未到,我在工事裡睡了一覺。我各部雖已完成對五軍的包圍,但攻擊準備未做好,上級令暫停攻擊,繼續進行近迫作業,榴炮拖到後也只好擺起來。王師長心血來潮,跑到拋陣地來看,叫先試射幾發,觀測設備不全,打了4發,3發落入王老虎村內,具體目標難明,對這門炮的要求是打到圍子裡邊就不錯了。
半夜王師長指示將炮拉到村南頭以求隱蔽,擔心原陣地已暴露遭敵報復。我怕麻煩也得執行,帶炮來的炮團劉副團長說只剩三個未發射的彈筒一個能用的甲藥包了,他疏於檢查,我工作不深入,該自責。

9月12日
忙了一天,組織人製作藥包,更換底火,算弄好22發彈,下午將炮拖入陣地,剛架好,突接師作戰科長江魯同志轉來一信稱情況變化,立即拆炮拉回老陳莊。真泄氣,江的信寫得不錯(實際因五軍守的幾個水圍子不便攻擊,上級決定放棄這次計劃),否則,也好再打幾發給敵人嘗嘗。
我將帶炮後撤任務交劉副團長,隻身於當晚返部。


9月13日 周廟——王閏樓(60里)
野戰軍首長決定停止對五軍的攻擊了,但昨天未來得及將部隊撤出前沿,今下午敵第九十六師一個團向 我七、九師陣地展開攻擊,二十團一度緊張,向二十五團進攻之敵遭我頑強抗擊,並將敵第八連全殲,繳重機槍一挺,輕機槍六挺,七師也有些繳獲,取得小勝。但我們幾個部隊也有200餘人傷亡,傷亡人數和彈藥消耗同殲滅五十七師差不多,很不值得。幸好剛打了勝仗,部隊情緒高漲,對五軍也是一個打擊。
晚上要撤出戰鬥出發了,首長意見不一致,拖延了時間,且行進中部隊擁擠,走走停停,首長有怨言,我不好說什麼,聽着就是。縱隊首長只有兩位,政治部主任不住在一起,馬副參謀長限於職務範圍也不便參與有關問題的爭論,我真擔心首長關係不協調會影響全面工作。

9月14日 王閏樓——張董莊(70里)
為適應部隊高度機動作戰需要,再次通知各部輕裝,我自己也決心再次減輕行裝,清早把逐日記載的日記(1946年10月以前的)拿出來燒掉了,這事已考慮很久,最後還是以燒掉利多害少而付諸實施了,將來如需要依賴這些東西時就只能憑記憶了。下午繼續出發,照例按時完成行動前的各項工作。

9月15日 張董莊——大王寨(50里)
一早到這裡,四縱一部已先住下,只好共同擠着住。
有任務去打曹縣,白天研究確定部署,入夜後向南疾行,正遇秋雨,好在雨並不大,我們少吃些苦頭,24時到大王寨,實在應叫小王寨,只有十幾戶人家,地圖上劃的是一個較大的圍寨,不知何年何月破敗致此。

9月16日 大王寨——王河(20里)
在大街上一間小房子裡辦公實在不方便,既亂又難保密,有些人還沒有房子住,這是別無辦法的事。
先頭部隊去打曹縣,我擔心敵人會聞風而逃,我們大部隊行動,難免使敵人聽到風聲。入夜後聽不到半但動靜,23時得報守敵已於黃昏南逃,真泄氣。

9月17日 王河
昨晚達到這裡,同各單位架通電話,一覺睡得太死,簡直忘了自己上在執行作戰任務。
上午抽空去曹縣一走,敵人的工事並不強,主要是城四周外壕水深,如果來一個較有戰鬥力的敵人,大加修築一番,就可能成為一個不易攻取的據點。街上店館照常營業,從部隊長久見不到消費市場看來商品算是較富裕了,但由於買東西的人多,香煙很快賣光,我想買塊肥皂也找不到賣者。

9月18日 王河——火神台(50里)
昨天說要開一次科務會,上午未抓緊時間,下午卻因事而未開成。傅青同志已到職幾天了,我把棵內每個人的情況向他介紹了一下。幾天來他給大家的印象還不錯今天下午為行動命令他的意見同馬參謀長不一致,就爭執起來,我看沒有必要。
來魯西南吃了些苦的原因是對當地情況和天候了解不及時,工作易被動。現在又受令去破襲隴海鐵路,同樣不了解鐵路沿線情況,為克服這一困難,決定組織前進指揮所到火神台。

9月19日 火神台南之高莊
昨宿行軍中又淋了雨,在火神台村的一個店鋪櫃檯上睡了半夜,今天同各師團來的幹部去看了看鐵路,對附近敵情做了調查,但任務又變更了,五軍已開始南犯,野戰軍首長決定尋機圍殲五軍邱清泉部。

9月20日 李莊寨(40里)
昨晚回到這裡,縱隊機關已先移來。真像集結待機的樣子,到處是人馬,部隊擠得滿滿的,我們住的房子也是床上床下都睡着人,今年的雨水比去年在蘇北遇到的還要大,昨天騎馬涉水行進,難辨認道路,翻了兩個筋斗,衣服和馬袋子今天才晾乾,現在村莊四周到臨晚還到處是水。

9月21日 李莊寨——徐樓(曹縣東)50里
作戰行動又確定了——先圍殲整編第十一師胡璉部,該敵16日由兗州、南驛乘火車啟運,19日到商邱,今天幾進到曹縣東南之土山集、大義集,真是反動到家猖狂已極。好吧!我們就先殲滅你,看你瘋狂到何時。五軍是有些膽怯了,它剛受重傷,南犯行動遲緩,整十一師又逞什麼強呢?雖與五軍同屬蔣軍五大主力之一,會比整五十七師難打些,只要我們多想辦法,更好創造殲敵條件就行了。
科務會開得不圓滿,在長期流動環境中有些正常的工作制度未很好堅持,有的同志逐漸產生疲沓情緒,工作未做好還自以為是,時間有限,不可能完全解決每個人的思想問題,還得另找時間個別交談。

9月22日 徐樓
七師在姚萬樓抗擊進犯之敵整十一師竟日,敵人攻得猛,我部隊本身戰術動作上的缺點也多,傷亡200餘人,下午各部按計劃出擊,因動作太慢未能殲敵一部。電話雖架通了,但通話不順暢(可能是電線受潮,又架在濕地上),何司令很發火,又無可奈何,後來總算都通了電話,各師對戰鬥發展情況也不具體,有的部隊進達位置不當,臨時調整延誤了時間。

9月23日
經一夜進迫,敵整十一師已被圍於土山集及大義集兩點。今天敵由大義集向西猛攻,我四縱部隊有些艱苦的戰鬥。
白天忙於了解情況,研究確定部署,決定今晚以八師配合八縱會攻土山集,黃昏後發起戰鬥,20時八縱說已從兩點突破,野司陳參謀長批評我們動作太慢,22時八師從兩處突破,八縱那邊一處被敵反出,一處並未突破。敵人集中兵力反擊我突入的二十二團部隊,形勢緊迫,丁政委找師首長講話,令他們去人親自掌握。24時八手告急,已突入土山集圍內的6個連隊在敵連續反擊下被迫撤出,戰鬥骨幹傷亡重大。我們投入這樣多的部隊突破後被反出,除打泗縣外,在八師來說是首次,這是又一次失利的戰鬥。此戰對敵十一師是一次重創,但對其全師的重創還不如殲滅其一個團。其師一部攻敵一個連防守的據點,由於偵察及組織不周密,半夜才突入,戰至拂曉也未全殲,只好撤出。

9月24日 徐樓——高楊莊(70里)
部隊均梢後撤,前指在晨色蒼茫中返回徐樓,腦海里無限感慨,這次打不成,我們又要輾轉行動了,再一次殲敵機會又待何時?敵整五十七師是兩次被圍有幸逃脫,第三次被圍才全殲的,整十一師也是兩次被圍倖免被殲了,全殲該敵的機會還待今後努力創造。
上級決定擺脫敵人,我們受令於黃昏東進,明天亮前趕到單縣以西之高楊莊。

9月25日 高楊莊
這個村莊過去曾為日偽軍據點,被我軍打開過,經過戰爭破壞,民房均破爛不堪。早上爭取睡了幾小時,忙了半天搞行動部署。依上級命令,今夜全縱移老黃河兩岸地區,26日夜越隴海鐵路進軍豫皖蘇邊區。
向南進軍是我們的戰略要求,但在當前情況下執行這一任務卻是不得已而為之。陰天冷風,細雨濛濛,是秋景的寫照。人們常怨秋天是殘酷的,這有些無聊,如果每年不有這麼一個季節,冰雪的冬天,綠茵的春天,炎熱的夏天怎麼會來呢?如果一個隊伍只會打勝仗,光按每個人的心願有求必應,那又有什麼工作可做呢?問題不在於事情發展得令人不好收拾,而在於人們齊心協力地去收拾已經變化了是不利情況。

9月26日 馬灘——過隴海鐵路(80里)
由於過於疲勞,白天多休息了些時間,有關下午過鐵路行動的事多由其他同志做了,結果是工作中有些疏漏,集合時到達時間不一致,行軍中隊伍未調整好,走走停停,引起首長不滿,司令員發脾氣,自己趕到前面檢查了解情況,我既不便站出來承擔責任(因不是我承辦的),也不好自己前去帶領尖兵行進(因已指定了負責人),只好默默跟在隊伍中行進。
過鐵路倒是很安全,前衛部隊已向兩側設好警戒,道路也比前兩天的泥水路好走些。過路後是蔣軍統治區,各村都有反動派控制的民團,發現我軍即到處打槍,派分隊去攻又一打就潰逃,影響行軍速度,應該想辦法捕殺這些阻擾我行動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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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時日記 1945年8月-1950年9月(3) - 一葉扁舟 01/09/09 (343)
    戰時日記 1945年8月-1950年9月(4) - 一葉扁舟 01/09/09 (333)
      戰時日記 1945年8月-1950年9月(5) - 一葉扁舟 01/09/09 (346)
        戰時日記 1945年8月-1950年9月(6) - 一葉扁舟 01/09/09 (350)
          戰時日記 1945年8月-1950年9月(完) - 一葉扁舟 01/09/09 (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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