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與南陽事件

    1934年冬天，中國工農紅軍北上抗日先遣隊在閩浙贛、皖南遭十倍之敵包圍，潰散覆沒。方志敏被浮。粟裕、劉英率突圍出來的部隊，組建了挺進師。建立了浙西南根據地，繼續進行游擊戰爭。

    當時浙江省主席黃紹宏組織保安團清剿劉英、粟裕領導的挺進師，由於沒有正規師參加，結果屢戰屢敗，於是換兵遣將羅卓英出馬，國民黨正規師現身，挺進師立刻堅持不住了，便突破封鎖線，撤到中共閩東獨立師葉飛的地盤上。

    這時閩東黨組織和閩東獨立師與挺進師共同建立了閩浙邊臨時省委。劉英任書記，粟裕任組織部長，閩東獨立師的葉飛任宣傳部長兼團省委書記，並相應的成立了閔浙軍區，粟裕任司令，劉英是政委。當時挺進師和閩東獨立師關係很好，閩東還讓出兩個縣給挺進師做根據地，不過來由於雙方的鬥爭方式不同發生了分歧，挺進師說閩東獨立師右傾，但獨立師是地頭蛇，也不服氣挺進師，於是雙方有了矛盾。

    客觀地講，閩浙邊臨時省委成立之初就問題多多。不僅劉英和粟裕有矛盾，而且還有浙南遊擊區和閩東遊擊區之間的矛盾，其出發點則是山頭主義。在小集屬於大集的情況下，雖然粟裕和劉英有些看法不同，但他們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他們是一個“山頭”的，這就是以後在南陽事件發生時粟裕為什麼很爽快的執行了劉英的指示，從這個意義上講，後來說粟裕是“被迫”對葉飛採取行動，顯然是違背歷史事實的。

    閩浙邊臨時省委成立之初，葉飛給劉英、粟裕一塊地盤，劉英、粟裕給葉飛一些幹部，雙方關係融洽。由於挺進師在應對羅卓英清剿中元氣大傷，沒有能力在羅卓英還在清剿的條件下打敗敵人，恢復浙西南根據地；因此，劉英要求葉飛率閩東獨立師，和挺進師一起打回浙西南，重建浙西南根據地。葉飛堅決反對，粟裕從軍事的角度，也認為現在還不是力拼的時候，現在仍是保存力量時期，打回去未必適合。這就是後來劉英、葉飛出現意見分歧的根本原因。

    浙南遊擊區和閩東遊擊區之間的矛盾上升擴大之後，劉英想統掉閩東，提出要把葉飛留在臨時省委工作，藉以調離閩東，並幾次嚴厲批評閩東獨立師不到白區開展游擊戰爭，是右傾保守主義；要求閩東獨立師離開閩東到浙西南開展游擊戰爭，建立新的根據地，葉飛和閩東特委絕大多數的領導認為當前敵人大兵壓境，如果獨立師現在離開閩東，根據地很快就會垮台，而且要閩東獨立師離開自己奮鬥多年的地方放棄地頭蛇的位置，也是不現實的。

    粟裕支持葉飛的意見，不僅鼓動葉飛找黃道，而且他自己親自也給黃道寫信，要求黃道出面擺平。沒成想，黃道跟葉飛所提的建議，卻不是共事，而是鬧分裂。葉飛與黃道會晤時，向黃道匯報了閩東和浙西南的鬥爭情況，並且詳述了和劉英在鬥爭方針上的原則分歧，建議成立閩浙贛臨時省委。請黃道任書記，統一領導閩北、閩東、浙南的鬥爭。黃道卻說“如果你們本身不能解決問題，閩浙贛臨時省委也就無法成立”，還說“你們必須先退出閩浙臨時省委，才能接受閩贛臨時省委領導”。葉飛問：“今後如和中央接上聯繫，打起官司來怎麼辦?”黃道毫不猶豫地說：“我一定替你們證明。”

    葉飛回到閩東後，參加了劉英主持召開的閩浙臨時省委會議。劉英在會上聽了葉飛關於與黃道等取得聯繫，建議成立閩浙贛臨時省委的匯報後，滿口承認自己有錯誤，只是不同意成立由黃道任書記的閩浙贛臨時省委。雖然此前他自己也這樣建議過。劉英說，我們已經建立了閩浙臨時省委，何必再建立閩浙贛臨時省委呢？“還是我們這個攤子吧！錯誤我們自己糾正”。他並且提出由葉飛來擔任閩浙臨時省委書記。葉飛當然堅決拒絕，因為葉此時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脫離臨時省委；於是閩東方面宣布退出閩浙臨時省委。

    這是粟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從另一方面來說，沒有中央統一任命，省委是“臨時”的，缺乏權威性，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如果當時有電台，和中央能通上話，不論中央成立什麼樣的統一機構，如此一來，葉飛鬧分裂，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黃道也絕對不敢勸葉飛分裂。這個事件，充分證明了中共中央在戰爭年代統一領導的重要性。而實際上當時中共中央自己也面臨張國燾的分裂危機，自己都實現不了統一領導。

    此後，挺進師仍然留在閩東，因為浙西南還有羅卓英的18軍在清剿；到了1936年6月，廣東事件爆發，18軍撤到湖南，劉英和粟裕這才率挺進師回到浙西南。而在期間，葉飛並沒有為難劉英等人，也就是說劉英、粟裕一直厚着臉皮呆在閩東，也真是難為一時了。到了1936年秋，浙西南根據地初步恢復了局面，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4月份的仇，秋天就要報了，於是劉英要粟裕把葉飛捉拿歸案。

    劉英私自以臨時省委的名義下達了扣押、逮捕葉飛的手令：

粟裕同志：

    茲以臨時省委的名義命令你，近日內必須邀請葉飛到你駐地與你會面，並在會面時將其扣押，解送到省委。如拖延或用其他方式影響此命令的執行，都將被看做是對抗和分裂省委，必須承擔由此而產生的一切後果。以何種名義召見葉飛前來，由你自行確定。

                                            閩浙臨時省委書記  劉英

    於是粟裕派人通知葉飛：到浙江慶元縣的南陽見面，有要事相商。這個時候的葉飛仍然以為粟是好人，帶着陳挺和一連人前往。太陽剛下山，挺進師為葉飛“接風”的宴會開始。酒過三巡，突然“啪”的一聲，粟裕摔杯為號，夾坐在葉飛、陳挺兩邊的挺進師的幹部“霍”地站起，轉身扭着葉飛、陳挺的胳膊，把他們抓了起來。葉飛帶來的警衛班長見狀，疾步從外廂房趕過來，大聲問道：“為什麼抓我們的首長？”話未落地，一聲槍響，便倒在血泊中。沒有人提起說這是誰開的槍，但是從設在廳堂的主席上的就座人員來看，有粟裕、許信琨、謝文清、劉達雲、葉飛、陳挺，只有粟裕有這樣的利索手段。

    隨後粟裕就說了一句話，“這是劉英通知的，你們的問題要到省委去解決。”說完，他便離開了。

    後來粟裕回憶：劉英同志以臨時省委的名義給我送來一封信，要我乘與葉飛同志見面的機會，把葉飛同志押送省委，並派來一支武裝監督執行。這個命令使我十分震驚，不知道究竟又發生了什麼問題，總覺得雙方的矛盾應當在黨的會議上來解決，不應採取對敵鬥爭的手段。但我未能堅決抵制，便將葉飛同志扣押了起來。當時，受王明左傾冒險主義的影響，黨內存在着混淆兩類矛盾的做法，葉飛同志如被押送到省委實在是很危險的。幸喜在途中遇到敵人伏擊，葉飛同志乘機脫險。

    葉飛和陳挺被抓，他們帶來的警衛連沖了出去。隨後葉飛的手腳被捆綁起來，背上還被撐了一根竹竿，不能動彈，就象對待土豪、叛徒一樣。押送途中葉飛幾次要見粟裕說話，但都未被理睬。而後在路上遇見了國民黨軍隊，部隊被打散了，押解的人慌忙給了葉飛一槍，但沒打中，粟裕是有名的神槍手，順手一槍，結果擊中葉飛腿部，估計是怕他跑掉，不過真沒往要害地方打。這時國民黨軍也逼上來了，葉飛只好從懸崖跳下來了，恰巧掛在樹上。陳挺也趁亂跳了下去，背着葉飛就跑。他們晝伏夜行五天之後趕到了自己的閩東根據地。

    葉飛被抓的消息傳到閩東根據地，部隊和群眾非常氣憤，認為葉飛是紅軍，抓他的人一定是壞人。有的人情緒激動，甚至提出要帶部隊去算帳。幸而葉飛和陳挺趕回及時向大家做工作，制止了發生武裝衝突的危險。

    “南陽事件”後，劉英單獨召開了閩浙邊臨時省委緊急會議，宣布開除葉飛的黨籍。同時說粟裕也參加了葉飛、黃道反對劉英的活動，也將粟裕隔離起來審查，派了一個班把粟裕監視了起來。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反覆思考，從全局着想，粟裕被迫違心地作了“申明”，這場鬥爭才算結束。此後，粟裕和劉英就分開活動了。在總的方面仍是統一的，配合的，但在各自活動的地區內則獨自行動，而且互相之間心存戒備，每當必須會合時也各自帶着武裝，並且不住在一個房子裡。

    以後粟裕和葉飛在新四軍長期共事，他曾就南陽事件告訴葉飛，這是劉英的命令，不過什麼原因沒有告知。南陽事件徹底導致了閩浙邊省委的分裂。雙方還差一點打起來，後來經過浙江省委書記黃道勸說，兩家各幹個的。

    南陽事件，起源於正常的分歧，並不是什麼大是大非的問題。對比之下，彭德懷當初在井岡山時，火併王佐部隊，導致分裂，進而導致井岡山根據地的丟失，性質是相同的。只不過彭德懷有股狠勁，不象粟裕那樣為“德”不卒，既抓葉飛，又不在遇襲時斃掉了事。

    在智取葉飛的時候，充分表現了粟裕的性格。他只說了一句話，說明粟裕不善於交流。然而整個過程，充分表現了其智慧，且當機立斷斃其警衛。其性格上的弱點也是其與上處不好，統下也有不逮的原因。對比之下，陳庚就好得多。當然，粟裕也不會投機，不會拉幫結派。他與人為善，不記仇，不打擊和他有矛盾的人，例如劉英和他矛盾很大，但後來劉犧牲後他主動照顧劉的家小。

    那麼怎麼來看待南陽事件呢？應該說南陽事件起因是主客軍之爭, 劉英的主意。粟裕跟葉飛處的還可以，否則後來葉飛也不會上當。劉和葉矛盾激化，粟和劉屬於一個系統，一支部隊, 再怎麼粟裕也不可能站在葉方。但是粟裕用正常的方式抓不住葉飛，因為葉是地頭蛇, 只能誘捕。在逮捕葉飛時，趕來救駕的葉的警衛班長被一槍擊斃，如果不是葉冷靜，恐怕也被一槍擊斃了。這足見當時情況也是劍光血影。粟裕是真心要逮捕葉飛，而葉飛真的押到了劉英處，也就沒活命了。在那個年代裡，你不殺我，我就要殺你的，大家都是為了革命而革你的命，特別是經歷了這麼多次肅反的人，每個人都可以認為對方是反革命，自己是真革命。

    南陽事件對粟葉都有一定影響。這也算是粟裕一生中不多見的“污點”。後來新四軍重新成立時，陳毅對葉飛說粟當第三支隊司令，葉為支隊副司令兼團長；但是葉飛向陳毅匯報了南陽事件後，陳毅內心震驚，於是粟降為二支隊副司令，葉僅為團長，而且兩個人的部隊不在一個支隊。

    粟裕後來長期和葉飛在新四軍工作，一個是師長一個是副師長。從新四軍到華東野戰軍，一直到解放後，葉飛一直在粟裕的領導下工作。粟裕兩讓司令也是有些原因的，南陽事件算一個。另外部隊裡還有很多比他資格老的幹部，紅軍時期的領導。中共軍隊是講資格的，所以粟裕覺得難領導。再說很多悍將也不聽他的，所以讓陳毅做主帥，他負責具體作戰，這樣相應的好領導。

    南陽事件對粟裕建國後的蒙冤有關；這也是老毛說粟裕是壞人的依據之一。而這一事件的另一當事人葉飛則是開國上將，對此也是記在心上。此事也是1958年粟裕受批判時，葉飛指責他的老上級的原因。

    一九五八年在上海，李富春問葉飛，聽說在閩浙邊臨時省委時發生過南陽事件，有沒有這回事？葉飛就扼要地把這段黨內鬥爭的經過告訴他。李富春聽了之後，很吃驚，並問葉飛有沒有向毛澤東報告過，葉飛說沒有。李富春就說，有機會時應當報告毛。但是，以後葉飛一直沒有機會向中央和毛報告此事。

    劉英（1905年—1942年），江西瑞金象湖鎮竹崗村人；1918年高小畢業後輟學，1924年松山小學任教員，1927年在瑞金城開米店，這期間結識了中共瑞金地下組織負責人，開始參加革命工作。

    1929年4月，毛澤東、朱德率中國工農紅軍第四軍進駐瑞金時參加紅軍，任軍部會計、供給部出納股股長、軍部文書，同年9月參加中國共產黨。1933年調紅9軍團，先後任3師、14師政委。1934年7月初，中共中央決定由紅7軍團組成北上抗日先遣隊，任政治部主任。1935年1月，劉英和粟裕突圍抵達閩浙贛地區，組成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劉英任政治委員會書記兼政治委員，與粟裕等率部在浙江南部開闢游擊根據地。

    抗日戰爭爆發後，挺進師編入新四軍。1938年3月，閩浙邊抗日游擊隊編入新四軍第3支隊，劉英留浙江任省委書記，積極開闢新區，宣傳和組織抗日救亡，鞏固與發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1942年2月，由於叛徒出賣，劉英在溫州被捕，先囚永嘉看守所，後轉永康方岩。1942年5月17日，蔣介石自重慶發往浙江急電：“飭速處決劉英。”18日拂曉被國民黨方面處決。

    黃道（1900年—1939年）出生於江西省橫峯縣姚家壠一個農民家庭。1919年9月，黃道考入南昌第二中學，受《新青年》雜誌的影響，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思想。1923年秋，黃道考入北京高等師範（後改為北京師範大學）教育系。在學習期間，他聆聽李大釗的教誨，如饑似渴地學習馬列主義理論，積極參加各種反帝、反封建、反軍閥的社會活動。同年，他即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924年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

    “八七”會議後，黃道與方志敏、邵式平共同領導了1928年春的弋（陽）橫（峰）農民武裝暴動，當時他任弋陽縣委書記兼弋陽暴動總指揮。此後，他為創建革命根據地及紅軍進行了不懈的鬥爭。1930年，贛東北革命根據地形成，並建立了紅十軍，黃道任贛東北蘇維埃主席團委員兼秘書長，贛東北特區委常委、組織部長。

    中央紅軍主力長征後，黃道奉命留在閩北，領導了艱苦卓絕的三年游擊戰爭。“七七事變”發生後，黃道、曾鏡冰於1937年9月20日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閩贛省抗日軍政委員會正副主席的名義，致信國民黨江西省政府主席熊式輝，表示願意將閩北紅軍游擊隊改編為抗日義勇軍，要求國民黨軍隊從游擊區撤退；不日，雙方代表在光澤縣大洲村舉行談判，對方基本上接受了我方條件，雙方達成協議。

    1937年冬，中共中央決定將南方八省的紅軍游擊隊改編為新四軍，葉挺任軍長，項英任副軍長；還決定成立中共中央東南分局和中央軍委新四軍軍分會，以項英為書記，黃道任分局委員和軍分會委員。

    根據中央指示，黃道留在南昌，任新四軍駐贛辦事處主任。不久，又擔任東南分局宣傳部長、統戰部長。1939年3月，日軍大舉進攻南昌，國民黨在倉惶撤退時，故意不通知新四軍駐贛辦事處，並準備徵用辦事處的車輛和“便宜行事”，企圖讓辦事處人員毀於日軍之手。黃道得悉後，立即率領辦事處全體人員安全撤離南昌，遷往吉水縣的三曲灘。

    這時，上級決定辦事處遷上饒，黃道到東南局工作。途中，黃道不幸在鉛山河口鎮染疾，住進大同旅社治病。5月23日，特務頭子張超密派特務黃玉成、呂鶴年等買通為黃道治病的醫生，給黃道注射毒藥，將他殺害。黃道犧牲時39歲。

    陳挺1911年出生於福安市上白石鎮山頭仔村，出身貧困，不滿周歲喪父，從小替大戶人家放鴨子、當短工，15歲去學徒當蔑工，於1930年參加中共武裝。他歷經三年南方游擊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一直在戰鬥部隊，卻沒有遭遇過要命的戰傷，活到94歲；所以人稱福將。不過他升遷不快，在國共三年內戰時勝任華東野戰軍第一縱隊三師師長。1955年，陳挺被授予開國大校，1961年，陳挺晉升為少將軍銜，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閩東最早的一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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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都已經過去，為什麼還要翻出來仔細讀？我是這樣想的：歷史讀得多了，對現實的看法就會趨近於客觀。中共能奪取政權僅僅是因為蔣先生的政權過於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