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表演藝術家、“江姐”於藍逝世享年99歲zt
6月28日凌晨,著名電影表演藝術家於藍在北京中日友好醫院逝世。就在6月3日,於藍剛剛度過了她的100歲(虛歲)生日。
著名節目主持人曹可凡證實了這一消息。
於藍的小兒子,著名導演田壯壯在朋友圈寫道:媽媽走了,現在你的感官不再起作用,你的心獨立,赤裸,清明且處於當下,你以前從未經歷過,現在經歷的一切,這即是佛。
田壯壯導演表示:感謝所有關心媽媽的人,我想獨自安靜幾天。”
遵從於藍遺願,家屬將讓其與已故愛人田方共同安眠於萬安公墓。
於藍,1921年出生,1939年入黨,是“新中國22大電影明星”之一。她因在經典影片《烈火中永生》裡扮演江姐一角而被觀眾熟知,還曾主演過《白衣戰士》《翠崗紅旗》《革命家庭》等電影,在新中國銀幕上塑造了許多光彩奪目的英雄人物形象。2009年,她榮獲“中國電影金雞獎”終身榮譽獎;2019年獲評共和國“最美奮斗者”。
在許多人心裡,提及於藍,想得最多的,還是“江姐”。而在舞台與銀幕上,雖說江姐的形象有數十個版本之多,但最經典的,還是於藍在《烈火中永生》中塑造的。
可以說,在觀眾心裡,於藍就是江姐的代名詞。
於藍1921年出生在遼寧,老藝術家此後常說“我是中國共產黨的同齡人”。
8歲時,於藍的母親去世。1931年九·一八事變發生,她隨父親逃難到關內,在張家口、保定、天津等地流浪,最後在北平安頓下來。七七事變後,北平的日子也動盪不安。困在家中的於藍在那段時間飽覽古典名著,讀完了《紅樓夢》《水滸傳》《儒林外史》等。她對《紅樓夢》情有獨鍾,從那裡讀懂了人間的善惡和人生的悲喜。
1938年夏天,好友王淑源來北平找到於藍,“平西有抗日游擊隊,我們一起去吧,不能留在這里做亡國奴。”第二天,兩人便從家裡逃走了,可剛出城門就被日本鬼子抓到憲兵隊。所幸,家裡人通過上下打點把她營救出來。從此以後,於藍被家裡人嚴加看管,不得再離家半步。一天,外面正下着暴雨,於藍突然有了新主意。她對弟弟說:“姐去給你買豆子吃,你在家等我吧。”見弟弟信了她的話,於藍快速離開家,舉着油紙傘向郊外奔去。她巧妙地過了哨口關卡,和閨蜜趙路一起翻過妙峰山,來到了平西抗日根據地。時任晉中軍區司令員楊成武接待了她們。
在這里,於藍第一次聽說有個地方叫延安,革命在那裡如火如荼。她決定“到延安去”。
1938年9月初,於藍和閨蜜趙路等人在楊成武派出的戰士們的護送下,向延安進發。他們沿途繞過一個又一個敵人的封鎖區,既要趕路,又要躲開敵人。儘管行路難,但一路上大家歡快地唱着抗日歌曲,似乎不覺得疲勞和艱辛。50天后,1000多里的路程硬是讓他們一步一步地走完了。
10月24日下午,當她們氣喘吁吁地拐過一個山坡時,不知是誰突然高喊了一聲:“啊,快看,寶塔山!”於藍頓覺眼前一亮,寶塔山像燈塔一樣照亮了心靈。
後來,於藍曾在自述中回顧那個充滿了光亮的片段:“在我的第一印象中,延安城很小,簡陋的街邊只有賣燒餅的,賣梨的,賣棗的,但是,延安城充滿了生命的力量,這里是中國的希望所在。”
在延安,她開始了全新的生活。白天到抗大讀書;晚上去劇社裡參加文藝演出。從跑龍套開始,一直到主演話劇《佃戶》《帶槍的人》。因為工作出色,1939年2月,在丁汾的介紹下,於藍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於藍的銀幕生涯,是從1948年拍攝故事片《白衣戰士》開始的。那是她第一次面對攝像機,也是第一次擔任女主角——一位戰火硝煙中醫療隊女護士的形象。
新中國誕生後,她又主演了故事片《翠崗紅旗》《革命家庭》等片。周總理在香山接見電影工作者時,握着她的手說:“你演了一個好媽媽。”從此,她成為“新中國22大電影明星”之一。
1961年冬天,於藍因病住院。偶然間,她讀到了《中國青年報》上連載的小說《紅岩》,被江姐的故事深深打動,“這才是真正的共產黨人,我在延安見過好多這樣的人”,那些天,她雖病着,卻時常激動地把江姐的故事講給病友們聽。
養病的日子裡,江姐的影子在於藍腦海里反覆出現。她是個急性子,一出院就托人拿到了這部書的完整稿,一口氣讀完。老朋友歐陽紅纓打電話來,“我讀了一本名叫《紅岩》的書,這書太好啦,我想與你合作拍成電影。”電話這頭的於藍笑了:“好哇,我也有這個想法。”不久後,北京電影製片廠向於藍和導演水華發出了邀請,希望他們將《紅岩》改成電影劇本。
轉眼到了1962年春天,於藍和水華等人一起到北戴河、重慶、成都、貴州等地采訪,與《紅岩》的作者羅廣斌、楊益言和劉德彬作了重點交談,他們是從“渣滓洞”和“白公館”死裡逃生的共產黨人。回來後,於藍整理出來20萬字的筆記,她和水華的劇本也改到了第三稿。可問題出現了,創作者們被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所感動,哪個人物的故事都不願捨棄。可這樣的電影劇本卻不是最理想的。
於藍和水華去廣東求助劇作家夏衍。他們匯報了整整三天,結束時,夏衍忽然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寫江姐?”大家愣了,於藍說:“劇本中江姐的戲有兩場,不能說沒寫江姐啊。”夏衍搖搖頭,說:“兩場戲遠遠不夠,江姐的事跡多麼感人,她有丈夫、有孩子,而丈夫犧牲了,她又被捕了,她的遭遇是感人的……老百姓會關心她的命運的。我來試試吧。”
一周以後,夏衍拿出了文學劇本,電影正式開拍。當得知在電影里於藍飾演江姐時,夏衍特意叮囑她:“你演江姐,千萬不要演成劉胡蘭式的女英雄,也不是趙一曼。”於藍一直琢磨這句話,最後,她明白了,夏老這是要她演出有別於他人的江姐氣質。
那麼,江姐的個性又是什麼呢?
於藍從大量素材中慢慢摸索出了江姐的個性:當別人激動哭鬧時,她鎮定冷靜;當變亂發生時,她能有條不紊地面對和處理;江姐對丈夫和兒子愛得深沉,她雖隨時准備犧牲,但絕非毫無牽掛、鐵石心腸。於藍感到,江姐不同於一般的女性,這既和她兒時艱苦的成長環境有關,更和她善於思考的習慣有關。這些經歷使她在監獄里,勇於鬥爭、善於鬥爭——這就是江姐真實的性格特徵。
於藍向劇組的同志們闡述她理解的江姐:“她是個很成熟的中共地下工作者,善於思考,有頭腦,所以在碼頭就要開船時,看見自己的同志非常焦急地尋找她,她就裝作沒看見,她知道那個地方一定是出事了……她是溫柔的女性,也是堅強的戰士。”
抓住了江姐的這些特質,於藍表演起來自然真實、遊刃有餘。她演繹的江姐,是個有血有肉的溫柔女性,身着淺灰色大衣、腳穿高跟鞋,神情沉着、氣質非凡;是個在許多紛雜環境中,都能有條不紊地處理、解決、面對問題的平凡女性。
當江姐被敵人從牢房裡押出去時,那句平淡而深情的台詞:“同志們,永別啦……”讓人確信就是江姐講的。江姐和戰友許雲峰共赴刑場,兩人以堅定的目光與同志們告別,寄予理想,送去激勵。他們相互攙扶着,步伐沉穩而從容,一步一步走向刑場。江姐目光鎮定、儀表整潔,背後是高山與松柏。《國際歌》的旋律響起,高天之上,雲捲雲舒……
不僅是《烈火中永生》裡的細膩表演能深入人心,於藍在《革命家庭》裡飾演的周蓮,也因為從人民生活中汲取養分,而始終留在觀眾的心裡。
早在青少年時期,於藍作為“魯藝”的一員在抗戰期間下鄉為群眾們表演話劇時,便樹立起了紮根生活的念頭,“要深入生活,生活就是創作的源泉。”回想起那段時光,於藍認為自己是在延安文藝座談會哺育下成長起來的演員,“這是我真正的文藝思想的啟蒙。”
這樣的信念也貫穿了於藍日後的電影生涯。在《龍鬚溝》裡,她飾演的是一位有着多重性格的北京婦女“程娘子”。起初,於藍還不確定自己能否將這個角色演好演活,“那個時候我懷着田壯壯,走了好多大雜院,走得腿都腫了。”
懷着身孕的於藍還去了天橋一帶觀摩老百姓的生活,觀察賣大餅的小媳婦們說話時的姿態,去了德勝門曉市上揣摩婦女數票子時的神態和用雞毛撣子時的動作幅度,“但是我還是沒有找到這個形象,心裡頭還是沒有底氣。”
直到有一天,於藍碰見了宿舍門房蘇寶三的妻子蘇嫂,蘇嫂在說話時的“陣勢”讓於藍將她與程娘子聯系起來,“她那有氣魄有膽量的勁頭全出來了,透着對人真誠的關心。”於藍決定觀察這位蘇嫂,並將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後來,我就和她們生活工作融在一塊,一下子就找到這個角色。”
“在我自己的表演生涯中,每個角色誕生的過程,都給我帶來了許多難忘而幸福的經歷。”為了演好演活自己的角色,於藍很感激自己在體驗生活的過程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民群眾, “他們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老師,給了我創造的依據和創造的活力。”
1978年,於藍不幸罹患乳腺癌。幾次大手術後,這位堅強的老人再度站了起來。1981年,已經60歲的於藍受命組建兒童電影製片廠並擔任首任廠長。1983年冬天的一個早上,於藍的右手被門夾斷了一指,醫生讓她做手術,休息一個月。她擔心影響廠里的工作,索性扔掉了那根斷指,包紮好右手,就繼續工作了。經過20年的苦苦奮斗,中國兒童電影製片廠日漸成熟,而這時,80歲的於藍也退休了。
2002年,於藍為兒童電影《二十五個孩子一個爹》友情出演,至此,她已有28年沒有演電影了。2008年,在兒童題材電影《尋找成龍》中出鏡時,她87歲了。
這一生,於藍用紅心塑造人民英雄,用真情培育兒童事業。她做到了自己曾說的那樣“活成了江姐的模樣”,一輩子對黨和人民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