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見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錢代表和法律工作者代表團的談話 (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八日) 毛澤東
主席:代表團有幾個人?
本·阿卜杜拉:十二個人。
主席:來了多少時間?哪一天到北京來的?
阿卜杜拉:一月十七日到北京的,十三日就離開阿爾及利亞了。
主席:準備到什麼地方去參觀?
阿卜杜拉:還要到上海去兩天,杭州兩天,廣州兩天,然後回國。
主席:到廣州從南路回去嗎?
阿卜杜拉:是的。
主席:你們是從南路來的,還是從北路來的?
阿卜杜拉:從南路來的,經過開羅、仰光和昆明。很希望在中國多呆幾天,因為國內有工作,已經延長了幾天,現在不得不回去了。主席:你們勝利了,我們很高興。你們的勝利是個典型,大勝利,是少數戰勝了多數,法國幾十萬軍隊被打敗了。為什麼少數能變成多數呢?原因就是你們有群眾,人民群眾能夠戰勝帝國主義。
阿卜杜拉:我們勝利還不久。
主席:阿爾及利亞現在是有一千二百萬人口嗎?有人也說是一千萬。
阿卜杜拉:一千二百萬。不過阿爾及利亞從來沒有進行過人口調查。過去法殖民統治者把阿爾及利亞人民當狗看待,多一、二百萬、少一、二百萬,對他們說算不了什麼。
主席:過去你們臨時政府告訴我,阿爾及利亞有一千萬人口,包括一百萬法國人。那麼本國人只有九百萬,戰爭上又犧牲了一百多萬,只有八百萬不到一點。人民一定會勝利。人口在打過仗之後也只會增加不會減少,我是根據我們的經驗說這話的。
我們黨在開始的時候只有五十七個黨員,在一九二一年召開第一次黨代表大會時只有十二個代表。現在十二個人中只剩下兩個人,那十個人或者犧牲了,或者叛變了,可是革命力量發展了,越來越大了。我們的革命一共化了二十幾年才勝利,從一九二七年打仗打到一九四九年,整整二十二年。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敗時,革命力量受到很大損失,由五萬黨員降到幾千黨員。那時我們沒有經驗,蔣介石叛變革命,同我們打了十年國內戰爭。大革命失敗是因為我們黨內產生了右傾。然後在戰爭中黨壯大了,軍隊壯大了,根據地也擴大了,有了三十萬黨員,三十萬軍隊,根據地的人口也有幾千萬。這時又產生了“左”傾,他們要打大城市,社會政策不對,只要工人、農民,民族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都不要。對民族資產階級的政策不對,沒有把民族資產階級與買辦資產階級分開,提出的一切政策也就不對,結果又失敗了,被迫舉行了萬里長征。萬里長征不是我們願意干的,這是政策失敗了,沒辦法,從南方跑到北方。這一來三十萬軍隊剩下不到三萬,被搞掉百分之九十以上,三十萬黨員只剩下幾萬,所有大城市的組織差不多都完了,又是一個大失敗。可是這兩次失敗,一九二七年右傾失敗,及以後的“左”傾失敗,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呢?
阿卜杜拉:主席所講的這點,在我們來中國以前就認識了,失敗有消極的一面,但也有另一面,可以從失敗中得到經驗,所以也可以說失敗是成功的基礎。
主席:我們就是這麼看。沒有這兩次失敗,中國革命不能勝利,不能總結經驗,反對右傾機會主義,又反對“左”傾機會主義,使我們能採取正確的政策。又團結又鬥爭的政策。
第一次失敗,是沒有看到朋友變成敵人,只講團結不講鬥爭。第二次失敗,是只講鬥爭不講團結,把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全看成敵人。這兩次黨內關係也不正常。我們就總結經驗,所以抗日戰爭時期,我們的政策就比較正確了。抗日戰爭經過八年,由兩萬五千軍隊發展到一百二十多萬,根據地的人口由十幾萬發展到一億多。勝利時日本人跑了,美國人又來了。蔣介石有四百多萬軍隊,一切大城市和鐵路、礦山資源都在他手裡。國民黨向全國解放區發動進攻,占領我們很多城鎮和鄉村,我們把延安都失掉,許多外國朋友也認為我們不行了。延安是個小城市,這個小城市只有幾千人口,是山區,我們拿它做根據地,後來這個根據地也失掉了,很多人都認為共產黨沒有希望了。後來我們釆取正確的退卻政策,退卻一年的樣子,退卻過程中消滅了國民黨八個旅,一直到一年以後,我們才可以舉行反擊。解放戰爭一共用了三年半時間,蔣介石跑到台灣去了。現在蔣介石還在聯合國里“代表中國”,我們還被叫“土匪”。(全場大笑)法國人昨天同我們建立外交關係。你們勝利之後,法國人才承認你們,那也好嘛!有些國家至今還不承認我們,意大利、比利時、西德、日本,主要是美國,他們的政策是孤立我們,那時我們與你們一樣。你們在沒有同法國簽定埃維昂協定之前,你們的情況也不那麼好,好像很孤立的樣子,其實你們並不孤立,有什麼孤立的?突尼斯的關係與你們搞的不好,不久前摩洛哥的關係也搞的不好,我看沒有什麼要緊,同情你們的人很多很多,中國人民同情你們,整個亞洲、非洲、拉丁美洲的絕大部分人民都是同情你們的。你們在歐洲也有朋友,法國人中也有你們的朋友。
法國政府過去不是你們的敵人嗎?你們的敵人也是我們的敵人,帝國主義是我們的共同敵人。世界上的事情是會起變化的。當法國人跑了的時候,你們多困難,沒有糧食,沒有教員,沒有醫生,沒有藥品,工廠開工資金不足,現在你們也還在困難階段,沒有工程師,沒有技術員;要有地質工作人員,要勘探石油,要勘探各種礦產,但是要有個過程才能建立這樣的地質工作隊伍。總之,你們是會搞起來的,由沒有到有,由少到多,由不會、不懂,到學會,到懂,我是根據我們的經驗講這個話的。比如軍隊,我們沒有,現在有了,你們也沒有軍隊,現在也有了。又如打仗,誰會?我就不會打仗,還不是學會的。軍隊的事,打仗的事,能由沒有到有,由不會到會,為什麼經濟建設和文化建設我們就不能搞起來?困難可以克服,不會的人可以學會,沒有的東西是可以有的,不要那麼多迷信,要破除迷信,只要肯干,我是不大信迷信的,過去也有過迷信。很多是敵人教會了我們的,必須團結國內人民,只要依靠人民就有出路。
脫離群眾是不行的,是不是這樣?過去的一些領導人,你們不要了,我們有一個時候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後來才清楚,就是他們脫離了群眾。是這樣嗎,不知對不對?
阿卜杜拉:主席的分析很正確。阿爾及利亞的領導人於一九六二年二月在的黎波里舉行了會議,在會議上起草和通過了一個綱領。那時出現了一個多數和少數,多數中不包括過去臨時政府的某些領導成員及其他部門擔任領導工作的幹部。對中國朋友們說,這沒有什麼秘密,世界報也談到過。那就是少數人不願意服從多數,不願意接受多數的觀點,可以明確指出,當時出現的多數反映了阿爾及利亞廣大人民的意志。後又經過選舉產生了國民會議,由國民會議任命了現政府。
主席:革命中總有一部分人,他們可以反對帝國主義,反對殖民主義,但再進一步他們就不幹了。我們也發生過這樣的事,當反對帝國主義的時候他們干,反對封建主義的時候他們干,他們自認為共產黨員,但實際上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者,一到搞社會主義他們就不幹了,他們就反動了,有這麼一部分人。哪一個黨內都有這樣的事情,特別是在革命轉變時期,是不可避免的。過去多數是進步的,少數是落後,如果政權掌握在落後分子手裡,那就危險了。你們現在正要建立一個黨,不久開黨的代表大會?
阿卜杜拉:在這個問題上,阿卜杜拉希德·日拉伯兄弟是我們黨中央領導成員,他可以談一談。
阿卜杜拉希德: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政治局決定舉行一次黨的代表大會。剛才本·阿卜杜拉兄弟談到一九六二年的黎波里會議,那是在戰爭中阿爾及利亞內部分歧鬥爭的表現。當時說的分歧是鬥爭方法上的分歧,是釆取什麼方式進行鬥爭。在一九六二年的黎波里的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代表大會上出現分歧意見,領導方面存在的真正矛盾表現出來了,方法上的分歧不是實質,實質是思想意識上的分歧。在的黎波里會議上的潮流,是進步的潮流,是向前進的潮流。但能否說的黎波里會議之後什麼矛盾都解決了呢?不能這麼說,由於我們鬥爭的需要,在經濟建設時期又出現了新的矛盾,因為我們的鬥爭是繼續發展的,需要革命的綱領,革命的領導集團,使我們不斷前進。
我們這樣的思想意識是在我們過去和現在的鬥爭中不斷建立起來的,將來還要向前進步,要建設社會主義,要做出這樣的選擇,必須是明確的選擇,我們正在準備報告,將來在黨代表會上提出。主席:什麼時候開?阿卜杜拉希德:日期還沒有定。在即將召開的黨代表大會上,特別要總結過去的經驗,武裝鬥爭的經驗和獨立後在本·貝拉兄弟領導下進行經濟建設的經驗,準備在大會上總結一九五四年以來的革命經驗,這些總結是重要的,將使我們了解過去的經驗是什麼,這樣也能使我們明確在各種各樣的思想意識中,今後選擇哪一方面。這個大會將為我們奠定不可動搖的社會主義基礎。這是獨立之後舉行的第一次黨代表大會,是歷史性的會議,是阿爾及利亞人民歷史轉折點的會議,對於阿爾及利亞的政治、經濟建設是很重要的。
主席:你是他們一起來的嗎?
阿卜杜拉希德:是一起來的,分開接待。
主席:只一個人嗎?
阿卜杜拉希德:一個人。本·阿卜杜拉兄弟領導的法律代表團是來中國學習法律方面的經驗的。我是中共中央接待,負責另一方面的工作,學習另一方面的經驗的。
主席:不能學習,我們也是在摸索過程中,有很多錯誤和缺點,要全面分析再接受,不要認為中國什麼都是好的,中國也有不好的一面。有進步的一面,有落後的一面,工作中有正確的一面,也有錯誤的一面,我們這幾十年就是這麼過來的,經常犯錯誤,改正錯誤。不隱瞞錯誤,你們(指陪見人)不要隱瞞錯誤,只介紹正確的東西,不介紹走彎路和錯誤的方面。中國農業很落後,工業現在與先進國家比還差的遠,在我們的社會上和黨內,幹部也有變化,有的變成了貪污分子,實際上是資本家,我們的政策是對他們進行教育,進行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可惜時間不夠,不能細緻地介紹我們的政策。像你們這樣的黨,這樣的國家,我們應該把一切經驗毫無保留地介紹給你們。對待反革命分子和犯人的政策,我們也犯過錯誤。你們看見過我們的監獄沒有?
阿卜社拉:我們看過北京監獄。
主席:我們的監獄也有辦得好的,也有辦得不好的。(指陪見人)北京監獄是那個辦得好的吧?辦得不好的不讓你們看。(向陪見人)要讓他們看一個辦得壞的。就是應該這樣介紹,有好的,也有壞的。人民公社也有辦得好的,也有辦得不好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使辦得不好的辦得好起來。軍隊裡也可以看看。軍隊是專政工具的主要工具,你們是搞法律工作的,不看軍隊不好,你們國家如果沒有軍隊,你們的法律工作還能搞嗎?沒有軍隊的保衛,你們就不能生存。還要看看警察和公安部隊。(向陪見人)與軍委和公安部聯繫一下,讓他們看看軍隊、警察、公安部隊,以及民兵的情況。你們大家都是搞法律工作的,專門在法律條文上作文章是作不出什麼來的。光靠監獄解決不了問題,要靠人民群眾來監視少數壞人,主要不是靠法院判決和監獄關人,要靠人民群眾中多數監視、教育、訓練、改造少數壞人。監獄裡關很多人不好,主要勞動力坐牢就不能生產了。今天我們講不完了,沒有時間,只能介紹些要點。你們還過幾天走?
阿卜杜拉:我們在北京只有二十四小時了。
主席:有些問題可以到上海去解決。可以告訴他們,說是我講的,要介紹正確的方面,也要介紹錯誤的方面,要介紹好的方面,也要介紹壞的方面。這樣才是好的方法。
阿卜杜拉:從現在起我們就採取這種方法。
主席:(對陪見人)給各地要講清這個問題。
阿卜杜拉:我也應該表示,在這裡介紹的情況沒有什麼隱瞞,他們向我們介紹了勝利的經驗,也講了失敗的原因。
主席:好嘛,應該這麼作。我講我們過去的歷史,就講了我們是怎麼犯錯誤這一點,錯誤對我們很有益處,教育了我們。從成功的方面學得的經驗,也從失敗的方面學得經驗。我看你們總結你們的歷史也會是這樣的,總有代表比較正確的一面。回去後你們的本·貝拉總統和其他朋友們,你們真的搞社會主義,我很高興,那我們不僅是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鬥爭的同志,而且是搞社會主義的同志。搞社會主義要團結大多數人,團結一切反對帝國主義,反對封建主義的人,團結一切干社會主義的人。
阿卜杜拉:我代表阿爾及利亞法律工作者代表團全體成員向主席表示感謝,感謝給予我們的榮譽和驕傲。代表團和阿爾及利亞人民向主席和中國人民表示親切的祝願。現任請允許我們把這把刀送給主席,這是阿爾及利亞武裝鬥爭勝利的象徵。
主席:很有意義的禮物,這東西是對付敵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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