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台灣地下黨的一些具情拾零
(亞於 2025·11·1~3 草就)
近來,一部熱播劇《沉默的榮耀》很火,短視頻上更是熱議紛紛;據說還有一部再現
清康熙年澎湖海戰的電視劇又將登場。這可視為統台的前奏組合聲部之一;先聲奪
人,熱身戲。
網上的熱轉熱議熱引申,基本屬“一犬吠形,百犬吠聲”。既無知少識,又盲從趨附
成風成習,乃真不二價的中國特色矣。
真實再現歷史,何其之難!
對台灣地下黨的種種,非我文史探究重點。此番盤點先前積攢的資訊,臨時又查證若
干,拼攏一起,略談點滴。既不能保證精確;因為不占有第一手史料。更不敢說詳
盡;因為至今所有可查詢甚而旁徵博引的資訊,不說掛一漏萬,至少未窺全貌;包括
歷經“文革”浩劫的情報部門。因為真相大過繁複變故。所以下文至多算拋磚或管
窺。信筆道白,告諸近友,湊個“一家之言”的熱鬧。
作古振今的鋪開談,太吃力。且以條文提綱——
* 台灣地下黨始於“老台共”。
1928年,一群台灣熱血青年在上海一家照相館樓上成立“台灣共產黨”,自命隸屬日
共,與共產國際遠東支部之中共平行同屬。書記林木順。中央委員中即有《沉默的榮
耀》裡的大叛徒蔡孝乾。蔡於台共遭日本占領當局兩次“台共大檢肅”、破壞損失十
之七八時,避難渡海赴閩,轉中央蘇區,進入中共系列,以台灣代表身份參加中華蘇
維埃第二次代表大會,並在反帝大同盟任要職。其後作為唯一的台灣共產黨人參加了
長征。抗戰中任八路軍總政治部敵工部長。1946年7月受周恩來親命,返台任華東局社
會部系統的中共台灣工作委員會書記。
因為蔡孝乾當年避難赴內地並非受台共派遣,故留台堅持的台共著名女領袖、台共候
補中委謝雪紅為首的“堅持派”視之為逃避鬥爭,開除了他的台共黨藉。謝雪紅在台
灣光復出獄後,聯絡一些“老台共”組織了三民主義青年團,擬用合法形式團結台灣
青年。及至蔡“前度劉郎今又來”,與謝雪紅一派聯繫上,雙方仍格格不入,多有抵
牾,互不買賬。1947年“二·二八事變”,謝雪紅並台灣工委軍事部長張志忠均走上
成立“二七部隊”武力對抗道路,而蔡卻靜觀待變,雙方間隙更大。武鬥失敗,謝雪
紅流亡大陸,文革前一直以“愛國民主人士”面目出任“台盟”主席。蔡亦於次年在
香港由張執一主持的台灣工作檢討會上,因思想保守、鬥爭不積極受嚴厲批評。嗣後
蔡孝乾方一改謹慎前章,主持台灣工委走上高調冒進的險途。
* 大陸派遣赴台的地下黨,派系既廣又雜,且互不隸屬,各為其主。
除了屬於華東局系統、以蔡孝乾為書記,陳澤民為副書記,張志忠為軍事部長兼組織
部長,馮幼樵為宣傳部長的台灣工委,還有大陸其他從南到北的大區、省、乃至地市
級黨政軍部門,趁蔣逃台安插的中共地工,加起來起碼十幾二十個系統。甚至蘇聯遠
東情報機關都有派遣組。其中,肯定派遣了潛伏地工但至今不詳的,還應包括上海潘
漢年及時任中央社會部副部長吳克堅的系統。1956年,中央社會部部長李克農受命核
查“潘漢年通敵案”,提出5點反證;其中第五點即“台灣方面工作至今仍安全。”顯
係指潘經手派遣的赴台地工及其潛伏組織。
蔡孝乾為首的台灣工委,最初屬中央社會部。不知何故,1948年下放給華東局,由上
海地下黨出身的張執一指揮。吳石案後,張飽受詬病。
台灣工委遭毀滅性打擊,其他不發生橫向聯繫的地下組織仍未收手;但五十年代初、
中期也不斷被破獲,幾近銷聲匿跡。所謂被捕1800多,並非一個吳石案牽扯出的;直
接與吳案掛勾的只400多。直至1971年,還有解放前夕即派遣赴台的空軍系統潛伏組被
破獲。
派遣赴台的地工,從屬的系統多,但人數並不多,連帶掩護身份的家眷(亦有夫婦同屬
地工的,如張志忠和季雲)也不過百數;抵台後發展的居多。而且並非清一色中共黨
員。吳石和陳寶倉兩個中將即民革成員。令吳石效命中共的中介人,是原農業部長何
康的父親何遂。何遂“全家紅”,並先期攜女赴台潛伏。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何
康被發表為軍管會農林處長。組織上顧慮牽連何遂父女安全,命其回撤。滯於尚未解
放的福州的吳石,方以國防部史政局中將局長之身赴台,接替摯友何遂任務。吳石到
台後,因蔣素來賞識其才幹,而空軍出身的參謀總長周至柔又是其知友,方提任參謀
次長。吳石小組的核心成員中,只有大陸派去的女交通員朱諶之(朱楓)是中共。
* 從上至下的速勝輕敵、率性冒進思潮,是蔡孝乾為首的台灣工委乃至各潛伏組織次
第遭團滅的重要潛因誘因。
朱德總司令向全軍發出“解放全中國”號令,各野戰軍有明確的插紅旗目標分工。一
野(西北)插上天山;二野(劉鄧)插上中越邊陲鎮南關及拉薩城頭;三野(華東)插上台
灣島;四野(東北)插上海南島五指山。完成任務者方授解放勳章。三野全體指戰員未
授解放勳章,即因至今未解放台灣。
起初,三野上下並未把解放台灣太當回事,全軍上下一股子打過海峽去活捉蔣介石的
激情震盪,輕敵情緒上下蔓延。1949年10月下旬,三野10兵團發起“廈金戰役”,兵
團主要領導葉飛都沒怎麼過問;忙着軍管接收廈門,急着張羅接回僑居菲律賓奎松城
多年的母親。首批攻擊金門的兵力,竟然出於“最後一仗,大家都沾點功”的排排坐
分果果考量,從北方兵為主的“旱鴨子軍”——第28軍三個師各抽一個團,計9200多
人組成,連個統一指揮的前敵指揮部都不設,倉促渡海攻擊金門古寧頭。但船上卻把
辦公桌和慶功盛宴犒賞三軍的肥豬都帶上了,足見輕敵程度。驕兵必敗,打了個著名
的敗仗。第28軍其時主持軍務的副軍長肖鋒,終生引此為恥為痛為戒。
不惟軍事,隱蔽戰線亦如是。本來中央直轄的台灣工委,不知所謂的下放至華東局,
交由號稱紅軍書法家、內定的台灣省委書記、江西東鄉佬舒同指揮。舒同長期任各級
政治部主任,打仗非所長,搞隱蔽鬥爭更隔行;思想卻一貫左激。大躍進時期任山東
省委書記,曾因高指標高徵購導致惡果被貶任縣委書記。
蔡孝乾初掌台灣工委,還是謹慎小心的,發展較穩。但被兼華東局社會部長的舒同及
現管上司張執一等批判詬病“裹腳老太”。香港會議被批回台後,蔡風格大變,短短
一年,地下黨員從七八十人增至1300多,有17個市區工委、205個支部,近10個武裝性
質的基地。並報尚有兩千人的預備隊;甚至打保票可影響發動5萬群眾。於是上報《攻
台建議書》,提出1950年4月發動全台總起義,策應大軍攻台。
華東局雖未批准起義計劃,但解放台灣的時間表卻與之相仿佛;也定在1950年春末夏
初之際。其中既有對季風潮汐的計量,更有必勝的信心底氣——
1949年7月25日,中共致電斯大林,“不得不請求蘇聯給我們派空軍以及海軍專家、飛
行員參加軍事行動,用以進攻台灣。”同時,劉少奇訪蘇時向斯大林面報,中共準備
1950年攻占台灣。後者承諾:提供200架殲擊機和80架轟炸機,並“可以派遣志願飛行
員或秘密部隊,協助迅速奪取台灣”。還給了1.5億美元的海軍設備援助。並由莫斯科
出面,幫中國向英國定購了2艘7000噸級的巡洋艦和5艘驅逐艦、4艘掃雷艦。這樣一
來,加上由原國民黨海防二艦隊司令林遵起義攜來30艘艦艇為基幹、由張愛萍任司令
員的華東海軍,中共海上戰力與逃到台灣、名義上有幾十艘艦艇、因缺油欠修僅半數
可用、以江西貴溪佬桂永清為司令的蔣記海軍,已實力相當。而美國政客自解放戰爭
後期對蔣介石日漸失望,至新中國成立,公開表示不再干涉台灣防務,對中國現狀不
聞不問。美國國務卿艾奇遜不僅公開否認援華計劃,還直言:“福摩薩(台灣)在戰略
上並不十分重要,美國不想動用軍事力量阻止其落入共產黨手中。”故1950年6月,總
參謀長粟裕制定了動兵50萬、陸海空協同、預計半個月攻下台灣的作戰計劃。該計劃
之所以遲滯並無限期延宕至今的主因,是同年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台灣歸屬對美國
的利益驟變為至關重要。於是對台由冷變熱,戰爭爆發第三天,杜魯門突電蔣介石:
“美第七艦隊進入台灣海峽,共同防衛台灣。”而非蔡孝乾的台灣工委及其他潛伏組
織次第遭團滅、失去內應的次因所致。
基於這個大背景1949年的夏秋之際,台島隱蔽戰線從大陸的遙控指揮者至一線將士,
皆薰醉於大功即將告成的“飄狀”。台灣工委曾因苦無電台溝聯,向後方求助。被
拒。稱電台難攜潛入島;況乎解放在即,沒電台的困難不會久,先克服克服。
台灣工委方面,一時也有恃無恐。蔡孝乾曾提出組織群眾亮紅旗公開遊行的動議,完
全無視生存環境。並於1949年5月起,開始在山區建立武裝據點。蔡孝乾本人甚至自揭
身份,向富賈索勒一旦解放從輕處置的“保命保財費”。工委出版的鉛印4開黨報《光
明報》,幾近公開傳播。不但到了台灣省主席陳誠案頭、甚至蔣介石士林官邸的門房
都收到了,引發二者震怒。起先嚴令保安副司令彭孟緝一月內破案。彭一月到期未達
命,再轉軍統毛人鳳,飭命速破。這才點燃引爆台灣工委團滅的導火索。
* 台灣工委遭團滅梗要。
1949年4月6日,台灣工委發動了反美、反蔣的學潮。3個月後,有人在台大校園裡散發
《光明報》,3天后,保密局特務抓到散發《光明報》的4個學生(一說是某男生持《光
明報》向女友炫耀,女友把報紙帶回家隨手亂扔。其父撿到後大驚,遂報警;另一說
為台大學生在校園踢球,球落草叢一坑,撿球學生意外發現坑內印刷機械)。被抓學生
雖然因台大校長傅斯年力保獲釋,但保密局二處處長葉翔之還是敏銳地察出詭異,下
令再次將4名學生提堂到案聆訊。經辦案人“循循善誘”,一個叫戴傳李的學生供稱,
報紙是他妹妹戴芷芳給他的。而把報紙交給戴芷芳的,則是基隆中學校長、中共基隆
工委書記鍾浩東。8月14日凌晨,保密局派出3個行動組,先後逮捕了鍾浩東等44人,
同時搜出了印製《光明報》的器材及大量有關宣傳資料。
鍾浩東歷經3天3夜疲勞審訊,精神恍惚,忽然反問審訊者:“老鄭怎麼樣了?”雖然
鍾浩東一直不肯說出“老鄭”是誰,但審訊者猜忖“老鄭”肯定是中共在台重要人
物。旋後,鍾浩東、羅卓才、張奕明等7人被以“蒐集軍政情報,開展兵運工作,俾便
於共軍來犯時陣前策應,協助登陸”的“叛亂”罪名被處死。而最初涉案的4位台大學
生並未入獄,只是被“交付感訓”,未受株連。
10月,地下黨高雄市工委負責工運的李汾參加完秘密會議後,被保密局特務抓獲,供
出中共台灣工委副書記陳澤民。特務在陳宅搜查發現:陳的筆記本上也有“老鄭”的
字樣。於是節節追問。陳並未招認老鄭究屬何人,但提供了一個相關地址:台北市泉
州街26號。而當特務趕到此住所,已空無一人。特務不甘心,在此公寓蹲守兩個月,
於1949年12月29日抓到一個40來歲的男子,正是他們一直尋查的“老鄭”。
“老鄭”到案後並沒交代中共台灣省工委書記蔡孝乾的真實身份,但特務卻從其隨身
筆記本中發現了“吳次長”的可疑字樣。
蔡孝乾第一次被捕後,除承認黨員身份,只提供了一個地址:台北大公園衡陽路中西
大藥房。並於被捕8天后的1950年1月6日夜,藉口為答謝特務依其要求天天請吃煎餃的
優待,願領特務去掏一個共黨聯絡點。至一僻巷舊廠房,利用地形熟稔兼夜黑,竄入
廠房從後門逃遁。
蔡孝乾脫逃後,保密局依據他提供的地址,按圖索驥,2月7日在衡陽路中西大藥房二
樓逮捕了中共台灣省工委武裝部長兼組織部長張志忠。事後方知:張志忠曾揭發蔡孝
乾貪墨一萬美金公款並與小姨子勾搭成奸;遭蔡嫉恨,有意出賣張。而張亦深恨蔡孝
乾對他的出賣,也向特條提供蔡的秘密聯絡地址。2月9日,特務據此在台北中山北
路、長安西路口捕獲地下交通員黃天。經嚴訊,黃2月27日供出蔡的藏身地:嘉義縣農
村奮起湖。保密局遂派看押過蔡的特務,換上農民服裝,騎着破舊腳踏車,巡查兼蹲
守,堅持了兩個月。1950年3月1日,在當地的鄉間路上,特務遠遠看到一個穿西裝的
人,施施然迤邐而行,很打眼。追上去一看,正是“老鄭”。彼此相熟,見面均作苦
笑。經查問,原來蔡在鄉下躲藏2個月,清苦難耐,口舌無味,想到鎮上西餐館去打牙
祭解饞。
蔡孝乾第二次被捕後僅七天即叛變,不僅交代自己就是中共台灣省工委書記,化名
“老鄭”。還供出工委宣傳部長洪幼樵藏身地及他所知的其他人。3月4日,洪幼樵被
抓獲。至此,台灣工委正副書記、軍事部長、宣傳部長“四巨頭”全部落網。尤其嚴
重的是,蔡孝乾還供出了並不屬台灣工委系統的重要潛伏力量吳石將軍。
早在蔡孝乾逃脫之前,保密局長毛人鳳已經仔細研判已從蔡身上搜獲的筆記本,分析
其中留下的“吳次長”字樣,認為所指很可能是國防部參謀次長吳石;因參謀次長中
吳姓者只有吳石一人。但由於蔡的脫逃而失去了進一步查證線索。而吳石貴為參謀次
長,更是行政院長陳誠的同學、參謀總長周至柔的好友。對如此重要的人物,保密局
頗多忌憚,竟然“無人敢負責追查吳石事。經毛人鳳局長報告蔣總裁,亦僅含糊其
辭”,周至柔則命“先取證據,再辦吳石。”
主辦此案的谷正文,是個既狡詐又兇殘、經驗老道的特務。八十多歲時還刀捅對其女
不忠的女婿。他從蔡孝乾的口供中坐實了朱楓系華東局社會部派來與吳石聯絡的交通
員身份,遂以此為楔,步步進逼。
早在台大學生散發《光明報》導致基隆工委書記鍾浩東被捕後,蔡孝乾就警惕了,着
手布置敏感人員撤離下鄉。並請朱楓找吳石幫忙,為他的姘頭、妻妹馬雯娟搞張離島
通行證。朱楓貿然應允。先後找吳石夫妻二人,由吳石交親信、任東南軍政長官公署
總務處交際科科長的聶曦(原名聶能輝)上校出面,在名片上寫下請相關機構的友人給
予關照的拜託請詞,讓假他人名姓的馬雯娟去申辦離島護照,留下證據。
在蔡孝乾被繳獲的筆記本上,不但記有“吳次長”及電話號碼。還有朱楓女媳家的電
話號碼。朱楓女兒阿菊是朱楓前夫所生,女婿王昌誠是有軍統身份的台灣警察電台台
長。1949年11月27日,朱楓從香港抵達台灣基隆,阿菊和王昌誠雙雙來迎。朱楓在台
一直住阿菊夫婦家,憑藉女婿身份為天然屏障作掩護。
谷正文逼已叛變的蔡孝乾當他面打電話到朱楓女婿家,獲悉朱楓已離島乘飛機去了舟
山定海。即速報保密局毛人鳳。後者急電舟山專員兼保密局舟山站站長沈之岳,在定
海搜捕朱楓;谷正文又請機場協查,獲悉朱的特別通行證是吳石簽批、聶曦承辦。
從蔡孝乾口中,谷正文獲悉,為蔡的妻妹馬雯娟辦離島證之事,吳石夫人王碧奎亦知
情並參與。遂領人上吳宅。先不冒犯峻言冷臉拒人千里的吳次長,只請允帶他夫人回
署協查共諜案。
吳石夫人王碧奎到案後,谷正文謊稱自己亦曾在國防部史證局幹過,是吳次長老部
下,對其人敬佩仰慕。但這次長惹的麻煩涉嫌通共,弄不好要惹大禍。不如夫人把事
攬下來,擔個“婦人之見”的責任,好讓吳次長洗白脫身。王碧奎救夫心切被帶下
坑,承認一切,還牽扯出數度臨家到訪的朱楓。正中谷正文下懷。
1950年3月1日,蔣介石根據保密局提供的確證,下令以“為中共從事間諜活動”的罪
名逮捕吳石和他的同志、“聯勤總部”第四兵站中將總監陳寶倉、吳石親信聶曦上校
等多人。
再次上門,谷正文不客氣了,對吳石冷麵無禮地例行公事,且語多譏諷。尤其搜出吳
石為朱楓簽批離島“特別通行證”的存根,獲取了他“通匪”鐵證。
再說朱楓。1950年1月6日夜,蔡孝乾第一次被捕脫逃後,次日便到秘密聯絡點留信:
“危險近矣!”向朱楓、屠劍虹等三名同黨報了警。但不知何故,朱楓一直捱了一個
多月才飛離台島,借棲舟山定海縣醫院院長、她一個父執的家,等尋過海回大陸機
會,全然不知台島已生巨變。2月18日,朱楓等來了舟山專員兼保密局舟山站站長沈之
岳的尋跡搜捕特工。被捕之初,朱楓便料定斷無生望,把手鐲、耳環等掰斷咬扁,當
夜吞金自殺。幸被看守發現,次日即派專機送台島榮總醫院搶救。
三個多月後的 1950年6月10日,朱楓與吳石、陳寶倉、聶曦4人飲彈於台北馬場町刑
場。嗣後,還有多批次台灣工委的被捕者遭槍決。
台灣工委案,涉連400多人。
* 台灣地下黨遭損的相關教訓淺探。
1,通聯不暢,經費緊缺。已發展黨員千數人的台灣工委,竟無一部電台可供通聯。情
報信息全靠交通員人力傳遞,既耽誤時間又不安全,多次出事招險。也曾有某不屬台
灣工委的情報組,用小漁船偷運進一部笨重達上百斤的電台,但藏匿深山無法解決電
力,只能背下山借碾米廠電力運作。僅一次,且未能成功勾通。報務員背電台返回途
中,又遭蛇咬中毒喪命,電台不知所蹤。七十年代初,又有匿身某航站的潛伏地工假
航站電台發報,但很快被特務偵測到信號,順線追查,整個潛伏組被端掉。
蔡孝乾1949年8月曾派直管交通員劉青石渡海回大陸,間關輾轉晉京,要經費設備。組
織上只給了兩萬美元,作為台灣地下黨活動經費。兩萬美元,在當時戰亂後百廢待興
百業待舉建國在即的大陸,不是個小數目。而劉青石卻感嘆:“對台灣整個地下黨的
活動而言,那就實在太少了。”蔡孝乾對此很不滿意。以他的人品,個人貪墨,出手
就是一萬美元。但台灣地下黨經費緊缺也是不爭的事實。蔡被捕前高調活動,數度不
無要脅意味地向富賈勒索保護費性質的捐款,私慾公求皆俱。
2,嚴重違規違紀。以吳石案始末為例:台灣工委正副書記蔡孝乾、陳澤民,均違規將
“老鄭”、“吳次長”等名謂及朱楓的電話號碼留諸筆端,不打自招;朱楓輕率答應
蔡孝乾,找不屬同一條縱線的吳石,為他小姨子辦離島證件;吳石簽發了朱楓離台的
“特別通行證”,存根還留着,成為坐實指控的鐵證……這些作為,都嚴重有悖保密
規則。尤其縱行單線的交錯重疊,更是秘密工作之太忌。1949年秋,華東局社會部香
港聯絡站負責人萬金光,居然命蔡孝乾派來的交通員劉青石,寫封信給妻子,轉蔡孝
乾知。內容是介紹朱湛之(朱楓)去台見他。並告,朱赴台是為聯絡“國防部”次長吳
石。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希望地下黨日後若遭危難,有個強援助臂接應。如此荒唐的
操作,今人評史,均歸咎於朱楓違規,多頭聯繫。豈不知她只是謹遵上命。致命的過
錯濫觴於“英明的上級領導”。類似違犯地下工作戒條的情況,在整個台灣地下黨組
織和個人中,屢見不鮮。
之所以違規多多,與台灣地下黨成員幾乎全無地下工作經驗有關;更談不上接受專業
訓練。縱如吳石、陳寶倉這樣的高層,即便來台前即與中共有情報關係,但論隱蔽斗
爭,充其量也就票友水平。而華東局社會部派去身負重任的交通員朱楓,此前雖在
粵、港兩地“以公開掩護秘密”的經營性職業據點幹過會計等,但對一線情報業務,
也是外行。
術業有專攻。生手與熟手臨場發揮的水平不可同日而語。
3,人員成分蕪雜。自1948年下半年起,上下兩級浮躁冒進,隊伍急速膨脹,雪球越滾
越大。加之審查粗率甚至省略,難免菁蕪魚龍混雜。新人加入組織後又缺乏思想信念
氣節技能教育培訓,一遇風吹草動便章法大亂,進退失據;落入敵手後多數自首變
節。李登輝就是典型。他於1946年9月由吳克泰介紹入黨。是吳在台灣發展的第二個地
下黨員。在黨內雖不算太積極,但也曾有貢獻:其所發展的葉城松,後來還成了台大
法學院支部書記。但後來李登輝卻執意要求退黨。中途退出或臨陣脫逃,從此偃旗息
鼓的,遠不止李登輝一人。
4,地形限制。台灣孤島一座,地狹人少。1949年加上大陸去的一兩百萬,才700多萬
人口。不便於隱匿騰挪。一遇危難,幾無迴旋餘地;當局把海空交通一封,只能作困
獸之斗,逃生無計。這也是除極個別僥倖逃離者,地下黨人幾乎團滅的客觀原因之一。
5,敵我力量太過懸殊。撤到台灣的國軍約60萬;還有10萬警察、5萬餘名特務,占其
時台灣人口十分之一;人員占比相較之蔣政權在大陸時,高了十倍。而且都菌集區區
3.6萬平方公里的孤島。這在台灣歷史上是空前的。一言敵強我弱猶不足形容對壘態
勢,簡直是敵方傾壓之陣。
6,台灣“和平土改”致民心思安。蔣氏父子為了鞏固統治、調和土地關係,穩定基層
百姓,爭奪民心。一改前章,成功地推行了“和平土改”。從1949年到1953年,轟轟
烈烈推行“三七五減租”、“公地放領”、“耕者有其田”三項政策,解除了農民的
無地之憂。自此,台灣島農業高速發展,很快恢復到二戰前的最高水平。農產充足,
又刺激了工商業良性發展,民生快速回暖豐裕。
農民因得到實惠,對政府的怨懟大大緩解。不再熱心關注甚至投身國共資無之爭,從
革命同情者和潛在的同路人,逐漸淪為維護現政權的社會基礎。這使得中共在大陸城
鄉屢試不爽的傳統動員鬥爭手法漸趨失靈,一時找不到破局良方。所以,為避危逃
難,從城市流亡四鄉的地下黨人,基本得不到農民掩護,只能匿入深山密林,搭茅棚
甚至住墓穴棲身,食野果偷番薯果腹。久而不耐,多有下山投誠自首者。被山下農民
舉報而遭軍警圍獵緝捕情況,時有發生。
魚水關係一旦變油水關係,結局可揣。
* 多扯幾句關於叛徒的話題。
中共在歷史上可沒少吃叛徒的虧;尤其高層出現叛賣,損失更為驚人。
建黨初期黨內地位高於毛潤之的張國燾和政治局委員、中央特科負責人顧順章,已臭
名昭著,就不去說了。
再舉幾例曾在黨內居高位的——
任卓宣,二十年代後期即任中共湖南省委書記。首次被捕堅貞不屈,被槍決;沒擊中
要害,從屍坑爬出。但第二次被捕,到案即叛變投蔣。嗣後幾十年,以“葉青”名,
成為國民黨數一數二的吹鼓手,長期擔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副部長。
徐錫根,曾官至中共政治局候補委員、江蘇省委書記。叛黨後參特,以“馮琦”名,
抗戰中任中統江西調統室主任。夥同另一叛徒莊祖芳,1941年設計破壞了中共南委,
其中江西省委團滅;屬下44個縣委200多個區委和絕大多數黨支部相繼被破壞,廖承志
等2000多名黨員被捕。由於特務控制了電台,對外嚴密封鎖,南委在大半年時間對此
毫不知情。1945年馮琦調景德鎮任江西第五專員公署行政督導專員,至1949年3月底方
卸任,易位於章浩若(蔣經國情人章亞若親弟、章孝嚴、章孝慈的親舅)後去台。
郭潛,中共南委組織部長兼江西省委書記。在延安抗大時曾負責審查初到延安的江青
(藍苹)黨籍真偽。在“南委”案中被捕叛黨後參特,五十年代官至台灣蔣政權調查局
副局長,與蔡孝乾同僚。
塗振農,曾任贛東北紅十軍政委,與方志敏平級。中共南委宣傳部長。在中共八屆十
二中全會上,唯一對提議開除劉少奇黨藉未舉手贊成的巾幗英烈、前全總副主席陳少
敏,曾是其妻。後又與毛的弟媳(毛澤覃妻)兼小姨子(賀子珍妹)賀怡成婚並育子。塗
在“南委”案中被捕叛變後助紂為虐,1951年在南昌被槍決。
王石堅,長期任中共西北地區情報負責人。毛47年轉戰陝北,他提供的情報幫了大
忙,獲高度評價。1947年秋被捕後,把他領導的華北、西北、東北全部情報組織、地
工人員及 5 部地下電台連同報務員、譯電員、交通員等的名謂地址和盤供出,導致上
百人被捕。著名的“北平五烈士”謝士炎、丁行之、朱建國、趙良璋、石淳因此案轉
押南京被殺捐軀。其本人去了台灣,以“趙耀斌”名,官至台國防部軍事情報局研究
室少將主任。但是很奇怪,中共對他的定性一直吞吞吐吐,很曖昧,直至1961年才說
他“有叛變行為”,卻不定性叛徒。至今仍有老人呼籲為他正名,其中蹊蹺成謎。
徐夢秋,紅軍大才子,總政宣傳部長,毛極為賞識。長征爬雪山凍壞雙腿,到延安後
截肢。當今世界第一部當事人記述長征的史料《紅軍長征記》,就是他主編的。1937
年底借道新疆去蘇聯安假肢,被盛世才“截胡”,留任新疆學院院長,與陳潭秋、毛
澤民、林基路一併領導我黨在新疆的工作,任省委組織部長,地位僅次於書記陳潭
秋,與毛澤民相仿。1943年盛世才與中共翻臉,中共黨人全部系獄,陷入“陰謀叛
亂”冤案。徐夢秋自首叛變,至1944年秋,國民黨政府接收新疆省政權,軍統將其一
並接收,任命為少將特研組長。一年後,軍統認為他身上油水已榨乾,身價不如新近叛
投的趙耀斌(王石堅),居然命他讓出正職,改任副手。很搞笑。當初在中共,徐夢秋
的資歷地位可比王石堅高得多。毛在延安長時不知徐夢秋叛變,抗戰勝利前後,還兩
次專電中共和談代表董必武、林伯渠,向蔣交涉無條件釋放徐夢秋等被羈押的中共要
員,足證對其珍惜器重。解放後,徐被判無期,1976年病死獄中。
劉國定、冉益智,中共重慶地下市委正副書記,因他倆叛賣導致的損失,《紅岩》敘
事早已載白,婦孺皆知,不贅。
言歸正傳,說說台灣地下黨中的叛賣或曰主觀非主觀的泄密吐實人事。
為什麼台灣地下黨那麼多人犧牲卻長期英名泯沒,幾十年後,其中少部分人才被有關
部分陸續追贈烈士稱號?道理原因故所多多,但隨着我對這段史料的探究漸深,仿佛
找到了另一個恐怕至今也經不起打破砂鍋紋(問)到底的潛因:究竟該如何定性評判眾
多台灣地下工作者落入敵網後的言行?若按“文革”前寧左勿右標準,恐怕相當部分
殉道者非但不夠評烈士,反要被追究“自首、出賣”之責。
我曾有幸查閱到李大釗的受審筆錄,那也是問什麼答什麼。可一想又釋然:抓他的東
北軍閥張作霖,其時不光反共反蘇,對領導國民革命的中國國民黨也視為敵。而李大
釗受審時的身份,恰是匿身北京的國民黨左派首領,而非中共在北方的負責人。
又有享“間諜之王”美稱的佐爾格,落入日本警憲之手,幾天后也表現得“很合
作”。聯想蘇聯情報部門在派遣間諜潛入敵區前,明告:一旦落網,堅持挺過24小
時,就可坦言告白,不算叛變。也就是說,你只要堅不吐實一晝夜,就給地下組織騰
出了應變時間。嗣後縱你吐實,一般也不致招致大的損害。
蔡孝乾的叛賣是鐵板上釘釘的事實。但是否一步到位傾盆而盡呢?否。他第一次被捕
未供真實身份,只挾私報復,出賣了政敵張志忠的潛藏地址。也耍了敵人,八天后乘
隙脫逃。而且脫逃後即向朱楓等3名同志報了警,目的顯系避減損失。兩個月後第二次
被捕,也非一落網就竹筒倒豆,很熬了幾次苦刑。據當年審訊者回憶:“頭髮梢淌出
的都是血水。”而且並未全招,他親手設置的幾處農村武裝據點就未吐實。是後來特
務另案破獲的。另據蔡孝乾的交通員劉青石說:“世間事往往很複雜,也不能一口咬
定蔡什麼都招了。就我所知,我去香港向組織匯報的事,以及我父親在蔡面臨被捕危
險時,托人給他做假身份證的事,他就沒說。”有史料證實,當年大叛徒顧順章向中
統招供,也很有保留。
蔡孝乾叛變,內因是變化的依據。久苦乍甜,台北的都市風情引爆了他潛在的短板軟
肋。這傢伙是個情種,在延安時就因作風問題受過黨內處分。攜來台灣的馬姓老婆,
是他赴台前路經上海,在報紙上登廣告聘來的秘書。不但攜妻赴任,還把年僅及笄的
小姨子也捎來台灣上初中。1949年蔡第一次被捕前,託辭局勢危險,讓交通員劉青石
順道將老婆送回上海,交給組織,讓她回蘇州老家,等待解放。其實,時年已四十齣
頭的他,早與時年僅15歲的小姨子馬雯娟勾搭成奸;常出雙入對,去台北最出名的波
麗露西餐廳(至今仍在營業)吃早餐吃牛扒。第二次之所以暴露行藏被捕,起因竟是
他蟄伏鄉間兩月,“嘴裡淡出個鳥來”,西裝革履欲去鎮上吃西餐解饞。二次被捕決
定叛變前,提的條件居然又是讓特務去馬路對過的波麗露西餐廳為他叫份煎牛扒。叛
變後,起初仍關監牢,他又提出,讓特務把終未能逃出台島的小姨子馬雯娟接來同
居。後索性辦“囹圄婚禮”,還不作羞地向全監難友分發喜糖。
蔡孝乾私生活幾近靡爛地不檢點,曾招致台灣工委武裝部長兼組織部長張志忠在牢房
里組織對他面對面批鬥。指着鼻子罵他:誘姦妻妹,侵吞1萬美金工作經費,天天上波
麗露西餐廳吃早點,中午和晚上在山水亭餐廳吃山珍海味,吃過晚飯上永樂町看戲,
完全一副腐朽的資產階級嘴臉,竟然還敢到處宣揚自己是共產黨在台灣的最高領導人。
因為所以,導致蔡孝乾徹底叛變的第二次被捕,看似偶然意外,實則必然之果。
但,誠如蔡孝乾的交通員劉青石所言,“世間事往往很複雜”。人性更複雜。
有同行見證者回憶:“長征途中翻越雪山,有戰士凍餓交加暈倒,無法前行。蔡孝乾
脫下棉衣裹住對方,把自己僅存的半塊炒米糖塞進戰友嘴裡。要不然,人就沒救
了。”可惜多年後被救的人已作古,無從考證真假。但我寧信其真。想想延安時期江
青的整體作為和知情者回憶,即可佐證:環境是可以改變人性和作派的。
蔡孝乾投身蔣政權後,雖混到情報局副主任兼司法行政部調查局副局長,享少將俸
祿,但始終未被重用。坊間有知情人爆料,他退休後精神萎頓,病逝前,更抑鬱寡
歡,常獨坐院落曬太陽,發呆。從不願搭理訪客,幾乎不與外界接觸交流。
夕陽何所好?滿目盡澆漓。
說罷丑角,再說正角。
朱諶之(朱楓)被捕後吞金自殺未遂,搶救過來後,全面吐實。有一事我至今未查到原
因:吐實當晚,朱楓就供出了閨密、台灣國民黨省黨部副主委李友邦之妻嚴秀峰的地
下黨員身份。幸好嚴的中學同學是保密局二處處長葉翔之。於是由葉親自登門訊問,
嚴秀峰很快招供,後被判刑15年。不過其夫李友邦由於深得省黨部主委蔣經國的信
任,當時並未受牽連。直到1951年11月台灣省黨部改組,主委蔣經國卸任轉調他職,
特務機關才重新開始調查此案。李於稍後被捕,坐實地下黨身份,於1952年4月21日被
處決。
朱楓還供認了另一位女地下黨員屠劍虹。但與朱幾乎同時獲得蔡孝乾報密的屠劍虹,
已逃之夭夭,躲過一劫。
妄自揣度:朱楓指供上述嚴、屠二人,是否認定嚴秀峰的丈夫是蔣經國之信臣近臣,
有恃無恐。縱使暴露身份也不致丟性命。而屠劍虹,則知她已逃匿,說出來你們也抓
不到。但招供此二人,則可取信於敵,籍以保住她心中更大更重要的秘密?
吳石第一次見特務谷正文上門並帶走其妻王碧奎,已知無力回天必死無疑。有一說他
也曾想服安眠藥自殺,但此說無證據支持。只讀到谷正文自述,說吳石第二天被他登
堂入室搜到“通匪”實證,被銬回保密局,進門就跪在蔣的像前謝罪;而後伏案文不
加點,將所作所為盡悉書白。這書白一節,與于和偉在電視劇演繹的情節很相仿佛。
只不過谷正文說,供出的除了事由,還有人名若干。誠然,特務留傳的文字不可盡
信。而且吳石心中肯定還留存不可告敵的隱密。否則,他的同室難友不會把他在獄中
屢遭刑求而不發一言的慘烈與堅定,以文傳世。
據特務說“未供一人,未供一事”的張志忠,被敵贊為“在台共被捕的2000餘人中,
可稱唯一硬漢”。但他也向特務提供了蔡孝乾的秘密聯絡點地址。特務據此於台北中
山北路、長安西路口捕獲地下交通員黃天,經刑求,黃供出蔡脫逃後的藏身地,終令
“老鄭”蔡孝乾再次被捕。張志忠如此作為,可視作深恨蔡孝乾出賣他,單單對其一
人的反噬報復。因為他除此再未供出一人,與其妻季雲先後從容就義。
有豐翔的台灣官方民間史料及新聞和照片,供證實情:落入敵手的台共成員,絕大部
分辦理了自首乃至宣誓“自新”手續,方得以從“文革學習班”式的反省院或綠島集
中營放出,回歸社會。他們雖未蒙難丟命,也未返回或奔赴大陸,只是從此平淡人
生。既沒有出賣組織為虎作倀助紂為虐,但也不再染指政治。
歷經九死一生,能夠僥倖返回大陸的地下黨員,寥寥無幾,個位數。蔡孝乾的交通員
劉青石是其中罕例。逆用反間計赴港轉歸後,向組織提供了十多萬字材料,細說台灣
工委遭團滅的前因後果。令高層震驚!也第一次從當事人口中獲悉真情具實。經過一
年多審查,他被安置在北京市公安局下轄的清河勞改農場,什麼身份也不是的勞動了
22年。直到1983年才恢復黨籍,享受離休待遇。他去台灣和妻女重逢,當年他親手介
紹入黨、又因此遭難並轉換立場的妻子,竟決絕放言:“我從來就不認識這個人。”
回到北京,他與犧牲戰友唐志堂(當年因劉青石妻子叛變而被捕殺)的遺孀陳玉枝結
婚。劉青石說,這是在“還債”,償還他對不起犧牲戰友的情感債。後隨妻去美國,
在餐館洗盤子。數年後獨自再回國定居,曾接受香港鳳凰衛視《冷暖人生》欄目采
訪,向主持人陳曉楠侃述多舛一生。2005年,劉青石在北京平靜離世。
文末,抄元代馬致遠《天淨沙·秋思》詞一闋,聊代駐筆收官感言——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跟帖】
* 不知道作者是誰。吳石、朱楓吐實一段盡顯人性,耐人尋味……。叛徒有堅守,烈
士曾屈膝。真實的歷史總是不那麼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