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門寺在“文革”中的遭遇(圖) |
送交者: 夢中的男人 2007年12月19日10:46:49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法門寺在“文革”中的遭遇(圖)
公元148年,佛骨舍利很快被送到京都洛陽,漢桓帝一見驚喜萬分。不久命分發佛骨舍利並在各地建造佛塔寺院。法門寺在周原腹地聖冢上誕生。 公元704年,武則天派人前往法門寺迎取佛指舍利入宮供養。武則天身死時,佛指舍利仍供奉在明堂。 1981年8月24日子夜,一聲轟然巨響,屹立千年的陝西扶風縣法門寺真身寶塔突然崩塌。 1987年5月7日,考古人員在法門寺地宮中發現第一枚佛指舍利,隨後又發現了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 《佛佑法門》(商城勇、岳南著,陝西師大出版社出版)講述了法門寺從建成到寺中佛指舍利再見天日的多舛命運。
那是“文革”中的一個黎明,數百名紅衛兵小將在縣城西郊那塊寬敞的空地上集合完畢,隨之滿懷“革命”豪情壯志,浩浩蕩蕩地向法門寺涌去。儘管這些身着綠色假軍裝、稚氣未脫的紅衛兵小將,對這次“文化大革命”真正的目的和意義並不清楚,但有一點卻是深信不疑的,那就是法門寺這座千年古剎,既是牛鬼蛇神的養生之地,又是埋藏蔣幫秘密電台的黑窩。這雙重的罪惡賦予了小將們加倍的責任和“革命”的神聖,由此使他們熱血沸騰,信心倍增。 殺氣騰騰的紅衛兵大隊人馬,裹着翻起的黃土塵煙,一路殺進了法門寺門。法門寺大雄寶殿內,80歲高齡的良卿法師正端坐在蓮花八寶圖案的蒲團上,雙手合十,微閉雙眼,全神貫注地誦念《涅槃經》。 在抗戰初期就從河南偃師故土出家到洛陽白馬寺並漸成為當家的良卿法師,於1953年受佛教協會的派遣,來到法門寺任住持。當時的法門寺由於清末和民國時期的戰亂,已是千瘡百孔、荒草遍地、面目全非,偌大的院內只殘存兩幢佛殿和一個即將傾塌的鐘鼓樓,與真身寶塔形影相弔,而誦經禮佛的僧人則在槍炮的轟鳴和鐵蹄的驅趕下四處潰逃,法門寺成為空無一人的荒廟野寺。 良卿法師獨自一人來到法門寺後,不顧年邁體弱,八方呼籲,四方求援,立志重振法門神威。在他的努力下,法門寺的境況日漸好轉,佛殿、圍牆及鼓樓得到了修整,絕跡的香火重新點燃,佛祖的聖光不斷向古老的周原和大千世界擴散,久違的芸芸眾生又敞開心扉投入到佛祖寬厚、溫熱的懷抱……正當良卿法師為自己十幾年的心血換來的果實而感到欣慰的時候,大風暴來臨了。 一個頭扎小辮的姑娘抖抖身上的塵土,走出人群來到良卿法師面前,像背誦課文一樣高聲朗誦毛主席語錄:“什麼人站在革命人民方面,他就是革命派。什麼人站在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方面,他就是反革命派……” 小辮子姑娘背誦的毛主席語錄還沒有結束,早就按捺不住心中激情的小將們便開始了“不砸爛一個舊世界,就不能建立一個新世界”的行動。大雄寶殿內,那僅一隻耳朵就可以承托六人的巨型泥塑臥佛被石頭、棍棒、鐵器擊碎了,正佛殿的一切佛像和設施被搗爛了,銅佛殿內的銅佛被捆上繩索拉倒了…… 面對瞬間成為灰土碎渣的巨佛和東倒西歪的銅像,一生篤信教戒,信誓精誠的良卿法師,依然端坐在蓮花蒲團上,手捻佛珠,口誦經卷,在紅衛兵的叫喊聲中默默祈禱。他在渴望佛祖顯靈,以那無量的法力扼住劫難的持續。然而,萬世不滅的佛祖遲遲不肯施展它的神威,它仍在一個神秘的暗處窺視着凡夫俗子們在這聖潔的殿堂施暴,它在等待那善惡報應的最終結局。 紅衛兵小將們將大殿內外的“牛鬼蛇神”頃刻蕩平之後,心中的狂熱依然沒有減退,與此相反的是,潛藏在心靈深處的破壞欲望越來越強烈。他們在寺院中尋找着一切可以碾碎砸爛的珍貴物件。終於,有人在寺院上殿檐口處發現了一塊刻着字並有七個圓孔的石碑。石碑本身已搖搖欲墜,經此人用力一掀,摔落於地,錚錚作響。 這時的紅衛兵小將和造反派們當然不知道,他們要砸毀的正是一塊中國歷史上獨一無二的記述古代音樂發展史並自身尚可發出七節音符的神奇絕妙的“七音碑”。 關於這塊七音碑造就的年代無從查考,據後來的考古學家推斷,至少不會晚於隋唐時代。當然,也有人推斷誕生在北魏時期。傳說是由中國古代音樂樂聖師曠得仙樂而製成,師曠去世後,七音碑在戰亂中被遺棄荒野,法門寺建成後,一位有心的和尚找到此碑,並將它移至法門寺。 當然,現存的這塊七音碑是不是和師曠同一個時代誕生,由於考古資料缺乏,現在人們還無法確切地知道。人們知道的是,這塊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本身能發出鐘磬般的音節、上面鐫刻着中國古典音樂發展歷史和技巧的七音碑,被一幫造反派和“紅衛兵小將”砸爛了,然後又拋到一個石灰窯給徹底地火葬了。這是中國音樂史上的一個悲哀,也是世界音樂史上的一個重大遺憾和損失。 當法門寺被折騰得天翻地覆之後,造反派和紅衛兵大隊人馬又開到真身寶塔之下,他們要在這佛祖的安息之地挖出秘藏的蔣幫電台。 寶塔內外,造反派和一群群紅衛兵輪番揮舞着從附近農村拿來的鐵杴、钁頭,向聖潔的地下劈去。一塊塊青磚被刨出,一堆堆黃土被拋散。瞬間,寶塔內外已是坑窪遍布、面目全非。與此同時,有幾人施展了“飛檐走壁”的絕技,以勇不可當的冒死精神爬上塔基,對每一處藏佛壁龕都仔細地察看,無數泥佛銅像紛紛墜地,跌入拋散的泥土之中。 一直觀望着這場劫難的良卿法師,本希望造反派和這幫娃娃在大殿內外折騰一陣後就會自動離去。但是,眼前的事實卻在越來越清楚地告訴他,事態的發展比自己預料的要嚴重得多。當看到那漸漸增高的土堆和越來越瘋狂的人群時,他的身心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顫慄和恐慌。他知道,在這座稱雄於世的寶塔下,埋藏着宗教界最大的秘密,它的價值無法估量。假如這個秘密在這樣的場景下被揭開,千年的稀世珍寶將毀於一旦。 法門寺住持良卿法師以自焚保護佛祖的靈骨 良卿法師再也無法沉默了,他從八瓣蓮花蒲團上站起來,大步向寶塔走去。他要用自己的言行來阻止住這場劫難。“阿彌陀佛,使不得,千萬使不得,你們趕快住手……”良卿法師一邊吆喝,一邊向瘋狂的人群中間擠去。這時,他看到寶塔中心已挖出了約有半人深的大洞,飛揚的钁頭正咚咚地向下劈去。良卿法師打了個冷戰,頭嗡的一聲如同炸開,他高喊一聲“罪過!”便跌跌撞撞地滾落到挖出的洞中。 幹勁正酣的造反派隊員和紅衛兵小將,見眼前的和尚竟敢阻止自己的“革命”行動,不禁勃然大怒,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幾個人上來一頓拳腳將良卿法師打得鼻口流血,頭皮青腫,昏死過去。幾個男女上來,分別拽胳膊拉腿,將昏迷的良卿法師連拖帶拉扔到了寶塔後的空地上。 酷熱伴隨着劇痛使良卿法師醒了過來,他吃力地睜開已被鮮血粘住的眼睛,望了一下依然揮钁掄杴、瘋狂肆虐的人群,心中一陣悸痛和痙攣,他知道,用不了半個時辰,那封閉了千年的地宮將被挖開,佛祖的靈骨將在劫難逃。面對這無法改變的厄運,良卿法師長嘆一聲,心中泛起一陣內疚之情,難道佛祖的聖靈將在自己的守護中被踐踏、斷送嗎?假若真的如此,自己還有什麼臉面活在世上? 他伸手抹了一把臉上那早已乾涸的血污,用力站起身,一拐一瘸地向他的住室走去。他從住室的木箱裡找出了那件平時不捨得穿的五色木棉袈裟,這是一件只有寺院住持才能擁有的具有象徵意義的特殊法物。今天,良卿法師特意把它披在身上,以表示自己對佛的虔誠和生死相依的信念。 香案前,良卿法師雙膝跪倒,兩眼含淚,對殘缺不全的釋迦佛祖的塑像頂禮膜拜之後,順手將身邊一個油桶打開,這是他平時照明用的煤油,他用最後一點氣力將桶高高舉過頭頂。霎時,桶中黏糊糊的煤油傾泄而出,沿着脖頸嘩嘩地流到腳底。 在嗆鼻刺眼的氣味中,良卿法師緩緩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沖佛祖的塑像連念三聲“佛祖保佑”,爾後從香案上抓過一盒火柴,又抱來一捆柴草,轉過身大步向外走去。 高聳入雲天的釋迦牟尼真身寶塔就在眼前了,良卿法師停下來,將柴草鋪於地下,睜大那雙淚水漣漣的眼睛,悲痛萬分地打量了一下那陽光照耀中的寶塔全身,哧的一聲劃着了手中的火柴。 沖天的大火燃起,良卿法師那瘦弱、模糊的身影在火舌煙霧的包圍中緩緩向寶塔移動,那烤灼皮肉的爆裂聲伴着刺鼻的油煙味瞬間擴散開來。 造反派和紅衛兵看到良卿法師自焚的悲壯場景時,一個個目瞪口呆,在他們不算太長的“革命”征途上,從未遇到過以如此方式來抗爭的非凡人物,這血與火凝固的瞬間,在每個人的心靈深處勢同一枚重磅響雷轟然炸開。所有的人頓時懵了、傻了,積澱的狂熱與噴涌的激情立即消失殆盡,在極度的驚恐與不安中扔下手中工具四散而去。 法門寺劫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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