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有錢沒錢都會想家 |
送交者: 潘涌 2008年02月16日09:20:5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年三十,有錢沒錢都會想家 有很長一陣子,中國人把年三十稱為年關。那一天,債主要上門討錢,欠錢的要出門躲債,躲到半夜趕回來吃年夜餃子就行。如果到了初一,債主再上門,只有拜年,絕對不能提錢的事,所以就有了“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之說。 只有祖祖輩輩樸實無華的中國農民才把年三十稱為年關,或者說過年如過關,這裡既講責任,又講壓力,大家熟知的楊白老為此還喝滷水上了吊。如今改革開放,世道變了,欠債的變成了老大,債主上門不僅陪笑還得搭禮,還一個勁兒地擔心錢是否要的回來,可能還會懊悔誰叫當初被人說動了心,把錢借出去呢。我這裡講的只是朋友間鄉里鄉親之間小筆經濟往來,要是公司間大筆買賣,那就更犯不上着急了,我們還有更好的經濟學名詞,“赤字”等着呢。 中國人到美國,把這些風俗也帶到美國。在唐人街我有個東北朋友叫馬老二,對我一直不錯,每次到唐人街總喜歡到他那兒落個腳,每次去還都能找到他。他到美國八年,一天工沒打過,老想做個大買賣。在美國干混不打工,手頭不可能寬裕,少不了向同鄉借。今年三十到了,馬老二知道同鄉會上門,與其這樣,還不如大方點,擺上點酒菜,邀請同鄉來家裡過年,也許能把同鄉的嘴堵住。 年三十那天,同鄉是來了不少,不過都是債主,馬老二怕提錢的事,盡把酒話往別的方向引,這些債主哪干啊,偏要把酒話往還錢上扯。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三說兩說把馬老二說急了眼,跑進廚房舉了把菜刀跑出來。同鄉一看這架勢,嘩啦一下全跑了,有一個還報了警。馬老二望着遠去的同鄉,一桌沒動的酒菜,突然淚水掉了出來,怎麼把年過成這樣。 我在美國開酒莊,有個總原則,吃吃喝喝行,就是錢不借,這樣平常睡覺踏實,過年也少了很多麻煩事,只要找個去的地方就行了。在New Haven原來一直有個根據地,每到年三十都要到大華送外賣的那個餐館吃年夜飯,開始還不好意思,等老闆娘的邀請電話,後來也就不請自到了。那位老闆娘心眼很好,又很能幹。早年帶着兩歲的兒子來到美國,一路打拼,如今兒子醫學院畢業做起了醫生,老闆娘賣掉餐館干起了傳銷。其實把傳銷當成玩酷也很好,交上幾千美金的入伙費,認識一大幫子想發財的朋友,今年她的團隊在邁阿密集結,在去南美的郵輪上過年。 在美國的中國老闆非常重視年三十,一定要和員工一起吃年夜飯,十二點準時開吃,而且還要發紅包,福建老闆的習慣是每包一百,台灣老闆大方些,員工每干一年發一百,這也成了多年的習慣。老包老薑大華都為老闆做工,有了去處吃飯等紅包,這天也許是他們最高興的一天。我原想把他們招集到一起熱鬧一下,然後再把大華姐和她的女室友叫過來,看樣子不行,只有另擇吉日了。 大華姐和她的女室友是我見過的中國婦女勤儉持家的楷模。大華和大華姐是親兄妹,兩人性格大不一樣,一個大大方方朋友多,一個能省就省還要再省。年三十她倆等着我們帶飯菜酒肉過去,等到十一點大華姐實在等不及打來電話,我說今夜過不去了,老包老薑大華都到老闆那吃飯,我得給我妹妹包餃子。看樣子她們自己一點沒準備,我說有錢沒錢自己都得過年,至少包個餃子什麼的。 老包一直對我不錯,怕我年三十耍單,說他那裡還有剛炒的年糕,這也是中國人必吃的年夜飯,吃了年糕才能年年高。我去了,還是老規矩,見了面老包先還欠的酒錢,然後說從今年開始徹底戒賭了,以後每月老闆發工資先往家裡寄兩千五,剩下的留着吃吃喝喝。前幾年老包可不這樣,發了錢先往賭場送,到我這買酒沒有一次是付現錢的。 到了初一,錢的事一定不能再提了,過了十五再說。大華打來電話拜年,我剛隨口說出有錢沒錢咱們自己得過年,大華忙說,這話得改一改,應該是有錢沒錢都要回家。他說昨晚給東北老娘打電話,老娘哭得話都說不利索,盼着兒子回老家。大華一琢磨也是,這些年風裡來,雨里去,還沒給老娘踏實寄過錢,倒給賭場送去不少。大華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去賭場了,不是戒了賭,而是實在沒有錢。大華這個人很仗義,借錢一定會想着還,他說今年的目標先還錢,然後繼續去賭場風光。最後大華說,辦年貨,準備,今晚到老姐那過年,就當回家了。 早些年,美國賭場少的時候,中國餐館的老闆還有個習慣,老闆發完紅包後,往往就地隨手設莊,鼓勵員工押碼,押一賠一,押十賠十。老闆財力雄厚,一人對付數人,憑着次數多,常常贏多輸少。近幾年,美國生意不好做,很少看到老闆這樣設賭局了。老包趕上了一個尾巴,有一年老包一夜就輸了一萬五。老包的侄子來美國晚,沒見過這種賭局,吃過年夜飯就溜到賭場去了,那天來了個開門紅,贏了二百,給我們大家買了茅台和汾酒。老薑破天荒提出買五十美金的龍蝦,平常他省吃儉用,到了賭場特別豪放,最高一次推碼八千。剩下的,大華買蟹腿,我和老包買火鍋食料,這個年就快過上了。 等我們到了大華姐那裡,已經午夜十二點了。大華姐和她的女室友好像早就在盼星星盼月亮,桌子已擺好,水也快開了。大華姐從冰箱裡拿出醬豆腐和芝麻醬,是我們上次來吃剩的,問老包還能不能吃,說已經放了很長時間了,老占着冰箱地方不好。老包打開一看,已經長了綠毛,說了聲趕快扔掉,別帶來晦氣。 茅台酒斟滿,大蟹腿吃着,熱火鍋燒着,不用說,就把酒話帶出來了。大華姐和她的女室友還想美夢成真,等着明媒正娶,絕不做“二奶”。大華嫌老闆摳門,往年紅包都是包一百,這次只有五十,活還不少干。老薑嫌買的龍蝦瘦,我忙說瘦龍蝦吃着才帶勁兒,過年哪有吃肥龍蝦的。老包和他的侄子無話,他倆平常話本來就不多。 茅台酒喝完,改喝啤酒,老包早早沙發上倒着睡覺去了。大華姐弟比起誰掙錢多,那個女室友準備再多加幾個夜班,年底回大陸風光,大家誰也沒有想家,這時我才明白,中國人的老傳統,初一過年就是和年三十放爆竹吃餃子不一樣。 02/14/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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