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的不僅僅是嚴懲肇事者 尊敬的杭州市委市政府： 對於一周前發生的那場慘劇，我們至今仍感到無比悲痛。每當想起學長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每當看到追悼會的視頻裡譚卓的父母、女友、同事那止不住的眼淚，每當聽到哀樂聲中數千群眾那令人心碎的哭泣，我們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為之心痛，流淚…… 記得在5月8日晚那場同學、市民自發組織的燭光哀悼活動中，我們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還好死的是浙大學生，要是個農民工被撞死，理都不會有人理……”的確，我們都已經麻木很久了，對於這樣那樣的類似新聞，早已是司空見慣。但是，這一次的悲劇離我們實在太近----鮮血就在眼前流淌，死亡就在身邊發生----這件事對我們的觸動實在太深！更為重要的是：這不是一個人的悲劇！我們不得不懷疑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譚卓？！ 農民工被撞死，我們沒說話；乞丐被撞死，我們沒說話；譚卓被撞死，如果我們再不說話，那麼最後當他們撞死我們的時候，就沒人為我站出來說話了！----因此，我們哀而不“默”！ 懷着對杭州市委市政府的信任，我們起草了這份公開信，就這件事談談我們的看法，並向有關部門闡明我們對處理結果的一些期待： 一、對本案處理結果的期待 5月10日上午，我們在譚卓同志的追悼會上看到了本地媒體的報道，蔡奇同志的批示打消了一天前由於本地媒體的噤聲而產生的一些疑慮。我們相信，有關部門能夠排除干擾，查清真相，還譚卓和廣大市民一個公道。 1.1嚴懲肇事者 對於肇事者，我們的看法是：不要因為民憤和政府部門的干預而影響司法的公正。對於“嚴懲”的理解，並不是要對肇事者施加超越刑法規定的刑罰。我們認為沒有什麼懲罰能夠超過良心的譴責！對於肇事車輛當時的車速，很顯然“七十碼”的說法是令人難以接受的。肇事者自己和他的同伴對當時的車速應該最清楚。我們注意到12日晚專家組的有關行動。我們認為，如果胡斌能夠在專家組調查報告出台之前，不是為了減刑而主動說出當時的車速（當然，是否是真話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麼就可以認為他已經開始受到自己良心的譴責。我們就可以認為，肇事者已經受到“嚴懲”----當然，前提是司法判決必須是公正的，並且在執行過程中不受人為因素的干擾！ 1.2澄清“七十碼” 對於5月8日下午西湖區交警大隊新聞發布會上的有關說法，記者、譚卓的同事以及網友的質疑，希望能有一個令人滿意的解釋。儘管有不少群眾認為“肯定有人打過招呼”，但我們還是願意相信市委市政府是值得群眾信任的----這是人民群眾對黨和政府信任，是黨和政府的無形資產，請各位珍惜，不要肆意揮霍！ 1.3杜絕飆車 據事發當地的居民反映，這個路段的飆車現象由來已久。公路----尤其是市區繁華路段----不是車友們過癮的地方！譚卓的不幸，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如果說是偶然，只是他遇上這件事帶有偶然的成分；而飆車撞人----撞死人----則是必然！如果對這件事的處理只限於個案，那是廣大群眾所不能接受的。如果不能徹底取締公路飆車，不能對專門從事改裝車的相關行業進行嚴厲的查處，那麼“希望譚卓是最後一個受害者”的願望就永遠無法實現，你我或許就是下一個譚卓。我們知道這會觸及到某些經濟實體的利益，因為開得起高檔跑車的顯然不是“待富者”和“創業者”，必然是“先富起來”的那些人。我們不在這裡深入探討“仇富”的問題，只是提醒一下各位：共產黨不應該是資本家的黨，人民政府不應該是官僚特權階層的政府，“為人民服務”是寫在黨章和憲法裡的，希望各位共產黨員對得起鐮刀錘子的旗幟！蔡奇同志的批示包含兩部分內容：一是“對肇事者要依法嚴處”，二是“痛下決心，徹底解決違法超速行駛問題”。後者顯然會遇到比前者更大的難處，我們相信杭州市委市政府有能力履行自己的義務，希望各位人民公僕不要辜負人民的期望。 以上三點內容是我們對這件事情處理結果最基本的期望，我們會密切關注事情的進展。 二、對市委宣傳部一些決定的看法 事故發生後，都市快報最先報道了這一事件。然而一天后，本地媒體集體噤聲，對於數千浙大學生、過往市民8日晚在文二路上自發舉行的悼念活動沒有任何報道。這令廣大群眾感到很疑惑：市委市政府的態度究竟是什麼？是不是胡斌的“後台”強大到能夠左右本地宣傳機構？帶着疑問，我們在5月10日，也就是母親節那天，在杭州市殯儀館陪譚卓的媽媽過了一個特殊的母親節。令人欣慰的是，我們又看到了《錢江晚報》《都市快報》的相關報道，尤其是蔡奇同志的批示。但是，針對市委宣傳部的這種“自擺烏龍”的做法，我們不得不說兩句。 2.1對有關同志遭遇謠言的看法 僅從效果看，市委宣傳部的做法實屬不智，這指的是5月9日對本地媒體的封鎖。 對於市委宣傳部做出這一決定的初衷，我們且不去做沒有根據的猜測，姑且善意地理解為是為了維護杭州市的城市形象和大局的穩定。然而當主流信息渠道被切斷的時候，謠言就有了生存空間。案發後行為不當、引起公憤的翁振華和市委宣傳部翁衛軍同志同姓，名字上又有相關性，再拿車牌和籍貫做做文章，謠言便產生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翁衛軍同志自己造成的，當然也有多年積弊的因素在裡面。倘若我們的公務員能像梅德韋傑夫總統那樣，向社會公開全家的工作單位、收入情況等信息，這樣的謠言自然就沒有什麼市場，也就不可能在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 我們相信，大度的翁衛軍同志可以不去計較此事。但是對於這條謠言的產生，市委宣傳部的有關負責同志應該要做點反思。多數群眾對肇事者及其同伴“有人”深信不疑；哪怕不是有直接有聯繫的，“背景”和“門路”也是肯定有的。也許你們可以繼續在“群眾”前面冠以“不明真相”----即使已經被稱作“不明真相的群眾”----我們還是要問：“不明真相的群眾”為什麼不可以知道真相？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敢讓群眾了解？“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這是毛主席的遺訓，為什麼有些時候、有些黨員在有些問題上做不到？ 這裡需要強調一下，我們想知道的“真相”不僅僅是譚卓事件、“七十碼”的真相，我們更想知道“真相”背後的真相。我們不僅想知道這起事件背後有沒有、有什麼樣的“關係”，我們更想知道在其他問題上“關係”起着什麼樣的作用。也許這一時還有些困難，群眾也許還有耐心等下去，但有必要提醒所有人：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超過了限度，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2.2對宣傳部今後工作思路的建議 怎樣才是真正的維護杭州形象？不是上欺下瞞、諱疾忌醫，不是迴避社會醜惡和政府黨內的不良風氣，不是昏聵腐朽的南宋王朝下臨安府尹粉飾太平、愚弄人民的那一套，而是社會主義國家的人民政府對人民群眾負責的態度！就這次事件而言，及時準確地讓“不明真相的群眾”了解到真相，讓外地看到一個開明、坦蕩的杭州，勝過十個、二十個形象工程。 甕安的事情過去快一年了，想想那次事件的起因，和這次“七十碼”，不能說沒有相似之處。那裡有有組織的黑惡勢力的滲透，這裡只有一些自發到街頭點蠟燭的浙大學生。這次市委宣傳部的及時轉變，成功地避免了臨安成為又一個甕安。未來肯定還會有類似的負面事件出現，到時市委市政府會怎樣應對，我們拭目以待。 三、對悲劇背後深層次問題的挖掘 當我們剛聽說這件事時，除了悲痛以外，不少同學認識到這不是一個人的悲劇！悲劇的對象也許就是你我，而悲劇的根源則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痛楚。有些問題不是杭州市委市政府所能解決的，甚至不是中央想解決就能解決的；有些現象不是憑一時的衝動想改變就能改變的，甚至在可預見的將來都不是通過漸變改革的形式就能改變的。但我們還是要忍着痛把它們提出來。因為，鮮血就在眼前流淌，死亡就在身邊發生！我們如果繼續麻木下去，就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悲哀----將會被其他國家的人民所恥笑；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悲哀----將會被我們的後人所唾罵！ 3.1“找找關係就沒事了”…… 我們對這些話並不陌生，的確可以很容易的在我們的周圍看到“找找關係”就解決問題的現象：通過“找找關係”，交通肇事可以免遭懲罰；通過“找找關係”，偷稅漏稅可以蓋上“合法”的印章；通過找找關係，……如果“找找關係”僅發生在一代人身上，那還不足為悲。可悲的是，“找找關係”已經將魔掌伸向了教育，造成“有關係”與“無關係”的下一代在教育資源上不平等，從而造成未來貧富差距的進一步擴大。如今，當“待富者”的孩子最基本的生存權利也被冷血地剝奪時，“找找關係”也能成為既得利益集團的庇護傘！ 當權力凌駕於法律之上時，我們難以想象特權階層通過“找關係”還能做出什麼更加荒誕的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我黨的宗旨，“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是寫進黨章的！這些初中學生都能倒背如流的話語難道在各位人民公僕的人腦中徹底消失了嗎？人民政府的權力源自人民，屬於人民----難道人民賦予的權力是用來庇護剝奪人民權利的人嗎？ 如若是如同某些媒體宣傳的那樣，這些“先富者”僅僅是通過艱苦奮鬥、勞動致富的話，普通百姓不會有任何所謂“仇富”心理，除了羨慕更多的應當是尊敬。然而，“找找關係”並不只是他們逃避懲罰的手段，更重要的是，積累財富的手段----還是“找找關係”！ 通過“找找關係”，他們可以獲得一般的“創業者”無法獲得的信息、土地等資源；通過“找找關係”，他們可以獲得巨額利潤的訂單；通過“找找關係”，他們可以讓血汗工廠正常運轉；通過“找找關係”，他們可以讓劣質乃至威脅人民生命健康的產品流入市場…… 當權、錢不僅僅在交易，而是更是在合作時，我們無法想象這些不受任何限制的“艱苦奮鬥”還能以何種形式從普通大眾身上進行貪婪而無恥的盤剝！ 3.2“先富者”與“待富者”的差距究竟在哪裡？ 胡斌也好，翁振華也罷，這些個“富家子弟”----我們不妨稱之為“衙內”----的群體，一天到晚過着寄生蟲的生活。呆在自家享受享受也就罷了，還要到外面來惹是生非，鬧出人命了！----這已經讓人無法接受----而群眾的憤怒不僅限於衙內飆車撞死無辜行人，不僅限於他們在事發後的談笑風生、滿不在乎，不僅限於這些“富二代”群體的冷漠與無知，更重要的是，它印證了我們這個時代一個令人擔憂而又無法迴避的心態----那就是“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 富二代生來就比“待富者”的孩子在社會競爭中有“優勢”，合理合法的優勢也就罷了，可為什麼我們看到的經常是資本與權力的“合作”？當前的“先富者”與“待富者”的差距來源眾說紛紜。但在不久的將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這個差距的來源很可能就不再是某些人所描繪的那樣名正言順。根本就不是什麼“個人奮鬥”“把握機遇”之類的因素在起作用，而是他們幸運的有個“好爸爸”，說得直白一點就是貧富差距（對立）的世襲和遺傳！ 這一現象，既有悖於自由資本主義的發展規律，更不符合社會主義的基本原則！但是，它偏偏就出現在了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這不能不令人感到憂慮。長此以往，“先富帶後富”將被證明是個永遠無法實現的神話，“待富者”永遠只能幻想着自己富起來…… 社會公平----對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到底有多難？ 3.3“為什麼有些事情一而再地發生？” 這是譚卓的一位同事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悲憤交加的疑問，也是我們所有人的疑問。譚卓的悲劇不是一個人的悲劇，因此對譚卓事件的處理不能個案化。我們在第一部分里所提的三點期望，只是最基本的要求。我們希望，這樣的悲劇不再發生，“譚卓是最後一個受害者”這一願望能夠實現。 天價的賠償彌補不了譚卓的親朋好友心中永遠的痛，嚴厲的刑罰救贖不了肇事者無法推卸的罪責。 我們今日的哀而不默，為的是這樣的悲劇明天不再發生！我們不僅要為譚卓討回公道，我們要為整個社會討回公道！那些還在一旁等着看笑話的，難道不覺得自己就是最大的笑話嗎？ 苟活者在淡紅的血色中，會依稀看見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將更奮然而前行！ 2009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