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涌:我們大家都是過客《四十五》視覺和感覺 |
送交者: 潘涌 2010年08月06日11:06:36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
我們大家都是過客《四十五》視覺和感覺 兩年前寫黑鷹的時候,我寫過空軍科研部一個少壯處長,說他在北京沙河機場組織三國武裝直升機飛行論證的時候極為認真,在一次項目開始前的各路大員預備會上,他像篩糠一樣過問任何可能發生的飛行保障細節。我和一位漂亮的法語女翻譯早已顯得不耐煩,坐在後面練起了法語,當年自豪啊,英法德都會一點。後來這位處長調任總參裝備部,二十五年後中央軍委授予上將軍銜。能從當年那麼多參加黑鷹項目的精英中專門挑選這位讚揚,說明我的視覺不錯。 半年前寫美國富人的時候,我寫過一位家住康州格林威治富人區的美國老人,當時以為他六十多歲,現在得知是七十四歲。他大學上的美國最著名的賓州商學院,在英國獲得商學碩士,一九六六年起代表美國加拿大公司常駐香港,八十年代離開,特別喜好東方藝術品鑑賞。我早就感覺到他是單身一人沒有子女,不過我還是把寫作重點放在他待客招待雪利酒上,讓讀者感覺這種待客方式是英國紳士的骨風。最近這位大佬提出讓我帶他遊覽中國城法拉盛,我們還沒去呢,大偉姐聽說後再三懇求去時最好帶上她,接着又提出能不能老潘做個好人介紹她和大佬結婚。我說這位大佬太精明了,恐怕大偉姐你搞不定,沒有鄧大姐那兩下子,大偉姐又急了,老潘你懂得什麼叫愛情嗎,婚姻的基礎是感情,二十歲的女人沒有五十歲女人成熟。我佩服大偉姐的瀋陽直爽,沒有視覺就有美好的感覺。 兩個月前在小酒莊裡等顧客的時候,一位來自四川三十三歲的美國在讀博士借道來看我。我一直有一種感覺,沒看過我的文章的,看過部分文章的和仔細看過全部文章的,同我交談的語氣,語態和感情大不一樣。這位小博士說話特別客氣,仔細一問說我的文章都反覆看過,說話時他一直看着我,沒有東張西望看那些五顏六色的酒瓶子,突然說,他發現我的眼睛動起來特別靈活。小博士這麼一說後來又讓我思考了很久,還真是這樣,我從小到大到老常在地上撿到錢,撿到錢包的機會也特別多,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我走過的地方如果地上有錢已經撿起來了,沒有撿說明沒有錢。在店裡我經常撿到手機錢包,隨手放到架子上等顧客回來認領,現鈔自己收了。 又是一個意外發現,我不論在酒吧里投飛標還是在遊戲場投球擊靶心,我的右手投出物一直是一個收斂型。一般是第一次投,離靶心最遠,第二次直線挺進,第三次擊中靶心,三次投正好連成一條直線。我由此再次想到人生,對小博士說,一個人的年輕時代應該事事是收斂型,事業特別是婚姻要認真,把住第一機會尋找最優時機培育後代,到了老年事事發散,開心,開心,為所欲為。我看到很多人搞反了,年輕時放蕩到了老年反而不敢放蕩了,年輕時斗寵爭強到了老年變成了龜孫子,學名叫“老年自閉”。我寫過東北人高老二,他一吃飯喝酒就要同人打架,最近他得了糖尿病我們好好聊了聊,借着身強力壯耍酒瘋那不新鮮,等你病得不行了,不低頭,不彎腰,像根鐵杆,那才叫棒呢,高老二連連點頭。我對小博士說,三十三歲好年華,先把婚姻解決好,走一個完整人生,年輕不同居,老年不結婚。小博士說,潘前輩,這些怎麼不寫呢,我說只有見到你才有靈感啊。 人生常遇到拐點,寫文章也是一樣,這篇文章明顯遇到了拐點。是寫與中國上將結情呢,還是繼續寫大偉姐想結婚的那個美國大佬,我是怎樣慢慢引導大佬最後對我留下如此深刻印象。談到結情,可謂是天賜良時,都是上將還不是上將的時候。熟悉我的簡歷的朋友都知道,王海當訓練部部長的時候去了一趟杭州把我安排到二十九師導彈中隊,住在府山上,喬清晨是獨立大隊政委,我們常常見面。喬清晨非常隨和,喜歡同地勤開玩笑聊天,我安大畢業曾短時間回到衢縣,一次在辦公樓前巧遇剛剛飛行完十分疲憊的喬師長,想不到他會主動同我打招呼。胡彥林是八十五團政委後來是海軍政委,我當技師的頭兩年工作也非常仔細認真,有領導講話的時候一定要裝模作樣記筆記,實際上在練習提煉要點,我想胡政委還會有些印象。最近,在網上看到二十九師李政委的女兒提出要她老爸帶上我看看這兩位從衢縣走出的將軍。又回到拐點,我猜讀者喜歡我寫美國大佬,要不然大偉姐怎麼那麼積極呢,可能因為近,實惠。 我曾建議過大偉姐,同美國人交往不同於同我交往,怎麼說也得先學點英語,語言能夠溝通之後才是感情交流,不過這也不能怪大姐,老潘同工友們在一起也沒有吹過自己會講英語。說實在的,我開小酒莊也讓很多美國大戶看走了眼。一個教俄國文學的耶魯女教授常年累月到我這裡買酒,她的老公是紐約一個建築師,經常能承接一些大項目,一天她的老公來了,坐在車裡不進來,回去跟教授說,想不到他們開派對的酒是這麼一個小酒莊提供的。唯有這位住格林威治的美國大佬多年來對我獨有鍾情,他明白我的小酒莊破,不嫌破,他知道我多年身體不適,每次來都要送上一句寬心的話,他連續七年邀請我去他家看看,直到今年我才讓他如願。作客以後半年沒有消息,我曾電話留言感謝熱情款待,也沒有回音,最近聯繫突然頻繁起來又引出我許多新的思緒。我的感覺讓我明白,這次出行中國法拉盛應該走成一次精心安排的回訪,不顯豪華,風格就像大佬在家裡款待我一樣,處處見細緻,見品味。 空軍大院的孩子都知道我眼尖手快,一般家裡少了東西總是先懷疑我。當我觀察到大佬家一屋子都是東方藝術品以後,而且都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前收集的,我就不太願意進大佬家了,我接大佬的時候寧願站在房外等候,大佬也非常仔細,問是不是先用一下洗手間再出發。在車上我假裝問大佬到了法拉盛想吃點什麼,我早已猜到大佬會說吃廣東早茶,馬上說早茶方案不好。這時我如數家珍地向大佬介紹起法拉盛的興起,由此而來的新文化,經過改良的新型中式餐飲,建議這次在法拉盛吃兩餐飯,大佬從來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的兩餐飯。一餐小一點不要吃飽主要是看看中國人在那裡怎麼吃,一餐大一點我們自己吃。大佬看出了我這次有準備而行,連聲說好,聽潘先生的,我們倆多年一直互稱先生。 我對大佬說,我們必須多花點時間先穿過法拉盛的中心大道,看看那裡人來人往像不像在中國,這個城市年輕啊,我們這一代的孩子已經長大了,滿街走的都是。再看看這裡的中國人覆蓋了中國所有省份大中城市,而且在當地都算相當不錯的一代,開封人老包,東北人高老二大偉,還有大偉姐,都是人有特點,語言有風格,讓我的寫作栩栩如生。我對大佬說,我每次來法拉盛都要把車停在廁所附近以解燃眉之急,大佬又點頭稱是。我常去的那個廁所五六年前還很乾淨,因為那時法拉盛的中國人不是很多,我看到過一個黑人右手拿着刷子刷便池,左手拿着麥當勞的漢堡包在吃,我怕看錯了,又仔細看了一下,沒錯,是漢堡包,差點沒笑出聲來。幾年後那個廁所已經很中國了,滿地都是尿水,那天是大解,進去了發現沒有手紙,我飛快跑到車裡找紙,大佬搞不清我在幹什麼。 大佬一米八多的大個,可以想象當年的風流倜儻,我問大佬,在香港呆了那麼多年怎麼一句中國話也不會說啊,大佬說,當時生意場的香港人都不希望他學中文講中文。我對大佬說,現在的法拉盛已經不是香港特色了,而是地道的大中華特色,中華美食都聚集在這裡,我們先稍微在街面觀察一下各色小飯館,有的在街面上,有的在地下室,午餐定在一家中原麵館,了解中國,從中原開始為好。那個麵館是老包開封親戚開的,老包在的時候一直同我打馬虎眼不告訴我在哪裡,老包走後我費了三年時間才找到,要路過好幾個排擋還要上一個台階。一旦去過總是還想再去,老闆夥計說河南話,顧客也說河南話,那個親切啊,就像老包又回來了。 有一次我眼睛一轉,看到了地上的羊肉包裝箱是從澳大利亞進口的,用澳大利亞羊肉熬湯,用加拿大麵粉扯麵,面能不吸引人嗎。那天我帶着大佬拐進麵館的時候,看見五個美國小伙子正低着頭吃着面,我們一人要了一小碗。等面的時候,我給大佬講起了開封傳說,大概一千多年前,開封來了一批猶太人,後來慢慢定居同化了,那裡的人不吃豬肉,但又不掛穆斯林的牌子,這家麵館最典型了,只賣牛羊肉。說得大佬高興啊,我早就猜到大佬是猶太人,但這種猶太人自己不說別人只能暗示千萬不能提,大佬像回到千年古家。那碗面我留了一小半,再三告誡大佬留着肚子後面還有更好的,大佬捨不得啊,就像一個長期在外的浪子回到家裡吃下馬面一樣,恨不得把碗都要舔乾淨。 吃麵就當回家了,應該再找個地方揉揉腳捶捶背,不知大佬是否喜歡這些,只有通過視覺找感覺。我們走在大街上,桑拿按摩揉腳優惠廣告通過雇來的老人一個勁兒地往行人手裡塞,大佬看到這些一點反應也沒有,我臨時改變主意,去一家台灣茶室喝功夫茶。我對大佬說,我們先在大街來回走幾圈,然後去喝真正的茶,我在幾個月前就看上了那個地方,一直等待貴客到來共同品嘗。老闆娘是個香港人,話很多大講茶道,我聽大佬也聽,告辭的時候我亮出了底牌,我是葡萄酒品嘗專家,這位是東方藝術品鑑賞家,我們三路英雄走到一起來了。 大佬在香港台灣呆過十五年,暗熟廣東菜和四川菜,一直在猜我為他安排的正餐會是個什麼樣式。我說話實在不會客氣,說為了陪好客人我幾乎嘗遍了這裡的中國菜,最後選的這兩家分別去了四次才敲定。下一個節目去吃東北大連菜,吃一條從來沒有見過的魚,我們先去看看那個餐館起家的地方,後來生意實在太好不得不選一個大地方裝修另開張,大佬是精明生意人,話說到這就不用再往下說了。那條魚是大偉推薦的,後來上了《紐約時報》,也進過我的文章。新店不太顯豪華,但顯青春,老闆娘換成了四個東北小美妹,我點了松鼠魚,拌拉皮,炒豆皮後,小美妹推薦豬肉燉粉條,我忙說不行,今天不能提“豬”字。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大佬眼睛也直了,沒有想到在中國住過十五年的“中國通”居然沒有見過這些菜,我補上說,這些菜都是剛走出家鄉,我也沒有見過。你看,同四川菜風格正好相反,盤子上不漂油,算最精道的廚藝。就在進飯館之前我才冒膽子問大佬是哪年生的,他說一九三六年,嚇了我一大跳,一算已經七十四歲了,他的胃口還真不錯,大主力,到了高齡看不出高齡,又有好胃口,人間美事。 付款時大佬提出AA制,我說怎麼吃着中國飯付款又回到美國了。大佬太精明了,吃完飯還不忘考察一下我的四次來飯館是不是真的,他利用我上廁所的機會問老闆娘,老闆娘的英語太差,我上完廁所了還沒聽懂。 返程路上,大佬一個勁兒稱這兩餐飯餘生難忘。我也早留出心眼,送大佬到家後大佬會說進屋喝杯咖啡再走,我會說,不進,要喝在外面喝。 08/04/2010 《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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