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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伐林: 林彪案為何至今難翻:丁凱文答問之二
送交者: 高伐林 2010年09月15日15:38:3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鄧小平說過:“林彪不死,天理難容。”別的案子都能翻,卻堅決不許翻林彪的案。丁凱文認為,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要追到毛澤東對接班人的安排上。毛澤東除了安排明面上的接班人,還會安排一兩個“備胎”,讓其互相制衡。在他發現劉少奇不一條心時,就扶植掌軍權的副主席林彪和掌黨權的總書記鄧小平


◆丁凱文/高伐林


(續前篇)搞政變會先“預演”嗎?

  高:林彪死在溫都爾汗之後,當權者給之定的罪名是“資產階級野心家、陰謀家、反革命兩面派”,你認為林彪被官方如此定性,原因何在?
  丁:林彪事件發生後不久,當毛澤東知悉林的座機墜落,機毀人亡時,說了一句話:“這是最好的結局”。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毛澤東在南巡的過程中將鬥爭的矛頭對準了林彪,聲稱這是“兩個司令部”的鬥爭,是“黨內第十次路線鬥爭”,凡是知道前“九次路線鬥爭”是怎麼回事的人,都明白這一說法實際上已將林彪擺到了敵對面的地位,林彪的結局很可能就是彭德懷、劉少奇的下場。“倒林”原是毛的本意。這次林彪自己跑了死了,省了毛的許多力氣,免去了那些類似於鬥倒劉少奇的黨內鬥爭之舉,乃至毛澤東額首稱慶。此外,林彪一死,毛本人幹的很多壞事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推到林彪的頭上,像整羅瑞卿、賀龍、反“二月逆流”以及“楊余傅事件”等等。毛何樂而不為呢!
  高:你認為,官方的結論,像“陰謀策劃反革命政變”,“篡黨奪權”、“謀害毛澤東”、“叛黨叛國”等等,疑點何在?
  丁:疑點就在於,這些“罪名”都是根據當權者的政治需要來製造的,而不是根據事實來判定的。只要當局要打倒某人時,就千方百計找出所謂“證據”定罪,而這些一面之辭都是經過精心策劃、被反覆宣傳,將任何相反的聲音都予以“消音”,或者相反的聲音即使有也過於弱小,以致根本無法被世人知悉。舉例來說,原本林彪在1969年10月為防止蘇聯突然襲擊而發布的緊急命令,到他死後當局就上綱上線,生拉硬扯為是林彪要搞“反革命政變的預演”,相當多老幹部被臨時疏散到外地,本來是顧及他們的安全,與林彪這個命令毫無關係,也硬被說成是林彪為了政變而清除障礙。這一不實之詞在後來不僅未被澄清,反而還不斷被廣泛引用。只要去書店、圖書館翻翻那些黨史書籍和老革命們的回憶錄,你就可以知道什麼叫人云亦云、以訛傳訛了。官方的定論是多麼荒謬,可多少人對這些說辭不僅沒有任何懷疑,甚至還津津樂道!試問:這個世界上可有人在搞政變前要先來個“預演”,提前告訴大家他要搞“政變”了?
  其它例子實在太多,書裡面有詳盡的敘述,我這裡就不一一列舉了。

海外從事林彪事件研究者寥寥無幾

  高:“九一三事件”發生時,人們就私下流傳關於林彪出事的各種說法,對官方灌輸的統一口徑暗中存疑。這麼多年來,官方、民間和國內外學界對於林彪罪案疑點,調查有什麼進展,研究有什麼成果呢?
  丁:我們可以分為國外和國內兩部分來討論。先說一下海外的研究。
  真正在海外從事林彪事件研究的人寥寥無幾,就我目力所及,在美國大概只有弗吉尼亞州的Old Dominion University 歷史系的金秋教授……
  高:你說的是吳法憲的女兒?
  丁:是的。金秋教授在1999年出版了《權力的文化:文化革命中的林彪事件》(The Culture of Power: The Lin Biao Incident in the Cultural Revolution)的英文著作,是由斯坦福大學出版社出版的一本較為系統地研究林彪事件的專著。金秋教授由於她個人的獨特經歷,擁有別人所難以掌握的資料,她的書,是迄今為止研究林彪事件最權威的著作之一(在我向丁凱文採訪之後不久,吳法憲去世,他與妻子陳綏圻一道完成的《歲月艱難:吳法憲回憶錄》出版於2007年——高注)。另外,還有澳洲Monash大學亞洲研究系孫萬國教授,他與泰偉斯教授(Frederick C. Teiwes)合著了一本《林彪的悲劇:文革中騎虎難下》(The Tragedy of Lin Biao: Riding the Tiger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1966-1971)。以上這兩本是本人讀到的對林彪事件的研究專著。據說台灣和日本也有學者研究林彪事件,但因為本人未曾讀過他們的著作,這裡不願妄加評論。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香港一位史學研究者馮治軍先生,馮先生著有《林彪與毛澤東》,較為系統地探討了毛、林從井岡山時期到林彪最後倒台的關係,該書是一本相當不錯的著作,值得一讀。
  此外,談及林彪事件的研究,我們不應忽視高文謙先生的《晚年周恩來》一書,林彪事件雖然不屬該書重點討論的範圍,但高在許多問題上的確有相當深入的考證與分析,特別是談及毛林衝突的起源及後來的發展,都有獨到見解,許多史料也極有價值,雖說在個別問題上,我們之間還有一些不同的觀點和看法,但高的著作仍然是海內外研究者作學術研究時經常引用的著作。
  總的講,海外的研究還是相當薄弱的。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資料匱乏,海外學者不具備高文謙曾在中央文獻研究室工作這樣的特殊背景,研究很難深入。
  高:但是,同樣是信息封鎖,海外對中共其它一些重大問題不是仍有不少研究者、也出了不少成果麼?
  丁:林彪事件與中共其他問題很大不同點在於重要的真相資料太少。當局全面封鎖,人們能看到的基本是官方一家之言,而且被大量反覆渲染,造成人云亦云,真假莫辨。其中有一小部分確有其事,但大部分是人為誇大,攻其一點、不及其餘。比較一下毛劉周,就很不一樣:他們是正面人物,官方披露很多東西,其子女、親友、部下以及各界人士也都不遺餘力地回憶挖掘,所以這些人物的資料大大多於林彪。關於林彪,除了供批判用的反面材料外,幾乎沒有什麼相反的資料問世。國內知情人士不敢說,海外想說也說不到點子上,這就造成了海外研究的極大困難,自然就研究者寡。

國內官方研究“以毛劃線”

  高:那麼中國國內的研究呢?
  丁:大陸的林彪研究,可以分成兩個層次。剛才也說到了第一個層次,就是官方的研究,諸如中央黨校的於南教授,中央文獻研究室的金沖及教授,另外還有一些文人作家如蕭思科等,他們的研究著作多是在當局劃定的圈子內,不斷重複當局原有的關於林彪事件的各種結論,為當局的論斷作註腳。再有,就是各種版本的中共黨史教科書,無論是中共黨史研究室編撰的黨史“文革”史,還是其他學校或個人撰寫的黨史“文革”史,在林彪事件上的說法一如既往,沒有什麼突破。1993年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一本《林彪的這一生》,作者少華、游胡,此書算是較為系統地寫了林彪的一生,但不過是集官方說辭之大成,東拼西湊,毫無獨立見解,此書也竟然一版再版,大行其道——由此倒也看出林彪這一話題之長盛不衰。
  除了這些官方研究者之外,不可忽視的是一大批黨內元老及其子女所撰寫的回憶錄,比如汪東興的《毛澤東與林彪反革命集團的鬥爭》,張耀祠的《張耀祠回憶毛澤東》,這些回憶錄有一些價值,畢竟多多少少還透露了一些內容。但這些回憶最大的特點就是“以毛劃線”,全力維護毛的形象,維護當局欽定的歷史……
  高:請你舉一例。
  丁:張耀祠的回憶談及毛澤東整倒羅瑞卿時,只是強調當時葉群(葉的後面自然是林彪)向毛告羅瑞卿的狀,似乎是葉群一告一個準,毛聽信了葉群的匯報而決定整倒羅瑞卿。可他身為當事人,為何不說當時向毛告羅狀的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人物,如蕭華、楊成武、劉志堅等等?這些軍內高幹在“倒羅”一事上實際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還有其他老帥如葉劍英等在“倒羅”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這種有所取捨的回憶錄,只不過是迎合了當局的既有定論,試圖抹去那些曾經幹過不太光彩之事的人的記錄。另外一些高幹及其子女的回憶錄,在林彪問題上也基本是重複當局的結論,有些根本就是一部簡明中共黨史加上自己家裡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由於他們打的旗號是“回憶錄”,所以在很多問題上誤導視聽,不僅未能澄清歷史事實,反而混淆了是非,顛倒了黑白。鄧榕的《我的父親鄧小平》就是典型一例。

國內民間研究難以暢所欲言

  高:民間獨立學者的研究情況是不是能有新的成果?
  丁:對,民間的研究是第二個層次。民間學者以何蜀、余汝信和陳曉寧為代表,他們在大量收集資料基礎上,對林彪事件詳加分析,在許多問題上有突破性進展,如關於所謂的“設國家主席”,“林彪政變殺毛”等,對推動深入研究林彪事件起了極大作用。
  我們要特別提及大陸的史學專家王年一教授,早在1996年文革三十周年討論會上,王教授首次就林彪事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指出“文革”史學界應該重新研究林彪事件,客觀公正地評論這一歷史事件。這在當時環境下可說是一鳴驚人,難能可貴。
  大陸作家張聶爾女士撰有《風雲“九一三”》一書,張女士出身軍隊元老家庭,曾訪問過不少林彪事件當事人,此書敘述“九一三事件”的發生以及過程有獨到之處,值得研究者注意。此外,還有部分原林辦的秘書、警衛們的回憶,雖然在大框架內未能突破官方說辭,但在一些具體事例上說出了當時的原委。比如張雲生的《毛家灣紀實》,《文革期間我給林彪當秘書》等,張雲生就澄清了所謂“林彪吸食鴉片”的傳聞,指出這一傳聞毫無事實依據,純屬故意敗壞林彪的聲譽、糟踐林彪的形象,也正符合了當局對林彪的批判。
  還應特別指出的是傳記作家舒雲女士,在撰寫了《百戰將星——楊勇》,《大將羅瑞卿》等書之際,舒雲女士還下了很大的功夫採訪“九一三事件”當事人,試圖揭開“九一三事件”之謎。特別是她不僅寫了那些上層人物榮辱沉浮,還寫出了那些不引人注意的小人物,由於林彪事件而無辜受牽連的悲慘命運,令人扼腕嘆息。(我向丁凱文採訪之際,舒雲的《林彪事件完整調查》尚未出版,舒雲的其它幾本關於林彪的書《林彪畫傳》《林彪日記》更是幾年後才問世。——高注)
  但是我們還應看到國內在林彪事件研究上的不足,這主要還是表現在資料缺乏,林彪事件的許多當事人還無法暢所欲言,再加上當局人為的限制,更使這一課題的研究難於深入。  像1971年9月8日到9月13日,林彪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身邊的宋德金、李文普等人,也說了、寫了些東西,但是語焉不詳,瑣碎含混,吞吞吐吐。
  高:林立衡不是一直在為她父親恢復名譽而奔走上書嗎?
  丁:對,她是一直在致力於為她父親翻案,她作為當事人、知情人,怎麼能同意當局對她父親的那些明顯與事實不符的結論?但是她受到當局很大的約束,在我們這本書中就寫了,當局對她“約法三章”,要求她不得接受媒體採訪,不得寫回憶錄發表。所以儘管她了解相當多的情況,卻從來不向外披露,至少我沒有看到哪個報刊刊載林立衡的回憶錄和採訪記。她只是不停向中央寫信報材料、反映情況。



丁凱文編著《百年林彪》,出版於2007年。



鄧小平為什麼那麼恨林彪?

  高:“文革”中絕大多數案子都已經翻了過來,你認為林彪的案為什麼沒有翻?要改變官方給林彪的定性,癥結在哪裡?
  丁:癥結在於要破除當局新版的“兩個凡是”,即:凡是鄧小平及中共中央“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定下的結論不可更改,凡是“兩案審判”特別法庭所判定的結論不可更改。須知任何研究領域都不能人為地設置禁區和障礙。八十年代初期,鄧小平為了在全黨統一思想認識,搞了一個《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將本來應該熱烈討論的問題人為地劃定了框架,給人們念起緊箍咒,誰要是越雷池一步,誰可能就要倒霉。這也就是鄧小平所說,文革的研究要“宜粗不宜細”,特別是涉及到毛澤東、周恩來等人時,更要小心翼翼地為他們妥為遮掩,將他們的倒行逆施大事化小,為他們開脫為“被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所利用”等等。
  高:高舉“實踐是檢驗真理標準”旗幟的鄧小平,不是還說過:不管案子是誰定的,不實之詞一律推倒嗎?為什麼不願意給林彪翻案,要設下新版的“兩個凡是”?
  丁:是啊,毛要用莫須有的罪名整林彪,還好理解,我們覺得很“正常”;但是鄧小平為什麼會如此?國內作家蕭思科寫的那本《特別審判》中,對於當時中國的所謂“特別法庭”的決策過程寫得夠明白了,鄧小平怎麼指示,彭真怎麼指示,定什麼性,訴什麼罪,判什麼刑,誰該重判,誰過去有功可以輕點……都是他們說了算。你能想象美國的一個什麼案子,由總統和副總統在白宮裡面先研究該怎麼定罪判決嗎?
  鄧小平什麼案子都可以翻,即使自己親自主持的“反右”,雖然留了尾巴,剩幾個人堅持不認錯,畢竟也大部分平反了。惟獨林彪的案子,他堅決不翻。鄧小平實際上是將仇毛轉化為仇林——他說過:“林彪不死,天理難容。”但是不更應該說“毛澤東不死,天理難容”嗎?就算林彪幹過壞事,都是毛澤東為首干的啊!
  高:那麼為什麼鄧小平要將仇毛轉化為仇林?
  丁:原因很複雜,我認為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要追到毛澤東對接班人的安排上。毛澤東安排接班人,從來都不是只安排一人的,除了那個明面上的,他還會安排一兩個“備胎”,讓其互相制衡,便於他控制。在他發現劉少奇越來越不一條心時,他就扶植掌軍權的副主席林彪和掌黨權的總書記鄧小平。這兩個人本來都是毛澤東的人,又分管一攤,並無衝突,但在毛澤東的這個接班格局中,很自然就會發生矛盾。我注意到,林彪在“文革”中,對劉少奇倒沒有批過什麼,倒是批鄧比較多,有些話說得比對劉少奇還重,恐怕這裡面就有心結在起作用了。有這個歷史因緣,鄧小平復出,自然就堅決不讓翻林彪的案。為了維持共產黨的領導,毛澤東的地位不能動搖,那麼誰來為毛澤東背黑鍋?就得你林彪(還有江青“上海幫”)背着了!
  要想在林彪事件問題上有突破性進展,必須破除新版的“兩個凡是”,也就是說要衝破當局各種人為的限制,要求開放檔案資料,讓廣大學者專家們暢所欲言。我相信只有在這種條件下,林彪事件的真相才能大白於天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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