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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伐林: 永遠的首席記者,永遠的新聞主角(上)
送交者: 高伐林 2011年01月30日15:39:38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有人讚譽陸鏗說:“哪裡有新聞,哪裡有陸鏗。”而筆者認為,更恰當的說法是:“哪裡有陸鏗,哪裡有新聞。”他的一生經歷實在只能用“傳奇”兩字來形容。傳奇之事,有一件落到頭上,就足慰平生;而他則遇上了十件、二十件


◆高伐林


  陸鏗遞過來的名片上,在名字後面,仍然印著“大聲”兩個字──陸鏗,號“大聲”,他以“大聲”自豪,也以“大聲”自許,儘管他已經八十有六,與他過去相比,“聲”已經不那麼“大”,但闖蕩了新聞和政治江湖六十多個春秋的陸鏗,談興不減,豪氣仍舊,脾氣依然。
  在前中共中央委員、前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位於南加州的幽靜府邸,筆者見到了來此作客的陸鏗和他的伴侶崔蓉芝。他們倆原計劃當天離開南加州回舊金山的,陸鏗聽說忘年之交何頻這天晚上要從美國東部過來,便多留一天,要與何頻見個面再動身,還要將他去年出版的《大記者三章》一書,當面贈給何頻一本。
  就從《大記者三章》聊起。陸鏗回憶起去年初秋自己八五大壽時開新書發表會,雖然下着大雨,但是賀客如雲。“柏揚的太太先來了,他自己後來也來了。但我一開腔,就罵他不該與陳水扁搞在一起。柏揚氣得說:我是來給你拜壽的,反而挨了你一頓罵!?哈哈哈!──第二天好多報紙登出來:陸鏗與柏揚大吵!”講到這裡,陸鏗得意得像個孩子。


陸鏗(左)的伴侶崔蓉芝,將他的《大記者三章》遞給許家屯(右)。(高伐林攝)

祖師級記者

  陸鏗堪稱中國新聞記者這一行當中的祖父級元老。出生於雲南保山的他,受蕭乾引導,走上了新聞道路,從此不可救藥,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了。
  陸鏗出名,是在1940年當“中國國際廣播電台”助理編輯兼播音員的一次現場採訪。曾與羅斯福角逐美國總統的共和黨候選人威爾基訪華,宋氏三姐妹在重慶范莊大花園隆重招待。21歲的陸鏗去採訪,初生牛犢不怕虎,拿著麥克風往上走,警衛喝令他拿走,陸鏗急中生智,向宋美齡高喊求助:“夫人!我是廣播記者!”宋美齡手一擺對警衛說:“讓他!”陸乘機走過去舉起麥克風:各位聽眾,這是中國國際廣播電台現場直播……這是中國廣播史上第一次現場廣播報導。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陸鏗作為中國派往盟軍總部的戰地記者,隨著艾森豪威爾將軍麾下的盟軍,一路殺向滿目瘡痍的德國──浩浩蕩蕩進柏林的240個戰地記者中,只有他和另外一位中國記者。
  或許正如崔蓉芝所說,陸鏗的記憶力不如以前了,對近前的事也一會兒記得一會兒記不清;但他對於久遠往事卻都歷歷在目。他對筆者回憶起,希特勒的總理府辦公室一片狼藉,他卻從地上撿起一尊任人踢過去踩過來的“元首”雕像,放回了桌上。“希特勒是十惡不赦的元兇巨惡,該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但是也不應該侮辱他。”
  在辦公室里,他還撿到了尚未來得及頒發下去的納粹鐵十字勳章,後來在紐倫堡審判前夕,他就用一枚勳章收買了看管戰犯的中尉,放他秘密去看了被絕對禁止與外人接觸的戰犯戈林。
  他在那一次歐洲之行中,會晤了袁世凱北洋政府的外交總長、“二十一條”簽字者,當了洋和尚的陸征祥,又受到教皇庇護十二世的“特別接見”。後來,作為國民黨《中央日報》的代總編輯,他參觀了麥克阿瑟治理下的日本……國共交鋒,年近而立的陸鏗如魚得水,穿梭於兩方之間,採訪生涯多彩多姿,曾與主持調停的美國馬歇爾特使八上八下廬山。
  在《大記者三章》中,他重新津津樂道當年的一件出格之事:
  當時國、共與美國“三人小組”中,共產黨代表周恩來和美國特使馬歇爾都很善於應對媒體,惟獨國民黨代表、一級上將徐永昌,極其謹慎,避不見記者的面,連他這個“本黨黨報”的採訪主任也不見。陸鏗火了,去了一次、兩次,到第三次還是見不着徐,他對參謀說,下次再來,還遭拒絕,我就在《中央日報》上發消息“徐永昌失蹤”!參謀哼一聲,意思是“諒你小子也不敢”!
  結果他還真敢。“徐永昌失蹤”消息發出來,蔣介石下令讓侍從室主任陳布雷查問,陸鏗接電話講了原委,陳布雷哭笑不得,連說:“胡鬧,胡鬧,真是胡鬧!”不過陳匯報給蔣時,講了陸鏗這番原由,蔣介石便要徐永昌改善與新聞媒體的關係。徐永昌與陸鏗不打不相識,後來私誼竟發展到“分享美色”的程度。
  陸鏗的新聞生涯被迫中斷了二十多年,重返採訪第一線時已經是年近花甲。崔蓉芝對筆者提起此事,讚嘆不已:“雖然他二十多年被共產黨關在監獄裡,尤其是兩次單獨監禁,不准看書報、不能寫字,不能講話──連自言自語和唱歌都不行!可是他被釋放一來到香港後,很快就能夠跟上時代,融入社會!”
  他一重返,就不肯退下採訪第一線。李登輝回母校康乃爾大學,年過古稀的陸鏗竟也出現在扛着攝像機、攥着採訪本搶新聞的記者中,爭着提問,讓李登輝吃了一驚。
  有人讚譽陸鏗說:“哪裡有新聞,哪裡有陸鏗。”而筆者認為,更恰當的說法是:“哪裡有陸鏗,哪裡有新聞。”他的一生經歷實在只能用“傳奇”兩字來形容。傳奇之事,有一件落到頭上,就足慰平生;而他則遇上了十件、二十件。他自己說過,“新聞第一,女人第二”,女人的事暫且按下不提,為了新聞,他不知多少次瀕臨絕境,憑着大膽莽撞,也靠着運氣,總是在命懸一線時死裡逃生。

吉人有天佑

  有家雜誌形容陸鏗:他這一生只做過兩件事,當記者,當囚犯。國民黨的牢坐過,共產黨的牢也坐過,而且一坐二十年;兩次險些丟了命,無數次批逆鱗、犯龍顏、闖大禍。
  陸鏗回憶說:1947年7月29日,他在自己供職的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刊出一條消息《孚中暨揚子等公司破壞進出口條例,財經兩部奉令查明》,揭露孔祥熙、宋子文的這兩家公司利用政治特權,八個月內向中央銀行結匯3億3,446萬9,792美元,占國家同期售出外匯的88%。消息雖是屬實,刊登卻是擅自。當時國共正進入決戰時刻,共產黨正千方百計抓國民黨腐敗、應該被打倒的把柄呢,國民黨黨報卻不打自招!此文一出而天下驚,陸鏗本人已經做好鋃鐺入獄的思想準備,但拒不說出誰提供的新聞,聲稱“記者不能泄露消息來源”。蔣介石一聽大怒,說:“我不管記者不記者,我是總裁,他是黨員,總裁命令黨員講出來!”陸回話:“我申請退黨,不作黨員好了!”
  他在回憶錄中記錄了蔣介石親自出面把他找去追查消息來源的經過:

  ……沒想到蔣老先生第一句話竟是:“什麼人告訴你的?”這個問題我已經被問無數次了,完全懂得他意味着什麼。既已豁出去,我就大著膽子說:“報告校長,是不是准我多講兩句?”蔣表現得很不耐煩,皺著眉頭說:“不用多講,講出什麼人告訴你的就行了。”這時,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不管他願不願意聽,一口氣講了四十分鐘,而且越講越激動。話題從參加前線慰問團講起,指出河南前線的士兵連水壺都沒有,我說:“校長,他們是要流血的呀!結果,想吃口水都不可能。這個仗怎麼打?”接著,我介紹了社會輿論對當前時局的看法……結論是黨和國家均面臨著危機。這時,我注意到,隨著我的慷慨陳詞,蔣老先生原來皺着的眉頭,漸漸舒展了。不耐煩的表情也漸漸消失了。繼後他的頭竟有時候隨着我的話語,自然地微微點了兩下,於是我斬釘截鐵地做了結語:“我為什麼要用黨的中央機關報來揭發黨的要員的醜事呢?我想,只有這樣做,才能表明:國民黨不同流合污,蔣總統是大公無私的。”……“校長一再教導我們做人要講誠信,要堂堂正正,做記者如講出消息來源即不誠信,所以不敢將消息來源報告校長。”
  這時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副部長李惟果站起來替陸鏗承擔責任,請求只處分自己。蔣介石“也站了起來,嚴肅地以寧波官話宣告說:‘我什麼人也不處分!我什麼人也不處分!’”天大的風暴終於過去。

  1949年4月,解放軍即將“百萬雄師過大江”。這時已經脫離《中央日報》、在廣州辦起《天地新聞》日報的陸鏗,哪肯放過這個大事件?在自己報紙的頭版頭條,放了張長江示意圖,標出安徽荻港等三處解放軍可能渡江的地點。他還真說准了一處,當局認為陸鏗連共軍從哪裡渡江都知道,豈不是如假包換的“共諜”?下令封報、抓人。陸鏗還以為這是出風頭的機會,寫了篇告別社論《自由精神不死》,進了獄中才感不妙:廣東警備司令葉肇外號“剃刀”,說殺就殺的。幸虧國民黨元老于右任愛才,探監保人;閻錫山與陸鏗也有交情,蔣介石當時又正要倚仗閻錫山來跟李宗仁斗,“閻長官”的面子還比較大,終於將陸鏗“取保候審”。陸鏗連夜乘和平輪逃往香港。

老鼠進風箱

  不過,“天網恢恢”,在國民黨那兒死裡逃生,在共產黨這兒卻運交華蓋。
  1949年雲南落入解放軍之手,陸鏗卻不知死活,搭國民黨省主席盧漢小舅子運鴉片的飛機去昆明接家眷。一下飛機,便讓荷槍實彈的解放軍團團圍住,以“代表閻錫山來接管雲南”之罪關了四年。後來冰心等人給他擔保,總算獲釋,邵力子也極力保薦,陸鏗被安排在雲南省政協當了一回“民主人士”。沒過兩年安穩日子,趕上了“大鳴大放”“引蛇出洞”,陸鏗到底還是本性難移,被領導再三戴高帽子戴昏了頭,提出三點意見:建議改變對美國的態度,化敵為友;建議各大學改學英文,學俄文是不可能現代化的;建議准許老記者辦民間報紙,唱唱對台戲也不妨。
  他在“反右”中會有什麼下場,不言而喻。老帳新帳一起算,關起來審查一段日子,被正式判刑十年。崔蓉芝說:“他‘文革’中刑滿了,上邊又來文件:‘此人反革命能量極大,不適合在社會上生活,應當繼續控制在監獄裡改造。’又多關了八年!”不過,陸鏗倒是與那位失馬的塞翁心相通,說幸虧當時關在被戲稱為“防空洞”、“保險箱”的牢裡,要在外面,多半早被紅衛兵活活打死了!
  一直關了18年,1978年他從監獄中放出來,當局要“落實政策”,問他當國民黨《中央日報》副總編輯算什麼級別?陸說“沒級”。當局便比照中共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副總編輯,給他定了副部級待遇。看在他過去批判過國民黨的份上,同意他去香港辦媒體,當個統戰樣板。公安部副部長(後任國安部長)凌雲等人設宴送行,席間問他的感想,陸說:“在這個世界上,最難受的是當共產黨的犯人,最好過的是作共產黨的客人。”主人啼笑皆非。
  看來陸鏗可以苦盡甘來了,沒想到仍然是老鼠進風箱,兩頭受氣,先是1982年接受訪問和發表文章說“蔣總統經國先生的身體不好”,“建議不要連任總統”,結果上了台灣當局的黑名單,不得“登台”,過了八年,1990年才終於解禁;又因批評中共“六四”屠殺,被北京當局列入黑名單,不得“登陸”。他在德國漢堡演講時說:我用八年抗戰精神,抗下了國民黨的黑名單;再用八年,相信能抗下共產黨的黑名單!但是,“六四”迄今都快兩個八年了,他還是登不了陸。不過,陸鏗卻一點滄桑感沒有,成天樂呵呵沒事兒人一樣,自我調侃:“千古奇觀:一個人上一邊黑名單已經不容易了,我還上了兩邊的黑名單!”
  卜少夫給陸鏗祝壽題過一聯:“愛恨心胸一滄海,去留肝膽兩崑崙”。多麼貼切!
  陸鏗曾經將自己這種被稱為“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性格歸結於遺傳。他出身於一個世家大族,卻很早就感受到了家道衰落,念中學的時候,便遭逢八年離亂,身無分文去逃難,遭遇湘西悍匪搶劫。但是在《陸鏗回憶與懺悔錄》中,他記述了這樣一個情節:“一九四四年冬出國前,意外地接到父親從河南葉縣寄到重慶的信,沒有上款也沒有下款:‘現在河南葉縣正下着大雪。葉縣郊外一個茅草房裡,有一堆稻草,稻草上睡了一個老太爺,他已陷入絕糧狀態。你猜他是誰?他就是你爹,趕快寄錢來!’”──什麼境況了,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確實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北京學者陳小雅將陸鏗與大陸報人的命運相比較,得出“人格與環境相聯繫”的結論。她說,陸鏗在國民黨內惹的禍並不小於胡績偉在共產黨內惹的禍,但他的結果,並沒有胡績偉悲慘。縱觀大陸有良知的報人的命運──鄧拓,劉賓雁,無不類似,大陸社會尚不具備那種適合“記者人格”成立的社會條件;而陸鏗所在的社會,允許“記者人格”的萌發與成長。記者不端國民黨的飯碗,還可以端“自由報人”的飯碗。
  陸鏗作為一個端國民黨飯碗的人,應不應該發表揭露國民黨腐敗的文章?陳小雅說,由此引申出的一個問題必然是:記者要不要對政治負責任?她回答說:記者之所以作為一種獨立的職業分化出來,正是適應社會事務日益複雜的現代社會信息交流及自我監測(包括自我校正)需要的產物。從工具層面看,記者職業只不過是信息傳播的承載與報導者;然而,從價值層面看,它卻是社會良心的代言人和“人民利益”的監護者。記者的天職是對事實進行準確迅速的報導,如果說他也有黨派、有主顧的話,他不能、也不可能因此而改變事實的真相。而“陸鏗先生之所以成為一個優秀的記者和報人,就在於他對這種記者的天職的自覺”。

一言喪了“邦”?

  現實世界,遠比提出某一種理想人格要複雜。陸鏗採訪胡耀邦引發軒然大波,至今人們仍毀譽不一。
  許家屯告訴筆者,陸鏗提出要採訪中共領導人,他當時積極促成,幫忙向北京請示聯繫。採訪誰呢?他們權衡過:採訪鄧小平吧,兩個“西南蠻子”頂起牛來無法收場怎麼辦?採訪趙紫陽吧,陸鏗覺得趙擅打太極拳,採訪起來不會有很大收穫;最後商定,採訪為人比較爽直的胡耀邦。許家屯想,鄧小平之後就是胡耀邦當家了麼。
  1985年5月10日,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在中南海會見了時任香港《百姓》半月刊社長和紐約《華語快報》發行人的陸鏗,進行了長時間坦率交談,論及對台用武、評毛、人事變動、新聞自由、魏京生、人權等等敏感話題。
  陸鏗不虧為快手,馬上根據錄音整理出兩萬多字的《胡耀邦訪問記》,發表在6月1日出版的《百姓》半月刊上。這篇文章猶如一顆極具衝擊力的重磅炸彈,震撼海內外。美國務院馬上將訪問全文譯成英文,刊於《每日報導》,一位高級官員在記者會上說“他(指胡)是被一個非常具進攻性的記者追問所刺激才講出這番話的”。外交界、政治界極度重視從採訪中展現的中共領袖前所未有的開明形象;新聞界則對高超老道的採訪者讚不絕口,認為可算新聞採訪的經典之作。
  可陸鏗可萬萬沒有想到,這篇採訪記竟然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胡耀邦1987年初被逼下台,罪狀之一就是“接受陸鏗訪問,泄露國家機密,並聽任陸鏗肆意攻擊政治局委員和書記處書記”。
  在陸鏗《大記者三章》中全文收錄了《胡耀邦訪問記》,還詳細記述了當時的一段秘辛:“我雖然坐了那麼長久中共的監獄,付出了血、汗、淚的代價,但‘新聞第一’的習慣,仍牢牢紮根在思想里。……更使我感到不安的,即胡耀邦見到《百姓》的大樣後曾提出七點,請多修訂,而被我拒絕。”
  事情是這樣的:耿飆的女兒耿燕當時在新華社香港分社擔任許家屯的助理,5月29日,她打電話問陸鏗是否可以對這篇訪問記“先睹為快”?陸鏗答應了。耿燕便來取去了大樣,回到新華分社呈遞給許家屯。許一看,關係重大,當天就派專人送到北京交胡耀邦過目。胡耀邦一點沒耽誤,接到就看,第二天就派專人送回。
  陸鏗說:胡耀邦閱後希望改動了七處,其中三處無關宏旨,是希望刪掉胡耀邦談話中的“哈哈……”,以免給人不夠嚴肅的印象;另有一處是涉及陳雲的,胡耀邦原話是“這位老同志”,他要求改為“老革命家”。
  麻煩大的是三處實質性修改。
  一處,是陸鏗提及王震是胡耀邦的“瀏陽同鄉”,胡耀邦說:“他是北鄉的我是南鄉的。”陸鏗說:“那是南北呼應。”胡笑答:“也可能是南轅北轍。”胡耀邦建議這句刪去。
  一處,是陸鏗談到胡喬木“文革”中表現不好,“特別是‘批鄧’中表現得很不好啊”,胡耀邦情不自禁地說:“哈哈……你們的了解很細緻嘛,哈哈……(他)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胡耀邦也要求刪掉。
  還有一處,是牽涉到軍隊和鄧小平的一句話:“照顧到軍內歷來的論資排輩習慣,就讓他(鄧)兼任(軍委主席)了”。這是非常犯忌的,胡要求刪去。
  當香港新華分社秘書長楊奇和副秘書長牛釗來向陸鏗傳達這些意見時,陸鏗心裡盤算開了:雜誌已經付印,修改起來麻煩很大。而且,他認為此文將引起國際重視的是談台灣問題的部分,既然這一部分胡耀邦並未作隻字改動,那麼涉及黨內關係的表述,不改又能嚴重到哪裡呢?
  他最後決定不改,寫了個簡函解釋說時間倉促,已經付印,無法改動,請楊、牛帶回去轉呈。
  陸鏗在《大記者三章》中專有一篇《一言喪邦之後》,說“事後反省,這樣做,不是對一個像胡耀邦這樣沒有心機的人應取的態度。嚴格地說是一種欺人自欺的行為,應該受到譴責,至少是良心的譴責。”
  “一言喪邦”的“邦”字,是雙關。他這個說法,有些人不以為然,許家屯也認為:胡耀邦哪裡是“一言”能“喪”得了的?他遭人嫉恨已久啊。
  (寫於2005年,未完待續)

附錄 陸鏗簡歷


  陸鏗,號大聲,雲南保山人,生於1919年。1940年畢業於重慶政治學校新聞專修班,在“中國國際廣播電台”作助理編輯兼播音員,是中國最早的廣播記者。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擔任中國駐歐洲戰地記者,抗戰勝利後升任國民黨機關報《中央日報》副總編輯兼採訪主任,併兼任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系教授。1944年與人在重慶創辦《新聞天地》,1949年與人在廣州創辦《天地新聞》日報,任發行人。陸鏗一生以新聞自由為志業,與國民黨政權和共產黨政權皆發生衝突:《天地新聞》被封,首次下獄,為于右任、閻錫山所搭救;1949年12月,決定在日本出報,經香港返回昆明接家眷時身陷共產黨大牢;1954年被冰心等人擔保出獄;但隨後又因言論而被判刑10年,一直關押到“文革”結束,七十年代末才被釋放。後赴香港,在中文大學和樹仁學院新聞系任教,1981年與胡菊人合辦《百姓》半月刊,直到1994年,同時每周為《信報》撰寫專欄。
  著有《麥帥治下的日韓》、《胡耀邦訪問記》、《風雲變幻的鄧小平時代》、《人間佛教的星雲》、《陸鏗看兩岸》、《別鬧了,登輝先生》,《陸鏗回憶與懺悔錄》等。


  下篇預告:永遠的首席記者,永遠的新聞主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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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教高前輩 - 零加一中 02/01/11 (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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