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廉政公署是文革壓力下的產物，而且還搞過“特赦”

作者：MarkTwin


最近，香港公務員公款消費單又引發網絡熱議。汪憂草網友在樓下發帖問《香港公務員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金陵嫖客跟帖發感慨說：“唉，看了這個帖子，就沒有極端化地看待以前有人提出的“中國只有做三百年殖民地才有前途”這個觀點了。俺並不贊同這個觀點，只是說沒有必要極端化地看待。”

金陵嫖客這個跟帖的邏輯顯然是這樣的：1）香港曾做了英國99年殖民地；2）香港公務員很廉潔；3）所以中國公務員要廉潔必須讓中國做更久的殖民地。

如果香港在做英國殖民地期間，其公務員一直十分廉潔，那麼這個邏輯還可以說是值得考慮的。然而，這卻是不符合基本歷史事實的。

大家都知道，香港現在如此清廉，香港廉政公署是功不可沒的。然而，香港廉政公署的來歷。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1974年廉政公署(ICAC)成立以前，香港曾是個貪腐盛行的社會，1960年代尤其厲害。政府部門的貪污腐敗累積了大量社會矛盾，並且成為引發衝突的導火索。

1966年“文化大革命”在中國內地爆發後，逐漸波及到香港。許多香港左翼人士學習大陸的紅衛兵，手持毛澤東語錄，高喊口號，上街遊行示威，他們的兩個重要口號，一個是反對貪污腐敗，另一個是要求自由選舉。這引起了英國殖民當局極大的恐慌。

1967年，一次勞資糾紛案件，由於資方動用武力對付工人，引發了雙方的暴力衝突。本地的左派人士利用這一契機，發起針對香港政府的輿論攻擊，隨後逐步升級為工人與警察之間的暴力衝突。為了鎮壓這場工人運動，殖民當局製造了一起血案，造成大量平民死傷。流血慘案發生後，由於擔心中國政府會進行報復，英國政府開始考慮撤出香港。1967年，英國政府出台一份文件稱，如中國軍隊“入侵”，英國應“部分撤離”香港，即把殖民政府的相關人員撤出香港港。1967年5月17日，在一封給當時香港總督戴麟趾的電報中，英國外交大臣明確指示說，“或許我們撤出香港的時刻已經到來了”。



在此後兩年中，由於擔心局勢不穩和香港回歸的不確定性，很多香港市民開始變賣財產離開香港，造成香港的第一輪移民潮，香港經濟因此受到一定影響。1969年3月，英國內閣下屬的香港問題部長委員會起草了一份絕密報告，建議與中國合作解決香港問題。報告指出，“如果不考慮中國對香港的主權，任何解決香港問題的途徑都不會成功”。因此，報告認為最好的辦法是向中國表示，英國會在時機成熟時完全撤出香港。報告還建議迅速與中國進行非正式接觸，應在不晚於80年代早期與北京就香港問題達成統一。同時，報告堅決反對在香港進行自由選舉，因為英國政府擔心香港左翼將會在大選中獲勝。這與英國政府後來在香港回歸前的所謂“支持全面普選”的態度截然相反。

在廉政公署成立之前，香港的貪污腐敗案件是由警務處的反貪污部負責查處的。但是，在當時貪污腐敗成風的香港政府部門裡，情況最嚴重的恰恰是警務處和警察隊伍。因此，到了1970年代初期，不僅香港左翼，大部分香港市民對於香港政府部門的貪污腐敗的容忍已經接近臨界，而且已經接近完全失望了。

1973年，香港總警司葛柏被發現擁有的財富多達430多萬港元，懷疑是從貪污得來。律政司要求葛柏在一星期內解釋其財富來源，否則就要拘捕他。然而，在這一個星期里，葛柏居然輕易地逃離香港到了英國。這一事件使得因政府部門貪污腐敗而積聚已久的民怨徹底爆發，香港左翼聯合各界力量，發起了“反貪污、捉葛柏”的大遊行，要求政府緝捕葛柏歸案。為平息民憤，當時的港督麥理浩爵士委任高級副按察司百里渠爵士成立調查委員會，徹查葛柏逃脫原因及檢討當時的反貪污工作。

高級副按察司百里渠爵士在調查葛柏潛逃事件後表示，政府需要一個獨立的反貪污部門，才能有能力打擊貪污。1973年10月的立法局會議上，政府採納了委員會的建議，於1974年2月成立總督特派廉政專員公署，以替代香港警務處反貪部之工作，廉政公署成立後更即時接手調查葛柏案，全力緝捕這名曾紅極一時的總警司歸案。廉政公署成立之初，民眾本來對廉署沒有太高期望。此前政府也進行過多次有關反貪污的行動和改革，最終都以失敗終結。但是，由於這次設立的廉政公署直接向港督負責，並且獨立於公務員體系，以致很快就在民間建立聲譽及威信。

廉政公署在初期建立了聲譽和威信之後，開始着手對貪污腐敗最嚴重的警隊進行調查。由於牽連甚廣，當時使得警隊內人心惶惶，最終引起警員的不滿，從而爆發警察部隊與廉政公署的“警廉衝突”。後來，廉政公署迫於壓力，不得不宣布：1977年以前曾經貪污但是沒有被起訴的政府公務員都可以獲得特赦。這樣，這場“警廉衝突”才得以平息，廉政公署作為一個機構的地位也穩固了下來，並最終被原有的體制——公務員體系接納。

綜上所述，香港廉政公署並不是英國殖民當局的固有機構，而是殖民當局在由於政府部門貪污腐敗成風而受到大陸文革產生的間接壓力下被迫製造出的“體制外”的一個獨立機構。這個機構在成立的初期，為了能夠獲得原有體制——公務員體系的接受，被迫對很多公務員做出了“特赦”。因此，要學習香港廉政公署，就必須先學習它的“特赦”，比如，先宣布赦免例如2010年之前曾經貪污但沒有被起訴的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