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Starbugs (星巴哥), 信區: Military
標  題: 說一點我知道的64
發信站: BBS 未名空間站 (Sun Jun  5 00:51:46 2011, 美東)

此貼不表達我任何的觀點，僅敘述一點我親眼所見和道聽途說的一些關於64的情況。

我沒有參與64，64時還在中學，但是64之風早在64之前其實已經吹遍全國，也包括中學
校園。記得在64之前，學校請了幾個從我們中學走出當時在北大人大上學的學生來給我
們講《河殤》，講得倒也唾沫橫飛慷慨激昂。所以，64之風能吹起來醞釀了也不是一天
兩天。只是，我當時多少有點納悶兒，感覺整個世界變得有點怪怪的，那時還想，難道
我也能趕上一次文化大革命，這事我從我父母那裡可沒少聽說。

閒話不表，後來進了大學，在上海。那時64已過，事情好象已經沉澱下來，但參與過64
的老將們還沒有撤光，空氣中似乎還能聞到一點64的味道，因為校園裡偶爾會發現些異
常痕跡，讓人好奇，於是便有了很多64的故事。並且很碰巧，我們的輔導員恰恰是我老
鄉，跟我關係頗好，他是真正經歷了64，雖然不是參與，而是因為本校學生而被迫攪入
，當時為了保護學生而被折騰得疲憊不堪。我與他第一次關於64的談話起因於我們系教
學樓的幾扇門，我發現有些門門鎖不一樣，而且有些門鎖處木頭被破壞，並且有不同的
油漆痕跡。一次食堂吃飯時就向輔導員問起了這事，才得知那是學長老將們給我等晚輩
們留下的一點64的小紀念。後來這種談話多起來，64時當時上海的狀況也逐漸清晰起來。

系裡門鎖是這麼一回事：當時，學校學生，甚至包括老師，分成兩派，興奮而上街的以
及冷靜或恐懼而不想摻合的。上街的對不上街的進行了孜孜教誨，諷刺辱罵，精神打擊
，甚至是肉體懲罰。一個在食堂打飯的學生因為說上街是瞎折騰而與其他追求民主的學
生衝突，肉體受到了民主的懲罰，飯盆也被民主學生扣在了頭上，可惜了一盆紅燒肉。
民主學生發現有些學生不求上進，在民主事業的危機關頭仍然堅持上課或上自習，於是
在一個也黑風高的夜晚或是白天，把教學樓教室的門鎖鎖孔用火柴還是金屬堵死並且澆
上了油漆。後來就是我看到的情況，所以我那時就認為民主有時象地道戰一樣充滿了斗
智鬥勇。

後來一個參加過64的老將苦笑着跟我談起，他當時為了民主穿着內褲就上了街，為民主
犧牲了尊嚴。當時他正在廁所沖涼，民主學生突然來樓上拉人，要每個寢室必須出人去
遊行。那時的形勢幾乎是，不去就是反革命，說不定會受到無情的攻擊。這位老將被迫
扔下臉盆，穿着內褲和拖鞋就上了街，回來時是光腳的，還好，內褲還在。當然那是怎
樣的一件內褲，上面有木有米老鼠，我雖充滿好奇但沒問，他也沒說。但民主有時似乎
要求人們有赤裸的勇氣，必要時甚至應該捨棄內褲。

64前幾天，到底是3日，2日或是更前已經不太確定，上海的大街小巷已經近乎癱瘓，與
北京差不多，局勢近乎失控。警察着便衣已經秘密進駐南京路淮海路等各重要路段的影
院等設施內，當然不是空手的，武器也已經住備好以防不測，當然也不敢立即拿出來刺
激群眾。政府通知了各高校要求務必阻攔自己的學生上街，自然也通報了可能的嚴重後
果和已經做好的準備。這幾乎是最後通牒，這關乎學生的生命，所以校領導緊急會議，
要求阻止學生上街，執行這任務的老師中就包括我那老鄉輔導員。老鄉攔住浩浩蕩蕩的
隊伍，用喇叭聲嘶力竭，動之以情，最後迫不得已，告訴學生如果發生異常狀況，會有
危險，請學生珍惜生命，珍惜和平的學習環境，回校等待。當時，學生大喊，大不了拼
個魚死網破。幾年後老鄉仍搖頭嘆息，因為離學生不遠處等待他們的可能是機槍和子彈
，學生們喊着拼個魚死網破而手裡拿的卻是橫幅。

話說隊伍浩浩蕩蕩來到人民廣場，怎麼去的不得而知。那時，人民廣場已經被各大高校
割據，紅旗飄飄，頗似諸侯會盟。學生們是來絕食的，但是，一天還是兩天后，學生們
已經俄得頭暈眼花，民主鬥志盡失，有的學生開始罵，老子在為民請命，學校也不關心
一下。於是派人向學校報告，學生已經有人餓得半死，再不來救廣場會屍橫遍野，且都
是皮包骨頭的屍體。餓死學生，茲體是大，學校領導立即命令蒸包子饅頭火速送往人民
廣場。據說包子一到，我校學生爭先恐後，搶成一片。據說大師傅望着啃着包子絕食的
學生笑而不語，民主的魅力還是不及包子啊。廢話不表，學生們啃完包子後，自然是繼
續絕食。

比起我校學生身堅志殘不忍卒賭的慘狀，上海戲劇學院還是電影學院的學生略勝一籌，
他們衝進了那時南京路上的上海電視台。戲劇學院自然不乏表演人才，我校學生是身着
內褲上街，人家是全套表演行頭上身，身穿囚衣，身披枷鎖鐐銬，並且強烈要求電視台
直播，以表達共匪嚴刑拷打人民禁錮民主之兇殘。當時，電視台所有攝像機都在外，台
內已經沒有可用攝像機。但學生喊不給錄像就砸爛電視台，電視台只好扛出已經損壞不
能用的攝像機，裝模作樣地給學生拍攝。學生們在不工作的攝像機前盡情的表演了一番
後，穿着囚衣帶着鐐銬心滿意足地又上路了。據說後來攝像人員向台領導抱怨沒有留台
攝像機，浪費了一場好戲。

還有很多故事，我無法一一列舉，因為講多了，我老想笑，感覺在猥褻民主。這些故事
並非我親身經歷，但是可信度頗高，因為我信任我那正值人品頗好的老鄉輔導員。這似
乎也驗證了當時我聽到的一句話：64，北京哭，上海鬧，成都在上吊。

樹欲靜而風不止，一切都已久遠，唯議論仍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