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最著名的一樁聚眾淫亂案

文/趙炎

讀明朝文人的筆記，多次發現一則情節大同小異的歷史故事，而且還相當色情。現將該故事實錄如下：

鄭穆公有個女兒，叫素娥。一日她夢見有個道士向她傳授了房中秘術，名曰“素女采戰之法”，並聲稱，可以此得道成仙。

夢醒之後，少女素娥開始了理論聯繫實際的行動。她先是勾引表弟，隨後慫恿表弟和丫鬟荷花淫亂，而荷花也被她授以了秘術。在這兩個深諳秘術的女人雙重攫取下，表弟精盡人亡，她倆卻越發美麗動人了。

不久，素娥帶着荷花嫁給了陳靈公之子，很快，她的丈夫也精盡人亡了。於是素娥和荷花開始與陳國大臣孔寧等淫亂，後來她丈夫的父親陳靈公也加入了這一淫亂團伙。

二十多年過去，男人們全部衰老無用，素娥與荷花則仍然美貌如初。後來楚國伐陳，素娥和荷花被掠到了楚國宮廷，繼續淫亂。她們認識了楚國的一個名叫巫臣的大臣。巫臣是一名專擅採補術的道士，他看出素娥主僕與自己是同道中人，便趁戰亂帶着她們輾轉到了秦國。

在秦國，他們不僅互相淫亂，而且不斷勾引年輕的男女加入。後被告發，秦王大怒，派兵包圍了他們。所有其他參加淫亂的人都被官兵抓獲，只有素娥、荷花和巫臣因攫取了足夠的元氣，煉就了內丹，騰雲駕霧而去。

老實說，如果把後面“騰雲駕霧”的情節去掉，這個故事頗有欺騙性。

你 看，有真實的歷史人物，如鄭穆公、陳靈公、孔寧、巫臣等；有真實的歷史事件，如楚國伐陳等；而且故事中的人物大多都是歷史上著名的淫亂之人，如陳靈公、孔 寧等與大夫夏徵舒的母親夏姬私通，甚至在上朝時都拿出夏姬的內衣互相嬉戲。《詩經·國風·陳風·株林》裡記載：“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兮？匪適株林，從夏南 兮！駕我乘馬，說於株野。乘我乘駒，朝食於株。”諷刺的就是這個醜聞。但是，儘管如此，這則故事還是禁不起推敲。

且不說鄭穆公到底有沒有一個叫素娥的女兒，夏姬倒確實是他的女兒，嫁的不是陳靈公之子，而是陳國大夫夏御叔。

鄭穆公比陳靈公整整大了一代人，陳靈公繼位的時候，約為前613年，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而鄭穆公已經三十八歲了，他的女兒應該和陳靈公差不多大，如何嫁給陳靈公之子？

實際上，夏姬的年紀就和陳靈公差不多。一直到楚國伐陳的時候，前598年，陳靈公之子陳午也才十三四歲，何曾“精盡人亡”？實在是扯淡。

再 說巫臣這個人物，原是楚莊王的股肱之臣。陳國發生內亂，孔寧等人逃亡楚國，巫臣在伐陳的問題上顯然起了很大的作用，原因之一，恐怕與子虛烏有的“素娥”沒 什麼關係，而是出於對艷名播於天下的夏姬有着非同一般的好奇心，加之當時晉、楚爭霸，巫臣遂獻計伐陳。楚莊王伐陳，不出所料，擄走了夏姬，並非“素娥和荷 花”。“莊王欲納夏姬”（《左傳·成公二年》）。

當此時，已經見過夏姬美貌，並毫無疑問已經深深愛上夏姬的巫臣，面對莊王欲把夏姬據為己有的險惡處境，開始為自己終其一生的愛情奮鬥了！

此後，《左傳·成公二年》不惜筆墨，用一大段篇幅記載了巫臣和夏姬終於結合的曲折故事，這裡不再贅述。

前589，巫臣出使齊國，帶上了所有的細軟家當，“盡室以行”。完成任務後，巫臣沒有回國，而是轉道到了鄭國，和夏姬舉行婚禮。此時，夏姬當在45歲左右。巫臣帶着夏姬在晉國為官，後來又出使吳國，幫助吳國人訓練軍隊。終其一生，也未去過秦國。

可見，秦國派兵“掃黃”云云，也是不真實的。

寫到這兒，讀者大概已經明了，明朝人是借用了陳靈公、孔寧、巫臣和夏姬之間的故事，杜撰出了一個所謂的“淫亂團伙案”。

其目的不外乎有三：一是譏諷道家荒謬的“采陽補陰”理論，基於儒道之爭；二是譏諷當局推行的禁慾邪說，為王氏“心學”張目；三是批駁朱熹的“楚非能入陳也，夏姬實召之也”的形而下觀點。

事實也是這樣，把陳國滅亡的責任直接推到了夏姬頭上，是為“女人禍國論”的濫觴，不公平。（趙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