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南昌起義被掩蓋的史實
八一南昌暴動一直為中共高調渲染,南昌城裡至今還保留十分隆重的紀念館與暴動領導人群雕。但這場中共建軍的暴動,怎麼會失敗?怎麼虎頭蛇尾?後來 呢?具體細節呢?中共黨史一直語焉不詳。作家裴毅然撰文《隱秘的八一南昌起義真實細節》,撥開歷史的層層迷霧,還原這場中共第一次以武裝鬥爭反對國民政府 運動的真面目。
南昌起義紀念館
作為共軍總指揮部的江西大旅社,現為八一南昌起義紀念館
脆弱的革命意識
南昌暴動後,暴動主力葉挺、賀龍部經撫州、瑞金、會昌、梅縣,再折回汀州、上杭一帶,最後經大埔一直退往潮汕方向。1927年9月24日,暴動部隊 前鋒抵達汕頭,汕頭農軍起來響應,但遭陳濟棠、王俊(國民黨潮梅警備司令)、黃紹雄合圍,9月30日不得不退出汕頭,在湯坑進行防禦。湯坑之戰乃赤暴軍隊 的最後一役,對壘雙方實力懸殊:國軍1.5萬,暴動赤軍五千。中共《中央通告第十三號——為葉賀失敗事件》:“巷戰一晝夜而我軍竟完全解體”。
湯坑敗後,葉挺部僅餘七八百人,退甲子巷而潰散;賀龍20軍第12師二三千人奔海陸豐,“這部分的軍官政治意識本甚模糊,離開大隊之後,更是絕無目標的情形,竟要求李濟琛收編。”革命意志居然如此脆弱!
1927年10月24日,中共中央關於葉賀部失敗的《通告》中,將敗因歸於“沒有大大殺滅豪紳資產階級的權勢與勢力(葉賀軍隊之中‘不擾民’的口號 幾乎高於一切”。《通告》批判前敵委員會政綱錯誤,“提出‘沒收二百畝以上的地主土地’的主張,這是非常之大的錯誤,這證明沒有土地革命之決心,這種政綱 可以使葉賀暴動根本上喪失其意義。”意思是為什麼不沒收二百畝以下中小地主的土地?分明是對“土地革命”有所保留。
無論最後的湯坑之戰“一晝夜而完全解體”,還是“要求李濟琛收編”,包括只沒收入“二百畝以上地主土地”,既不英勇,缺乏革命堅定性,也不符合土地革命的徹底性。
“隱身”的領導人
1927年7月19日李立三、鄧中夏、譚平山奉中共中央之命到達九江。他們討論後議定在南昌組織暴動。李立三、鄧中夏即赴廬山找瞿秋白商議,瞿秋白 完全贊同這一計劃。他們召開緊急會議,李立三、鄧中夏請瞿秋白代表九江同志提出暴動意見,並請中央速決。過了兩天,形勢更緊,張發奎尚未到九江,但態度更 右傾。李立三、鄧中夏聽說張發奎等也將在廬山開會,商議解決第二方面軍中的中共分子問題。此時,譚平山將南昌暴動計劃向賀龍探底,賀龍反應熱烈,決定其部 於28日前集中南昌,28日晚舉行暴動,於是譚平山急電中央徵詢可否。鄧中夏、譚平山、惲代英等人奉電召回到九江,參加暴動決策會議,與會者對暴動計劃持 完全一致意見。26日周恩來從武漢銜中央之命趕來,表示完全同意在潯(九江簡稱)同志意見,決定由鄧中夏回武漢報告中央。一干人於27日齊赴南昌,依中央 命令成立前敵委員會。只是因軍事準備來不及,改於30日晚舉行暴動。
不久,中常委又派張國燾趕來,說是共產國際不主張干,僅因譚平山一力主張,暴動決議才通過。張太雷在後來的報告中提到:“致使這次暴動成為平山所領導,自然這個運動也變成了軍事的投機。”
29日上午,張國燾從九江連發密電,謂“暴動宜慎重,無論如何候他到後再決定。”但前委決定暴動決不能停止,繼續進行一切暴動準備。30日早上,張國燾趕到南昌,立即召開前敵委員會,傳達中央“宜慎重”的意見。
第三國際的指令性電報謂(大意):
如有成功把握可舉行暴動,否則不可動,將軍隊中的同志退出,派到各地農民中去;目前形勢應極力拉攏張發奎,除非得到張的同意,否則不可動。
周恩來、惲代英、李立三、彭湃、譚平山等一致反對這項意見,謂暴動不能再拖,更不可停止;張發奎已受汪精衛包圍,決不會同意中共計劃;我黨應站在領 導者地位,不能再依賴張發奎,爭論數小時,因張國燾代表中央意見,不能以多數票決。31日晨再開會議,又辯論數小時,張國燾最後表示少數服從多數,最終決 定晚二時暴動。
最有“意思”的是南昌八一紀念館的群雕,朱德占有顯着一席。暴動時不過小小排長的林彪,居然也躋身“南昌起義領導人”。而朱德其時僅為南昌警察局 長,挨不上號的的人物,真正的策劃與組織者張國燾、譚平山、瞿秋白等人,均因政治原因,對不起了。尤其譚平山,對整個暴動及後來的行軍影響甚大。李立三: “八一革命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完全在黨的指導之下,實際上不過是許多C.P.(按:英文共產黨首字母)分子的個人指導,最後幾乎變成平山同志的個人指 導。……當時平山在政治負了很大的責任,中央並未將他撤換。”尤其決策階段,譚平山力主發難,理據是捏有兵權的賀龍、葉挺都同意干。此外,譚平山時任國民 政府農民部長,乃中共在國民黨里的最高職務者,而南昌暴動又舉着國民黨左派的旗號,客觀上也需要一位標誌性人物。1927年11月14日,譚平山竟被開除 中共黨籍,指責他與鄧演達另立第三黨——中華革命黨。張國燾亦於同日的《政治紀律決議案》中被開除臨時政治局候委、中執委資格。加上張國燾後來叛共,自然 只能歸於“人類狗屎堆”。至於瞿秋白,被捕後寫了《多餘的話》,晚節不貞,不足為訓。如此這般,譚平山、張國燾、瞿秋白這三位南昌暴動真正的領導人,必須 “隱身”。
不宜撩看的細節
1927的7月31日晚,因賀龍部20軍某營長泄露秘密,增加暴動困難。至翌晨六時,始將第三、六、九軍在南昌的部隊完全繳械。8月1日成立革命委員會,因四周敵軍將至,決定全軍回粵。此時得現洋十萬,七十萬紙票(但不好用)。
8月5日從南昌出發,共2.1萬人。三天后趕到江西臨川,天氣極熱,沿途多山路,每日行軍60里至百里,士兵負擔極重,每人背50~300發子彈、機關槍、大炮,無挑夫。沿途得不到農軍配合,因為農民聞風而逃。李立三原文:
食物與飲料全買不到,甚至終日難得一粥。渴則飲田溝污水,以故兵士病死極多,沿途倒斃者絡繹不絕。同時軍隊中多無軍醫處、衛生處等的組織,無法救 治。加以宣傳工作極壞,逃走極多。僅行軍三日,實力損失已在三分之一以上,遺棄子彈將近半數,迫擊炮完全丟盡,大炮亦丟了幾尊,逃跑及病死的兵士將近四千 (二十軍最壞,軍隊紀律亦極壞,放槍拉夫等事隨時都有)。
暴動部隊中的第十師,親共的范藎團被“解決”,全師徑自開往浙江,尋找南京政府要求收編。暴動赤軍立“減中”五千人。“沿途疾病落伍及逃亡者不下七千人”。瑞金、會昌之役再損失千人,戰鬥兵員僅剩八千。
臨川整休三日,前往瑞金,沿途農民對赤軍越發仇視,落伍傷員常被農民所殺。行軍途中,數日不見一人,宜黃縣城原有近二萬人口,等暴動赤軍到達,僅剩48名六十歲左右老人。
20軍、11軍的一些參謀在臨川逃跑,原定軍事計劃有可能泄漏。因此抵達瑞金後,前敵委員會決定改道汀州、上杭赴東江。但瑞金已有守敵,為奪取瑞金城,再傷亡600餘人。此時,會昌已有錢大鈞、黃紹雄兩部共計18個團,赤軍不得不強攻會昌,戰況激烈,傷亡八百餘。
及至抵達湯坑,共計不到六千士兵,而敵方總計兵力五個師,約1.5萬人。在分水、湯坑激戰三晝夜,赤軍傷亡很大,24師下級幹部殆盡,20軍亦死二名團長,無兵補充,不得不下令退卻,潮州、汕頭亦不守。
南行路上,革命委員會下設的政治保衛處,在驛前、廣昌、屏山、瑞金、會昌等處殺了30餘個“土豪劣紳”及AB團分子。在汀州再殺四“劣紳”。原準備 到廣東後大規模屠殺“反動派”,結果僅在潮州殺了三人、大埔殺四人、汕頭殺12人。潮汕失守時,牢裡還關着幾十個反動派(多半是工會送來的),“竟無法殺 他(晚上不能放槍,又沒有刀子)。”張太雷事後總結:
以前五十畝以下土地不沒收的,這實在是土地革命的障礙,以後便一切地主(小地主在內)的土地都要一概沒收,徹底地干去……
我們現在要放膽去干,不應象以前太規矩,要平民式地干,不要有仁慈,打破好人的觀念,對土豪應該亂殺,絕對不要恐怕冤枉了。
就是暴動部隊的兵士,走了一路還不明白革命意義。“連八一革命的意義,不但是沒有深入群眾,就是兩軍(按:指葉賀二部)的兵士亦不明白。二十軍的兵士沿途騷擾農民拉夫、拿物,甚至姦淫的事都發生過。”
行軍途中,與中央完全失去聯繫。至汕頭後,方知有“八七緊急會議”,行軍兩月,簡直成了野人。
1927年11月14日,中共文件《最近組織問題的重要任務決議案》載,中共黨員人數從政變前的五萬餘驟降至萬餘。
這些那些,都不符合“偉光正”的尺寸呵!政治標準第一、黨的利益第一、現實需要第一。為此,南昌起義這些一系列“後來”,全都需要“淡化”。因此,打響中共武裝暴動第一槍的“南昌起義”,便成了紀念館裡的“政治平衡物”——只見虎頭不見蛇尾、只見……
(一青 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