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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蔸湖:泪汇心河:(八)血吸虫病
送交者: 杨蔸湖 2015年06月27日18:16:38 于 [史地人物] 发送悄悄话

芳草萋萋,春水悠悠。悦来河畔,青青柳丝镌着鹅黄花蕊,宛若流苏,妩媚极了。

推进新政后的农场,开始呈现生气, 新鲜事接着出现。生产队开办了图书室,儿童连环画图书,那是我的最爱, 队统计员胡中新兼任图书管理员,我成了他忠实的读者和忘年交,两人经常交换从外地借来的图书和小说。

“公车士车商,火子商,士上上公车!”雄浑古朴的公车老谱旋律在村庄上空一圈圈漫开。队上购买了一套锣鼓和一对唢呐,成立了一支民乐队。夜幕降临,唢呐声声,锣鼓齐鸣, 渔歌互答,好不热闹。

婚庆寿喜,逢年过节,民乐队后面跟着一条稻草扎成的长龙,挨家串户,上门庆贺。最乐的是乐队总期望谁家的女人肚子大起来,添丁加口他们能上门美美撮上一顿。

接着,令乐队困惑的事发生了, 队上不仅女人的肚子大起来了,一些男人和小孩也像患了“三高”症似的挺起了肚子。

饿饭的日子还未结束,人们坚信那绝不是营养过剩导致三高的“富贵病”。

一些人开始畏寒,高烧,便血,大肚腹水,有人痛苦地死去。

岳阳地区医疗队和血防专家紧急赶赴农场,经诊断化验,是一种叫血吸虫病的流行病患在泛滥。山区来的移民,对这种病茫然无知, 一时谈虫色变,人心惶惶。 农场紧急动员,一场防治结合的战役打响了。

医疗队向人们传授血吸虫的生活常识。这种虫藏在水滩边的钉螺中,在水中繁衍活动,洞庭湖岳阳地区是严重的疫区。人下水,血吸虫尾蚴穿透皮肤,随血液迁移到人和动物的肝脏和肠内繁衍,造成肝脏肿大,腹腔积水, 形成“大肚病”。如不及时治疗,就会丧失劳动力,拖到晚期,便肝肠寸断,衰竭而亡。

那神医华佗都无可奈何的小虫,的确危及生命,扼杀年轻人的前途。那时农场有点好事儿,都得体检,验血吸虫是主要项目。初检时,医生将四指压在腹腔右则,就能初步判断出肝脏肿大有几指。复检是验大便,查出虫卵,就能确认中了枪,感染了血吸虫病。记得当年高考后体检,睡在医疗台上,医生来摸我腹部时,全身瑟瑟发抖, 比考场时还紧张,极度害怕那医生的四指会毁了我的大学梦。我的一个学生,78年同我一起考上, 就是因为体检时肝脏肿大四指,大学没上的成。好在他不放弃,连续两年被血吸虫判处死刑后,第三年终于通过体检上了大学,现任中南大学博导。多少年来,农场的一些年轻人就因患上血吸虫病而丧失了招工,招干,参军上大学的机会。

舆论先行,灭虫“三字经”贴到了家家户户的门板上:“血吸虫,害人精,粪中卵,要小心。染了病,祸害深,男不长,女不生。”

毛泽东的“送瘟神”的诗作也谱成了歌曲,“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浪漫的诗魂,幽婉的曲调,给村庄蒙上了一缕悲哀恐惧的氛围,人们战战兢兢唱着这首犹如挽歌的悲曲。

伟大领袖发了话“一定要消灭血吸虫病。”一支支医疗队下到了各生产队,人人过关,全面普查。结果,全场有近百分之五十的人感染了血吸虫病。妈妈,姐姐和妹妹都名列其中。奇怪的是,我家的几口男丁也经常下田下水,却有幸免遭血吸虫感染。

农场各分场组建了治疗中心,五分场在大礼堂第一期就收留了百十号病人。那时,国营农场职工的医疗都是免费,病人自带行李,分期分批接受免费医疗,工资照发,出院后休假半月。

药物静脉注射是当时的主要治疗方式,那药毒性强,病人需要24小时全程观察,稍有不慎,就会发生瘁死的现象。

 七队一姓陈的妇女,同我妈一批进礼堂治疗,两人地铺相连,因是同姓,便以姐妹相称。一天早晨,早饭开过,妈妈见她还未动弹,便叫来医生,掀开被子一看,她身体已经变凉,估计半夜就已过世。
 灭血防治虫就要治本,这年冬天大堤无战事,全厂职工投入了填旧沟老凼,挖新沟新渠的运动,为的是消灭血吸虫赖以繁殖的媒介--钉螺。各分厂还组建了专职查钉螺的小分队,发现钉螺,采取掩埋和喷药的方式剿灭。
 生产队的保健员担负起防护的责任,她们串家走户,把凡士林送到职工家里,每块水田的田埂四角,都放置着凡士林涂膏,职工下水前都要求在腿上和手上涂上药膏, 防止尾蚴钻进皮肤感染,春天禁止人们下洞庭湖大堤外一线的疫水。
 人定胜虫。到七十年代后期,农场基本上消灭了血吸虫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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