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 10 上高中后,王宇恒觉得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易溜号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使学习效率低下,他为此很苦恼。一次去学校阅览室,他看到一本科学刊物中有篇文章,介绍日本人发明的一种训练和提高注意力的方法,叫做“形象控制法”,其做法是先构想出一系列令自己快乐的事情,按固定顺序排好,然后反复不断地按此顺序默想这套美事,就是有意识地重复一串固定的白日梦。这样思路因快乐而被牢牢吸引在内容上,久而久之便强化了注意力,据介绍效果很好。文章中推荐了此法在日本普及推广时最常采用的“美事系列”,即“现在努力学习——考上名牌大学——毕业找到高薪工作——平步青云地升迁——买好车大房子——娶一个漂亮妻子”,当然每一步骤还要具体化、形象化。王宇恒觉得这一系列也是自己所向往的,就基本采纳了,又进一步改进和完善。改善的过程是愉快的,充实的,连房子的格局和家具的陈设都想得很具体。只是在确定妻子的容貌和身材时很费了些心血,在众多影视明星中徘徊良久,最终确定一个集百家之长于一身的形象。 从此做白日梦就成了王宇恒每天必修的功课。此训练法对环境要求比较严格,象气功入定一样,不能有噪音干扰,不能有强光、气味刺激,甚至眼镜、手表也不能戴,以免分散肢体感觉。王宇恒如同独得了一本绝世武功秘籍,潜心修炼。当时他正迷恋武侠小说,心里这种奇遇获宝、邂逅良缘、偶然成名等侥幸偏得思想很严重。他每天练半个小时,坚持了一个多月,就产生了一些问题。其一是再快乐的事经过反复不断地咀嚼,也都变得无味,令人麻木厌倦,而麻木时还偏要强迫自己产生愉快感,这便种下了他强迫症的种子:明知道门锁了,却因为缺少鲜活的印象而疑虑不已,记忆时仅意识到还不够,必须强迫自己有感觉。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每当他想到最后一个环节——娶一个漂亮妻子时,总是不自觉地陷入和这个虚拟妻子亲热快活、云雨缠绵的想象之中,被这个更愉快的梦顺路拉走,而不能顺畅地进入下一个循环。也只有性幻想才能令他百想不厌,乐此不疲,因为这种欲望不仅仅是心理的,更是生理的,根上没有宣泄掉,怎么想都不会疲惫,就如同饿时无论怎样想象大嚼美味都不会顶饱一样。于是这种庄严且神秘的入定仪式往往以手淫而告终。好在此时他的门口总会贴着“请勿打扰”、“谢绝入内”、“禁止喧哗”之类的字样,这是那个年代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手淫环境了。他也曾想干脆就把性幻想做为训练内容,可又想它本来就是分心的罪魁,再练熟了,学习时岂不更要轻车熟路地溜号,水到渠成地走神? “形象控制法”的训练终归失败了。他总是不能控制住形象而反被形象所控制。由此他对日本人的思维方式有了初步了解:什么都可以做为手段,什么都可以做为目的。王宇恒后来逐渐明白,注意力和想象力是相反的,联想丰富的人注意力往往很差,因为思维太容易随意发散,自由驰骋。注意力更适用于学习,想象力则更适用于创造。日本善于学习,技术领先,但缺少牛顿、爱因斯坦之类开先河的顶级人物,缺少重大创新,可能就是因为国民长期习练“形象控制法”所致。 11 当时普遍认为手淫是有害和羞耻的,令周围同道总是为自己的行为悔愧不已。而王宇恒则用逻辑推理证明出适度手淫无损于健康,坦然地享受着生活。若手淫有害和可耻,那么成年人做爱岂不更是有害和可耻么?你总是悔恨懊丧当然有害健康。但他始终不能理解,人类的性羞耻感从何而来?为什么不同民族、不同历史文化背景的人大多认为性是丑陋的?为什么那么多骂人的脏话都与性有关?做为人类繁衍的必需手段,它应和吃饭、穿衣一样正常、重要甚至更为神圣,同为生育后代所必需的母爱、父爱就被认为是美好和崇高的。王宇恒儿时没有经过任何这方面的灌输,但自然而然地认为性是下流的。造物主也真会恶作剧,把性器官这么诱人的东西竟和排泄口放在了一起,这才使男人有机会并有兴趣去厕所偷窥。但性羞耻感却并不是源于性跟排泄的关系,因为排泄本身也并非那样难以启齿,人们可以很坦然地对别人说:“我去趟卫生间”、“我去方便一下”,却不能说“我去做爱”。 关于性羞耻感的来源,好像只有基督教里稍有解释。在中国,“万恶淫为首”这句话已被当做至理公认了很长时间,王宇恒认为这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糟粕的部分,尽管他感性上也认可这句话,但也要无情地自我批判。而怀疑公理,对司空见惯的东西提出质疑,是一种哲学的思维方式,有时会带来思想突破,比如牛顿疑问苹果为什么不往上掉,在常人看来这是精神病人才提的问题,却引出了万有引力。问“你是谁”很寻常,但若问“我是谁”,就很有哲学意味了。王宇恒想自我美化、自我提升,把过强的性冲动升华到理性高度,就要借助他的另一个兴趣——哲学。 王宇恒对哲学的兴趣并不是起源于性欲,而是起源于生存欲。他对生命的有限总是充满忧虑,同时对时间的无限充满了好奇和敬畏。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五岁时曾问妈妈:人能活多长时间?妈妈只是随口答道:一百年。王宇恒听后心情很不好,自己已经五岁了,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他几乎没有印象。一辈子稀里糊涂就少了五年,对于心里已有完美主义萌芽的他来说,人生已经是缺憾的了。而人的最终归宿使他不但觉得人生是缺憾的,更是绝望的、毫无意义的。这使他逐渐变得非常怀旧,对时间的流逝极为敏感,并向往恒久的、能流芳千古的东西,对昙花一现的潮流毫无兴趣,更从不赶时髦,因此他常被认为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好孩子,而没人意识到性欲这个更恒久的东西在驱使着他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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