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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宋史 (八)
送交者: ZTer 2008年02月23日11:06:27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接到這樣的戰報,柴榮二話沒說,決定再次御駕親征。其實他早就想親自出馬了,但是有更重要的事一直扯住了他的後腿,讓他沒法從開始就親臨前線。那還是新收復的秦、鳳、成、階四州,那裡要重新加派駐兵,選派官吏,而且還要藉此機會把西部的吐谷渾、党項等外族力量懾服,讓他們不敢在後周背後作怪。然後才能以傾國之兵去和南唐較量。

  轉過年來,在公元956年的正月6日,柴榮宣布親征南唐。由於兵情緊急,他先派出了一員大將趕赴正陽,一定要搶在南唐劉彥貞前面保住浮橋,這是後周軍隊承前啟後的生命之橋,絕不容有絲毫之失。由此,真正的較量開始了。而最先響徹戰場的名字就是這位為皇帝開路,挽救戰局的大將。

  他叫李重進。
  是的,就是郭威的親外甥,戰功卓著,驕傲強橫,不甘人下的李重進。李重進星夜兼程,揮軍疾進,速度之快竟然搶在了在水路揚帆前進的劉彥貞之前。當李谷蒼惶撤退,不知安危的時候,在劉彥貞躊躇滿志,一心立功的時候,李重進已經在正陽段淮河浮橋邊上磨刀霍霍,嚴陣以待了。

  劉彥貞剛一下船,李重進立即發起了猛功。只此一役,徹底擊潰南唐援軍,陣斬南唐主將劉彥貞,及其麾下萬餘人,自戰場向南近三十里,儘是南唐人的屍體。這一戰,從根本上打擊了南唐人的士氣,其後果是驚人的,誰也沒有料到,李重進的戰鬥力如此可怕,與之前的李谷等人截然不同。南唐另一路援軍皇甫暉和姚鳳立即聞風撤退,退守天險清流關。而滁州刺史王紹顏則更徹底,他扔下城池就跑了,再也不想和惡魔一樣的後周人見哪怕一面。

  等到柴榮在當月二十二日親臨戰區時,形式已經再度180度大逆轉,他可以暢通無阻,直抵壽州城下了。

  壽州城,劉仁瞻,柴榮站在城下默默地觀看。他長時間的沉默之後下達的命令把所有人震驚,後周的將士們沒有料到他們的皇帝陛下的決心竟然如此之大。柴榮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徵發宋州、毫州、陳州、徐州、宿州、許州、蔡州等地壯丁數十萬人,從即日起晝夜不停強攻壽州,城不破攻不停!

  南唐、李璟……我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拔掉壽州這顆釘子,然後我就可以隔着長江和你見上一面!

  但是更加驚人的事情發生了,以後周百戰之餘的精兵,再加上數十萬徵調來的壯丁,如此不分晝夜強攻了一個多月,壽州城竟然巍然不動!

  劉仁瞻,這個在歷史上並沒有留下太多聲名的人,以一城之力,竟然堅強地抵住了後周的傾國攻勢。這極大地鼓舞了南唐本已經變得絕望的士氣。劉彥貞被一舉擊潰帶來的驚慌消失了,南唐繼續增派援軍,而且軍艦就停在淮河邊上,從遠處遠遠地威懾着後周的軍營,退守清流關的皇甫暉、姚鳳也重新出動,從北面和西面形成了對後周的反包圍圈。

  一時之間,戰局變得讓人看不清楚了。但是遇強愈強的柴榮卻在這個時候更強烈地暴發了,他絕不容忍任何敵人的任何方式的挑釁,哪怕這種挑釁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威脅!
  
  在公元956年的二月初,後周世宗皇帝柴榮命令攻勢暫停,他要換一個方式。他命令以方舟竹筏載炮,從淝水(今安徽壽縣北肥河)上向城裡發射石彈。為了激勵士氣,柴榮親自搬運一塊大石到前線(想象一下吧,古代的拋石器能有多遠的射程,這時的柴榮離壽州城已經有多遠),他身邊的所有隨從官員也都完全出動,參加運送石料。一時之間,我們可以想象,壽州城裡變成了什麼模樣。

  後周正規軍隊加上數十萬民夫壯丁,就算每人每天只發射十塊石頭,那就是近數百萬顆的流星雨,然後再乘以攻擊的總天數,我想壽州城裡的人民肯定都是沒處下腳而且滿頭大包了吧。

  但就是這樣,天殺的劉仁贍和見了鬼的壽州城仍然還是攻不下來!

  這時候,後周軍里有些軍人實在耐不住性子了,他們不再相信各種專業的攻城用具以及什麼圍城打援了,什麼久困無糧,不攻自破了之類的煩人術語,他們惡性勃發不可遏制,抓過幾條小船,舉起刀劍就殺進了護城河,向這座該死的壽州城發起了衝鋒。

  這裡面就有年青氣盛,敢對着死神齔牙的趙匡胤。

  歷史記載,那天趙匡胤他們剛剛跳下護城河,就遇到了生死大險。壽州城上估計早有了防備,突然之間射下來無數支利箭,不僅密集如雨,而且所發射的箭支都是特殊製造,專門為趙匡胤這些猛人量身度制的――“矢粗如椽”!

  趙匡胤等人當時坐在一條條小皮筏子上,一時血氣之勇,什麼盾牌了,什麼護身重甲了統統地沒帶(想想穿那種東西也就別想去爬城牆了),面對這樣的“箭”雨,簡直都可以立即自殺了。

  但是這時,趙匡胤平時為人處世的高明之處就顯露出來了,他能躲過此必死之劫完全不是出於僥倖,而是突然間有一個人主動伏在他身上,為他擋箭。這個人叫張瓊,當時大腿上就中了一箭,只是腿上中了一箭,就立即昏了過去。

  每當翻閱史書看到這裡,我都不禁不寒而慄,我完全不能想象,一個只有30周歲的年青人,要用什麼樣的手段才能把另一個血肉之軀的人,給收伏感化到甘願以生替死,且毫不猶豫。

  回到岸上,大難不死的趙匡胤惡狠狠地瞪向了壽州城,他完全沒有被險死還生的經歷所嚇倒,反而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柴榮給他的一個新命令。

  根據戰場形式,圍攻壽州已經快一百多天了,壽州攻不下來,可外圍的敵人卻漸漸地逼迫了。為了自身的安全,也為了徹底打消城裡城外的南唐人的幻想,柴榮決定,一邊繼續攻城,一邊四處出擊,把壽州周邊的罈罈罐罐都砸個稀巴爛。

  “趙匡胤,”柴榮叫過了未來的宋太祖,“我給你五千人馬,你去把壽州城北面,塗山附近,所有的南唐軍隊都擊潰。能行嗎?”

  只見趙匡胤表情平靜,似乎還笑了一笑,然後他非常感激地回答:“感謝陛下對我的信任,這是我的榮幸。”然後他就去召點人馬,領取軍械,立即出發了。

  但是留在當地,聽到了他們君臣對話的其他人,一下子都變成了泥塑木偶,他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真的聽清楚了嗎?給趙匡胤五千人馬,去肅清壽州以北所有的南唐軍隊,這是可能的嗎?

  要知道壽州以北,駐紮着南唐的重兵兩萬,而且水陸軍種齊全,不僅岸上有寨,水中還有隨時可攻可守也可退的戰艦,這樣的兵力配備,而且是據寨而守,趙匡胤憑什麼去主動攻擊,並且要一舉擊潰?!
  就憑着區區五千人馬?!
  
  但不管怎樣,趙匡胤真就帶着這區區的五千人馬出發了,他真的要主動攻擊南唐守軍了。在這裡,我們就很有必要先澄清一個事實了,即南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國家?他們的君主是什麼樣的人?國力和軍隊到底怎樣?如果他們真的是我們印象中文弱單薄的李後主那樣的軍隊,那麼別說趙匡胤帶着五千個人,就算是五十個人都敢舉着刀砍過去了。

  但問題是,南唐真的那麼好欺負嗎?
  不,絕對的不。南唐不僅僅地大、錢多、人多,而且歷史證明,這些年來,南唐的皇帝李璟稱得上心高志大,他在後周忙着內亂、篡位、分裂,不停地在自己的窩裡殺來殺去的時候,一直做着開疆拓土,壯大國家的正事。已經在南唐原有的28州之外,又攻滅了閩、楚兩國,增加了建、汀、漳、泉、劍等7州,總共達到了35州的地域。這些地方加在一起,面積已經不下於後周,而國力更加強過後周不止一籌。

  所以現在好有一比,柴榮就像是一個剛剛學會舉起刀,準備到外面搶劫的小兄弟,而李璟和南唐早就是個縱橫黑道,殺人如麻的大阿哥了。

  就在這樣的情形對比之下,趙匡胤帶着不足對方四分之一的兵力,主動過去砍人了。於是,我們就能非常充分地理解到,當南唐在塗山地段淮河附近的守軍看到趙匡胤等人來襲時的心態了。

  這些不知死活,不懂天高地厚的北方佬,就這麼點人居然還敢過來主動進攻?!真是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弟兄們,還等什麼?我們衝出去,一口氣幹掉他們這百十來號人……對不起,這裡是我沒說明白,趙匡胤真的是沒把南唐人當人看,不僅帶來的人少,發起進攻的人更少。

  一共才100多個騎兵,就沖向了兩萬多人的營寨!
  於是在這場戰爭開打以來,一直被追殺,被圍攻、被迫防守的南唐人再也忍不住了,面對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趁這時候出口惡氣,還要再等到什麼時候?結果南唐的營寨突然間大開寨門,一大群一大群的將軍和士兵們蜂擁而出,其中竟然包括了南唐當地最高長官兵馬都監何錫,他們爭先恐後地舉刀砍向了敵人――就100多個,先到先得,領完即止!

  結果就可想而知了,不管趙匡胤帶來的兵都是些什麼樣的狂人,想要再活下去,就只有一條道可以走了――那就是馬上就逃。

  說來北方人騎馬真的是好,這100多個騎兵轉身就逃,慌不擇路一直跑向了西邊。南唐人一看就樂了,看來這群北方佬明顯地被嚇傻了,南邊的壽州城方向才是他們的大本營,怎麼往西邊逃跑?啥也別說了,追!一定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於是100多個騎兵帶出了一萬多人,一路向西,一直跑到了渦口(今安徽懷遠境內渦河入淮河處),然後這100多個後周騎兵再也不跑了,終點站到了。

  就在渦口,趙匡胤所部伏兵四起,只有五千人,但徹底擊潰追擊中的南唐大軍,陣斬南唐兵馬都監何錫,而且立即乘勢反攻,再由原路殺回塗山,搗毀南唐淮河岸邊的陸寨,而且以步兵奪得南唐五十餘艘戰艦。

  這就是趙匡胤平生第一次單獨領軍出征的經過,他一點折扣不打地執行了柴榮交給他的任務,五千破兩萬,一舉解除了來自壽州北面南唐軍隊的威脅,撕開了南唐軍對後周軍隊的反包圍圈。
  
  趙匡胤圓滿完成了任務,回到了壽州城下。所有人都對他刮目相看,見過打勝仗的,可沒見過這樣打勝仗的,就像是帶隊出去溜了一圈馬,然後就把事給辦成了。

  看來此人深不可測啊,一句話,還可以給他更重更艱巨的任務。

  這也完全就是柴榮的想法。他當眾誇獎了一番趙匡胤,然後問他,“北面的威脅已經解除了,但是東邊的威脅才最大。滁州,你能拿下滁州嗎?”

  此言一出,周圍立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向了趙匡胤,心理都習慣性地想到了一句合情合理的話――陛下,我剛剛因公外出回來,很累,能不能放兩天假再辦公先?

  但是趙匡胤的表情卻像上次一樣平靜,他點了點頭。“好的,陛下,我這就去拿下滁州。”
  “要多少人?”
  “上次那些就夠了。”

  柴榮很是認真地看了趙匡胤一會兒,然後就點頭讓他走了。就這樣,趙匡胤帶着五千人馬,再次殺向了滁州。其實在他走出後周君臣的視線時,他真的應該回頭再看一眼他的同僚們的表情。那真的是難得一見,精彩絕倫。

  滁州,在壽州之東,扼守南唐人的都城金陵的西北門戶,是江北的重鎮,僅此於壽州。而且滁州之險,比壽州險過萬倍。這一點都沒有誇張,滁州的門戶就是兩座山,滁山與石駝山,山勢極為險峻,以兩山之險,其夾口處另設一關,叫做清流關。在清流關之後,才是滁州城。

  也就是說,想拿下滁州城,你得先把這兩山夾一關的天險搞定。

  但這都不算什麼,都有人能在那兒修出來關口了,還怕爬不上去嗎?但要命的是,得看一下守關的都是些什麼人,而且人數一共有多少。

  守關的將領就是皇甫暉和姚鳳。姚鳳也就算了,皇甫暉可非同小可,他本是後晉時期駐守燕雲十六州里瓦橋關的北方悍將,專門和契丹人玩命的正牌將軍,當初是看不慣石敬瑭這樣認賊作父的雜種,才投奔南唐的。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能和見了小便宜就占的何延錫來比較。

  而且最致命的是,皇甫暉和姚鳳駐守天險還不算,他們的兵力足足超過十萬!而趙匡胤才帶了多少人?五千!

  也就是說,已經是20比1的比例了。這個記錄不能算是絕後(因為此後金伐遼、蒙古伐金、蒙古伐南宋時,兵力比例的紀錄會更加驚人)也絕對是空前的了。翻閱史書,之前兩軍決戰,兵力對比最懸殊的,是距此時500多年前的東晉謝玄以八萬兵力隔長江對峙前秦苻堅的九十萬大軍,而那也不過是近12比1而已!

  何況當時謝玄有長江天險,以逸待勞。而趙匡胤卻是要主動進攻,強攻天險。

  當他那天離開壽州時,所有目送他遠去的人,都在心裡默默地向他告別――多看一眼是一眼了,可惜沒法合影留念。他們確信,一定是趙匡胤在哪裡做錯了,而且錯得不可原諒,無法彌補,所以柴榮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派給了他這些根本沒法搞定的工作。

  唉,所有的後周的員工們不禁都同聲哀嘆,給別人打工,在什麼年月都不容易啊。遇到個了解你,信任你,敢於重託於你,而且還比較人道的老闆,咋就那麼地難呢?

  趙匡胤重新帶着五千人馬上路了,一路之上整個隊伍都在沉默中,每個大兵都有所預感,這次估計是沒法在沉默中暴發了,就等着大傢伙一起在沉默中死亡吧。

  唯獨趙匡胤,他不僅愉快地接受了任務,而且在路上他的心情特別地好,他居然不知在哪裡弄到了一套一套又一套花里胡哨的行頭,一會兒穿上這件,問大家這套怎麼樣?我穿着帥嗎?一會兒又換上了另一套,再向全軍展示――這一套怎麼樣?我還是覺得這套好……
  全軍心情沉重,沒一個搭理他的。

  可趙匡胤不僅不理會,反而變本加厲了。他居然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來一套套更加花里胡哨的行頭來裝飾他的戰馬!只見嶄新的帶着花邊的馬鞍子,精製的絕對高檔的瓔珞掛件,還有閃閃發光的馬登子……應有盡有。而且他本人更加光彩照人,鎧甲兵刃擦得鋥明瓦亮,就見走在五千人的大隊伍中,他閃閃發光,就像是另一個會發光的太陽,讓人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這時候終於有下屬看不下去了,他們比較好心地警告了趙匡胤一下。說將軍,你太招眼了,小心被南唐人認出來,給你一箭或者都奔着你來,那可就麻煩了。

  趙匡胤一概不屑一顧,他扔下了一句極端有型有款的話――我正是要給南唐人一個機會,讓他們從此知道我是誰!

  吁――!全軍鬱悶地長出口氣,什麼都不用說了,跟着這樣的長官,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很快清流關就到了,還是面對據險堅守的敵人,這次趙匡胤卻沒像上次那樣派出少股人馬去誘敵出關。他一反常態,把所有人馬都排列在清流關前,自己盔甲鮮明,人馬招搖,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向南唐人討敵要陣。

  我就是趙匡胤,有種的下來決一死戰!
  沒一個有種的。所有的南唐人都站在清流關的城樓上往下看,他們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後周人馬一共有多少,也看見了領軍而來的將軍長得什麼樣。

  事後證明,當時有人想下去和趙匡胤較量一番的,可是都被皇甫暉給攔住了。沙場老將皇甫暉的經驗太豐富,他已經知道了渦口之戰的全部經過,趙匡胤的名字已經深深地印進了他的腦海。他絕對不相信,剛剛原誘敵深入,以少勝多的趙匡胤,居然轉過身來就會這麼的簡單粗暴,以這麼點人就來“決一死戰”?

  你騙誰呢?你剛用100多人來當誘餌,後面就埋伏了5000人。那你現在用5000人當誘餌,甚至你自己都在裡邊,那麼後面又埋伏了多少?是不是連後周皇帝柴榮都來了想打埋伏?!

  他命令全軍不可妄動,兵法雲,以已之不敗,待敵之可乘。我們現在據險而守,而且兵多將廣,怕他們什麼?只要我們自己穩住,就絕對不會出事。

  於是這一天,就這樣平淡無奇地過去了。剛剛威名傳揚戰場的趙匡胤,居然像個時裝模特似的,在兩軍陣前白白地表演了一整天,卻連個鼓掌喝彩的都沒混到。
  
  天色很快就黑了,夜晚的群山里山風呼嘯。想想吧,清流關就是個大山凹,三四月份的大山裡邊是什麼天氣?皇甫暉站在城頭上,看着城下的後周軍營,覺得非常滿意。就這樣吧,讓這些火力特旺的後周大兵們先喝幾天山風敗敗火,然後我們再出城打牙祭。

  還有什麼策略比這更好呢?坐擁堅城,聽敵自敗,真是再好不過的買賣。

  但是卻不能有絲毫的麻癖大意。在回去睡覺之前,他又一次鄭重地警告了守城的士兵們,一定要百倍警惕關前的敵人,想想渦口吧,我們再不能上他們的當!

  沒有誰想死,皇甫暉的士兵們都保證會打點起120%的精神頭,徹夜不休全天候地監視後周軍營,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很好,挑剔的皇甫暉終於滿意了,他放心回去睡覺了。在這天夜裡,他的睡眠非常的深沉。有時候我會不由自主地想,戰場上的睡眠,多麼的奇妙,皇甫暉在這一晚的睡眠中,會不會有一種非常奇妙的錯覺。就像一隻非常幼小的小動物,身處在漆黑兇險的大森林裡,它躲在深深的洞穴里,聽着外面世界裡你死我活、拼命撕咬的聲音,是一種什麼感受?

  應該是帶着一絲微微幸福的極私密的舒適――我還活着,不管別人怎樣,我還活着,我仍然能夠看到明天的太陽,能活着……多好。
  可也真的是僅僅就此一晚了!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有真正的大亮,清流關里突然間殺聲四起,後周的軍隊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殺向了毫無準備,甚至還在睡夢中的南唐人。懵了,徹底地懵了,熬了整夜都沒敢合眼的哨兵們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而那些還沒起床的就更加只能任人宰割。歷史記載,在這一天的清晨,發生的根本不能算是戰鬥,因為幾乎沒有哪個南唐人來得及反抗,他們中間反應最敏捷,行動最快速的,也只是做到了馬上撤退,逃出了清流關,奔向他們的大本營――滁州。

  這中間就有沙場老將皇甫暉,他急怒交加,又悔又恨。但也死都不明白,趙匡胤和那些後周大兵們怎麼會突然從天而降,他們是怎麼突破的清流關天險,一下子就把戰鬥變成了沒有準備的城內巷戰的?!

  他當然不知道,因為就在他酣然大睡,享受戰場上難得的片刻安逸的時候,趙匡胤已經脫下了白天做秀時所穿的眩目的時裝,換上了短衣襟小打扮,命令全軍都和他一樣,把所有的馬匹帳篷都扔在清流關前,和他一起乘夜進山,來一次徹底刺激地徒手攀岩。這一夜,趙匡胤不僅翻過了數不清的高山怪石,而且據史書記載,他還在初春的深山裡,涉水泅過了一道漲水了的西澗(又名上馬河,今安徽滁州城西北),就這樣千辛萬苦地搶在了天亮之前繞過了清流關正面,從背後向南唐軍發起了出其不意地猛攻。

  置之死地而後生,皇甫暉敗得一點脾氣都不應該有,因為趙匡胤付出的代價比他更大。只要趙匡胤不能在天亮前抵達攻擊點,那麼南唐人就會在關前看出他軍營里的虛實,從而有所防備,而只要清流關里有了準備,趙匡胤就會陷在大山里進退兩難。而且就算他如願地發起了進攻,跋涉了一夜的士兵們還有多少戰鬥力?只要人數占絕對優勢的南唐人能在最初的慌亂中穩定住陣腳,那麼失敗的就一定還是他趙匡胤!

  但是這時候說什麼都晚了,無論怎樣趙匡胤都把一個個的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對於南唐人和皇甫暉來說,只有趕緊逃跑吧,趙匡胤就在他們後面不遠處緊緊地追着,一整夜的深山跋涉,再緊接着一場以少勝多,必須速勝的戰鬥之後,他的體力和戰鬥欲望變得更加的旺盛,前面就是滁州城了,天險已經拿下,難道還要讓敵人再進城喘上一口氣嗎?
  
  但是沒辦法,所謂的經驗豐富,也包括了逃跑的經驗。那天早晨,在後周和南唐軍人之間舉行的晨練狂奔中,無論趙匡胤和他的部下怎麼拼命加快速度,還是讓皇甫暉帶着大量的南唐敗兵逃進了滁州城。

  而且經驗的確異常豐富的皇甫暉當機立斷,使出了一招損人也不利已的辦法,妄圖把吃了興奮劑一樣的趙匡胤擋在城外――他把滁州城護城河上的橋給毀了,這等於擺明了告訴趙匡胤,小子,你行,現在我是打不過你了,可是你也別得意,我把門徹底關死行不行?我不打算出去了,你也別想着進來!

  但是他的如意算盤再一次打錯了,我們可以寬容地原諒他,因為他的腦子一定是急得半中見了,導致神志不清。他怎麼不想想,連清流關兩邊的大山還有冰冷的西澗水都擋不住趙匡胤,你一個人工挖出來的護城河能頂個P用?

  於是所有驚魂未定的南唐人又看到了讓他們心驚肉跳的一幕,只見劇烈運動了一夜加一早晨的後周軍人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撲通撲通地跳進了水裡,那架式輕鬆得就像運動後洗了個澡一樣,然後就衝上了對岸,直奔城門。

  見過生猛的,沒見過這麼生猛的,這簡直是不要命了……一群瘋子!

  從夢中驚醒一路被追殺到這兒的南唐軍人看得都有些傻了,眼看着這道城門也什麼都不是了,馬上就要被這群瘋子衝進來了……怎麼辦?!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曾經有過輝煌的軍事職業生涯紀錄的老將皇甫暉憤怒了,他經過稍微的喘息回過些神來後,突然間勃然大怒。趙匡胤小兒,你欺人太甚了!誰沒打過仗?誰沒有打過勝仗?!哪有像你這樣小人得志,不依不饒的?!好吧,我就讓你看看,我皇甫暉到底是個什麼人!

  他突然間伏在城牆上,向城下大喊:“趙匡胤,我們各為其主,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偷偷摸摸地進攻,太不光明磊落!有種的等我打開城門,列好隊伍,咱們真刀真槍地見過輸贏勝負!怎麼樣,你敢嗎?”

  城牆下頭正對着城門後悔沒帶火種來的趙匡胤一聽就樂了,所有的後周大兵都樂了,天哪,真是想啥來啥哈,這真是突然間城頭上面掉下個林妹妹啊……大家退後,給人家留個地兒,也讓南唐人當把爺們!

  後周人聽話地後退了,憤怒中的皇甫暉開始實現他的諾言,真的大開城門,列隊出戰了。史書為證,這是他軍事生涯所犯的最後一個錯誤。

  其實平心而論,他真的是經驗豐富,不愧是沙場老將。從最開始到現在為止,他所有的預先決定都是對的。比如說在清流關前不理會趙匡胤的挑戰,那時的堅壁清野絕對是最佳應着。但是很可惜,他也是初到滁州,並不是這裡的本地人,不知道天險背後還有一條小道,讓天險變成了他的噩夢。乃至於逃到了滁州,毀掉護城河橋,決定再次堅守也都是對的。因為趙匡胤奔波了一夜,無論怎樣神勇都是強弩之末了,只要戰場稍得緩和,南唐人的地利及人數優勢就將再次壓倒他們。

  但是可惜,他又一次沒有真正貫徹自己定下的決戰方針,他一怒之下,真的帶人出城和趙匡胤決鬥了。

  城門漸漸地打開了,後周人沒動;南唐的軍隊開始從城門後魚貫而出了,可是還很少,趙匡胤他們還是沒動;漸漸地人開始多了,但仍然不成威脅,他們還是沒動……是不是趙匡胤這個未來的宋太祖也開始犯病,就像春秋時候另一個宋,啊,對不起,是宋襄公啊,那樣開始“仁義”起來了?“彼渡河未半不可擊之”?

  可是皇甫暉終於出現了,真男人,純爺們……你可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呀……趙匡胤突然啟動,直撲皇甫暉!

  那天這一幕的具體情況史書上沒有記載,我也不想象歐陽修、司馬光那樣為他們的老主子歌功頌德、增光添彩,請看這隻有一句話的記錄――太祖擁馬項直入,手刃暉中腦,並姚鳳禽之。

  不說後來的雄才大略,只說這時的驍勇絕倫,這也是一刀一槍掙來的功名,絕不像後來民國老憤青梁啓超所說的――宋藝祖之有天下,實創前史未有之局,以區區一殿前都點檢,未嘗有赫赫之功,亦未敢久蓄不臣異志。陳橋之變,醉臥未起,黃袍己加,奪國於孤兒寡婦手中,日未旰而事己畢……

  但是非有赫赫之軍功,怎得軍人如此之擁戴?隨便喝醉就有黃袍加身,你梁啓超怎麼不醉一個給我瞧瞧?!世人皆曰宋為積弱無勇之國,但至少在開國之祖趙匡胤的身上,絕不缺乏勇氣與戰鬥力!
  
  趙匡胤空前迅猛地占領了滁州,這把整個江北戰爭的格局全給打亂了,南唐的咽喉重鎮壽州已經完全孤立。這時候不管壽州里的劉仁贍還有多少堅守不破的決心,其他人是開始對他絕望了。

  想想吧,以後周傾國之兵,加上後周皇帝親臨之威,再加上四境完全掃平的態勢,還有什麼理由再保持信心呢?

  絕望的人中就包括了南唐的皇帝李璟。這時,李璟有些後悔了,真的是有些小看了柴榮啊,如果在戰爭的初期也御駕親征呢?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的局面呢……當然,這也僅僅是一種事後的嘆息罷了。歷史證明,南唐近些年的開疆拓土,李璟從來沒有親臨過前線,與動不動就披堅持銳親自衝鋒的柴榮比起來,他的品味很高,更像是一位運籌帷幄的高人,從來都不崇尚一刀一槍的匹夫蠻勇。於是,在這個緊急的關頭,他做了一件非常及時,而且絕對理智的事。

  其火候拿扭得恰到好處,不早不晚,讓人沒法不佩服。

  李璟決定談判,現在已經是談判的最佳時間了。之前不行,因為形勢還沒有真正的惡劣,如果搶先和談,馬上就會漲敵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士氣,戰局很可能會迅速惡化。但現在再等也絕對不行了,趁着壽州還在手裡,這就是談判的籌碼,如果壽州一旦丟了,柴榮就算是他的親弟弟,都不會再搭理他。

  李璟派出了南唐翰林學士鍾謨、李德明,來到了壽州城下,代表他給柴榮帶來了幾句話――現在貌似你贏了哈,恭喜。但是戰場上的變數實在是大,我建議,基於打仗無非是為了找錢,我直接給你些錢,你拿錢走人,我們就當這些事都沒有發生。怎麼樣?

  一般來說,按照五代十一國這些年的慣例來看,柴榮就應該很高興地答應了。真的,還能怎麼樣呢?難道你還真的想就此一統天下不成?!小心做得過份,不如現在見好就收。

  可惜那個時候通訊設備太差,李璟沒辦法和北漢取得聯繫,要是他能問問劉崇,就不會犯這個錯誤了。因為他不知道柴榮的另一個顯著的性格特徵――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柴榮的答覆很讓向兩位翰林先生費解,他不說同不同意收錢走人,而是詢問了一下南唐的國庫怎樣,坐落在什麼地方?有多少的庫存?然後他轉向了四周的將士們,大聲地宣布,拿下金陵,南唐的國庫就是你們的獎金!

  後周將士在一瞬間熱血沸騰,轟然歡呼,這根本就不是錢不錢的事,而是給你打工真的是太痛快了!陛下,萬歲!我們必勝!

  南唐文人鍾謨和李德明面無人色,談判就這樣破裂了。不僅如此,柴榮還進一步地辜負了李璟的好意。南唐人前腳剛走,他立即命令另一員大將韓令坤向揚州出發,自古揚州多錢糧,去把揚州給我拿下來,免得李璟這個混帳笑話我們窮,拿些小錢來就想打發我們回家!

  韓令坤顯然被刺激着了,此人不僅迅速拿下揚州,並且一鼓作氣擴大了戰果,把附近的泰州也順勢攻破。一時之間,江北重鎮有一大半都在後周的手裡,看來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回到滁州城裡,這時趙匡胤已經成了滁州城裡的城管了。沒有辦法,他不管誰管?軍民人等,街市弄堂,乃至於小商小販或者強盜匪徒,他都要管。這可真是麻煩,好大的滁州城啊,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這讓年紀輕輕,習慣快刀斬亂麻的趙匡胤怎一個煩字了得?

  還好,柴榮充分體諒了趙匡胤的難處,給他及時派來了一個人,把他從雞毛蒜皮的小事裡給解脫出來。這個人姓趙,名普,是個年紀比趙匡胤稍大的書生。就像名字一樣,這是一個沉默寡言,臉色平靜,外表一點都不出奇的普通人。他的履歷也很簡單,之前只是大將劉詞的府中幕僚,所有的工作都在幕後,不為人知。而劉詞在高平之戰立下大功後,很快就死了,臨死之前,鄭重上遺表把趙普推薦給皇帝。

  而柴榮已經有了太多的人才,他把趙普派給了趙匡胤。

  歷史記載,當天趙匡胤正心煩,他的手下抓到了100多個趁火打劫,擾亂制安的匪徒,100多個,想想吧,就算他們每人只做案一次,傷害一個人,那就是多大的危害?趙匡胤最恨的就是這種人,對傷害平民百姓的匪徒絕不能手軟!為了殺一警百,他的命令像在戰場上一樣簡單有效――拉出去,都給我砍了!

  這時有一個聲音非常平靜地說,“將軍,在混亂之中逮捕的強盜,其中一定有很多是冤枉的。請您交給我,讓我審理一下。”

  是趙普,雖然平靜,但是目光直視趙匡胤,絕不閃爍退縮的趙普。

  趙匡胤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出人意料,文弱的書生絕不退讓,就像多年以後那樣,直到趙匡胤讓步同意了為止。這些煩惱的事以及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都統統地交給了他。

  趙普把這些犯人帶走,一一詳細詢問審理,果不其然,有很多都是後周的士兵誤抓誤判的。這時候趙匡胤震撼了,100多人命啊,險些被他誤殺!在戰場上可以殺人不眨眼,可他絕不想在平常的生活中也做一個滿身血腥的人。他永遠都記得在最初饑寒交迫時的遊歷中所看到了大兵一過,遍野餓脬的慘狀,更記得在隨着郭威衝進開封城時,滿城亂兵的情景。這些都是他要極力避免,絕不允許自己也犯同樣錯誤的事!

  可是他剛剛就險些誤殺了好人……從此之後,趙普在趙匡胤的心裡,別有份量,不比尋常。

  滁州城,這裡有着趙匡胤太多的回憶。多年以後,他的兒孫們在這裡給他修建了“端命殿”,以紀念“應天順人,啟運立極”的太祖皇帝在這裡“歷試於周,功業自此而成,王業自此而始”,同時這裡也是他與他的首席大臣,終生互無猜忌,精誠合作,兄弟相稱的趙普風雲際會的地方。但是,趙宋的史官們,都在極力地避開另一件也發生在這時的滁州的事情,那是趙匡胤畢生的大恨,讓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傷痛之深,讓他在臨去世的前一年,還回到了出生之地洛陽,撲倒在自己父親的墳前,深深地懺悔懷念。
  父親,原諒我……
  
  事情發生在一個深夜裡,剛剛劇戰易主的滁州城外,突然來了一支軍隊,向城上的士兵喊話,要趙將軍馬上開城,他的父親到了。

  趙匡胤驚疑不定,立即登城,他和父親雖然同在一軍,但是所屬不同,很少有見面的機會,這時突然間深夜出現,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城下真的是他的父親趙弘殷。趙弘殷本來跟着韓令坤去攻打揚州,可惜半路上突然發病,只得返回來調養。在路上,他聽到了趙匡胤奪得滁州的消息,是特意繞道來看他的。

  趙匡胤一陣激動,兵凶戰危,生死難料,突然間竟能和父親在戰場上重逢,這是多大的驚喜!但是他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他現在不僅僅是父親的兒子,更是皇帝陛下選派的滁州守將。

  他的回答是――父子雖是至親,但城門關閉乃是王家之事,兒不敢奉命。

  就這樣,身染重病的趙弘殷被兒子擋在了關外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之後,趙匡胤才親自把父親迎進城去。但是趙弘殷的病情更加沉重了,已經不能再如期啟程,返回開封靜養,只能留在滁州。而就在這個時候,柴榮突然傳來了命令,令趙匡胤火速趕往揚州,韓令坤部如有敢從揚州後撤者,不論是誰,立即殺無赦!

  戰局突然劇變,和談不成的南唐已經大舉增兵,由南唐皇帝李璟的弟弟李景達為帥,統率精兵六萬,來江北決戰。李景達知兵好武,可沒有李璟那樣的好風度,他才過長江,就派出了南唐右衛將軍陸孟俊,第一戰一舉收復泰州,然後馬上進逼揚州,一場血戰,韓令坤竟然被迫後退,把揚州給丟了。

  這還了得?柴榮沒有二話,他給了趙匡胤兩千人馬,這兩千人有權可以斬殺任何後退逃跑的敗兵!

  趙匡胤進退兩難了,君命難違,可是父親病到了這個樣子,他怎麼能一走了之?何況父親之所以病重,他也有脫不掉的干係……這時候,趙普站了出來,他還是很平靜地說:“將軍,請把令尊交給我,你放心地走吧。”

  趙匡胤只好如此,他深深地拜謝了趙普,火速啟程趕赴揚州。這之後,趙普盡心服侍趙弘殷,“朝夕奉藥餌”、“朝夕無倦”,直到戰局變幻,後周主動放棄了滁州,趙普又親自護送趙弘殷回開封。但是一生勞碌征戰的趙弘殷還是沒能活着回到家鄉,他死在了半路上。

  就這樣,趙匡胤永遠地失去了父親,雖然宋史盛讚他守滁州時“勇於戰、謹於守”,把父親都能拒之門外,但是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着父親因此衰病下去,自己卻要棄之不顧而去。要知道,父親當時是特意來看他的……

  趙弘殷死了,從此,趙家待趙普以“宗分”,從不把他當外姓人。

  這些都是後話了,當年的趙匡胤離開父親,抖擻精神,再上沙場,他趕到了韓令坤後撤的必經之路六合,然後公然宣稱――揚州兵有敢過六合一步者,斷其足!

  但是決然無情之外,他暗中派出了信使去警告韓令坤,你唯一的出路只有立即反攻,重奪揚州,不然就算我放過了你,皇帝那裡你也過不去。至於南唐人,我就在六合,必要時,我可以幫你。

  駐兵六合,虎視天下,趙匡胤以為自己會是韓令坤的堅強後盾,卻從沒有料到,他已經首當其衝,變成了後周軍隊整個江北戰局的一面盾牌,只有區區兩千人馬,卻幾乎要承受全部南唐軍隊的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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