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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彭德懷:“前線戰士那樣苦,北京還到處跳舞!
送交者: ByStander 2011年01月27日19:44:55 於 [史地人物] 發送悄悄話

憤怒的彭德懷:“前線戰士那樣苦,北京還到處跳舞!

憤怒的彭德懷 - 摘自 王樹增 <遠東朝鮮戰爭>

砥平里戰鬥之後,中國第三十九軍—一五師三四四團二連文化教員李剛的名字被列入了烈士的名單。他所在部隊為他開了追悼會,戰友們為他寫的悼詞登在部隊的油印小報上。

  一年以後,李剛的戰友們才發現他沒有死。

  —一五師奉命打砥平里時,身為文化教員的李剛被指定為戰地擔架隊隊長。部隊的攻擊嚴重受阻,傷亡很大,李剛主動參加了爆破組。他和幾名士兵一起炸掉了一個地堡之後,地堡里沒被炸死的美軍士兵突然向他開槍,子彈從他左膝關節處直貫大腿根部,大腿肌肉被撕開一條一尺多長的口子,骨頭外露。他忍着劇痛用綁腿帶連同棉褲一起把傷口捆住。就在這時候,部隊開始從砥平里撤退了。

  戰友們軋流背着李剛撤退。他的湖南老鄉看見他傷得如此嚴重,為他落了淚。剛撤出戰場沒多久,撤退的人流就被美軍飛機發現,立即遭到轟

  炸和掃射。一顆凝固汽油彈在李剛身邊爆炸,他滾到一道山溝里,頓時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李剛在極度的寒冷中仿佛有了一點知覺。

  他感覺到天正下着大雪。他已經完全被凍僵,血似乎已經流盡。

  所有的聲音,那些槍炮聲和人的嘶喊聲全都消失了,包圍他的只是一片寂靜。

  他一動也不能動,直到大雪把他徹底掩埋之後,他再次陷入昏迷。

  李剛的戰友們沒有找到他,也許是他被大雪掩埋了的緣故。

  撤退的路上,連隊所有的人都在惦念他,有人說他不但腿被打斷了,而且腸子也被打穿了,後來有人說看見李剛被抬進包紮所,又有人說包紮所讓汽油彈擊中了——總之沒有人看見李剛從戰場上下來。

  幾天過去了,三四四團的判斷是:李剛已經犧牲。於是,李剛的同學,三四四團的保衛幹事李家許為李剛的追悼會寫了悼詞。

  就在李家許寫悼詞的時候,三四四團另外兩個掉隊的士兵正在大雪中尋找回部隊的路。他們走過一條山溝的時候,覺得踩上了什麼東西,扒開雪一看,是個人。這個被埋在雪裡的人穿的是志願軍的幹部服,胸前棉衣里有一塊小紅布,這是共產黨員的標誌。兩個士兵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前,他們聽見這個人的心還在跳動。於是,兩個士兵檢查了這個人的傷,開始為他重新綑紮受傷的腿。綑紮的時候,這個幹部醒了,喊:“為什麼捆我?為什麼捆我?”

  兩個士兵說:“我們也是共產黨員,只要我們活着,就不能丟下你不管。”

  這樣,李剛在兩個不知名字的戰友的拖拉下,在茫茫雪夜中開始了艱難地行進。

  天亮的時候,他們進入了一個小村莊,他們遇到了一位朝鮮老人和他的年輕的女兒,還有一位朝鮮人民軍的女軍醫。所幸的是,那兩個士兵中的一個人是在日偽統治下的東北地區長大的,居然能說日語,而朝鮮的成年人一般也都會日語。女軍醫立即為李剛處理傷口,但是,這時的李剛的凍傷比腿傷更嚴重。朝鮮老人和他的女兒便把李剛的褲子剪開,用雪用力揉搓李剛被凍傷的雙腿,李剛的腿上結了一層冰,他們用木棍將冰打碎,再用雪搓。用這種朝鮮民間治療凍傷的辦法,一直搓到李剛的雙腿發紅,血液開始流動之後才停止,然後他們用棉絮重新把傷腿捆緊。朝鮮老人對李剛說:“七天之內不能解開,如果因為疼得受不了自己解開的話,你的腿就完了。”

  這個小村莊裡,隱藏有十多名中國傷兵。

  半夜,村莊裡的朝鮮人,絕大多數是老人和女人,抬着中國傷兵開始轉移。李剛在離開朝鮮老人和那位朝鮮姑娘的時候,落了淚。躺在擔架上的李剛被腿上傷口的劇烈疼痛折磨得渾身顫抖,但他不敢出聲,因為現在還在敵占區。這些朝鮮老人和女人拾了一夜,直到把這些中國傷兵交給了中國東北地區來的支前擔架隊。這支由中國東北農民組成的擔架隊,在朝鮮戰爭中表現出極其勇敢的精神,常常深入到敵我交界處尋找中國軍隊掉隊的傷兵。這其中有中國的老人。當有的傷兵對讓年齡能當他們父親的老人抬着而不忍時,老人說:“孩子,咱還不老,聽說在蘇聯不到六十歲就不算老人!”那個時候,新中國百姓生活的一切標準,都是以蘇聯人為準的。

  天亮了的時候,為了避免空襲,李剛被抬進一個村莊隱蔽,他被安置在只有母女兩個人的朝鮮人家中。母女兩個為李剛餵水餵飯,但是,李剛突然出現的高燒令母女兩個害怕起來。高燒

  中的李剛大小便失禁,母女兩人燒水為他擦洗,如同照顧自己的親人。更嚴重的是,美軍的飛機開始轟炸這個小村莊了。朝鮮母女冒着轟炸,背着昏迷中的李剛往山上轉移。

  後來,李剛終於被轉交給了向祖國方向開去的一支車隊。

  車隊向祖國方向開的時候,又遇到空襲。李剛所乘的汽車被打中,燃燒起來。車上的其他傷員都跑了,可李剛不能動。司機喊:“上面那是誰?不想活了?快下來!”沒有回答。司機爬上燃燒的卡車,把渾身已經着火的李剛背下來,把他拖到溝里,用鐵杴往李剛身上蓋土,將火撲滅了。

  李剛被轉送到一列火車上。這是傷員專列,車廂中的人擠得滿滿的。李剛的昏迷不醒令火車上的軍醫為這個志願軍戰士的生命擔心,認為要想讓他活下來,惟一的希望是立即動手術。

  火車上沒有麻藥,傷員們圍成一圈,看着醫生在沒有麻醉的情況下在李剛身上動刀子。這是令李剛不斷疼昏過去的手術,傷口擠出了一大碗膿血,在貼近骨頭的地方,醫生取出了一塊彈片。

  一個月之後,李剛在還有一口氣的情況下回到了自己的祖國。

  在長春的醫院裡,醫生們對這位已渾身潰爛的志願軍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搶救。傷口嚴重感染帶來的持續高燒今醫生幾次絕望,感染最後延伸到李剛的腦袋裡,他頭頸僵硬,痛苦萬分。

  醫生的診斷報告上寫着:顱內壓力極高,隨時有生命危險。

  經過多次的腰椎穿刺,腦壓減下來了,但是,已八個月不能吃東西的李剛已經成為一個骨瘦如柴、渾身國大面積生着褥瘡而一動也不能動的人。最後,他體質虛弱到連液體都輸不進去了,醫生和護士把他抬進急救室,日夜護理。

  李剛還是活下來了。

  最後的一關是腿部傷口的治療。他的傷是炸裂型傷,肌肉翻開,骨頭外露。多次手術均不能治癒,最後在切除了新生的大片肌肉之後,用不鏽鋼絲才勉強縫合。他的膝關節由於嚴重的骨髓炎,每天必須抽出大量的積液,醫生認為必須截肢。幸運的是中國著名的骨科專家陳景雲先生從美國回來,知道長春醫院裡有這麼一位志願軍同志,於是親自趕來為李剛的膝蓋做最後的努力。手術進行了八個小時,手術做完,陳景雲先生昏倒在手術台邊。

  李剛真的活了。這個消息令三四四團的官兵們歡樂了很久。

  令九死一生的李剛沒想到的是,活下來,等待他的是歷次政始運動中的不斷的政治審查。最後,他被內部審查機關定為“負傷後被俘,被美國人訓練成特務,被派遣回國從事特務活動”。

  他被趕出部隊,當了裝卸工。“文革”中,這位在朝鮮戰爭中炸掉了敵人的地堡,被中國士兵、朝鮮百姓以及無數的醫生所救治的志願軍被關押和勞改達十年之久。

  東線的中國軍隊已經開始撤退。而西線的第三十八軍和第五十軍在漢城正面節節阻擊聯合國軍後,也已逐漸後退準備撤過漢江。而此時,那個被寫進日本軍隊教科書的中國團長范天恩卻受命堅決頂住,一步也不准後退。

  范天恩和志願軍其他師團主官一樣,在第三次戰役後受命回國去集訓,在回國的路上,范天恩覺得自己很神氣,他坐着一輛美國吉普車,司機是南朝鮮軍隊的俘虜,美軍的鴨絨“北極睡袋”暖和極了,躺在車裡雖然顛簸一點,但他想,在戰場上麥克阿瑟也不過是這個待遇了。誰知,樂極生悲,也許是連續的戰鬥令范天思難得能有時間安心睡覺,所以一路睡得昏天黑地,還沒進入中國邊境,露在睡袋外面的臉就被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尤其是雙手,已經嚴重凍傷。

  到了瀋陽剛開始治療凍傷,卻接到了立即回前線的命令。

  范天恩雙手流膿潰爛鑽心地疼痛,但他還是立刻動身了。在回前線的路上,他無論如何也不坐美國的吉普車了。他爬進了一輛向前線運送物資的卡車的駕駛室里,身邊帶着好幾箱餅乾和罐頭,駕駛室由於有發動機的烘烤,范天思神氣而舒適的感覺又回來了。吃飽了之後,他認為這回可以好好睡上兩天了。但是,卡車剛進入朝鮮境內就翻了車,范天恩被從駕駛室里甩了出來,餅乾和罐頭損失了不算,他的大腿被砸傷了。為了儘快趕回前線,他不得不沿路攔車,日夜兼程,神氣的心情一掃而光。雙手的凍傷加上腿部的劇痛,范天恩在天寒地凍的旅途中吃盡苦頭,等他終於趕到師指揮部,見到師長楊大易的時候,已蓬頭垢面,腿腫得又粗又亮。楊大易師長看他這個樣子,說什麼也讓他留下來治療,范天恩說:“用擔架把我抬上去!”

  就是在那一天,第三十八軍—一二師的三三五團奉命上去,把堅持了數天之久的三三四團從陣地上換下來。因為楊大易師長的關照,范天思騎着一頭黑騾子上了陣地。在察看地形和調整部署的時候,士兵們看見他們的團長拄着棍子走路,都心疼地攙扶着他。

  范大恩向全團下達的命令是:“各營做死守的準備,無論發生什麼情況,我范大恩所在的團指揮所決不後退一步!”

  三三五團在“火海戰術”的沖天火焰中連續八天頂着美軍的猛烈攻擊,陣地巋然不動。

  美軍的攻擊在15、16日達高潮。

  范天恩知道,東線正在打一個叫做砥平里的地方,聽說戰鬥進行得不很順利。楊大易師長把目前的形勢說得很明白:部隊都集中到東線去了,在這裡阻擊的,只有三三五團以及第五十軍的一個團。為保障東線的戰鬥,這裡就得堅決頂住,如果東線還沒打完,這裡垮了,指揮員掉腦袋是小事,對整個戰線引起的嚴重後果就不是一個腦袋能承擔得了的。

  580高地是距離團指揮所最遠、美軍攻擊最猛烈的一個陣地。堅守在那裡的一營傷亡嚴重,而且早已斷糧,幾天中士兵們只能吃雪充飢。白天,陣地丟了,晚上再反擊回來。彈藥沒了,就組織人在敵人的屍體中尋找。陣地再次丟失的時候,一營100多名傷員自動組織起突擊隊,堅決要把陣地奪回來。范天恩在指揮所里坐立不安,雖然在師長不斷的詢問中他總是回答一句話:“陣地丟了我負責!”但是,右翼的三三大團撤退了,美軍的榴彈炮都打到指揮所來了,炮彈直接命中指揮所的掩蔽部,把范天恩和政委趙霄雲埋都在了塌陷的土石中。

  在命令警衛連把右翼的缺口堵上之後,580高地支撐不住了。一營所剩無幾的兵力根本再也抵擋不住美軍的輪番進攻,陣地丟了,奪回來,又丟了。范天思不得不把三營派上去,但沒過多久就聽見報告:美軍的炮火太兇猛,三營出現大量的傷亡。

  范天恩手上的兵力就這麼多了,於是他破天荒地向軍長梁興初請求增援。梁興初在提醒范天恩要掌握好“九分之一”的預備隊之後,把軍偵察連給了他。軍偵察連上去之後,一營還是在電話中說:“光了!打光了!”

  軍長在電話中的口氣嚴肅了:“你可得注意了范天恩!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不要總聽下面叫苦!預備隊不能輕易出手!”

  其實,梁興初最了解范天恩,這個人如果叫了苦,情況就真的危急了。

  梁興初要求軍作戰科長親自上三三五團去看看。

  作戰科長不但到了三三五團指揮所,而且上了最危急的580高地。

  午夜的580高地簡直就和白天一樣,美軍的照明彈一個接

  着一個地懸掛在天空,把高地和部隊隱蔽的小樹林照得雪亮。

  只有一條小路可以上山,小路上擁擠着人流,補充的士兵往上爬,負傷的士兵往下抬,在美軍的炮擊中,時而有序時而混亂。

  作戰科長跟在冒死往山上送乾糧的炊事員的身後爬到山頂,山頂上所有的樹全部被炸斷,只剩下了燒焦的木樁。不知被炮彈翻了多少遍的凍土已經變成了鬆軟的淨土,踏上去沒腳脖子。

  作戰科長找到了一營營長,發現這個營長不但活着,而且精神依然飽滿:“對軍長說,只要給我點反坦克手雷,我就能守得住!”

  根據作戰科長的匯報,梁興初軍長把—一四師三四一團的一個營調來了,他親自把營長劉保平、教導員劉德勝領到一個高地上,從這裡可以看見580高地:“聽說你們兩個打仗一貫勇敢。

  我讓你們聽從范天恩的指揮,配合三三五團的一營,在580上守三天。要有思想準備,準備犧牲生命。”

  教導員劉德勝回答說:“我只有一個要求,別忘了在哈爾濱的烈士陵墓上,把我的名字寫上去!”

  從來英勇無畏的范天恩得到了軍長親自派來的援兵。

  美軍炮火的猛烈程度是范天恩前所未見的。除了天空的飛機不間斷地輪番轟炸之外,向580高地射擊的美軍炮兵至少還有三個炮群,同時在前沿還有數十輛坦克圍着射擊。580高地防禦面積僅僅有600平方米,但是每天落在上面的炮彈就有兩萬發以上。所有通往高地的小路全部在美軍炮火的封鎖下,傷員轉運下來和補充隊伍上去,以及彈藥的補充,都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電話線不斷地被打斷是范天恩最惱火的事情,電話班的士兵連續出擊搶修,搶修的士兵們一個接~個地犧牲。戰後撤退的時候,范天思數了一下收回來的最後一根電話線上的接頭,竟有30個之多。幾乎每一個接頭都是一個年輕的生命換來的。

  15日白天,東線砥平里的中國軍隊在進行最後一搏,西線范天恩的580高地也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營長劉保平,1941年就已是—一四師的戰鬥英雄。八連位於前沿陣地,他就在前沿指揮戰鬥。15日,美軍向他們小小的高地所動用的各種類型的飛機達70架。4O多輛坦克沿着高地的前沿圍成一圈,一齊開炮,以掩護美軍士兵向八連陣地的集團衝鋒。在打退美軍的幾次進攻之後,陣地上只剩下十幾個人了,劉保平衝上前沿,用機槍向敵人掃射,他的腹部被美軍的炮彈炸並一道口子,腸子流了出來。劉保平一手托住腸子,一手堅持射擊,最後鮮血流盡倒在前沿。教導員劉德勝在主陣地上指揮戰鬥,各連傷亡之大使三個連最後不得不編成一個連。劉德勝以自己的勇敢做戰士的表率,陣地始終沒有丟失。

  16日,是在團指揮所里的范天恩最難熬的一天。連日的戰鬥令他精疲力竭,沒能醫治的手上和腳上的傷也增加了他的焦躁。范天恩打過不少的惡仗,從來沒感到這麼彆扭過,他甚至覺得這是在受欺負,而憑他的性格,是最容不得受欺負的。美軍的火力和兵力大大地超過了自己,這樣的仗他還真的沒打過。“以絕對優勢的兵力,打殲滅戰。”這是毛主席的戰術,他范天恩打起來從來得心應手,可現在全變了,他有點不知該怎麼辦。他第一次在打仗時開始盼望撤退的命令快一些到達,他從沒如此為他的士兵的巨大傷亡而感到愧責難當。但是,范天恩接到的命令依舊是“堅持下去”。他知道陣地一定要堅守,這一點他決不含糊,他也知道戰鬥會有犧牲的,他自己早就準備把自己隨時交出去;但是,面對成排成連的戰士的犧牲,范天恩還是心如刀絞。

  16日,砥平里的中國軍隊已經開始撤退的時候,范天恩的580高地依舊在堅持。

  在580高地上,由於不斷的增援,中國士兵有三三五團一營

  的、三三四團三營的,軍偵察連的,三四一團三營的,倖存的士兵們集中在一起,根據范天恩的命令組成一個阻擊的整體。三三五團一營營長奉命把這些來自不同部隊的士兵集合起來,每個人發給兩顆反坦克手雷。晚上,范天恩又派上來一些人,一問,是炮兵。原來,炮兵由於炮彈打完了沒事幹,范天恩給他們每人發了幾顆手榴彈,立即讓他們上了580高地。范無恩給高地上打電話,還是那句話:“即使敵人上來了,團指揮所也不後退,我范天恩和你們一起阻擊敵人!”

  16日上午10時,580高地不行了。范天恩把通信班的戰士集中起來。這個班的戰士全是20歲左右的青年,都有文化,聰明機靈,每人都有一支卡賓槍。范天恩對他們說:“上高地上去!保衛那裡的營幹部,不能讓他們死光了!還有就是堅守陣地,不准後退一步!不願意上去的留下!”

  這個班全上去了。上去的時候正趕上美軍的一次猛烈進攻,這些年輕人沒事負范天恩平時的寵愛,很漂亮地打退了美軍。

  下午的時候,高地上又不行了。范天恩正在焦急的時候,外出籌糧的民運股長回來了,他帶着20多名文化教員,居然把李承晚一個叔叔的大莊園摸到手了,一下子弄到不少糧食。范天恩說:“把那些文化教員給我留下,糧食多了,部隊留一點,剩下的分給朝鮮老百姓!”

  那個時候的中國軍隊中,由於大部分士兵沒有文化,因此連隊都配備了給戰士補習文化的教員。這是中國軍隊中非常珍貴的一份財產,最危險的時候也往往不惜代價保護他們的生命安全。現在,范天恩顧不上了,高地上需要活着的人。這20多名文化教員有的在戰場上搶救過傷員,而大部分根本沒上過前沿,不知道真正的戰鬥是個什麼樣子。范天恩每人給他們五顆手榴彈,簡單地向他們講述了手榴彈怎樣拉火和投擲,然後讓他們上了580高地。

  在580高地上,平生第一次投出手榴彈的文化教員們打得出乎意料地勇敢。他們都讀過許多書,平時私下裡議論說美國的強大是世界第一,但是,當他們的手榴彈在美軍士兵中爆炸了,他們看見美國人在自己的反擊下滾下山坡的時候,他們才第一次體會到一個真理:當你勇敢的時候,你就是最強大的。

  16日晚,撤退轉移的命令到達了三三五團。

  三三五團團長范天恩放下電話後,一頭昏倒在地上。

  1951年2月17日,中國軍隊從東線和西線全線撤退。

  第三十八軍立即部署部隊轉移。此時漢江已有解凍的跡象,這令梁興初軍長萬分擔心。在大部隊過江的時候,—一二師師年楊大易坐的吉傳車把江上的冰壓垮,車掉在在江中,幸虧楊師長及時跳下了車。掩護撤退的足三三八團和三四一團的兩個營,山一一三師副師長劉海清和一一四師副師長宋文洪帶領,在南岸阻擊敵人。眼看漢江要解凍,這兩個營撤不過江來,只有上山打游擊一條路了,為此,他們燒了隨身攜帶的機密文件,準備最壞的消況發生。但是,令他們奇怪的是,美軍竟然沒有像前些日子那樣全面攻擊,於是,他們於18日安全轉移到江北。

  在第三十八軍最後兩個營撤過江川的第二天,這條他們在一個月前曾不畏犧牲地衝過去的大冰河——漢江解凍了。

  當地的朝鮮人說,志願軍命大。南來時,多年不封凍的江封凍了;北撤時,一過江,江上的冰就嘩啦一下全化了。

  正是那天,美第九軍軍長穆爾少將給李奇微發了一封電訊般的電報:正在進攻漢江橋頭堡的美二十四師右翼第一線

  團,今晨再次發動進攻,但沒有受到敵人的任何抵抗。

  敵人的散兵壕中沒有人,裝備都遺棄了,炊事員用具也散亂在各處。我已命令恢復同敵人的接觸,為查明其抵抗能力實施戰鬥偵察。

  李奇微剛從砥平里回來。砥平里戰鬥平靜後,他立即飛到這個他認為萬分重要的地方接見勇敢戰鬥的弗里曼。李奇微所說的“萬分重要”,並不是指一個砥平里的得失,而是這是美軍參戰以來第一次“堅守住了”。這對李奇微來說這是一個極有意義的信號,那就是:中國人是可以打敗的。關於這支軍隊如何神勇的一切神話都是誇張的。只要戰術得當,美國人可以在朝鮮站住腳。儘管弗里曼對他說,砥平里戰鬥是他“參加過的最殘酷的戰鬥”,李奇微還是如同看見整個朝鮮戰爭的勝利一樣,興奮地在布滿屍體的砥平里戰場上來回踱步,他說:“我們很幸運沒有被中國人整垮,我們熬過來了。”

  但是,面對第九軍軍長的電報,李奇微還是表現得相當保

  守。他的回答是:中國軍隊的後退可能是引誘我軍的圈套,務必謹慎行事。

  正是李奇微的謹慎,使中國第三十八軍得以安全轉移至漢江北岸。

  朝鮮戰爭中的第四次戰役,以1951年2月16日彭德懷命令西線阻擊部隊全部轉移至漢江以北為標誌,結束了它第一階段的戰鬥。

  彭德懷的分析是:中國軍隊以高度的戰鬥精神進行了頑強的阻擊戰鬥,致使美軍平均每天的北進速度僅為一公里。但是,我軍沒有根本擺脫被動挨打的狀態,戰線在不斷地向北推移。

  中央軍委派出的第十九兵團於2日從安東出發,要到達前線最早也得四月。後勤運輸依舊困難,部隊彈藥缺乏和飢餓狀況沒有解決。為此,必須繼續撤退,等待補充部隊的到達和後勤供應的改善。總之,要“爭取兩個月的休整時間”。

  17日,彭德懷致電各軍,對第四次戰役做了如下總結:從此次敵人進攻中可以看出,不消滅美軍主力,敵人是不會退出朝鮮的。這就決定了戰爭的長期性。同時這次放入之進攻,比第一、第二次戰役時敵人之進攻不同之點是:兵力多,東西兩線兵力靠攏;縱深大,齊頭並進,先後呼應。經我韓集團頑強積極防禦,二十三天斃傷敵萬餘,致敵未能占城,吸引敵主力於漢江以西,並贏得時間,使我鄧、金集團殲滅橫城地區偽八師、美二師一個營及偽三師、五師各一部,共斃傷俘敵約一萬二千人,取得反擊戰的第一個勝利。但勝利極不完滿,未能造成適時切斷敵之退路,使被圍之敵大部逃脫。

  十三、十四兩晚上,攻擊砥平里之敵,雖有進展,但敵迅速糾集三個師增援,進至橫城之敵雖被擊潰和殲滅,但原州敵縱深仍未打破。各個殲敵時機已慢一步,遂將主力轉移到上榮峰里、洪川線及其東西地區待機殲敵。

  彭德懷對中國軍隊的撤退是有顧慮的。

  退肯定要退;但是,退的速度不能太快,退的距離不能太遠。

  不能影響中國軍隊的士氣。同時,也是最重要的,要考慮政治上的影響。彭德懷對洪學智說過這樣的話:“人家會責問我們,你們怎麼回事?上一仗打得那麼好,一下子打到三七線,怎麼這一仗又一下子撤得那麼遠?面對這樣的問題,怎麼向民主陣營、向中國人民和朝鮮人民交代?”

  彭德懷給各軍制定了“撤退指標”,明確規定一天最多能退多少公里。而且指出:只要敵人不進,我就不退,敵人退了,我還要進一點。

  明確出“撤退指標”,在戰術上是不科學的。中國軍隊的戰術傳統是:撤退就要大踏步地撤退,以保存實力;在大幅度後退和前進中尋找戰機殲滅敵人。但是,朝鮮戰場有其特別的特點,志願軍既要力爭殲滅敵人,又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朝鮮半島的地勢地形也不允許中國軍隊大踏步地進與退。然而,戰爭的殘酷在於,這一點又恰恰給了李奇微制定的“磁性戰術”以可乘之機,他最擔心的是和中國軍隊脫離接觸而尋找不到戰機。

  第四次戰役中,在接觸線的節節阻擊給中國軍隊帶來的巨大的困難和士兵的巨大傷亡就是一個無情的例證。

  軍事形勢是非常嚴峻的,下一步到底怎麼打下去,彭德懷在痛苦與矛盾中萌發了回一趟北京的念頭。

  就在彭德懷決定撤出砥平里戰鬥的16日,他曾致電毛澤東:我擬乘此間隙,遵照前電利用月夜回中央一次,面報各項。如同意我擬二十一日晨到安東。為爭取時間,請聶總備專機在安東等我,以便當日即可到京,如何盼覆。

  在部隊處在最危急的時候,作為主帥的彭德懷提出回京,已足見彭德懷此刻迫切需要中央了解到朝鮮戰場上最真實的情況。

  前線最吃緊的問題,彭德懷認為是兵力的不足。他曾連續給毛澤東和周恩來打電報陳述困難,催促第十九兵團儘快到達,直到14日,中央軍委來電如下:在這次戰鬥中,如敵乘勝急進,二月底即可到達金川、鐵原之線,而我十九兵團無論車運或步行均無法於同時趕到金川、鐵原之線。十九兵團正在運途中,過江後因列車拖得少,需二百四十列車。如按三路每夜只能發九列車,需二十七天才能運完,按兩路則需四十天。但到達平壤、龜城、球場後,仍需步行,而一切物資都將停運,這是不能設想的事。

  彭德懷接電後,不安和憂心加劇了。鑑於目前中同軍隊的處境,他認為有關戰場的實際情況用電報說明既費時又說不清楚,他必須回去把一切當面談清楚。

  毛澤東回電同意彭德懷回京。

  彭德懷簡單交待了一下工作,於20日匆忙上路了。他帶行參謀和警衛員,乘吉普車,沿着彈坑累累的公路向北疾駛。21日晨進入中國國境,到達安東,在那裡直接上飛機。飛機降落瀋陽加油的時候已是中午,前來迎接他的軍政首長請他到休息室休息和吃飯,彭德懷眉頭緊鎖心情惡劣:“我不吃飯也不休息!你們別管我!”他就站在飛機上等,飛機加完油後,立即飛向北京。

  下午13時,飛機降落在北京的機場,彭德懷立即讓司機開往中南海。當得知毛澤東不在中南海而在西郊玉泉山的靜明園時,他又立即往那裡趕。到了靜明園,因為毛澤東在睡午覺,秘書和警衛人員不讓他進去。誰都知道毛澤東的習慣是夜間工作,天亮時才休息,而且入睡艱難,他的午覺一旦睡了,沒有人敢打擾。秘書要為彭德懷準備飯,彭德懷大吼一聲:“我有急事向毛主席匯報!”不由分說,推門而進。

  毛澤東沒有惱怒,邊穿衣服邊說:“只有你彭老總才會在人家睡覺的時候闖進來提意見!”

  聽說彭德懷一路一頓飯也沒吃,毛澤東表示彭老總不吃飯,他就不聽匯報。

  彭德懷勉強吃了點東西,開始匯報朝鮮戰場的情況。他圍繞着“不能速勝”的觀點,根據與美軍作戰和國內戰爭的區別,詳細地陳述了自己的見解,並且再次說明第三次戰役後他為什麼命令部隊停下來。

  毛澤東聽完之後,明確表示:“根據現在的情況看,朝鮮戰爭能速勝則速勝,不能速勝則緩勝,不要急於求成。”

  毛澤東的表態令彭德懷的壓力減輕不少。

  彭德懷沉重地談到了毛岸英的犧牲,毛澤東聽了沉默地長時間吸着煙。

  第二天,彭德懷開始找各方面的領導商談支援前線的問題。

  聶榮臻是個心細的人,特地命一架專機把正在咸陽工作的浦安修接到了北京,讓彭德懷夫妻見而。彭德懷回京是在絕對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當彭德懷看見自己的老伴出現在他下榻的住所時,吃驚而高興,他感受到了老戰友的關心。

  24日,彭德懷專門找到蘇聯駐中國的軍事總顧問沙哈諾夫,談希望蘇聯出動空軍掩護後方交通線以及支援防空武器的問題。沙哈諾夫重複“蘇聯不宜介入朝鮮戰爭”的老調,令彭德懷十分掃興和憤怒。

  25日,由周恩來主持,召開了軍委擴大會,主要討論如何支援志願軍的事,參加會議的有軍委各總部、各軍兵種和國務院有關部門的領導。彭德懷介紹了朝鮮前線的情況,他充滿感情地說:“志願軍在朝鮮正在抗擊敵人的猛烈進攻。對志願軍的現狀你們可能不大了解。國內只知道取得三次戰役勝利的一面,並不知道嚴重困難的一面。第一批入朝作戰的九個軍,經過三個月的作戰,已經傷亡四萬五千多人,另外,生病、凍傷、凍死、逃亡約四萬人。原因是:第一,敵人武器占絕對優勢,有大量的飛機、坦克和大炮參戰,而我軍武器相當落後,沒有飛機,沒有坦克大炮,只有步兵輕武器。第二,由於敵機對我軍後方猛烈轟炸,道路橋梁被炸毀,我軍晚上搶修,敵機白天轟炸,後方運輸線根本沒有保障,所有糧、彈物資,服裝、油鹽供應受到很大的影響。在朝鮮無法就地籌糧,蔬菜基本上沒有。連隊斷炊,戰士患夜盲症已不是個別現象。第三,現在敵軍仍在進攻,由於第三次戰役南進過遠,各種物資供應在敵機的轟炸下,根本沒有保障,造成許多戰士凍傷生病,衣服破爛,彈藥缺乏,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因此不得不後撤。目前的困難是:後方供應線屢遭破壞,兵員不足,彈藥缺乏。幾十萬志願軍既得不到充足的糧食和炒麵供應,更吃不到新鮮蔬菜,第一線部隊只能靠一把炒麵一把雪堅持作戰。戰士營養不良,面資肌瘦,許多戰士患上夜盲症,嚴重影響了作戰行動。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志願軍既沒有空軍掩護支援,又缺乏足夠的高射火炮,如不迅速解決對敵空軍的防禦措施,將會遭受更大的損失,無法堅持這場戰爭。”

  在會議討論解決問題的辦法的時候,有些領導開始強調自己的困難,彭德懷實在聽不下去,禁不住拍案而起:“這也困難,那也難辦,你們整天干的是什麼?我看就是你們知道愛國!難道幾十萬志願軍戰士是豬?他們不知道愛國嗎?你們到朝鮮前線去看看,戰士住的什麼,吃的什麼,穿的什麼!這些可愛的戰士在敵人飛機坦克大炮的輪番轟炸下,就趴在雪地里忍飢挨凍,抗擊敵人的猛烈進攻,他們不是為了保衛國家嗎?整個北朝鮮由於戰爭的破壞,物資糧食根本無法就地解決,在第一線的連隊缺糧缺菜缺衣的現象相當普遍,其艱苦程度甚至超過紅軍時期。

  經過幾個月的苦戰,傷亡了那麼多戰士,他們為誰犧牲,為誰流血?戰死的、負傷的、餓死的、凍死的,這些都是青年娃娃呀!難道國內就不能採取緊急措施嗎?”

  彭德懷的聲音震動會場。

  會議沒有解決任何實際問題。

  回到住所,浦安修看彭德懷臉色不好,問他怎麼了,彭德懷余怒末消:“前線戰士那樣苦,北京還到處跳舞!我這個官老爺當然餓不着凍不着,可那些年輕戰士呢?我這個司令員不能睜着眼睛不為他們說話!”

  26日,彭德懷再見毛澤東。經過商討,當即決定給斯大林發求助電報,要求蘇聯派出兩個空軍師參戰,同時要高射武器和車輛。同時還決定動員國內青年參軍,增加前線兵力。再購買可以裝備60個師的蘇聯武器。

  3月1日,彭德懷離開北京回前線。

  彭德懷的這次回京,起到了相當的作用,他促使中央軍委做出了有利於改善前線條件的一系列決定:第十九兵團儘快趕到朝鮮前線;第三兵團的三個軍立即入朝參戰;給西線部隊補充的5萬新兵和7000老兵立即運往朝鮮;剛成立的中國空軍立即派人去朝鮮修建機場;炮兵出動一個高炮師、一個戰防炮師和三個火箭炮團,四月再出動兩個榴彈炮團;向蘇聯購買的1.7萬輛汽車擬給志願軍其大部分;準備10萬張床位的醫院,接受8萬名傷員,等等。

  彭德懷在瀋陽等地短暫停留之後,於9日回到他朝鮮前線的指揮所。

  彭德懷回到朝鮮前線指揮所後得到的第一個有關戰事的消息是:中國軍隊節節後退的局面已經無法控制,其後果是:放棄漢城,退到三八線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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