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從來沒有覺得母親的角色有多麼偉大. 生兒育女, 買菜做飯, 這本來就是女人份內的事.

記憶裡面, 從小到大, 母親也沒有給俺多少特別的關懷. 相比之下, 倒是俺的奶奶, 她老人家和我常常在一起, 陪俺度了快樂的童年時光. 當然, 這和母親父親每天忙着工作, 掙錢養活一家6口, 另外還要扶養爺爺奶奶有關. 她們這一輩人, 經歷了反右和文革, 在精神上已經如同行屍走肉, 對生活的要求很低.

記得上中學的時候, 母親坐了二個小時的火車來看我. 大概看到食堂的飯菜很差, 就把我帶到了學校邊上的小鎮, 找了個餐館, 買了碗雪裡紅肉絲麵給俺吃. 一塊多錢一碗, 我狼吞虎咽地就吃完了. 現在回想起來, 母親好象沒有給她自己買一碗, 只坐在桌子邊上, 笑眯眯地看着俺吃. 餐館裡有幾位愛嘮叨的大嫂, 一邊和俺媽說話, 一邊對着俺哼哼: "小子, 長大了, 別娶了媳婦忘了娘".

俺出國的事兒, 家裡就媽媽一個人反對. 媽媽是個封建的人, 有重男親女的思想, 所以想讓我留在她身邊, 成家立業的同時也好照顧她. 幾個姐姐都勸她, 保證說她們會常回家看她和父親, 可母親還是不聽. 父親比較了解母親, 就對她說: 讓他走吧, 聽說到了國外, 生小孩沒有限制. 記得當時母親一聽這話, 眼睛就亮了, 拉着俺當時的女朋友的手說: "那你們走吧, 出去以後, 多生幾個, 至少要兩個男孩".

出國以後, 忙着為飯碗四處奔波, 早把母親的期望和囑咐拋在了腦後. 當時電話費很貴, 一分種就要一兩塊美金, 所以給家裡打電話很少. 常常是和母親說不上幾句, 就匆匆掛了電話. 偶爾母親會寫信給我, 大概知道我出門在外不容易, 多是些注意身體的話.

工作之後, 每年過年過節的時候, 會給父母親寄點錢. 每回收到支票, 他們總是打電話給我, 說不需要我的錢. 後來回家的時候, 大姐告訴我: 母親把支票存起來. 想我的時候, 常常會拿出來看看, 看着看着眼淚就下來了. 我想了想, 天底下不CASH我的支票的人, 就我媽我爸了.

母親老了, 都快70的人了. 上次回家的時候, 母親拉着我的手說: 兒啊, 媽和你是見一次少一次了. 俺的心, 象被針刺了一下.

男人變老, 有兩大跡象: 一是做愛常常不舉, 二是常常想起母親. 俺常常想起母親, 她不偉大, 但俺還是有些愛她.